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她为难的,并非是如何将这样一幅形神兼备的工笔画润好色,而是怎么才能摆脱和亲王的检视。毕竟有和亲王在,很多事情难以顺利的进行下去。可这个神出鬼没的和亲王,当怎么才能解决掉呢?
一想到这里,苏婉蓉也没有心思陪永璋说话了。她半蹲下身子,微笑道:“永璋你乖,额娘还有些事情要做,这就唤嬷嬷来,领着你回去习字吧。改日额娘再来看你。”
永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抓着苏婉蓉的手不愿意撒开:“额娘可不许骗我,要早点来看我才好。”
苏婉蓉慈惠的笑容,在嬷嬷领着永璋离开之后,消退的一干二净。“雪澜,你替本宫去一趟御药房,请曹旭延曹御医来给本宫请脉。等曹御医来了,再去长春宫禀告一声,就说本宫的旧疾发作,已经自行请了御医了。”
雪澜并不知道娘娘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只喏喏应下。
于是苏婉蓉便一直于寝宫之中等着曹旭延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人果然到了。
“给纯妃娘娘请安,臣听闻娘娘旧疾发作,连忙赶了过来,不知娘娘是哪里不适?”曹旭延神色凝肃,毕恭毕敬的样子。
反而苏婉蓉却一脸的澹然,平静道:“说是旧疾,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是时常觉得胸口窒闷,食欲消退,还伴随着反胃的干呕。看样子倒是和景阳宫里的嘉嫔有些相似。”
曹旭延这么听着,还以为纯妃是怀疑自己有了身子。“不如让臣替纯妃娘娘把一把脉,便可知究竟是何原因了。”
随身携带的樟木药匣子才打开,脉枕还不曾拿出来,就听苏婉蓉冰冷道:“不必了曹御医,本宫说的并非是我自己的症状,而是本宫身边儿的风澜。在宫里,御医只给皇上、主子娘娘们、小主们看症,却不必惠及奴婢。可本宫没法子啊,那风澜的状况若真是如同嘉嫔,本宫身边儿岂非有要出一个‘乐澜’了。
本宫自问可没有娴妃的本事,也必然保不住这沦丧道德、不守妇道的奴婢。敢问曹御医,你可是有什么法子,替本宫想个好主意?”
话说到这份儿上,曹旭延已经完全明白了纯妃的意思。甚至到了这会儿,他才恍然大悟。这一切根本就是纯妃一手一脚精心策划的计谋。可惜当他如梦初醒时,一切都晚了。
见曹旭延不说话,苏婉蓉冷冷一笑:“并非本宫为难你,曹大人,你叔叔曹秦川乃是院判大人,而你得皇上赏识,也早已官拜四品了。可人们都说,饮水思源,若非当初本宫的永璋病重,机缘巧合令你大显身手。你又怎么能得到今时今日的一切。”
“娘娘想让微臣做什么?”曹旭延不想再听下去,倘若风澜真的有孕了,人又捏在纯妃手中,不按吩咐办事,只怕祸及叔父。
“两件事。一件是你最擅长的,另一件是你不太擅长却可以尽力的。”苏婉蓉得意而笑,眸子却阴冷的划过曹旭延的脸庞:“我只想知道,曹大人到底肯不肯帮本宫这个忙?”
第二百三十九章:残雪凝辉冷画屏
曹旭延自诩聪慧,能游刃于宫中各主子之间。却不想纯妃的心计如此之深,早在三年前尚未入宫之时,就已经铺设的这样好。心里渐渐的泛起冷意,唇角不免微微抽搐,曹旭延怔忪之色难掩,口吻严肃:“娘娘何必多此一问,臣还有的选么!”
