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当年京城名医皇甫石英,入宫为娘娘治病时,使用过的“悬线测脉”。
今日,众人在广济寺中佛堂是大开眼界。
智仁大师手中佛珠停下数次,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一盅茶的功夫,智仁大师才放下丝线,缓缓睁开双眼。
“怎么样?”杨玉急着问。
“是什么掌所伤?”梅轻烟因替石啸天把过脉,也急于想听到结论。
“这姑娘是被‘断血掌’所伤……”
断血掌?众人一怔,谁也没有听过这个掌法名称。
智仁大师不管众人的反应如何,继续道:“此断血掌也是断魂谷门的掌法之一,中掌之人伤及血脉,不停地吐血,自会脱血而亡。这姑娘伤情虽重,但广济寺却有止血的灵丹妙药,只要止住了血,姑娘一个对时便能伤愈。”说着,便吩咐小沙弥:去取两粒‘还血续命丹’来。”
杨玉长长地吐了口气:“谢智仁大师!”
众人对智仁大师的医技,自是惊叹不已。
石啸天在暗中嘲笑智仁大师,号称华伦佛的智仁大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从不说谎的智仁大师,信口一篇谎话,便哄住了她这位说谎话的绝顶高手。
小沙弥取来药丹交给智仁大师,智仁大师将药丹交给杨玉。
药丹两粒,一红一白。
智仁大师道:“请凌庄主先将红丹给姑娘服下,二个时辰后若不再吐血,便将白丹服下,如不出意外,明天姑娘便可行动自如。”
“谢大师。”
“老衲还想问一句话,不知可否?”
“大师请讲。”
“这姑娘真是你妻子?”
“是的。”坚决果断、毫不犹豫的回答。
“哦!请诸位回房歇息。老衲也要告退了。”
智仁大师的话刚完,“当——当——当”寺院响起了钟声。
两个小沙弥飞也似的奔至中佛堂:“禀告方丈,定然大师到了!”
智仁大师带着八位弟子,和众人一道迎出广济寺。
定然大师身披袈裟,带着四个弟子踏入广济寺。
陈青云脸色变得乌青、乌青。
定然大师身后,没有天王寺的号称四大金刚的四位护法!
夜色迷蒙,月光暗淡。
空中闪烁着疏落的星星,不时飘过几缕缱绻的云絮。
万籁俱寂,广济寺隐在夜幕中。
一阵无声的风,一条人影掠过佛殿屋脊。
好大胆的贼!竟敢在少林的广济寺殿屋脊上飞跑。
陈青云并不是贼,但他此刻不能不作出贼的举动。他要探听定然大师和智仁方丈的谈话,以确定他们对杨玉的态度。如果他们要对杨玉不利,他便要先发制人,不管怎样,决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杨玉。
他轻功极好,顺着檐梁一滑,一个倒挂金钟,已挂在内禅房的窗口之上。
内禅房中,九盏长年不灭的酥油灯发出暗淡的光,照在智仁大师和定然大师阴沉的脸上。
定然大师双掌按住云玄道长的背穴,头上腾起一团云气。
智仁大师一手拎佛珠,一手以二指抵住云玄道长的前胸,头上也是一团白气。
他俩都在替云玄道长疗伤。
陈青云没想到云玄道长会伤得这么重,没想到华伦佛智仁大师居然也有如此内功。
“嘘——”定然大师悠吐长气,双掌缓缓卸下。
“嗨——”智仁大师一声轻喝,指落如飞,在云玄道长身上一连九点。
云玄道长弹身而起,复双膝跪地:“云玄谢二位少林高僧疗伤救命之恩。”
智仁大师双手托住云玄道长:“言重!言重了!这本是佛门应尽之责。”
定然大师拂袖道:“哎呀,你我之间少来这一套!快起来,说说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檐梁上,陈青云悚然一惊,云玄道长原来是个密探?
