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吧。”萧风没有继续戳穿碧澜的心思。因为他自己也尝过爱却得不到的滋味儿。“我还有正经事要去做,就不陪你叙旧了。何况也时候伺候贵妃尝月饼了,没有你在,贵妃肯定不习惯。告辞。”
作了个揖,萧风果真犹如一阵清风卷尘而去。
碧澜回过心神之后,冷不防狠狠揪了自己一下。为何终究还是忘不掉,明知道他有多坏有多卑鄙,为何还是忍不住要跟着来,要忍不住担心?
“青丝玫瑰馅儿的月饼,一贯都是皇上最喜欢的。臣妾瞧着,这两种看起来都不错。给皇上尝一尝如何?”兰昕示意索澜将面前的两盘月饼呈于皇上面前。含笑道:“这月饼出自两位妹妹之手,是一样的用心,皆希望皇上品尝一番。可不知皇上想先用哪一种,又能否猜出是哪两位妹妹匠心独运的敬献呢?”
弘历看上去心情不错,哂笑过后,便凝视着面前的月饼故作为难状:“皇后可是给朕出了一道大难题。知道朕喜欢吃青丝玫瑰月饼,可不算是什么秘密。但手工这样精巧,朕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言罢,以银签子签起一小块月饼搁在嘴里,弘历细细的品了起来。品过之后,弘历却不急着说话,而是又从另一个碟子里签了一小块月饼,同样搁在嘴里慢慢的品了。“唔,果然还是有区别。”
“哦?”兰昕微微一笑:“臣妾等愿闻其详。”
“馅儿都是一样的馅儿,面皮儿也是一样的酥松可口。只是其中一碟揉面的水略微不同,使月饼吃起来清香宜人,不会油腻。另一碟揉面的时候,加入了些许桂花碎末,吃的时候多了几分香甜馥郁。”弘历接过李玉递上来的手帕,轻轻沾了沾唇角。“到底是各有千秋的。”
“看起来,做这月饼的两位妹妹,都是心思细腻,七窍玲珑的女子。”兰昕也拿起银签子,照样一碟品了一小块。“清香宜人的这一碟爽口舒心,想来臣妾多吃两块也不会觉得腻味。而加了桂花的这一碟用过,唇齿留香,也是耐人回味。皇上品过了,能否猜出是哪两位妹妹别出心裁呢?”
早有小太监将这两种月饼分毫,呈于在场的每一位宫嫔。
“姐姐猜是谁?”舒嫔签了一小块慢慢的吃着,又以手背遮挡在唇前,心急的问嘉妃。
“如此的缜密细致,还能有谁?”金沛姿尝了其中一碟,脸上的笑意便浓郁的浮现出来:“皇上最疼谁,谁下的功夫也就最多。这倒是有趣了,缜密细致对决新欢新鲜,胜负高低一下子就区分出来了。”
“慧贵妃最喜欢馥郁的芬芳,不想将这甘甜的味道搁在月饼里,也是巧妙之举。妙就妙在馅儿里的青丝玫瑰没有被桂花抢了风头喧宾夺主。而只浅浅尝一口酥皮儿,已经芬芳醉人了。”弘历含笑对上贵妃的目光,满是赞许之色。
“而清香宜人的月饼,乃是用竹叶上的晨露和面,所以酥皮儿里皆是清新的滋味儿。这种味道巧妙的溶解了猪油的腻味,添了些许清爽。想必朕一时贪嘴,多吃几块儿也无妨。”言罢,弘历又签起了一块,颇有兴致的吃起来:“清爽宜人的不光是魏常在的打扮,连同手艺也是,朕心甚慰。”
盼语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要退席,却又不想扫兴。
高凌曦却忽然站起了身子,容止优雅的轻盈一福,含笑道:“皇上夸奖臣妾本事一桩美事。可臣妾手脚笨拙,哪里能做出如此精致的月饼呢。桂花香醇是臣妾的所爱不假,却并非出自臣妾之手。皇上猜错了,可得认罚。臣妾就代替匠心独运的这一位妹妹,先罚皇上自饮一杯。”
慧贵妃都这么说了,有谁会不知道那桂花的月饼,出自娴妃之手呢。其实兰昕总觉得,皇上根本就已经知道是谁的手艺了,非要张冠李戴,似乎是故意不想让娴妃舒心。为着魏常在的事情,皇上对娴妃再度生出嫌隙,怕已经成了定局。
兰昕虽然有心帮娴妃,可终究是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越帮越忙,越帮越错,加上萧风从中作梗,事情只会越来越乱。目光划过娴妃,兰昕不难感觉到她的气馁与沮丧,即便她掩饰的很好,可终究那种锥心的感觉还是骗不了人的。
“朕独饮一杯有何不可,但既然你站起来了,便只管再陪朕饮一杯。”弘历只顾着与慧贵妃说笑,哪里还会在意那叠月饼出自谁之手了。
盼语自顾自的喝了一杯,又吃了好几颗葡萄,她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难道皇后不知道那月饼是她做的么?还是皇后故意要端上来,让皇上当众给她难看。也让她明白,皇上已经不会再怜惜她了,无论花多少心思,枉然就是枉然。
仰起头对上皇后明澈的眸光,盼语真心想知道,皇后是不是真的连这样微小的事情,也要算计她体无完肤。难道就不能给她留下最后的一点尊严么?