“聪明人总是不会让人失望的。”苏婉蓉含笑道:“我便是知道曹大人正是聪明人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类。”赞誉的话说完,她沉了一口气于胸口:“你曹家于皇后的富察家是世交,所以倘若二阿哥有什么不妥,皇后最信任的便会是你了。”
眉头一紧,曹旭延眼中凛起难以置信的疑惑:“纯妃娘娘想打二阿哥的主意,恐怕臣配上曹氏九族的性命也担待不起。”
“诶!”苏婉蓉示意他不要着急反口:“你姑且先听我把话说完。”
眼前的纯妃,不在是昔日宝亲王府里的苏格格,曹旭延手里捏着一把冷汗,紧张的心都有些痛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漫说让他来做,就是单纯的仅仅是听到,都令曹旭延揪心不堪。身为御医,他仅仅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救治后宫各位主子的性命。可怎么到了今天,好像是生是死,是救是害根本由不得他自己了。
苏婉蓉并非没有看出曹旭延的不安宁,只是故作不见而已。“我方才说的你最擅长的,便是歧黄之术了。二阿哥万一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只管去请脉去瞧,该怎么救治就怎么救治,和平时一样。这可是你的本分。”
“敢问纯妃娘娘一句,那什么是微臣不太擅长却可以尽力之事?”曹旭延看着纯妃娇柔的面庞可谓粉光若腻,再听着她绵软温和的声音,实在无法将她与阴毒、狠辣那些不堪的说辞联想到一起。于是他试图对上纯妃的眼睛,渴望从她的眼中,读出她的真心。
有那么一瞬间,曹旭延甚至希望是自己太过蠢顿,根本就曲解了纯妃的心意,可当他真的与纯妃四目相对时,他才清醒过来。原来后宫里的人心从来就是阴毒狠辣的,不分是不是美艳出众者往往会比较心软。
相反的,可能越是美貌,她的心就越硬,而她渴望达到的目的就越多,手段往往令人发指。
“倘若这其中有什么变数,曹御医尽可以不必理会,安安稳稳的替二阿哥治病就好。还按照当初的诊断开药开方子就行了。”苏婉蓉樱唇相互轻轻的触碰,甜美道:“就是懂得隐瞒,知情不报,如斯而已。”
“微臣倘若做不到,纯妃打算如何处置风澜?”曹旭延正色对上纯妃的眼眸,没有一丝胆怯。
苏婉蓉没有回答他的话,相反的,她为风澜憧憬着着离宫后无比美妙的日子。“风澜年龄不小了,下个月就满二十五岁了。她伺候本宫这么些年,本宫也渴望她能找到一个好归宿。待此时圆满,本宫自然会禀明皇后娘娘,遣送风澜出宫。
曹大人愿意娶她为正室自然是她的福气,若只肯纳她为妾侍,也无妨。只消你们心中有情,本宫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况,她还有你的孩子,这可不就是双喜临门了么。”
见曹旭延沉默不语,苏婉蓉不禁低下了眉目:“父母只为子女计深远均是这个样子的。皇后娘娘系出名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凤主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早晚能再添一位小阿哥的。可本宫如今在这深宫之中,如履薄冰,有的不顾过是永璋罢了。我怎么能不为他计深远?
而曹御医你由始至终不过是尽了一个御医的职责,没有害过人,更没有对不起富察氏。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总归是各安天命罢了。仅仅是隐瞒病情而已,就这么简单,难道这么简单的事儿,曹大人都不肯帮忙?”
似乎从头到尾,曹旭延都没有借口回绝。一面是他自己的嫡亲的骨肉,另一面却是旁人嫡亲的骨肉。何去何从!
“臣想见一见风澜。”这个时候,曹旭延真的很想问一问风澜,几年前开始到如今,究竟她是一门心思的效忠纯妃,还是真的对自己有情。难道说,她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掉下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却还能心安理得的怀着他的孩子,等候嫁入曹御医府?
