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妾多嘴了。”陈青青愧疚一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
“不过倒也是真话。”盼语没有介意婉贵人的话,她只是许久没有恩宠,许久不曾游走于妃嫔之间,略微不适应这样的感觉了。每个将她捧起来的人,都会等到她低靡的时候,再用力的踩下去。于是凌厉之气渐起,盼语凛眉道:“当时本宫真真儿是绝望,明知道是旁人设计好的圈套,却也躲避不开,只能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可谁又能说,本宫陷下去就不会再攀起来呢?所以怡嫔,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婉贵人的话在理,养好身子比什么都要紧。”
“多谢娘娘提点。”柏絮妤说不上是真感激,还是迎合而已。心里却一直掂量着娴妃的话,仿佛自己迷失就在于这一点没有想明白。
不一会儿,宫人奉上了可口的糕点以鲜甜的藕粉,三人瞧着池子里的荷花,随意用了些。这期间,似乎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又似乎谁都明白彼此的心思,妄图加以利用。
盼语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她要做的,不是一朝飞上九重天,而是怎么才能把握住皇上的心。他忽冷忽热,时亲时疏,让她又爱又怨,又渴望又畏惧。这才是真真儿让她最难受的心结。
陈青青吃了小口的绿豆酥,发觉娴妃又失神,少不得笑道:“娘娘可还记得,从前在府上的时候,皇上最喜欢吃绿豆的酥饼,只说外头那一层薄薄的饼衣烤的焦焦脆脆的很是好吃。而里头的绿豆馅儿有绵软可口,要先去先酥后软,别有一番滋味。”
“是,本宫记得。”盼语敛神,不禁体会到婉贵人话中的深意。“贵人还记得什么?”
柏絮妤有些不解,这两人似乎是在说从前的事情,可明显话里有话。一时间她插不上嘴,便沉默仔细的听着。
“臣妾记得,当年府上的许多事儿,都是与皇上和娘娘您有关的。臣妾记得,想来娴妃娘娘记得更为深刻。皇上贵人多忘事,兴许一时间顾不上了,可倘若有娘娘陪伴重温,倒也不失当年的情致。就如同这绿豆酥一样,再好吃也不是绿豆酥饼的滋味儿啊。”
第四百九十八章 槛菊愁烟兰泣露
李玉躬着身子,将一碟以青花赶珠龙纹盘盛着的绿豆酥饼端了上来。抬眼见皇上面色平和的阅着手里的折子,才敢略微出声:“皇上……”
看了大半日的折子,弘历正觉得有些疲倦,深吸了一口气,竟然嗅到一缕熟悉的香甜味道,随即搁下了手里的东西,看了身前站着的李玉。“是绿豆酥饼?御膳房平日里做的,不都是绿豆糕或者绿豆酥么?”
眯眯一笑,李玉忙不迭的端上前去:“御膳房准备的糕点,都是应季应节的吃食。宫里头讲究什么时令吃什么东西。入了夏,绿豆解暑,自然是要准备的。皇上请先尝尝。”
李玉将银筷子递到皇上手中,等皇上吃下一块儿才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可御膳房的心思,哪儿有娴妃娘娘这般周全啊。光是这糕点的样式,看着也精致不是么。皇上您瞧,这雪白的饼衣中心,以杨梅的汁儿点了五瓣红梅煞是好看。足可见娴妃娘娘之用心。”
弘历嗅着龙涎略微苦涩的香气,尝着外酥里嫩绿豆酥饼,只觉得心上的浮躁被这样沉静的美好逐渐抚平。脑子里浮现的唯有娴妃算不上国色天香,却足以使人沉醉的微笑。这样的女子,无疑是个谜。一个让人猜不透的谜。
“晚些时候,朕在西暖阁见娴妃。”弘历轻轻的拍了拍手上的酥饼渣儿,含笑道:“朕阅完折子你再去请,省的让娴妃空等。”