第五百三十章 :贵近旁观俱失色
“不要,你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不要……求你……不要。”苏婉蓉睡梦中惊坐起来,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做了个极其可怕的梦,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抚了抚高高挺起结实的腹部,她这才觉得身上的小衣已经湿透了。
“娘娘,您没事儿吧?”风澜一直守在耳房里,听见动静紧忙过来叩门。“可是梦魇了?”
苏婉蓉拂去额头上豆粒儿大的汗珠,轻声道:“进来吧。”
风澜推开门进来,先将内侍的灯点亮了两盏,才大步走上前去:“这段日子以来,娘娘您时常梦魇,每每总是睡卧不宁。曹御医又说您是气血两亏,稳固龙胎十分艰辛。如今已经是九月了,娘娘的龙胎也足足有七月余。奴婢心想,不然……不然就让御医安排存生吧?龙胎留于娘娘腹中,只怕对娘娘身子的损耗更大。”
“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会不知道。”苏婉蓉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脸颊,忧心忡忡:“怀永璋的时候,我进补得宜,珠圆玉润的,精神头也比现在足得多。可怀着腹中这个孩子,身上总像是没有力气,干什么都使不上劲儿。甚至路走多了,都喘得厉害。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啊。我若是强行催胎,倘若这个孩子有什么闪失,那之前的种种辛苦不是都白挨了么?再者说,我也想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永璋自幼骄纵惯了,怕也是不得皇上喜欢,若这是个阿哥,或许我还能再有出头之日。
更何况,皇后不是没有自己心思的人的。想必我孕中的种种辛苦,她都不曾转述皇上。再不济,我这份辛苦也是为皇上挨的,总是得要皇上瞧见了才好。”
风澜虽然不赞同纯妃的作法,却也知道没有比这更明智的选择了。挨辛苦总是要人看见了,才不算白挨,否则,即便是纯妃死在这钟粹宫里,皇上也未必知道这过程有多么惨目忍睹。“奴婢只是怕娘娘您太过于辛苦,毕竟娘娘您还年轻呢,若是身子损耗过度,只怕将来遭罪啊。”
“试问一个得不到皇上怜悯疼惜的女子,空有一副好身子,又有什么用呢?”苏婉蓉看了看窗棂,似乎天快要亮了。透进窗纸的亮光略微有些刺眼,叫人很不舒服。“总之我已经醒了,怕也是睡不着了。不如早早梳妆打扮吧,今儿圣驾就要归銮了,咱们总要迎一迎才好。”
“娘娘,怕是去了也见不着皇上,还会落下个不安分的罪名,您又何必呢。”风澜知道,皇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纯妃再面圣。何况,她虽然不知道皇上和纯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隐约能觉出来,皇上是嫌恶了纯妃的。
如此,去也是多余,何况纯妃是真的体力不支,人也瘦的厉害。再好的胭脂水粉,怕也难言孕中病色。无事也就罢了,真有什么不好,皇上皇后定然会寻个由头,将罪责归咎于侍奉在纯妃之侧的自己身上。岂不是平白遭横祸么?
