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一毫的闪失,便可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凌云花的心登时又悬了起来。
接着发生的事,使凌云花绷紧的心弦拉得更紧,几乎要断裂。
杨玉举起玉笛缓缓地做厂一个动作。那是对付赡官摘桂杀式的应招。
天啦!这傻小子居然把应招演示给要杀他的对手看!
吕公良赡宫摘桂的杀式,谁也没见过,三位证人瞪圆了眼细心观看。能欣赏到武林高手的绝技表演,这趟证人做得不枉。
了戈、董克俭见到吕公良的架式和杨玉的动作后,只是感觉古怪而已,但在超级高手华容长老眼中便不同了,华容长老感受到了吕公良杀式,和杨玉动作中隐隐泛着的可怕杀机,在静态中杀机是无形的,但能感受得到。
吕公良不但是超能高手,也是职业杀手,他当然能感受到杨玉做的那个动作,正是赡宫摘桂杀式的克星。可怕,太可怕了!
他直觉地感到这一买卖没多大把握,信心已经动摇,后果还难预料。
杨玉垂着玉笛没动。他见过蟾宫摘桂的杀招,现在将应招演示给吕公良了,这才是真正的公平交易。剩下的只是等待,他除了飞竹之外,没有进击的招式,也不会其它的武功,他已说过不使用飞竹,所以除了等待外,己无事可做。
吕公良感到压力愈来愈重,他的心和脸色凝成了铅体,他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因为招牌不能砸。
双方仿佛都变成了石像。
一方心情沉重,苦苦思索找不到对方应招的解法。
一方心情轻松,“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招式在握,听大由命。
“吕公良!”凌云花眼珠溜溜一转,嚷道:“你要是不敢动手,就向小兄弟磕个头,小兄弟替你向这位大哥求个情,要他放你一条生路”。她的目的在于扰乱吕公良的思路,激怒他的情绪。
“住口!”吕公良一声厉喝,“注意!在下要出手了!”
吕公良不愧为超级高手,在这种情况下出手,仍不曾忘记先发言警告。他决心拼全力一击,与杨玉比速度,比内力。
吕公良出剑了。只见人身不见剑影,然而这却是凌厉无比的一击!
敛剑于身,隐招于手,杀人于尤形,这便是无形剑客吕公良蟾宫摘佳的绝招杀式!
天下有几人能接下吕公良的这一绝招杀式?
“当!”一声巨响,剑光突现,划空一闪而灭,极短暂的一瞬,场面静止下来,然后堂外坪中传来一声长剑落地的声响。
杨玉站在石台上,玉笛仍然垂着,手臂上衣袖已被削去一幅,袖内渗出一缕鲜血。
吕公良站在石台上,手里己没有剑,执剑的右下掌悬吊在血肉糊糊的手肘骨上,血在向下淌落。
杨玉惊呆了。本想只击落吕公良手中的剑,想不到一笛下去,竟将吕公良长剑击飞堂外,手腕全部击断。
其实杨玉应招的威力,在于对手进击的能力,对手进击的速度愈快,应招的威力则愈大。力和速度是相互融合的整体,没有力就没有速度,没有速度就没有爆发的力。
吕公良是位超级高手,进击速度之快在闪念之间,杨玉应招的速度自要比闪念还快。这瞬间,由于速度要求而爆发的六合大法内力,由六合大法内力而爆发的速度,产生的威力自是强大无比,加之这股内力由练功的玉笛引发出去,功力更是倍增。
吕公良惊呆了。本想一剑将杨玉了结,想不到一剑击出,竟是这个结果。这小魔头的内力修为居然在自己之上!
凌云花惊呆了。杨玉这一击的威力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三个证人惊呆了。这小子果然断了吕公良执剑的手腕!
蓦地,吕公良暴喝一声,猛然扯下悬吊在断骨上的右手掌扔到地上,恨声道:“好小子!这趟买卖我认栽了,但我要告诉你,在下立意要杀的人决逃不掉!”