“”李玉满面笑意,灿灿道:“皇上和娴妃娘娘当真是心有灵犀,娘娘也说,等晚些时候再过来给皇上请安,以免打扰皇上的清净。”
只是含笑,再没有多说什么。可是,李玉能清楚的看出皇上的真心。他轻轻的拭了拭鬓角的汗珠,躬着身子又退了下去。
小窦子笑嘻嘻的迎了上来,端着一碗热茶:“公公,赶紧喝一口吧。这一日奔走劳碌的,也总归是辛劳。”
李玉不想自己如今在新晋的内侍监眼里,已然是大公公了。算一算,自皇上入宫以来,他伺候也足有八个年头了。当得起这些猴崽子们一声公公。“给皇上办差,没有什么辛劳不辛劳一说。皇上这会儿看折子呢,你们都谨慎伺候着,没事儿别去打扰。本公公得去一趟承乾宫,给娴妃娘娘传句话。”
“,公公放心就是,奴才们定当醒着神儿,一准儿出不了错。”小窦子接过了茶碗,信誓旦旦道。
李玉嗯了一声,快步走了下去。自从皇上安排王进保和陈进忠成日里扎在慈宁宫,内务府便挑选了这些手脚麻利的小太监入圣前伺候。在皇上面前,他们自然是战战兢兢的说不上话,哪里又有自己伺候了数年,更能吃的准皇上的脾性呢。
其实侍奉皇尊这条路一点也不好走,李玉走了八年就不踏实了八年。这八年来,他总是惶恐不安,怕自己有一星半点的错处,也怕自己做的太好。总之,这八年来,李玉根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即便是不轮值守夜的时候,他也悬着一颗七上八下难以安稳的心,惴惴半个晚上。谁让他干的,竟是掉脑袋的活计。
“李公公好。”
这声音格外熟悉,惊得李玉猛得回过身来。“是你,这大白天的,你不在自己该在的地方当值,跑到这宫道上来做什么?需知的守城的侍卫是绝对不可以走进内宫之地的。何况这里还是禁地,三五步便是妃嫔娘娘们的寝宫,你是不是活腻了。”
那人轻微一福,不以为然道:“有公公这说话的功夫,奴才要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两回了。真不知道公公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安危呢,还是太过胆小懦弱了。奴才敢在白日里见公公,自然是上头有吩咐,名正言顺。否则就算公公不怕,奴才还不想早早就归西呢。劝您还是别净操这些没用的心。”
“那你快说吧。”李玉有些不耐烦,四下里看了看,倒是没有谁在意他与侍卫说话。
“这些日子,宫里刮过的都是承乾宫卷起来的风。主子说了,既然承乾宫能拨乱反正,重见天日,就由着她刮就是。公公能提携就提携,能帮衬就帮衬,有了这一位的好,主子自然不会亏待公公。”那侍卫说完话,见有几名内侍监匆匆而来,旋即警惕起来。
改口道:“水车每一日从京郊的玉泉山送清泉水入宫,必然是要经过神武门。领班总管让奴才来问一问公公,近来水送的越发多了,时辰是否要提早一些。否则万一冲撞了宫里要紧的事儿,又或者耽搁了时辰,怕皇上怪罪。”
李玉嗯了一声,附和道:“这些事本公公自然会吩咐内务府兼办,回了你们侍卫首领,不要动不动就把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往本公公这儿推。本公公最要紧的差事就是办好皇上交代的事儿。去去去,赶紧回去做你该做的。”
“告退。”那人奸猾一笑,得意的神情难以言说。
李玉心揪的厉害,这些日子,他得到的指令皆是替娴妃复宠出力大桃源最新章节。如此一来,这一趟承乾宫还是非去不可了。
朵澜迎了李玉进来,欢喜道:“娘娘,皇上身前儿的李公公过来了。”
盼语闻言搁下了手里的针黹活,笑道:“可是皇上有什么话?”
李玉躬身行礼,周正道:“回娴妃娘娘,皇上用了好些绿豆酥饼,甚是喜欢,让奴才来知会娘娘一声。稍晚些时候,皇上阅完折子,请娘娘去西暖阁伴驾。”
“知道了。”盼语浅笑辄止,两颊生出好看的桃粉之色。见李玉没有告退之意,她心里便有数。“公公是否还有什么话?”
