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杨玉半招之内杀了九大恶魔,恐怖的传闻,像瘟疫般轰传江湖后,凌志宏的死又像一股旋风,刮遍了武林。
鹅风堡失去了一个神秘的英雄人物,又多出了一个可怕的少年魔侠。这两个消息同样地令人震惊。
凌志宏丧葬的一切事务,都由鹅风堡大管家于歧凤主持。
遵照凌志宏的遗愿,尸体将进行火化。
火化仪式就在山谷坪里举行。
一堆高高垒起的干柴。
柴堆四角站着十二个持着火把的白衣庄丁,火把在他们手中熊熊燃烧。
柴堆前肃立着杨玉、凌志云、凌志远、凌云花等人。他们的身后整整齐齐地站着鹅风堡的数百名庄丁。
人人都一身素白,山谷地里像是盖上了一层白雪。
于歧凤一扬手,山谷里响起了哀乐和磐钹之声。
二十四位喇嘛身着长袍,吹奏击打着乐器缓缓进入谷坪,十二个抬着凌志宏尸体的和尚走在后面。
喇嘛停在柴堆前继续吹打着乐器,十二个和尚扶搭着将凌志宏尸体搁在柴堆上。
和尚退到喇嘛身旁伴着哀乐,高声号佛。
凌志云、凌志远脸上滚下两滴泪水。凌云花依在爹爹的肩上已是泣不成声,她虽然怕这位大伯,甚至有些恨他,但对他的死仍是感到悲痛万分。
于歧凤沉着脸,发出一声悲枪的呼喊:“点火!”
十二个庄丁把火把伸向了柴堆。
“慢!”杨玉一声大喝。
于歧凤脸上的肌肉痉挛了一下:“庄主!你有什么吩咐?”
“我要在爹爹升天之前,再看他一眼。”
“这……”于歧风在杨玉眼中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此刻他是丧事的主持者,他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拒绝杨玉的要求,但他没有这么做。沉默片刻后,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杨玉上前爬上柴堆,解开了扎住凌志宏头部的白巾。
他盯着凌志宏的脸,眼中迸射出一片精芒。
凭着特异的静眼功,超人的聪慧,他认出这具尸体不是凌志宏,而是整容改装后的一具无名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心中在想,手伸向了尸体的面孔,他断定他能在尸体面孔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
于歧凤紧张地注视着杨玉的举动,心在扑腾乱蹦。
杨玉手略微顿了顿,复又扎上尸体头部白巾,跨下柴堆。
他默默地望了于歧凤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
于歧凤暗中长长地吁了口气,再喝一声:“点火!”
十二支火把点燃了柴堆,火立即辟哩叭啦地燃起来。
谷地里腾起了一股浓烟。火焰很快地吞没了凌志宏的尸体。
“庄主!”
“大哥!”
在一片哭喊声中,谷坪所有的人都跪伏在地,恭送凌志宏升天。
唯有杨玉冷然站立着,火光照亮了他铁青铁青的脸。
远处山峰上,云玄道长望着鹅风堡谷坪冉冉升起的烟柱,自言自语道:“不,凭他的修为,十天之内决不会丧命,莫非……”
他沉思片刻,复又喃哺道:“焚尸灭迹,想得倒是周到,凌志宏无论怎么说也……也算是完啦!”
杨玉端坐在内厅垫着虎皮的靠椅上,于歧凤和八名庄丁侍立在靠椅两旁。
坐在左边靠椅上的凌志云说道:“庄主,蜈蚣镇秩序已经恢复,十街巷各店铺都已开门,受到百合神教伤害的各家亲属都已送去了抚恤金。”
他说话的声调虽是十分恭敬,心里却是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以前大哥虽是庄主,但大多数日子都不在庄中,庄中的事由他主持,每天庄厅议事,这虎皮靠椅都是他的座位,可现在……
坐在右边靠椅上的凌志远说道:“庄主,泰安、永安、福安、吉安四大镖局和青龙、淮泗、哥老三帮又派人送来拜帖贺札,请庄主过目。”说罢,将拜帖札单呈了上去。
杨玉接过拜帖,点点头,顺手交给于歧凤。他对这每天庄厅议事的规定很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谁叫他是凌志宏的儿子?