“放心吧,曹大人,事情若是办妥了,下个月你们便能在宫外团聚了。”苏婉蓉岂会不提防着曹旭延另有心思。“这个时候,实在不便节外生枝不是么。不过大人放心,本宫必然会好好照顾风澜的。”
“臣告退。”当说的话说完了,曹旭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甚至有心去长春宫对皇后禀明一切,即便皇后要怪罪他私下与宫女苟且,他也尽可以将罪责抗在自己身上。只要不牵累院判大人全家,那便没有什么不可。
可曹旭延也明白皇后如今的处境,皇上对她格外的不信任,皆因年氏毙命之时腹中是有着身孕的。身为御医,这样的事儿根本欺瞒不了他,而实际上他也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唯有忧心忡忡的先行返回了御药房。
苏婉蓉看着曹旭延离开,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的。“雪澜你去把风澜给本宫带上来。”
风澜沉着脸走进来,雪澜便匆匆的退了下去。在纯妃面前,她们谁都不愿意太过显露自己的伶俐,毕竟能安安稳稳的伺候到出宫之日,已经是她们莫大的福分了。
“你和曹御医的情分到底如何?”苏婉蓉不愿意打没有把握的仗。
“奴婢……”风澜咬着唇瓣,很用力的咬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从纯妃发觉她与旭延有情开始,她的所为便不能再由着自己的心了。就连什么时候与旭延有那一层关系,也尽是纯妃的安排。
“怎么?你竟然糊涂至此。他是不是真的对你动了心,你也分辨不出来么?”苏婉蓉有些急恼。
风澜红了双眼,心想纯妃只能控制自己的言行,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真心不是。嘴上却不敢把话说的这样直白,没有底气道:“娘娘,奴婢身为低微,哪里配得上曹御医。何况奴婢并非是真的有了身孕,曹御医若是知道了,必然会记恨奴婢一辈子的。”
“你不说,有谁会知道?”苏婉蓉冷冰冰的眸子,恨不得剜出风澜的心:“平日里挺激灵的丫头,竟然在这样的事情上犯糊涂,你别以为本宫是在害你害曹旭延。本宫正是为了成全你们。你下个月便可出宫,届时就能堂堂正正成为他的女人。
孩子早晚会有的,你怕什么对不起他的。而本宫要他做的,无非是在皇上皇后面前,大事化小的随便说上几句话而已。哪里就有这么复杂了。瞧把你们吓的,没出息。”
还是觉得不那么保险,苏婉蓉计算着想把事情隐瞒的无声无息或许真的不容易。什么赌注都压在一个御医身上未免太冒险了。这么想着,她竟然有了个更可怖的好主意。你先下去吧,总之事情没有处置好之前,本宫不会再让你见他了。“
“奴婢明白。”风澜也不反驳,只是乖巧的退了下去。
苏婉蓉看了看天色,终究还是坐不住的唤了一声雪澜:“你替本宫准备准备,本宫要去慧贵妃的承乾宫请安。”
高凌曦这些日子受尽了委屈,一肚子的愁闷不知如何说起。眼看着娴妃于她落胎之后,一日比一日更得宠,心就痛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实际上,娴妃一直是她的心头刺。从宝亲王府到紫禁城,她一门心思想要比过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乌拉那拉盼语而已。高凌曦自以为美貌不在娴妃之下,却妒恨自己的出身不如她。
而说真的,乌喇那拉氏也就是娴妃的母家,其实根本没有多了不起的宠臣,所凭借的也无非是祖上的福茵庇护罢了。又怎么能与她的母家相比,至少爹爹还是皇上可以信赖的肱骨之臣呢。
越是这么想,高凌曦越觉得气郁难抒。于是纯妃的到来,竟多多少少是她预料之中的事。
苏婉蓉请罢了安,便自己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接过碧澜敬奉的香茗有滋有味儿的喝了起来。一喝便是好半天的功夫,却没有说一个字。
高凌曦也由着她喝,等着她主动开口,一个字也没有问。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对峙了许久,终于还是苏婉蓉沉不住气了:“慧贵妃娘娘上承天恩,本是无可厚非之事。可于子嗣上,就显得格外被动了。落胎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却还要备受冷落,臣妾真是替娘娘不值。”
嗤嗤的笑着,高凌曦明艳的面庞丝毫没有因为纯妃的冒犯之言而有变化。“难为纯妃这时候过来,竟原来就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本宫落胎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眼瞅着娴妃都复宠了,现在说是不是晚了点?”