“何况今儿人多眼杂的,让那些巴不得您有事儿的宫嫔瞧见了,只怕徒惹是非啊。”风澜在纯妃身边伺候的时间不短了,越是伺候就越是诚惶诚恐。她当真是怕有朝一日纯妃倒了,顺便压死了自己。几次想要求纯妃恩准自己出宫,却未敢开口。如今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无妨,你不别担忧,她们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必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苏婉蓉艰难为笑,凉薄口吻自嘲道:“谁都知道我是将死之人了。谁又会耐不住性子,拿自己的前程来换我的命呢。别多说了,替本宫梳妆。”
“是。”风澜劝不住纯妃,也只好自求多福了。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她有心想要投奔皇后,却怕皇后容不下她这种背弃救主的奴才,来来回回都不如意,风澜一时之间还真是不敢轻举妄动了。“娘娘穿浅藕荷色的旗装最显气质,不如奴婢就择绣着吉祥花的那一件如何?”
“太后,您的药得了。”陈青青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汤缓缓走进来。彼时,太后已经更衣梳妆完毕,正襟危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像是正等着自己来。“臣妾还准备了一些金丝小枣,太后用完了药吃正好。”
太后先是没有出声,只是将婉贵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才慢慢说道:“圣驾归銮,今儿这样的好日子,你倒是打扮的素雅就不怕旁人抢了你的风头,在皇上面前显不出你来么?”
陈青青忽然觉得吸入心肺的苦涩如此浓烈,似乎那药的苦味儿都被她一个人吸了个干干净净。“太后取笑臣妾了,在皇上面前,哪里轮得着臣妾有什么风头。显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臣妾心想,皇上惦记太后,必当询问臣妾连日以来慈宁宫侍疾的种种。如此说来,臣妾是托了太后的福。”
“托福?”太后知道,关于皇上生母的事情,后宫里鲜有人知晓。即便是知晓,面儿上也绝对没有人会提起来。这些日子,婉贵人对自己的照顾可谓体贴细致,没有半点疏漏。
如此说来,给她指一条明路走,也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太后凛起并不算浓的长眉,清淡一笑:“皇上此番回銮,最惦念的必然是哀家的病痛。你只管等着皇上来便是,哀家身子不好不能走出这慈宁宫,你陪着哀家才显得你乖巧懂事。”
其实不用太后说,陈青青也是这么想得。左右她都是碍眼的人,皇上只要一想起她,就会莫名其妙的想起甄洛山,想起那段根本就不光彩的往事来。凡此种种,都是皇上嫌恶她的前因,她想要努力的扭转局面,光靠一个怡嫔根本不足成事。
虽然纯妃的话有些道理,可纯妃为人太过奸猾刁毒,与她走得太近,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拖下水。这么看来,太后倒是成了一线生机。“臣妾自知不讨皇上的喜欢,但能侍奉在太后身侧,却是天大的福分。不瞒太后,臣妾也没想过去迎驾。能安安稳稳的侍奉在太后身侧,臣妾已经比无所求了。”
“你年纪轻轻的,何苦说这些丧气的话。”太后虚了虚狭长的凤目,倚着团垫儿舒舒服服的揉着双手。“哀家即便是到了这个岁数,还是不愿意服老不愿意认命。你要是真对皇上无情倒也罢了,若有一丝,决不可轻易辜负了自己。”
听到这里,陈青青已然是万分心酸。“臣妾入府侍奉皇上以来,也足足有十年之久,怎么会对皇上没有一丝情意。当初的事情,臣妾也只是想保住故人一命而已,污损皇上圣明之事,臣妾冒死也不敢为。太后,臣妾不敢奢望能成为皇上心尖儿上的宠妃,只求能挽回一些情分,不至于让皇上这样嫌恶也就满足了。求您,救一救臣妾吧。”
看着跪在身前的婉贵人,太后慢慢的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颌,将脸慢慢的托了起来。“哀家救不了你。”
“太后……”陈青青的双眼满是失落之色:“臣妾……”