想到凌志宏,杨玉不觉眉头一皱,一个一直索绕心头的疑问又掠过脑际:爹爹为什么要装死?
凌志远见到杨玉的模样,以为他还在为爹爹的死悲伤,于是劝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庄主要节哀顺变,振作起来好好治理庄园,这才是大哥的好儿子。”
他和二哥的心思不同,对杨玉为庄主的事虽然感到意外,却是心悦诚服。一来这是大哥的遗命,二来杨玉确有奇才,功夫高深莫测,自从杨玉当上庄主后,各门各派的拜帖礼单纷纷而来,使鹅风堡的声望在江湖上达到颠峰。庄主能使鹅风堡兴旺就行!
“报——”内厅外报号庄丁高声呼报,“阎王帮阎帮主进庄拜会庄主——”
杨玉闻声脸色微变,哪有这么多事儿?
于歧凤附在杨玉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抬起头来说道:“请阎帮主进来。”
厅外响起长呼声:“有请阎帮主——”
凌志云心中暗想道:“阎王帮是山西雪花山一带的一个新创立的帮会,距此地迢迢千里,不知来鹅风堡干什么?”
三个身着青缎长衫的大汉跨入内厅。为首的大汉环眼扫过四周,然后向另外两个大汉使了个眼色。三人一齐走到杨玉身前,长衫一撩,单膝跪地,齐声道:“在下阎王帮阎大鹏、阎中伟、阎小虎拜见凌庄主!”
杨玉是凌志宏的儿子,自然早就改姓凌了,所以阎大鹏三人是以“凌庄主”相称。
杨玉赶紧起身弯腰扶起阎大鹏:“这……阎帮主何必这么客气……请坐。”他在深山多年,撒野惯了,很不习惯这些套礼节。
“谢凌庄主。”三人拱手谢过,分别在一旁的宾客位上坐下。
阎大鹏在落坐之时,只稍稍向凌志云、凌志远拱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那模样仿佛根本没有把他俩放在心上。
凌志远倒没什么,凌志云心中却顿起一股妒意和一种失落感。
于歧凤吩咐庄丁沏上香茶,一双利目在阎大鹏三人脸上一瞟。
阎大鹏含笑道:“凌庄主神功盖世,半招之内便杀了江湖九大恶魔,震惊武林、今天下习武之人无不惊叹。今日得见凌庄主,果然少年英雄,豪爽超俗,气字不凡,令人敬畏。”
他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恭维。
杨玉对这番恭维话并不高兴,显得有几分不耐烦地:“三位未到鹅风堡,有何……”
阎大鹏急忙道:“闻得少侠是凌志宏的儿子,已为鹅风堡庄主,特来向凌庄主祝贺。”
说着,站起身来,双掌一连两击,“把贺礼献上来!”
两个阎王帮的帮丁应声进入内厅。他二人手中各自捧着一个盖着红绫布的木盒。
“这是敝帮向凌庄主表示的一点心意,望乞笑纳。”阎大鹏说着努努嘴。
阎王帮两个帮丁将木盒举起,高高呈上。
靠椅旁的两个庄丁接过木盒递到于大管家面前。于歧凤摆摆手,示庄丁打开木盒。
木盒一个呈长方形,一个呈正方形。打开长方形的木盒,里面装着一支酷似人形的千年首乌。打开正方形木盒,里面装着一颗硕大的晶莹剔透的珍珠。
好贵重的贺礼!
杨玉立即意识到如此的重礼必有所求,但他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他正想开口,于歧凤挥手命庄丁盖上木盒,抢先说话了:“阎帮主迢迢千里而来,献上如此厚礼,不知对敝庄有何指教?”开门见山,一言中的。
阎大鹏干咳了一声,嘿嘿笑道:“嘿嘿,一桩小事。敝帮想在黄河风陵渡口立个码头,混碗饭吃,所以……”
凌志云忍不住插嘴道:“要在风陵渡口立码头,应该去找韩阳镇颜府的颜大公子才是,找我鹅风堡管什么用?”
