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了,哪一天?”杨玉问。
“就是明天。如果错过明天,轮到咱们兄弟再当班,至少还要半个月。”伍俊杰说。
“不能等那么久,明天咱们就去总宫营!”杨玉翻身坐起,忽觉一阵头晕目眩。
伍文斌赶紧扶住杨玉:“你这病……”
杨玉一拳击在床板上:“这病真是怪得很!”
凌云花把头扭向灯影暗处,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神医来啦!来啦!”门外响起了岳大宝的喊声。
伍氏兄弟跃身迎上。
岳大宝背着个大麻布袋,风一般冲进了茅屋。
“神医呢?”伍文斌问。
岳大宝将大麻布袋往地上一礅:“在这儿呢。”
“嗯,嗯。”麻袋内传出了几声闷哼声。
伍俊杰急忙解开麻袋。一位年过六旬,满头白发,背着药包的老者,从袋内钻了出来。
此人就是京都第一大名医“神医”皇甫石英。
这位千金难请的神医,竟被岳大宝装在麻袋里扛来了。
皇甫石英抖抖药包,捏捏手腿道:“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竟胆敢拦劫皇上的御医!”
“皇甫神医实在是对不起,我们……”伍文斌向皇甫石英道歉。
皇甫石英打断伍文斌的话:“你们强人所难,这病人我是……”
岳大宝刚和杨玉打完招呼,扭脸瞪眼一喝:“你是看还是不看?”
“看……看!”皇甫石英赶紧点头,很显然他在路上一定吃了岳大宝不少苦头。
“既然看,还不快看!”
“是,是。”
皇甫石英赶快在床边坐下,摘下药包,取过枕头垫住杨玉手腕,把住了腕脉。
“神医,你要是看不好杨大侠这病,就够你好受的!”岳大宝又唬脸道,“杨大侠明日有事,这病今晚一定得看好!”
汗珠立即从皇甫石英额头上滚了下来。
“大宝!不要逼他,让他慢慢看好了。”杨玉道。
“杨大侠,你不知道,这神医看病就要逼,越逼他就越神!要是不逼,神医就不神了。
这就好比赌骰一样……”岳大宝突然住了口。他发现了一件怪事,神医请到了,凌云花居然没开一句口。
怪,真是怪极了。
皇甫石英把住杨玉手脉的手指,不由一颤,脸上露出惊愕之色,继而神色宁定,腾出一只手拈着项下胡须。
“杨大侠是什么病?”伍文斌忍不住问,看皇甫石英的模样已是把出了杨玉的病情。
皇甫石英动了动嘴唇,但没有说话。
凌云花一双大眼悄悄地瞧着皇甫石英,神色十分紧张。
“喂!”岳大宝间道,“杨大侠的病有没有治?”
“有,有。”皇甫石英连连点头。
“今夜能不能好?”岳大宝又追问。
“没问题。”皇甫石英说着从药包中取出一个小瓶,从瓶内倒出一粒药丸递给杨玉,“请杨大侠将此药丸服下,一个时辰后保准痊愈。”
“咦!你的药这么灵?”岳大宝似是不信。
皇甫石英正色道:“皇甫神医几时夸过海口?一个时辰后,杨大侠若病未痊愈,你就搔老夫的痒!”
原来这位天生硬骨的神医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怕人搔痒!
杨玉服下药丸后,问道:“请问皇甫神医,在下这是什么病?为何而起,突然爆发?”
凌云花面对房壁,头额泛出一层细汗。
皇甫神医思忖片刻道:“这是一种怪病,名曰‘昏热症’,练武人最易得的,这病来得快,说发就发,药下得对,去得也快,说去就去,若不服药,五日之内也能痊愈,对身体全无害处。”
“谢谢神医。”杨玉从枕下包袱中摸出一锭银子,“这是在下……”
皇甫石英连忙摇手道:“杨大侠,说实话,你这病我是千金不医,医则分文不取。请见谅,这银子老夫是断断不会收的。若杨大侠允许,老夫就此告辞,老夫还得赶进京宫给皇上看病哩。”
“既是这样,委屈神医了。在下这位朋友,若有得罪之处……”
“哈哈!”皇甫石英一阵大笑,“杨大侠哪里话?若不是你这位朋友,谁能请得动我神医?”