“娘娘请恕奴才多嘴。”李玉躬着身子,一脸的笑意顿时泯去,忧愁不已:“这些日子,奴才一直陪伴在皇上身侧,瞧着皇上心绪欠佳,也是真心的着急。得亏那一日娘娘陪着皇上从储秀宫返回养心殿,又说了好些话,使皇上稍微松乏了些。
皇上这几日才算是搁下了心里的郁结,看起来总算是好一些了。所以奴才斗胆,说句私心的话,求娴妃娘娘得空多去陪陪皇上,说说话,品品茗什么的,也好让皇上知晓,娘娘最是在意关心皇上。省的皇上闷闷不乐……”
说到这里,李玉
第四百九十九章 滟滟金波暖做春
朵澜完全没有一点负担,只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娴妃,耐心的回话。“娘娘,奴婢倒是觉得,皇后娘娘怎么想不要紧,娘娘该在意的,应当是皇上会怎么想。”
盼语蹙着的眉心微微的展开,也就看不见什么忧愁之色了。“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就让奴婢伺候娘娘沐浴更衣吧。”朵澜上前两步,扶了娴妃起身,才唤了两个小丫头进来,收拾妥当方才针黹所用的丝线等物品。“奴婢准备了百合花汁子勾兑的香汤,不知道娘娘是否喜欢。”
“百合能让人心静,虽然花香浓郁了些,可到底是不错的。”盼语说话的时候,发现庭院的石榴树下立着一个人。身姿窈窕,穿着虽然简单,却一眼就瞧出并不是宫人所着的款式。那么,来人是谁?为何桂奎没有通传?
带着好奇,她轻轻的拍了拍多朵澜的手,示意朵澜不要吭气,随她过去瞧一瞧。
朵澜会心点头,却也看不出来人是谁,只好轻轻跟在娴妃之后,慢慢的走上近前去。
“本宫宫里,何事添了这样一位俏丽佳人,本宫自己却不知道。”盼语走进了许多,只看背影,依旧瞧不出那人是谁。只是她清淡的草绿色旗装虽不华贵,却将她的身形勾勒的恰到好处。虽同为女子,也着实让人看着不禁动心。
“娴妃娘娘万福金安。”那女子垂首转身,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
这女子举止优雅,可动作颇合规矩。以至于盼语并不曾看见她的容颜,只是声音依旧很生疏,不似自己平日里见的那些宫嫔。“抬起头来。”心里微微有些惊讶,会是谁这个时候立在这里,却有不是相熟之人。而她前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臣妾陋颜,恐污了娘娘的眼睛。”女子似乎是有意和娴妃玩起了捉迷藏,她执拗的垂首,保持着大礼的姿势,简单明了的说道:“原是给娘娘宫里送些新开的百合,不想被这院子的好精致吸引,一时贪看,竟忘了跟随旁人一并离去。惊扰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这倒是有趣了,盼语不知道行礼的这个人到底是真的贪看春色,还是存心勾起她的好奇。逼近了一步,她管不了那么许多,只道:“本宫瞧你的衣裳并非是宫人所穿的款式,虽然素雅简单,可料子却也算是上乘的好料子。何况,本宫还从未听说,花房里新添了送花的丫头,那么……你到底是谁?”
微微一动,女子慢慢的扬起脸来。“臣妾……”
“你……”盼语大惊失色,一双眼睛瞪的又圆又大,几乎凸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竟然在这里,是谁,是谁让你来的?不,这不可能,阴谋绝对是阴谋!”
朵澜从未见过娴妃这样失态,惊愕之余连忙把住了娴妃直直伸着指向那女子的手腕:“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娘娘,您别吓唬奴婢啊。这一位,是竹林苑的魏常在,因着花圃人手不足,内务府特别吩咐了竹林苑里的管事嬷嬷帮手。
这些天送进咱们宫里的新鲜花材,都是经了魏常在与管事嬷嬷之手。奴婢以为娘娘是不必知晓此等小事的,便没有奏明。娘娘您……”
盼语提着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喘的更加厉害。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魏常在?”