超级杀手吕公良就是这般傲气,在这种情况下仍不肯示怯。他举起血淋淋的断腕,转身又对三位证人道:“谢谢三位见证。”话毕,单足一点,人已射出堂外。
华容长老、丁戈、董克俭望着地上的断掌,相顾骇然,半晌无声。
杨玉望着地上的尸体和断掌,心火突然躁动,体内翻腾的尚未平息的血海,排山倒海般涌动。
玉笛横上嘴唇,笛声顿起。
堂内人的心弦随着笛声起了剧烈的震颤。
笛声在堂内鸣响,四壁回音,梁柱震撼。
笛声绕梁,穿窗而出,在夜空中盘旋,飞扬。
一曲广陵曲尽,杨玉猛然纳笛敛气,笛声凝绝。
听曲人还在笛声之中。
杨玉垂笛发问:“华容长老,这是钧天之乐圣乐中的广陵曲,还是断魂谷的断魂曲?”
华容长老凝视着杨玉,良久,缓缓吐出三个字:“断魂曲。”
断魂曲!果真是断魂曲!
了戈、董克俭的脸变得惨白。
玉笛是断魂谷的令旗,断魂曲是断魂谷的令主曲,杨玉的身份自是不言而喻。
“断魂谷”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年后,又复出江湖,目的何在?
杨玉喃喃道:“我……真是那个……杀人恶魔玉笛狂生的徒弟?”
华容长老道:“我想是没错。”
“这是为……为什么?”
华容长老想了想问:“玉笛狂生肖蓝玉现在哪儿?”
“死啦,已经死啦。”
“阿弥陀佛!他交玉笛给你时有何交待?”
“没有。他什么也没有说。”
华容长老沉吟片刻道:“江湖上有句话: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望杨少侠,慈悲为怀,切勿妄杀生灵。”
杨玉此刻心冷如冰,仰面长叹:“我佛慈悲!长老之言,杨玉谨记!”
“喂!我说你这个糟老头,究竟还有完没完?”凌云花又嚷了起来。
华容长老双掌合十,朝着杨玉深深一揖,然后一声号佛,带着丁戈、董克俭,出了堂厅。
杨玉望着华容长老离去的身影。还在痴痴发呆:我果真是断魂谷门的传人?
“玉哥!”凌云花跳过去,抓起杨玉受伤的手,“你怎么啦?伤的不要紧吧?”
杨玉甩开她的手:“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啊!还在生我的气啊!”凌云花噘起小嘴,“我已查清了,那都是我爹捣的鬼,我不明真相骂了你,这里向你赔礼行不行?”
杨玉仍是板着脸:“走开!”
“哎呀!俗话说,阎王不记小鬼过。你干嘛和我这个小鬼生气?宰相肚里能撑船嘛。你是做庄主的,气量大得很,还不能原谅我这点过失?还有话说:亲不亲家里人。你是我哥,我是你妹妹……”但心里却在说,“你是我男人我是你老婆……”
“好啦!”
“你原谅我了?”
“走开!”
“好!咱们别斗嘴,先离开这义庄再说。”
“你走,我不走。”
“这里闹出了这许多人命,你不走,还等着人家来抓?”
杨玉瞧瞧地上的九具尸体,没回话。
“抓了你去杀头,那还不要紧,要是将你娘的棺材也收去……”
“好,咱们先走!你可别跟我!”
“嘿嘿……”
庄外的道路上,华容长老和丁戈、董克俭也在说话。
丁戈:“这小魔头一定在撤谎!”
董克俭:“他这次以断魂谷的名义出现,一定有目的。”
华容长老:“我看他说的是实话。这其中定有什么溪跷。”
“哦,您老看有什么不对?”
“有人在暗中陷害杨玉。”
“是鹅风堡的凌志云?”
“除他以外还有人,一个更厉害的人,他正在利用杨玉制造一个阴谋。”
“谁?”
