高凌曦刚从养心殿出来,就瞧见一行人款款而来。打眼瞧了最前边儿的女子,她真是有些惊讶:“碧澜,你看那女子是否富察傅恒的嫡福晋?她入宫请安不是应该去皇后的长春宫么?怎么来了皇上的养心殿?”
碧澜也是惊讶的不行,她陪着慧贵妃才从皇上的西暖阁出来,并没有听说皇上传召福晋叶赫那拉氏觐见啊。“是了,按时辰算,这会儿福晋应该才入宫。才入宫还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倒是先来养心殿给皇上请安,这未免有些奇怪。”
妙芸也看清了慧贵妃,连忙快步上前,恭敬行了大礼:“妾身见过慧贵妃娘娘,愿娘娘吉祥安康。”
忍住心底的好气,高凌曦笑靥如花:“是福晋来了,快快请起。本宫一向不拘礼节,福晋如此,倒显得见外了。”
“妾身鲜少入宫,不懂宫中礼数,只是见了慧贵妃娘娘也觉得亲切至极,少不得快步上前请安,心里才稍微安宁些。”妙芸粉嫩的脸颊看上去很是柔和,一身宝蓝色的旗装也端庄得体,华贵却不至奢靡。
“敢问福晋,入宫可是来给皇后请安的?”高凌曦尽量忍住心底的好奇,从容笑问。
“回贵妃娘娘的话,原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只是才如宫门的时候,听侍卫说起……”脸颊生出一缕绯红,妙芸略微有些羞赧:“夫君着人带了书信给妾身,却夹在给皇上的折子里送进了养心殿。李公公说,若是妾身得空,就自行取回……”
高凌曦不觉松了一口气,甜美笑道:“原是如此啊,那福晋快些去吧。”她很能体谅,作为妻子,期盼夫君音信的那种心情。就好比她成日里守着储秀宫,却伸长了脖子看向窗外,巴巴的盼着皇上来一样。
“妾身告退。”妙芸难掩脸颊的红热,娇嗔嗔低头让慧贵妃先行,随后才带着无比欢喜的心情,快步走进养心殿。
碧澜回首看了福晋一眼,幽幽叹道:“富察大人这一走,福晋可是要苦苦挨着了。也难怪她这样急切。”
“本宫怎么觉得,福晋这样的日子比咱们的好过呢。”高凌曦轻轻呼了口气,那种感觉真的说不出来是羡慕还是渴望。“虽然不见面,但彼此心里记挂着对方,远比成日里相见却不以为意要好。俗话不是说小别胜新婚么!”
第五百六十九章 朱弦曲怨愁春尽
兰昕领着慧贵妃逛御花园,碰巧遇上了嘉妃、愉嫔,几人正谈笑言欢时,瞧见了一个身子窈窕却很是陌生的女子。
其其格心凉一笑:“这样好的身段容姿,真是叫人看着舒心的同时,禁不住感伤啊。”
高凌曦沁着笑意的脸颊,看上去淡淡有些僵:“是呀,就如同这御花园里的花儿一样,有先开的,就有后开的。原本该是一样的娇艳瑰丽,却抵不过岁月匆匆,终究是姿残粉褪与芬芳吐艳的差别。”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各位娘娘吉祥。”见几人过来,那女子连忙上前行礼。
兰昕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瞧面前的女子。她是那样的娇滴滴可人,说话的声音也是轻声细语的,颇有些从前苏婉蓉吴侬软语的味道。只是这味道不算浓,反而有些清淡,蕴藏于闺秀的气韵之中,并不显得小家子气。加上一身蜜合色的旗装,温润自然。
这么看来,这映入眼帘的女子,竟颇有些书卷气。
“你是谁呀,怎么看着眼生呢?”金沛姿一向快人快语,但其实并非不知道她是谁,仅仅是刻意这么问而已。
“妾身是纯妃娘娘母家的小妹,婉芹。”苏婉芹拘着礼,垂下眼睑柔和的应声。从头到尾都没有显露丝毫怯色或者是慌张。
兰昕从她的眉眼间,看出从前纯妃的些许影子,但仅仅是影子而已,并没有多联想。
见皇后等人并未有其余的话说,苏婉芹歉疚道:“妾身贪恋御花园的景色,故而孤身一人绕再这儿徘徊,扰了皇后娘娘与几位娘娘的清净,坏了宫里的规矩,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规矩不过是用来提点人心的,却并没有糟蹋这样美色的说辞。御花园景致如画,你一时贪看也是有的。”高凌曦边说话,便打量着皇后的眼角眉梢,随后又笑着问苏婉芹:“你是纯妃的妹妹,但本宫瞧着,似乎你两人的容貌并不十分相似。这是为何?”