“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而已。”太后松开了手,直视着几乎落泪的婉贵人:“若是哭能挽回君王的心,后宫里的女子们何必还要打扮的花枝招展,成日里无所不用其极的斗下去。只要掩上殿门,哭他个天昏地暗不久得了。
皇上生性多疑,心里有不满非要泄了这口气方才算完。当初发觉你与甄洛山的事情,虽然罚你在启祥宫独居,但到底也不是极为严重的惩罚。想必这一口气还没出完,心里必然介怀。何况你犯下的,又是女子最不该有的过错,也难怪皇上会这样懊恼了。你若想要重新蒙宠,让皇上一舒郁结很重要,等皇上的气消了,你再适时的表露自己的忠心与爱慕之心,想必皇上也会感动的。”
从前太后没注意过这个婉贵人,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发觉她是个很有心思的女子。既然如此,自己做个顺水人情,往后有她的好了,必然也就有自己的好。“记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皇上在意什么,在意谁,偷偷留心观察着。寻个由头,就让他发发火。空等空盼是挽不回君恩的。”
这一点陈青青倒是很赞同的。事情发生了这么久,她一直存着侥幸心里,希望皇上有朝一日能想明白,记起她们从前的情分,回到她身边。可等了多久,就失望了多久,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自以为的牢笼是罢了。
可是太后这样帮自己,是为了什么呢?太后最想要的又是什么呢?陈青青自然知道太后与皇后不睦,难道皇后就是这样一个突破口么?”臣妾明白了,多谢太后提点教诲。药温温的,正可以喝了。臣妾已经吩咐人准备妥当了早膳,药后片刻,太后便可移驾进膳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璧月琼枝空夜夜
每每去过圆明园,兰昕都觉得有些不惯宫里的热闹了。才由正宫门入紫禁城,便远远瞧见聚在一起迎驾的宫嫔,乌泱泱一片。虽然穿着颜色鲜亮的衣裳,可不管怎么看都是乌泱泱的,叫人窒闷难安。
为首的女子更是眼熟的厉害,虽然身形有明显的变化,可依旧是那么的惹人讨厌。不错她就是纯妃苏氏。
就着索澜的手慢慢的走下凤辇,兰昕瞧了一眼,见皇上已经下了御辇,便缓缓走上前去。“纯妃?你已经足有七个月的身孕了,不好好留在钟粹宫里安胎,何故烈日之下迎驾?需得要为你腹中的皇嗣着想才好。”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就不见皇上皇后,又是留守宫里诸妃嫔之首,自当以理相迎。臣妾会顾着自己的身子,更会顾着腹中的皇嗣,请皇后娘娘宽心。”苏婉蓉没有了从前妩媚柔滑的样子,言谈之间添了些许端庄,也不再摆足了媚态,到底叫舒服许多。
人前,弘历不愿意摆足冷淡的样子,少不得瞥纯妃几眼。发觉她是真的清减的厉害,不禁拧紧了眉头。“纯妃不思饮食么?朕瞧着你似乎瘦多了。”
苏婉蓉心头一喜,激动的差点掉下泪来,却生生的忍住:“多谢皇上记挂,臣妾只是食欲不佳,并无大碍。”
果然皇后是没有将自己的近况禀明皇上,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可苏婉蓉也是真真儿的没辙。许多事情,早已经不是她能预料的了。
“朕回养心殿了,折子堆积如山,想必是要看上好一阵子了。”弘历转首对兰昕温和道:“一路颠簸,你也好好歇着,明日一早下了朝,朕与你同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是。”兰昕回了弘历一个温和的笑容:“皇上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万万不可过度操劳。”
慧贵妃与娴妃等人,是有紫禁城的偏宫门进来的。等走进来停在此处,皇上已经摆驾养心殿了,竟都顾不上说一句话。
“纯妃?”金沛姿毕竟是生育过的人,孕中本该珠圆玉润她多少是知道的。只是面前的纯妃精致妆容依旧难掩病色。“你怎么瘦成了一把骨头?”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夸张,金沛姿认得纯妃手腕上那串紫玉珠,是皇上赏赐的物件儿。
从前带着,正好合适,这会儿瞧着,纯妃一直勾着手腕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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