第二百四十章:明月不谙离恨苦
“晚不晚的在于娘娘您的心。”苏婉蓉将一缕凌乱的碎发别于耳后,轻轻的叹了一声复又笑道:“臣妾这一整日的奔忙,失仪了都不知道,还望慧贵妃娘娘不要怪罪才好。”
根本没有认真的看过眼前的纯妃,高凌曦端起荔枝蜜啄饮了一小口,绵软香甜的蜜汁带着浓郁的果香,稍微舒缓了她心里的躁动。“纯妃这个时候来,让人在意的又岂会是你是否失仪。”
慧贵妃话里有话,显然已经猜出了自己的心思。苏婉蓉也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却发觉已经没有茶汤了。“娘娘从来都是深藏不露的,旁人也许看不明白,可臣妾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能从小小的使女一跃成为侧福晋,这一份本事就不是谁都能有的。”
提及过往之事,高凌曦喟叹而笑:“本宫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但并不代表本宫喜欢和聪明人兜圈子。倘若纯妃没有什么要紧事说,就请回吧。即便你来储秀宫的次数再多,宫内的讹传也不过是你与本宫亲厚罢了。你若想栽赃本宫什么,还得多下点功夫才稳妥。”
顺势搁下了手里的茶盏,苏婉蓉沉下心里审慎的凝视着面前的贵妃娘娘。一身略显沉重的宝石绿旗装,惹眼的孔雀开屏图缤纷华丽,正是广绣的技艺。裙间零星点缀的宝石明珠,虽不算特别名贵,却将那一股雍容恰大好处的装点适宜,称得慧贵妃风华绝代。
“臣妾果然没有什么能逃过慧贵妃娘娘一双慧眼。”苏婉蓉微微垂下头:“娘娘能猜出臣妾的初衷,只能说明娘娘智慧过人。除非娘娘您能猜中臣妾心里确切的动机,才算您赢。”
高凌曦没有开口,只是沉醉在荔枝蜜香甜可口的清冽之中。
苏婉蓉见她没有多大的兴致,便盈盈起身:“既然话不投机,臣妾也无畏久留,叨扰娘娘安歇。可臣妾还是想多嘴提醒慧贵妃娘娘一句。娴妃身后,始终是皇后娘娘,您与臣妾不可能双双得太后的庇护,总有一个甚至两个会输得一败涂地。
暂且不说,皇后与太后之间谁才是最终手掌乾坤的凤主,可光凭您一己之身,凭您母家的荣耀与光环,就能让娴妃一败涂地么?只怕慧贵妃娘娘比臣妾心里更清楚。”
见纯妃旋身而去,高凌曦还是没有出声。在她看来,野心勃勃的纯妃会来储秀宫,必然是有双重目的,拉拢不了就嫁祸,总归是为了拉她下水。于是心里的用意实在不必说的这么明白,看透了什么,也尽可以不必让旁人知晓。
“碧澜,你帮本宫偷偷送一封信去承乾宫。告诉娴妃,纯妃会对二阿哥永琏不利。”高凌曦怨毒的目光透出些许的恶意:“若是她娴妃真的有心,必然会拦阻纯妃,替皇后保全二阿哥。可如若不然,日后再计较这一笔账的时候,咱们也有话说。”
“奴婢明白了。”碧澜谨慎道:“请娘娘放心,奴婢保管做的干净利落,不让人查出消息是咱们宫里走漏的。”
“不。”高凌曦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凛起一丝寒意,郑重无比道:“要让娴妃知道是本宫给她的消息。这才是关键所在。”
碧澜有些疑惑,但见慧贵妃没有要释义的意思,便匆匆忙忙的退了下去。
高凌曦又抿了一口蜜汁,才露出满意的笑颜。
碧澜将慧贵妃的心意明确的写了下来,又亲手送进了承乾宫。
可想而知,当盼语看见这信笺上的内容时,是怎么的一种惊讶与疑惑。她不明白慧贵妃将这内容告诉她是为什么,若是想趁机攀附皇后或是向皇上献媚,她大可以按兵不动,等着纯妃一出手,抓她个人赃并获,这样一来,皇上皇后必然会感激她的一片苦心。
为何要在事情还没有任何苗头的时候,将这个奇怪的消息先告诉了自己呢?盼语看了一眼碧澜,只道:“本宫心里有数,你回去吧。”
碧澜道一声告退,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娴妃的视线。
盼语这才将信笺折好,让朵澜打开鎏金葫芦香炉的盖子,搁了进去。直到一封信都被橙红的火焰吞噬的无影无踪,她才总算是定下了心神。“乱我心者,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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