苏婉芹并不知道和她说话的人是慧贵妃,只是从她的装扮上瞧出,这一位必然是尊贵的娘娘,遂道:“回娘娘的话,妾身乃是庶出,不比纯妃娘娘嫡出尊贵。”
“要我说呢,嫡庶之别固然要紧,但最要紧的则是福气。”金沛姿打从看见苏婉芹的那一刻起,就猜出了纯妃的心思。好端端的弄个妹妹住在宫里,还如此张扬的跑到御花园里候着,难道是为了等皇后么?明摆着是为了巧遇皇上。
“纯妃有福,接连为皇上诞下两位阿哥。而六阿哥又是养在皇后娘娘身边的。这样的福气比嫡出尊贵更要紧。婉芹妹妹,你说是不是?”言罢,金沛姿慢慢的走上前去,轻轻一嗅。“妹妹身上的香味儿好特别啊,真是让人一见倾心。”
其其格淡然的瞥了一眼嘉妃,心中也明白她话里的机锋。若是皇上见了这位美人,才真叫一见倾心呢,根本无关香味儿与否。“嘉妃姐姐说的极是,叫这香味儿一沁,臣妾都心简直都要醉了。”
苏婉芹往后退了半步,缩了缩身子,略微有些怯生:“请几位娘娘恕罪。”
“无妨。”兰昕大度一笑,并没有多少不高兴:“既然难得入宫一回,就好好陪一陪纯妃吧。她为皇上诞下六阿哥时吃了不少苦头,有母家小妹陪着总是能宽心些。”
“是了。”金沛姿顺着皇后的话往下说:“婉芹妹妹不用动不动就告罪,宫里头规矩再多,也没有隔断亲情之说。只是这御花园太大了,亭台楼阁,清水环绕,回廊蜿蜒,若是迷路就不好了。你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找个熟悉的奴婢跟着侍奉才得宜。”
“多谢嘉妃娘娘,妾身记下了。”苏婉芹知道说话的是嘉妃,眉眼间多了几分恭敬之意。
“妹妹,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苏婉蓉闻声而来,见皇后在此,少不得匆匆上前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慧贵妃娘娘吉祥。”
也是这个时候,苏婉芹才知道原来那个尊贵的女子是慧贵妃,难怪这样风华绝代,美艳出众。随着姐姐,她再度行了礼。宫里的女子真的个个都美,不但美,周身散发出来的华贵气度更是让她不敢靠近。也是这一会儿,她真的觉得有些害怕了,答应姐姐入宫,到底是对是错。
苏婉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上前替小妹解围:“臣妾唐突了,原是想等小妹学会了宫里的规矩,再领着去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谁知小妹贪看春色,竟然自己走到了此处,还我那个皇后娘娘恕罪。”
“本宫不妨碍你们姐妹谈心看景了。”兰昕不预备多说什么,心绪之事,显露与否,喜欢与否,都拦不住旁人的谋算。何况纯妃也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由着她胡闹也就胡闹了。只要皇上不喜欢,又能闹到哪一出去?