云玄道长抖抖道袍,盘膝坐下,说道:“贫道奉武当掌门石真道长之命,下山查访当年断魂谷门令主白石玉及其断魂谷传人一事,承蒙少林寺鼎力相助,不胜感谢。”
定然大师再次拂袖道:“少罗嗦行不行?臭道士,你就简单直说吧。”
“秃和尚急什么?性急还吃得了热粥?这事可比热粥还热乎呢。”云玄道长仍是不急不慢他说道。
智仁大帅双掌合十,拎着佛珠,说道:“你还不知道定然大师的脾气?别卖关子啦,今夜的事蹊跷得很呢。”他自己丢了个“关子”给云玄道长。
云玄道长这才正色道:“贫道此次出山至少己查明了六件事。第一件,是白石玉还活着,藏身在无果崖内;第二件,是鹅风堡的女仆杨贵香就是当年背叛丈夫杨凌风的吴玉华,吴玉华并没有死,杨玉运回山东老家的只是一口空棺;第三件,是肖蓝玉在黄山石洞窟已经毙命,临死前将玉笛交给了杨玉,原意是让杨玉把玉笛交给母亲吴玉华,不料杨玉回鹅风堡时,吴玉华已经装死离开了庄园……”
“她现在哪里?”定然大师插嘴问。
“不知道。”
“真是个没用的道士!”
“你道就那么容易?真是个傻瓜和尚!”
智仁大师道:“别斗嘴啦。你打听到的第四件事是什么?”
云玄道长轻咳一声道:“第四件,是杨玉确实是南侠杨凌风的儿子。”
“肯定没错?”定然大师又插嘴问。
“贫道肯定的事,几时错过?当时吴玉华离开杨凌风,跟随肖蓝玉去石门坎时,已有二个多月的身孕了。”
“好,暂且就算你没错。”
云玄道长又继续说:“第五件,是杨玉确是肖蓝玉的徒弟,并拥有断魂谷门令主玉笛和吴玉华留在空棺里的‘龙凤断魂刀’中的龙刀,但杨玉却又不是断魂谷门的传人,他除了肖蓝玉传授的玉笛内气功、投掷手法和在鹅风堡石塔习练的看来是专门对付杀手的守招外,什么武功也不会,更不懂断魂谷的邪功。”
“这是真的?”定然大师似是不信。
“那还能假?贫道肯定的事……”
“几时错过!”定然大师接口道,“对不对?”
智仁大师沉吟着:“此事倒有些奇怪。”
“第六件,是断魂谷门确实还有人在,他们隐名埋姓藏在各地,组织十分严密,行动也很诡秘,孝里铺丝茅村蒋伯承就是断魂谷线上的人物。不过,贫道在查实过程中发现断魂谷门的人除了杀富济贫,扶弱抗暴,行些侠义之举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那当年断魂谷肖蓝玉血劫武林之事,又如何解释?”定然大师睁眼盯着云玄道长。
云玄道长亦瞪眼相望:“你问我,我问谁?我看其中定有原委。另外关于凌志宏的事,我很是怀疑,可至今仍未查出他的真实身分。”
陈青云的心一阵猛跳,险些从梁上掉下。
“凌志宏收留吴玉华,可能是为了她腹中怀有杨凌风儿子的缘故,他公开认杨玉为儿子,传庄主位给他,可能是为了保护他,可他为什么要假死焚尸,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云玄道长一双眼睛闪射着鹰隼一般的利光,盯着定然大师。
陈青云头上冷汗直冒。在鹅风堡凌志宏假死的事,只有他和大管家于歧凤两人知道,那具整容扮作凌志宏火化的尸体,就是他去坟地弄来的。虽然他不知道凌志宏为什么要假死,但他确实知道凌志宏没有死。
这个牛鼻子道人,居然嗅出老庄主假死的秘密!