“岳大侠,”杨玉对岳大宝道,“你护送神医到官道客栈。”
“哎……你病还未好,怎能就放他走?万一他一走,你病又犯了怎么办?这些神医的话是很难相信的呵。”岳大宝噘着嘴道,“当年我得疟疾病,遇上了一位神医……”
“我相信皇甫神医。”杨玉截住岳大宝的话,“你送神医走吧。”
“是!老头,算你走运,咱们走吧。”岳大宝抓起地上的麻袋。
“唷!你还打算用麻袋装我呀?”皇甫石英叫了起来。
岳大宝将麻袋往背上一垫:“来吧!这次我背你,给你当马骑,这样咱俩就算扯平,两不亏欠!”
“哎呀,这……咱们还是一块走吧。”
“走?你这慢吞吞的,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官道?我给你当马骑,你还不干,是不是想要我搔……”
“哎……骑!我骑。”
岳大宝背起皇甫石英,一阵大叫:“驾!驾……”冲出了茅屋。
杨玉与伍俊杰、伍文斌商量打入乐天行宫后的细节。
半个时辰后,商量完毕。杨玉已病情大减,皇甫神医的药还真灵。
凌云花开始为杨玉化妆易容。
一个时辰后。杨玉已变成了一个四十出头的,满脸络腮胡须的精壮中年汉子。
武氏兄弟禁不住为凌云花的易容术拍案叫绝。
“杨大侠!”岳大宝气喘吁吁地扑进了茅屋。
“咦!杨大侠呢?”岳大宝眼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杨玉脸上,“你是谁?杨大侠呢?”
杨玉故意问:“你找杨大侠干嘛?”
“我有重要情况禀告,他那病……哎唷!”岳大宝叫了起来。
凌云花狠狠地揪了岳大宝一把,接过话来:“你问杨大侠的病?神医的药还真灵,已经全好啦!”
杨玉眼中光亮一闪。
“全好啦?太好啦!他到哪去啦?”岳大宝围着三人直嚷。
伍文斌指着杨玉:“这不就是杨大侠。”
“啊!真是太神啦!”岳大宝拍手直跳:“凌姑娘,给我也易个容,好不好?”
杨玉正色道:“别闹啦。你二人速回鹅风堡与于大管家一起,联络各派准备接应。”
“能不能带我去?”岳大宝问。
“不行!”回答岳大宝的问题不能有半点含糊。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也不行吗?”岳大宝神秘地眨眨眼。
“不行!”杨玉语气坚定。
凌云花急上前:“岳大侠,我们去鹅风堡还有许多事要干呢。
杨玉瞅了凌云花一眼,对伍俊杰、伍文斌道:“咱们动身吧。”
凌云花趋前一步,柔声道:‘玉哥,小心,一路保重。”
杨玉点点头。三人同时走出茅屋。
杨玉刚走,岳大宝便叫了起来:“你这小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花布巾的‘瘟热散’来害杨大侠?用心何在?从实招来!”
“岳草包!你休要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若让杨大侠知道了,定要剪了你的舌头!”凌云花厉声反击。
“哼!岳大宝人草,心不草!我有真凭实据,你瞧!”岳大宝手一举,指间夹着一个小纸包,“这就是刚从你身上抄到的‘瘟热散’!”
“好啊!你敢抄本姑娘的身?喂,大草包,你是怎么猜到的?”
“本大草包在路上搔那老草包的痒,那老草包便实情相告,他说杨大侠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吃了一种‘瘟热散’的药,这药只有花布巾才有,因此本大草包一猜……”
“你别告诉玉哥行不行?算我求你啦!”
“行!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害杨大侠?”
“杨大侠此次去乐天行宫,必定会遇着那个妖女。我知道那妖女会媚功,而且玉哥心中还恋着她,他这一去一定是凶多吉少,一定会把我忘了……”凌云花说着,眼中滚出了两颗泪珠。
“你别哭,慢慢说。”岳大宝安慰着她,自己也忍不住滚出了泪水。
“所以我在玉哥茶中下了药,然后再日夜守护他,希望他能……”凌云花说着,突然大叫一声:“玉哥!”