“多谢皇后娘娘,恭送皇后娘娘。”苏婉蓉也料到皇后与慧贵妃等人心里会有些不满,但没有办法,要走这一步棋,就必得有这一次的巧遇。与其日后让她们一个个的难受,倒不如一口气把该见的人都遇着,一并越过去的好。
苏婉芹见皇后走远了,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姐姐,咱们回宫去吧,我这心慌得厉害。”
“慌什么?”苏婉蓉不紧不慢的掏出丝绢,轻轻拭了拭她鼻尖上的薄汗:“不是都见着了么。皇后自然是不必说。慧贵妃恩宠优渥,阿玛又是皇上倚重之臣。虽然兄长犯了错,可到底也没有影响她的地位。再有就是嘉妃、愉嫔,这两位可都是诞下了阿哥的主哇。”
“姐姐,我……”苏婉芹略显得为难道:“我怕自己力有不逮,辜负了姐姐一番美意。何况……何况……”
“何况?”苏婉蓉扬了扬眉毛,等着她把话说完。
“何况妹妹只求能找个真心相待的良人,相扶相持的度过此生也就罢了。实在是不敢高攀皇家,还望姐姐能体谅妹妹,让妹妹出宫吧?”苏婉芹入宫不过两三日,自从送走了大娘,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去面对这宫里的种种纷争以及姐姐的种种安排。
说真的,她既害怕又觉得不应当。这里再好,也只是穿戴好,吃用好,有什么意思?若是生活的不开心,就算是终年珠翠环身也不过是装给别人看罢了。
“姐姐没想过要逼你。实际上,姐姐入王府的时候,你还小呢,疼你都疼不过来,又怎么舍得你受一点点苦。”苏婉蓉知道,强迫逼迫对这个小妹来说是不管用的。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她自己动心。她若想留在宫里,也唯有对皇上动了心才能情愿不是么。
所以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而此时的苏婉蓉也再不想太过明显的表露自己的心迹。笑容越发的亲昵,她攥着婉芹的手,动容道:“姐姐一入宝亲王府,就再没有见过你了。这回皇上开恩,皇后也有了懿旨,恩准你在宫里长住些日子,好好陪陪我。我又怎么舍得这么就让你走了。不过你也可以安心,我只是想有个伴儿说说话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紫禁城不是那么容易留下的,何况我又不是赵飞燕,你也不是合德,咱们姐妹,是不必将宿命都交托在这四方蓝天里的。芹儿啊,你别想得太多了,也别有什么顾虑。左右这紫禁城花好叶好的,开开心心的住上几日也就是了。”
纯妃都这么说了,苏婉芹也不好再拒绝,便颔首应下:“那好,小妹就多陪姐姐一些日子。”
“这就对了。”苏婉蓉甜美一笑:“算算时辰,这会儿永璋也该回阿哥所了,走,带你去见见他。”
“也好。”苏婉芹笑意盎然:“我还没瞧过三阿哥呢。”
“娘娘。”索澜见皇后回来,少不得迎上前来。又见锦澜脸色不好看,忙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锦澜冷哼一声,嫌恶道:“还能是什么事情,本来好端端的去看景,谁知道景儿倒是不如狐媚子好看。”
“锦澜。”兰昕轻轻唤了一声。
“娘娘,本来就是么。”锦澜忍不住怨恼。愤然道:“纯妃是见自己姿色衰弛,拢不住皇上的心里,就让母家的小妹入宫勾引皇上,这还不是狐媚子么?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下作的狐媚子了。真是叫人恶心。”
索澜闻言,身子一颤:“这怎么可能,纯妃为了恩宠,难道连自家小妹都要利用上么?”
“你先消消气吧,怎么这样冒失了。”兰昕摇了摇头,瞥锦澜一眼:“这不过是纯妃的心思,皇上未必就肯。话说回来了,大清祖制如此,选秀三年就有一回,即便不是纯妃的小妹,也会有旁人,平常事而已,何必这样大动肝火。”
“娘娘说的是。”索澜幽幽叹了一口气:“许多事情,也不是刻意安排就能成的。姐姐,你只看我便知道了。自以为聪明,却险些赔上了一条性命呢。所以事情未必就能如纯妃所愿,咱们实在犯不着和这样的人动气。”
锦澜点了点头:“也是,那奴婢去给皇后娘娘端一盏蜜汁润润喉,出去了大半日,总是会口干舌燥。”
“去吧。”兰昕终究还是平和一笑。
第五百七十章 艺奇思寡尘事多
锦澜退了下去,兰昕才顾上和索澜说话。“你自己知道就好。如今身子好不容易养好了,再别做这样的傻事,知道么?”