“凌志宏是假死?”定然大师问。他在云玄道长眼光的逼视下,显得很不自然。
“凌志宏从小向佛,与少林寺关系不错,他的假死是否与少林寺有关?”云玄道长反诘道。
“阿弥陀佛!”智仁大师合掌道:“这等事干系到整个武林,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千万瞎猜不得!”语气凝重,且带有严重的警告成份。
云玄道长立即道:“请二位大师放心,贫道明白这个道理。”接着,他话锋一转,“天王寺四位护法未到,是否遇难?”
“十之八九。”智仁大师道。
陈青云的心顿时下沉,神经紧张起来,他勾紧檐梁,仄耳细听。
“贫僧不懂他们为何要加害四位护法?”定然大师语气中带着愤慨。
“制造混乱,在广贤庄挑起武林大斗。”云玄道长沉声道,“只要大斗一起,有人就可以借口收拾武林残局,出面治理武林了。”
“不错,所以我们要尽力不让他们的诡计得逞。”智仁大师道。
“他们将严堡主杀了。”
“已经知道了。”
“那个受伤的女子,就是百合神教的代理教主石啸天。”
“云玄道长,你说得不完全对,那石啸天根本就没有受伤。”
“哦。”云玄道长轻呼道,“装的倒是十分像,不知大师可曾看出她的来历?”
智仁大师道:“老衲悬脉中测出此女子修练的是一种‘迷玄功’,这种阴门功夫出于乐天行宫……”
云玄道长接口道:“她莫非是乐天行宫宋娘娘的传人,现在自称为‘玄天娘娘’的宋艳红!”
石啸天是乐天行宫的传人?!陈青云在梁上又是一惊。
陈青云一惊之际,定然大师双袖突地朝檐梁上一拂:“梁上的朋友,下来一叙如何?”
二十二、隐形教主
“嘭!”一声巨响,屋梁摇晃。
陈青云一个空翻,飘然落入内禅房。
“鹅风堡堡丁石塔护者陈青云拜见智仁大师、定然大师!”陈青云双手一拱,弓腰向智仁、定然二位大师见礼。
“好功夫!”定然大师伸出拇揩赞道,“鹅风堡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定然大师刚才拂出的铁袖衫,已透出八分功劲,本意欲将陈青云震落窗外,给这位梁上君子几分颜色,没料到陈青云倒挂梁上,居然能接住他的袖凤,穿窗入室,平稳落地。
鹅风堡一个看守石塔的护丁有如此功夫,实是出人意料。
智仁大师道:“陈施主刚才这一手‘借力打力,隔物传功’之法,使得漂亮极了。老衲若是没有猜错,陈施主莫不是‘独门客’子阳兄的门下?”
陈青云不觉一怔,随即拱手道:“不敢,在下正是独门客李子阳的关门弟子。”
陈青云出身门派,本是件极其秘密的事,现在竟被智仁大师一招看破,陈青云不由得惊骇万分。
“哦,原来你是李子阳的徒弟!”云玄道长嚷了起来,“当年贫道在杭州灵隐寺曾与李子阳换过生辰帖,以兄弟相称,这么说来,你在我面前该是侄辈份了。”
“云玄道长,你……”陈青云脸涨得通红,他是个不善开玩笑的人。
“臭道士,别尽想占便宜!李子阳在灵隐寺时,你还在武当山扫秋叶呢。”定然大师板起脸,声音一沉,‘咱们该谈正经事了。陈施主,你偷偷摸摸来禅房做什么?”
陈青云脸涨得更红,就像是个被人当场捉住的小偷。
陈青云略略一窘,挺起胸道:“为保护庄主的安全,来听听你们对庄主的看法。”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其实陈施主不来,我们也会派人请你前来共同商议大事。”智仁大师道。
“你们还相信我庄主?”