她发疯似地扑出门外。
门外,杨玉转身,身形一晃,倏然不见。
岳大宝追出门外:“杨大侠在哪儿?”
“是你!全是你!”凌云花冲着岳大宝叫道:“他什么都知道了!他这一去就不会理我了……不,我决不能让那妖女得到他!我要去救他,抢他,把他夺回来。”
“玉哥!”凌云花叫着,闪身消失在黑夜中。岳大宝呆呆地站在茅屋前。
“是我!全怪我!我怎么这么傻,这么笨……我要去乐天行宫救他们!去帮他们杀那妖女,夺到解药……”
杨玉、凌云花、岳大宝相继去了乐天行宫总宫营。
他们能战胜宋艳红,找到解药吗?
他们的命运如何?
是谁将一腔鲜血洒在了乐天行宫?
四十一、上蚕老魔君
正午时分。
烈日当空,灼炽的阳光仿佛可以把人烤焦。
路上行人绝迹,所有的人都觅地歇凉,躲避着午时的酷热。
却有一条大汉,在炽热的阳光下疾步行走。
这大汉二十五六岁,身材魁梧,敞露着毛绒绒的胸膛,左手斜扣着一个包袱,右手不断地挥动着竹笠扇风,口里兀自不停地骂着:“真笨!真傻!真是个大浑蛋!”
这大汉就是碧绿山庄的二公子岳大宝。
他从花溪村茅屋出来追赶凌云花,竟追错了道,直到天明,他才发觉自己走的是一条与去乐天行宫总宫营,方向完全相反的路,待他返身追来,早已错过了时辰。
“真蠢!真没脑袋,要是凌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定将你斩首问罪!”岳大宝一面责骂着自己,一面脚下使劲,旋风般扑向乐天宫总宫营。
乐天行宫总宫营设在白云山顶白云庵的旧址上。
白云庵是当年乐天行宫的秘密总宫地,二十年前被断魂谷门令主白石玉摧毁,今日宋艳红又在此旧地重新修建了乐天行宫总宫营,不过,这次的总宫营是公开亮号的乐天行宫总宫,而不是当年的秘密宫营了。
刚踏人山道,道中便横着一道木栏,栏端上插着一面黄色的三角绣旗,旗上缀着一个鬼脸,那是乐大行宫的标志。
木栏旁役站人,守道的宫丁大概是偷闲纳凉去了!
“妈的!”岳大宝狠狠地骂了一声,扭头四下张望。
道旁,一箭之地,有座小庙,庙门顶上斜挑出两面杏黄大旗。因为没有风,旗帜低垂着,但从卷露的旗面上仍可看出“天”“宫”两字。
岳大宝要跨过木栏自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今日不是来闯山的,而是来投宫的,于是他扭身走向了庵庙。
庵门横媚,一幅殷红的横匾,上书:“洗心宫”三个字。
没错!这就是乐天行宫招募宫丁的地方!
庵门开着,一张条桌横在门当中,两个宫丁正趴在桌上打磕睡。
向庵坪院内望去,树荫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余名宫丁,坪中央摆着石杠、石锁和插着十八般兵器的器械架。
岳大宝走到庵门前,将手中包袱往桌上一礅,放声一吼:“喂!投宫的来了!”
庵坪内犹如响起了一声闷雷,树荫下的十余名宫丁被惊醒弹跳而起,纷纷抢向兵器架抄兵器。
“哈哈!”岳大宝发出一阵大笑。
趴在桌上的两个宫丁,瞪着一双大眼瞧着岳大宝,“你是谁?”
“我是谁?你爷爷!哈哈……”
笑声震得两个宫丁直捂耳朵。
“这位壮士可是来投宫的?”一个宫丁头目模样的人拱手来到桌边。
“不错。”岳大宝点点来。
“壮士尊姓大名?”宫丁头目问。
“在下姓林名大狗。”
岳大宝的母亲姓林,他小时的乳名叫大狗,所以他一路上苦苦思索,终于想出了“林大狗”这个假名。
“林大狗?”