“在下已经找过颜大公子了,颜大公子说,只要有鹅风堡凌庄主一句话,敝帮就可在风陵渡口立个码头,而他还说……”阎大鹏支吾了一下,才继续说,“这位发话的鹅风堡庄主必须是半招之内杀了九大恶魔的飞竹神魔杨玉。”
杨玉在江湖上已有了绰号“飞竹神魔”。
“飞竹”指的是钉人五大杀手、四大天狗咽喉的小竹管,“神魔”指的是他的投掷技巧和杀人的必胜信心。给他取绰号的人,没有用“狂”而用了“神”这个字眼,说明江湖上的人希望他这位销魂谷的传人,不要像他师父玉笛狂生肖蓝玉那样狂,那样狠,那样杀人。
杨玉在江湖上的威望,已足以影响到千里之外的风陵渡了。
这是凌志云、凌志远所没有想到的:鹅风堡一句话就能在千里之遥的黄河最大渡口立下个码头!
兄弟二人中,一个是欣喜万分,一个是嫉妒无比。
杨玉眉头紧蹩,满脸的不高兴。他不喜欢“飞竹神魔”的绰号,也不喜欢管这些江湖上的闲事。
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于是把眼光转向了于歧凤。
于歧凤略一思忖,说道:“好吧,我这就派人去风陵渡与颜大公子说说。”
阎大鹏三人喜孜孜地一齐拱手:“谢凌庄主!谢于大管家!”
谢札已毕,阎大鹏转身朝厅外的帮了高喊道:“速速备马,回风陵渡!”
于歧凤望着三人跨出厅门的背影,阴沉着脸,但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凌志云望着沉思中的于歧凤,心中又升起一种大权旁落之感。
杨玉每事必问于歧凤,与其说杨玉是鹅风堡的庄主,倒不如说于歧凤是鹅风堡的庄主来得实在,他们兄弟二人尽管对于歧凤的芥蒂由来已久,但谁也不敢开罪大哥的这位心腹,因为鹅风堡少不得一位像于歧凤这样精明强干的管家,同时于歧凤在鹅风堡内有着不可估量的实力。
此时,于歧凤肃容高呼:“今日议事已毕,诸位各行其事,散!”
等散过‘每日议事’,杨玉悄俏绕道来到荒坪。
他在母亲坟前默立一会后,步入坪旁小树林。
现在,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冷静地仔细思索,寻求谜团的突破。
母亲真的是凌志宏的妻子?
母亲和江南第一大美人呈玉华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凌志宏为什么要装死,火焚尸体?
再诡秘的事也有其原因,只要用心剖析,也可以找出蛛丝马迹。
他倚着树干,把许多纵横交错的谜仔细地猜想,希望能找到这团乱麻的结头。
想了很久,心中的疑窦没法疏解。
突然像醍醐灌顶,脑际生出了灵明。
石啸大为什么执意要掘开母亲的坟?
难道这秘密就在母亲的坟中?!
心念一动,正待往下想,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欣喜的欢叫:“哈!玉哥,找了老半天,原来你躲在这儿!”
一阵清风,凌云花飘入林中,展臂扑向杨玉。
杨玉一皱眉,手在树干上一按,奋力一纵,身形上升翻腾,半空回旋,再上升后滚翻再上升,眨眼间竟已跃过数棵树梢。
这就是师父教他纵身上悬崖石窟的轻功绝技,其中只不过是加了一些凌云花教他的花样,使其动作更加显得优美。
“好俊的身手!”凌云花发出一声赞叹,双足一点,身形又起,疾如飞乌。紧紧追赶。
两人围着小树林转了三个圈,凌云花仍没追上杨玉。
杨玉此时使的是六合大法内力和师父的八步赶蝉轻功绝技,她怎能追得上?三圈一过,她已是香汗如雨,娇喘吁吁。
“不……不与你玩啦!”凌云花顿住步,噘着嘴,呼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杨玉走到她身旁,唬着脸:“你找我干嘛?”
“玩嘛。”她一双调皮的大眼瞪着他,一点也没有被他的“威严”所吓倒。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这么玩耍惯了的缘故,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口气道:“玩什么?”