“臣妾在。”魏雅婷轻轻咬了唇瓣,慢慢的对上娴妃的眸子:“因臣妾有错,被罚与竹林苑思过,已经许久不曾来后宫走动,惊着了娴妃娘娘,都是臣妾贪看景致之过。还望娴妃娘娘恕罪。”
“是了。”盼语用力的抽了一口气,又猛的呼了出来:“本宫想起来了,你叫魏雅婷,是三年的时候入宫的。当时在咸福宫与恩妃交好。”
“娘娘好记性,可惜恩妃娘娘她……”魏雅婷只觉得揪心,想当初她被囚禁在竹林苑,也就唯有与自己交好的怡珠姐姐来探望过。虽然被管事嬷嬷挡在了门外,还羞辱一番,可时至今日,魏雅婷都她领这一份情。
可惜,她才能走出竹林苑,怡珠姐姐却早已不在人世了。即便皇上晋封她为妃,也终究是难以再续从前的姐妹情缘。“若是娘娘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妾就告退了。”
“你去吧。”盼语心生郁闷,懒得再多言其他。方才在看见魏雅婷的那个瞬间,她当真以为是樱格格又活过来了。想魏雅婷入宫的时候,不过十三四岁,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她出落的越发标致不说,且眼角眉梢的情韵竟与那樱格格如出一辙。
朵澜见娴妃的神色渐渐恢复平静,才大着胆子问道:“娘娘方才说什么阴谋,可吓坏奴婢了。魏常在虽然空有常在之名,可早已经入不了皇上的眼了,您又何必如此忌讳?”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盼语知道朵澜是皇后的人,心里怀疑什么也不怕说出来让她转告皇后。“你不是从前府中就伺候的人,故而你没有见过府中的故人。这魏雅婷,长得很像皇上昔年宠爱的一个女子。可惜那女子短命,否则今时今日,稳坐贵妃之位也没有什么不可。”
揉了揉有些紧绷的两颊,盼语慢慢的吸了一口气:“短命的那一位,是死在了本宫与皇后手中。过程自然不必多说,皇后娘娘到底比本宫更加明白。只是方才恍惚,见了魏常在,还当是那位又复活了。心里一惊,倒是误会皇后娘娘有什么谋算。”
朵澜知道,娴妃这样说就是不怕她转告皇后,但其实,她对皇后所说的话都很有限。不过是娴妃这些日子的心气儿,寻常不过的东西。在她看来,皇后未必是想控制娴妃,只不过是不想她太过于冲动而误了要紧的事情。
又或者再见罪于皇上,仅此而已。而娴妃真正介意的,也并非是皇后安插自己在身侧,反而是她不喜欢再由着皇后为她安排好一切,她觉得那是就是控制、摆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娘娘若是觉得奴婢在您身侧只会坏事儿,就请娘娘回了皇后,将奴婢遣送出宫吧。细细算一算,奴婢也过了二十五岁,理应回乡婚配了。若能如此,奴婢总算是没有遗憾。”朵澜不想成日里活在别人的提防之下。她只是知道,皇后娘娘的吩咐,她会尽量去做。
但她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违背自己良知与良心。倘若是陷害娴妃,又或者出卖娴妃的事情,她断断不会去碰。因为皇后指了她来承乾宫伺候,娴妃也是她的主子。背信弃义的事情,朵澜不屑去做。
更何况,皇后也从未曾让她做过那些不堪的事情。
“本宫只想知道,当年皇后将常在魏氏发落去竹林苑,是否为了留着她一条性命?还是皇后觉得,这个魏常在一定有她的用处,只是时机未到罢了。”盼语自言自语着,似乎不用朵澜回答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本宫太敏感了,你别往心里去。”
稍微顿了一顿,盼语和颜悦色道:“倘若你真的想出宫,本宫一定会请皇后开恩。但若你是为了避开本宫的疑心才想着出宫,那你大可以不必如此。本宫虽然没有皇后的胸襟,但也不是肚量狭窄之人。其实存于本宫心中的疑惑有许多许多,无关皇后也无关你,是本宫自己的疑惑罢了。”
朵澜这才稍微安心了些:“那娘娘就别耽搁时辰了,让奴婢侍奉你沐浴吧。等会儿养心殿就会派肩舆来接娘娘过去了。无谓让皇上久候。”
盼语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道:“如今魏常在已经能走出上林苑了,说不定再过些时候,她就能回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想着,皇后在她心智不成熟的时候,将她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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