“暂时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
“……”
华容长老没说错。
有人正在制造一个偌大的阴谋,所有的武林人都被自觉或不自觉地卷入了这个阴谋之中。
十五、神秘锦衣卫
坦荡荡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车夫座上坐着一个锦衣珠帽少年,左手执着五色丝缰,右手提着三尺五的金丝马鞭,一袭金线飞云的天青色披风在风中飘拂。
“得……驾!”少年手一扬打个响鞭,雄姿英发。
车厢内彩帘紧闭,掩得纹风不透,看样子坐的是达官贵人。
马车风驰电掣般从大道驶过,车后扬起一股尘埃。
过路行人无不掩鼻皱眉,心中暗骂一声:“哪家王室狗爷在大道上抖这威风?”
少年车夫就是凌云花。
达官贵人就是杨玉和那口棺材。
只有“小精灵”才想得出这种“好主意”。
杨玉离开义庄后,凌云花一直跟着他,向他讲述自己如何审讯使女,如何准备自刎,如何被关进清心斋,如何被臭道士救出,如何绕道追赶到此,如何日夜思念他,如何,如何……最后以死威胁,如果不让她跟着,就立即拔剑自尽。杨玉无奈,只得答应由她相助护送母亲灵枢回山东乡下老家。
凌云花承接护送任务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杨玉改容。
现在的杨玉已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威武汉子。
凌云花第二件事就是用重金买下一辆华丽马车,和两套华丽衣服。
现在的杨玉是显赫的贵人,她是英姿勃勃的小车夫。
日近黄昏,残阳如血。
凌云花驾着马车旋风般冲进阳谷城。
泌香酒楼,位于阳谷西市街口,是一座颇有名气的酒楼。
酒楼高二层,一式宋代装磺。楼台上雕龙琢风,檐梁上斜飘一面彩色三角绣旗,金线缀成的“酒”字,在晚霞中格外炫目耀眼。
“叭叭!”一声震耳的响鞭。
“闪开!”一声威武的厉喝。
一辆华丽的马车闯进了泌香酒楼。
楼前出入的客人纷纷闪避,动作迟缓的人,脸上都挨上了重重的一鞭。
马车在酒楼前坪停住。
酒楼管家和小二如飞一般奔来。
“泌香酒楼管家在此恭迎贵客!”管家和小二一齐垂手立在车旁。
凌云花从车座上跳下,手中马鞭轻轻一扬:“快去准备上房一间,要宽敞的!”
“是!是!”
凌云花走到车厢后打开车门,毕恭毕敬地:“有请大人。”
杨玉从车厢里跨出,锦绣团袍,彩带缠腰,果然像个大人。
杨玉眼光扫过酒楼和管家的脸,心想:但愿不要出什么差错。
“大人,小人向您大人请安。”管家一面恭维地向杨玉请安,一面揣测着杨玉的身份。
凌云花指着车厢对管家说:“叫人把车厢的东西送到上房,把马车拉到车棚去!”
管家往车厢里膘了一眼,脸色倏变:“这……这东西怎么能迸上房?”他把脸转向杨玉,“大人,这……”
这丫头又在耍什么花样?像这样的大酒楼怎能将棺材搬迸上房里?
杨玉正要答话,凌云花走上前来,沉着脸对管家道:“这里面是重要的东西,一定要随着我们进上房。”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件东西朝管家一晃。
“是!是!”管家态度即变,高声呼喊,“来人啦!快将车厢里的东西抬迸上房去!”
这丫头给管家看的是什么东西?管家居然答应将棺材抬到房里去。
杨玉正在犯疑,凌云花向他弓身摆手道:“大人,请!”
杨玉无奈,只得跟在引道的小二身后,跨步迸了酒楼。
凌云花跟在后面,摇头摆脑,神气十足,俨然一位大大的当差。
管家还在前坪指挥小二卸棺材,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凌云花给他看的是一块御前锦衣卫的金牌。
在这个世道,谁敢得罪御前锦衣卫大人?