“怎么?这个名字不好吗?”
“好,好!壮士里面请!”宫丁头目一面答着话,一面挥手叫两个宫丁将条桌挪开。
“壮士家住哪里?”宫丁头目又问。
“湖南洞庭碧绿……”
“碧绿山庄?”
“碧绿山庄?”岳大宝大眼一瞪,“那是个什么地方?我是说湖南洞庭岳麓山庄。”
“岳麓山庄?”
“哎!乐天行宫招丁还要查宗问祖?我不投宫啦!”岳大宝抓起包袱就要走。
“唷……壮士别发火。伙计,快替林大爷上册!”宫丁头目拉住岳大宝的包袱,笑道:
“小人喜欢乱问,请壮士千万别见怪。
“好吧!阎王不见小鬼怪,大爷饶过你这回。投宫还有些什么手续,快快拿来给大爷办了。”
“请壮士试试臂力,举起坪中一只石锁,然后在十八般兵器中随便挑一件练上一套就行啦。”
“就这么容易?”岳大宝说着,双袖一卷,大步踏入院坪。
他双手左右一抄,抓起坪中两只最大的石锁,高高举起。
“嗨!”一声高喝,双锁一碰,碎石纷飞。
众宫丁相顾骇然,伸出的舌头久久不能缩回口内。
岳大宝的武功、内力已到了武林中的上乘境界,这些宫丁几曾见过这等架势?
“神力!真是神力!”宫丁头目拍手赞叹,“就是当年的楚霸王也没有壮士这般神威!”
“哈哈……”岳大宝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已忘却了自己的身份。“我再练一趟刀给小子们瞧瞧!”
“不用啦!不用啦!”宫丁头目连声道,“壮士这般功夫,进宫必是高官,说不定还是三官总管哩,到时候小人还要依仗壮士提携呢!”
“没说的!”岳大宝拍胸道:“不过,我还是当个行宫的药房总管才好。”
“好啊!凭壮士这功夫、这模样,当什么不行?”宫丁头目眯着眼,话里带着明显的恭维。
“哈哈,六六大顺!”岳大宝高兴地嘟嚷着,仿佛已将行宫解药拿到了手。
“林壮士,内殿请!小人备有一点酒菜给壮士接风。”宫丁头目说着,向身旁的宫丁挤了挤眉头。
宫丁飞也似地奔进内殿。
“林壮士请!”
“林壮士?老子是岳大侠!”
“哦,哦,岳大侠请!”
“哈哈!”
岳大宝随着宫丁头目走进内殿。
殿上果然备有一席酒菜。
岳大宝在上首席上大咧咧地坐下。
宫丁头目抓起酒壶给岳大宝斟上一盅酒:“岳大侠请!”
岳大宝端起酒盅:“这酒内可曾下毒?”
宫丁头目微微一怔,复笑道:“岳大侠怀疑这酒中下了毒么?我饮给大侠瞧!”
宫丁头目抓起酒盅一饮而尽,然后亮起空盅:“怎么样?”
岳大宝接过酒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好酒!我就喝这壶了!”
“行!大侠请!”
“请!”
酒过三巡。岳大宝身子摇晃,已是坐立不稳。
宫丁头目霍然跃起,厉声道:“倒!倒!”
岳大宝抓住桌角:“老子就是不,不倒!”
“嘭!”宫丁头目一掌拍在岳大宝胸上,“哗啦”一声,岳大宝连着酒桌一齐掀倒在地。
“你这小毛贼!小浑……”岳大宝指着宫丁头目大骂。
“岳大宝!你这浑人也想来闯乐天行宫?我虽没在酒中下毒,却在你最喜欢吃的鱼翅菜中下了蒙汗药,浑小子,没想到吧!”宫丁头目得意他说。
“你妈的……我妈的……”岳大宝话未骂完,便就昏迷过去。
“来呀!”宫丁头目叫道,“将这浑小子扔进水牢去!”
“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