“奴婢记下了。”索澜咬了咬唇瓣:“当日,奴婢佯装亲密与萧风私会,随后尾随他被他发觉。撕破脸之际,萧风痛下杀手,险些要了奴婢的命。其实奴婢如何不知道,他也是为了寻仇才会接近奴婢的。从来也就没有个信子,不过是彼此之间相互利用罢了。”
兰昕轻嗤,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若论相貌,萧风也算得潘安再世。否则从宝亲王府到这紫禁城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小宫婢折在他手上。就连慧贵妃身边的碧澜也对他情有独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偏是你,怀疑他动机不良,迟迟不与本宫明说。若非你命大,只怕也要遭逢不测了。乐澜是本宫赐死娴妃送上路的不错,可到底名节还是毁在他萧风手上。他要复仇,只管来复仇,本宫从来不会畏惧。只是,竟然有人精心安排好了一切,还真的弄出来个‘刺客’。
令得萧风摇身一变,从潜入长春宫行刺的刺客、怀疑与娴妃有染的登徒浪子成了擒杀刺客有功的功臣。这背后的人才是本宫真的要提防之人。”
“奴婢总觉得,这个人似乎是……”索澜的划过一道冷光,意会皇后。
“本宫心里有数。”兰昕不想说下去,见索澜的脸色还是有些病气:“你的伤才好,注意调养要紧,其余的事情有锦澜操持本宫也安心。只不过,不要再见萧风了,既然他也被算计在其中了,就放长线钓大鱼好了,并不急在这一时。”
和缓的点了点头,索澜转忧为笑:“方才内务府送了今春新做的胭脂和唇脂过来,颜色比以往多了许多,娘娘过去瞧瞧可好?”
“也好。”兰昕收敛了心思,虽然始终忧虑,但终究还是让心里的污秽慢慢沉淀下去了。许多事情,初具雏形的时候,已经足以令人担忧。却不是一网成擒最好的时机,绝不是。
锦澜端着蜜汁进来,身后跟着前来给皇后请安的娴妃。
彼时,兰昕正坐在妆镜前,看内务府呈上来的各色胭脂。珐琅盒里、小瓷瓶里、通体白玉制成的敞口瓶用红布裹着木塞,到底精致。见娴妃这会儿过来,兰昕温和一笑:“让娴妃见笑了,到了本宫这个年岁,保养不住容颜也只能靠多敷些蜜粉在脸上,才不至于让人瞧着生厌。所以这挑选胭脂的功夫是一点都不能少。”
“那臣妾就真的来的及时了。”盼语含笑朝身旁的叶澜递了个眼色。叶澜伶俐,连忙快步走上前来,毕恭毕敬的呈上几个青花瓷的小钵子。盼语又道:“这是臣妾的侍婢叶澜亲手调制的胭脂,眼色与内务府采购的有所不同,也比外头敬贡上来的柔和些,给皇后娘娘试试。”
兰昕看了一眼,示意索澜收下:“娴妃成日里要侍奉太后,要陪伴皇上,还要记挂着本宫这些琐碎事儿,当真是难为你了。”
“娘娘严重了,侍奉太后皇上以及娘娘您,乃是臣妾的本分。从前在府里的时候,娘娘所用的胭脂蜜粉,唇膏唇脂也都是由臣妾置办的。这么看来,倒是臣妾疏忽,许久未曾在这些事情上用心。”盼语对上皇后一双明澈的眸子,心里各种的滋味儿一瞬间涌上来。
眼角的抽搐让她看上去很是不自然,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疼痛压抑恨不得在一瞬间宣泄出来才好。但盼语终究是攥紧了拳头,将那种灼热烧痛藏匿在了自己的掌心。“臣妾也有好几日不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只因为春寒料峭,天气反复,太后头疼的旧疾又复发了。臣妾总归要自己照顾在侧才能安心,还望娘娘恕罪。”
兰昕喟叹一声,抽了一口沉甸甸的檀香气幽幽说话:“这么看来,倒不是你疏忽了,而是本宫懈怠了。太后旧疾发作,本宫竟然浑不知情。若不是有娴妃你于慈宁宫侍奉得宜,本宫岂非要愧对皇上了。”
“娘娘别多心,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太后旧疾发作,未免皇上皇后担心,并没有张扬。臣妾此番前来,也是多口说这一句。因着御医尽心,这两日病情也算是缓和了。”盼语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了抚自己的耳垂:“臣妾前来,倒是有一事相求。”
“你说便是。”兰昕拿着叶澜亲手做的其中一盒胭脂,见那粉粉的颜色很清新,香味儿也独特,笑容愈浓了些。
盼语仰起头,嘴角略微向下,似乎很难开口。
兰昕明白她是不想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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