酒楼西首上房。
杨玉和凌云花隔着小桌面对面地坐着。
小桌上摆着一壶茶,一壶酒,两只茶盅,两只酒怀,四碟凉菜,四碗炒菜,一盆炭火汤锅。
桌旁搁着那口大棺材。棺材上的泥土已被小二擦净,油漆光净明亮。
凌云花抓起桌上的小酒壶:“喝!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壶吗?”未等杨玉回答,她晃了晃酒壶又继续说道:“这是唐朝南王府有名的‘雪玉莲’酒壶。此壶用白金打制而成,形为莲苞,做工极为精巧,壶嘴能左右转动,斟酒之时有飞泉流水之声,而且无论什么颜色或是浑浊的酒,只要一过酒壶就会变得净如清泉,酒味却丝毫不变。”
凌云花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雪玉莲酒壶的精妙,杨玉却只字未听入耳。他在想:自己在朝城赶着灵车找遍了所有的客店,连个宿处也找不到,凌云花居然能在阳谷第一大酒楼住下,还将棺材搬进房中,受到如此特殊款侍,若论江湖经验和阅历,机警和应变能力,自己与这小姑娘相比,是自叹弗如。
“当然,这并不是真正的雪玉莲酒壶,这只是件膺品。不过这膺品用镀银精铜打就,制作十分精细,也是一件上上之品。”凌云花说着,给杨玉斟上一盅酒,故意恭声道:“大人请!”
杨玉瞅了凌云花一眼,端起酒盅呷了一口,顿时美酒香醇之气直透肺腑,不觉轻赞一声:“好酒!”
“什么酒?”凌云花捂住酒壶问。
杨玉摇摇头。只知酒是好酒,但叫不出名称。
凌玉花自斟一杯,呷上一口,秀眉一挑道:“果是好酒!酒醇而不腻,甘而不涩,隐泛花香,乃是江南有名的‘千杯醉’。”
“千杯醉?要饮一千杯才会醉?”
“此酒人口香醇,但后劲却猛烈,像你我这样不善酒者,三盅便足矣,若是饮上千盅,只怕你要睡上三个月哩。”
“哦,没想此酒还有如此耐性。”
凌云花的眼光又落到四碟凉菜上:“玉哥……哦,大……人,您知道这四碟凉菜的名称吗?”
杨玉瞪眼瞧着碟子:“这不就是笋片炸条鱼,凉拌黄瓜,酱醋草虾和小鸡蛋吗?还有什么名称?”
“你别小看这四碟凉菜,这可是江南有名的‘四荤碟’。这碟笋片炸条鱼叫‘八仙过海’,八条条鱼是用八种不同的炸法,八种不同的佐料作成,垫底的八块笋片也是各有风味。”
“哦。”
“这碟叫‘八屋藏珍’。八条大小一样的黄瓜中,灌着猪肉、羊肉、牛肉、鸡肉、蛇肉、兔肉、鸭肉、鹅肉等八种不同的瘦肉。这碟麻油酱醋醉草虾,叫做‘八轿联姻’,这名字很奇怪吧?八只大小一样的背朝天的草虾就像八只迎亲的彩轿,虾须扎在一起转成一个圆圈就是联姻。”
杨玉听得睁圆了双眼,想不到这几碟凉菜中还有这么多学问。
“这最后一碟‘小鸡蛋’叫‘八宝珍珠’。这蛋并不是鸡蛋,而是一种鸟蛋,是一种叫鹁鸪或称水鸪鸪的鸟所生的蛋。这种乌,羽毛呈思褐色,天要下雨或刚晴的时候,常在水下咕咕地叫。”
“你知道的可真多。”杨玉禁不住赞道。
听到杨玉的称赞,凌云花更是得意:“这算得了什么?我知道的还多着哩!这四碗菜……”
“算了吧。”杨玉打断她的话,“咱们还是先吃,你要再说话,这菜都全凉啦。”
凌云花余兴未尽,噘起小嘴:“话都不让人说完,真没意思。吃,吃,大人您请吃!”
酒菜下肚,凌云花的怨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面吃,一面又津津乐道地向杨玉介绍四碗炒菜和炭火汤锅:“这都是南方的名菜,做作精细,刀工、佐料、火候都很讲究……”
杨玉一面吃,一面在想:在山东境内能吃到这种南方名菜,这泌香酒楼的老板究竟是什么来头?
酒饭用毕,小二收拾过桌子,沏上香茶,然后退出房间。
已是掌灯时分。
凌云花执着点燃的蜡烛,围着房内走了一圈,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