“玩骑竹马!”她两眼闪着梦幻似的光,似又回到了童年,“这次我做马,你来骑!”
“你我都已经是大人了,还玩这种游戏?”
“那,捉迷藏?”
“不玩”那还是小孩的游戏。”
她望着他叹口气:“那么,咱们还是来练功吧。”
“练什么功?”
“当然是十段锦啦。”
“十段锦”是武学中初入门的功夫。
“我……”他不愿意练这种功夫。
她噘起嘴:“要是我教不好你‘十段锦’,那个臭管家又要教训我了。”
杨玉虽能在半招之内杀却九大恶魔,但他除了纵跳的轻功外,其它功夫可以说是全未入门,所以于歧凤叫凌云花每日教杨玉练些基本功。
“好吧。”杨玉点点头。他要是不答应她练点什么,她准会缠着他没个完。
“双足成丁字步,挺胸,直背……”凌云花严然一位教师爷的模样,“瞧我的!像我一样,蹲身,吸气,出拳!”
“嘭!”凌云花一拳击在杨玉左胸上,杨玉仰面倒地。
“傻瓜蛋!真是没一点用!””凌云花尖声叫着,“十段锦的功夫都练不会,我真不知你那些绝功是怎么练的?”
杨玉随口答道:“我就只会练这些绝功夫。”
“只会练绝功夫?你当你是天生的高手?需知这功夫要……”突然,她眼珠子溜溜一转,光华四射。
“你要干什么?”他知道她一定又想到什么歪主意了。
“绝功夫,我带你去练绝功夫!”她抓住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有专练绝功夫的地方?”他肯定她在胡扯。
“有!那地方好玩得很哩!”她拖着他就跑。
鹅风堡真有专练绝功夫的地方?
九、百门残功
一座小巧玲珑的石塔,耸立在鹅风堡内的天坛顶峰上。
塔虽小,但像一把被神刚刚掷出手的利剑,挟着山风欲腾空而起,气势异常雄伟。
它就是鹅风堡内那座谁也不准靠近的、神秘莫测的“冲霄塔”
除了凌志宏以外,谁也没有进过此塔。
听说此塔内机关密布,险恶无比,擅自人塔者从未有活着走出塔门的。
凌云花带着杨玉踏上了天坛。
“小姐!请留步!”四个执刀庄丁阻住了走向冲霄塔塔门的凌云花。
“为什么?”凌云花瞪起眼,明知故问。
塔内走出一位四十开外,满脸络腮胡须的庄丁头目:“小姐,难道你不知本庄的规矩,这冲霄塔是不让外人迸的么?”
凌云花冷声一笑,闪身让出杨玉:“陈青云!庄主也算是外人?”
这庄丁头目叫陈青云,奉命守这冲霄塔已有二十年了。
陈青云和四个庄丁见到杨玉立即单膝下跪道:“冲霄塔护守陈青云率庄丁叩见庄主!”
凌云花越俎代庖,拂袖道:“免了,起来!”
陈青云等人怔了怔,才一齐起身:“谢庄主。”
“打开塔门,庄主要进冲霄塔一游。”凌云花下达命令。
陈青云从塔内走出来后,塔门已关,此时石塔四门紧闭。
“不行。”陈青云道,“没有于大管家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冲霄塔。”
凌云花冷哼一声,指着杨玉对陈青云说:“在鹅风堡里是于管家大,还是庄主大?”
“当然是庄主大,不过……”
“不过什么?还不快开门!”一声娇喝,已然动气。
“小姐,不是在下不遵命,封闭石塔是老庄主的遗命,在下决不敢违背。”
凌志宏的遗命?杨玉心中一动。
“哼!”凌云花冷冷一笑,“你才说要于大管家的命令才能人塔,此刻又说是老庄主的遗命封闭石塔,你把我当三岁孩儿?开塔!”
“石塔已经封闭,除了老庄主和于大管家外,谁也不知开塔之法。”
难道凌志宏就藏在这石塔之中?杨玉心念疾转。
“庄主!”凌云花扭过脸对杨玉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