“当然相信,否则你还能在梁上偷听那么久?”定然大师眼中棱芒闪烁。
陈青云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他知道定然大师口里出来的话决不会是诳言。
“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智仁大师问。
“是的。”
“好,咱们来商议一下,如何对付凌庄主身旁的这个危险、狡诈的对手。”
“我担心伍俊杰、伍文斌兄弟,如果他们……”
“请陈施主放心,老衲已与他们谈过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凌庄主摆脱石啸天的控制。”
“呵……”
内禅房的空气已紧张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因为他们要对付的是一场将危及武林的浩劫。
上厢房的气氛温柔静谧,荡漾着梦一样的温馨。
石啸天躺在床,烛光映出她令人销魂的身姿。
杨玉坐在床旁,痴痴地望着她,观察“伤情”的变化。
红丹服下后,两个时辰早已过去,血已止住。白丹刚服下不久,她的气色已大有好转,此刻呼吸均匀,酣然入睡。
号称华伦佛智仁大师的药丹,果然灵应!
她就躺在他的身旁,他就坐在她的身旁,两心融融,两情依依。
他的心在急剧地蹦跳,血在突兀奔流。
惊悸而喜悦,羞涩而迷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千般说不出的滋味,万股无名的躁火!
凌云花在泌香楼亲他时,他曾经有过这种感觉,但那膝陇的感觉远不及这次清晰、强烈、狂热。
后山林坪中的一幕又一次在他眼前晃过。
她闪烁着迷人星光的眼睛。
她温柔的带磁性的声音。
她美妙绝伦,勾人心魂的脸。
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磁山下的心跳。
她娇嫩、细腻、凝脂般的胸肌。
他觉得呼吸渐渐急促,已无法控制自己。
欲火在燃烧,越是压抑,越烧得猛烈。
她在睡梦中绽出一丝得意的笑,她听到了他粗重的呼吸,瞟见了他颤抖的双手,她知道自己己获得了成功。
他已经走火入魔,已经完全被乐天行宫的媚功所控制!
杨玉却感觉不到危险,他沉浸在梦呓般的幸福之中。
他一只手掀开了她的面巾,烛光照亮了她那张仙女般的脸。
另一只手对着她的肩膀,轻轻拍抚。
媚功到此,不能再往前进,否则就会伤害自己,该是制止他的时候了。
然而,她并没有制止他,她眸光里迸出了另一种奇异的光彩。她发觉,自己到底,也是个女人。
两颗心猛地一下交触。
“艳红!”杨玉的手臂紧了紧。
“玉哥!”她身子籁籁抖个不停。
他落下另一只手臂将她抱住,她把头埋进了他的怀中,她也不能自己了。
双方似乎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个神秘而美妙的世界。
但这梦境只保留了短暂的片刻。石啸天突然挣开他的双臂,长吐了口气,眸光中充满了恐惧。”
媚功能降服世上最强大的男人,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将袖中的剑锋刺人男人的心脏。但媚功也有最可怕的克星,那就是爱情!练媚功的人,决不能真正爱上一个男人。
只有对男人深恶痛绝的女子,才能练此乐天行宫的媚功。
石啸天胸怀大恨,自信是最冷酷无情,最痛恨男人的女子,所以她才练媚功。可刚才一瞬间,她险些毁了自己。毁了乐天行宫的大业前程。
难道自己爱上这个傻小子了?她感到了极度的惊慌和恐惧。
她真想闪出袖中之剑,一剑杀了他!
但眼下不能杀他,她并非害怕教主的命令,有了怀中的手帕,她已不怕教主了,可是她必须利用杨玉在广贤庄挑起武林大斗,这样,她的复兴乐天行宫的计划才能实现。
她发出一声娇吟,双掌向外轻轻将他推开。
杨玉像有一样握紧的东西突然失手脱落,错愕一下,随即也回到了现实中。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话的声音仍然在发抖。
“感觉好……多了。”她脸上的面巾已经落了,就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他为自己刚才失态的举动感到羞愧,满脸绯红,你好好歇着吧。”他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嗯……”她拉住他的手,娇声地:“我要你陪我坐着。”话刚出口,她的心猛然一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违心的话,但她却意识到了自己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希望他留在身旁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