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缺,想活命吗?”崔之涣静静伫立,低沉的语声仿如恶魔,“杀了天残,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会收你为侍,赐你崔姓,给你数不尽的功法、财宝、丹药。你容貌不佳,可以用血河宗的画皮秘术改变;你肢体有缺,可以用血河宗的替骨功法重塑。跟了我,你就不再是一条餐风露宿、东躲西藏的野狗。修士见了你,都要恭恭敬敬地称呼你一声‘崔仙子’。”
天残嘶声道:“地妹,不要听这个畜生信口开河!崔之涣,你放了她,我们立刻走,立刻走!我再也不找你们血河宗报仇了!”
“你想走就能走么?真是可笑。”崔之涣目光森然,“地缺,要么杀了他,要么你死。”
“崔,崔公子”地缺颤声道,丑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你真的,真的会”
崔之涣淡淡一哂:“还不动手?”
地缺心神一震,血河清气在内腑沸滚如汤,仿佛要炸开。她忍不住惨叫,一步步走向天残,眼泪涌出来:“天哥,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天哥,你最爱我的,是不是?你也不想我死的!我陪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对得起你,你别怪我”
天残僵立在原地,听到以往熟悉的脚步一声声接近,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天哥,我”地缺走到天残对面,双手不停地抖索,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水。
天残面如死灰,一动不动,仿佛只剩下一具空空的壳。
“地缺你如此犹豫不决,怎配姓崔?”崔之涣的语声冷酷如冰,地缺“砰”然炸开,血雨四射激溅,喷在银色光圈上,银光如被腐蚀般变得黯淡失色。崔之涣一脚跨出,探爪插入天残心窝。
“连做狗的觉悟都没有。”他摇摇头,拔出血淋淋的手掌。天残缓缓倒下,两线斑驳血泪从眼角滑落。
急重的脚步声遥遥传来,崔之涣抬起头,望见胖虎奔逃的背影,无声笑了笑。
一个都跑不掉。他不紧不慢,走向岩沟深处。眼下身受重伤,他必须大开杀戒,才能震慑宰羊集虎视眈眈的野狗。
走近石坪,崔之涣的心头忽地一跳。紫府内,密布裂纹的血核一改先前的死气沉沉,频频闪烁血光。他微微一愕,目光穿透弥漫的浓烟烈焰,从人群中一眼望见了支狩真。
无以伦比的庞大气血!
崔之涣禁不住意动神摇,心花怒放。这是人形的无上神丹啊!吞了他,自己不仅伤势尽复,连炼神返虚的瓶颈都有机会再冲击一次了!
“小肥羊,还不逃!”胖虎一把拽住支狩真,跳上惊马,疯狂催马奔逃。小马匪毫不犹豫地狂抽皮鞭,打马跟上。
“自某二十冠礼之后,已好久未尝狩猎了。”崔之涣仰天放声高笑,幻做一道旋转的血影,沿着石坪飞速一绕,残存的马匪接连栽倒,变成干尸。血影一刻不停,跃上惊马,紧追而去。
第十二章 地下暗河追击()
马蹄响亮翻飞,碎石尘土四溅,沿着地下暗河扬起数道长长的尘烟。支狩真伏在颠簸的马背上,无需回头,便能感应后方崔之涣的目光如同烧红的铁刺,死死钉住了自己。
“那个兔崽子死追不放,铁了心要吸俺们的血啊!”胖虎一边打马狂奔,一边频频扭头张望。数十丈外,崔之涣双目赤红,浑身血光吞吐,连胯下坐骑也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红色。
“要不,大家分头走?”小马匪瞄了一眼并驾齐驱的支狩真,试探着道。
“不行,分开只会被他逐个击杀。”支狩真心知肚明,是自身庞大的气血吸引了崔之涣。他能靠冬蝉蛰藏术避得一时,但难避对方无休无止的追杀。他的识海隐隐感知,崔之涣的气息重浊不稳,显然身受重伤,若能借助胖虎和小马匪之力,他兴许还有反戈一击的生机。
“这个混蛋!”小马匪在肚子里痛骂一句,目光悄悄撇过,支狩真手中的断剑剑尖隐隐指向自己,若即若离。若他掉转马头,绯红色的剑光必然破空击来,而他毫无全身而退的把握。
“兔崽子快追上来啦!”胖虎急得拼命打马,他体型肥重,又拎着百来斤的大板斧,坐骑吃不住力,渐渐落在三人最后,与崔之涣的距离不断拉近。
“扔掉斧头!”支狩真喝道,胖虎要是落在崔之涣手上,只会加快对方疗伤的速度。他们三个要么一起逃脱,要么一起死战,再无其它侥幸之理。
“呼——”胖虎奋力一掷,大板斧寒芒旋转,迅猛飞向崔之涣坐骑的马腿。崔之涣左掌拍出,一道血光直射迎上。“砰!”大板斧半途一震,坠落在地。血光同时涣散,崔志焕的身躯微微一晃,坐骑也不由得前腰背一沉,放缓了速度。
“他身上有伤!”小马匪瞳孔中青光一闪,犹若实质,似洞穿了崔之涣气息运行的虚弱处。
崔之涣心头一凛,压下体内躁动的血河清气,如有所感地望向小马匪的方向。他连取多人精血元气,却没功夫细加运化,以致气息紊乱。眼下伤势缓和,但暗地里隐患更深。这也是血河教功法的弊端:汲取他人的异种气血虽然快捷,终究不合自身,需经长年累月的纯化,否则极易走火入魔。
胖虎扔出大板斧,马匹轻捷不少,勉强跟上了支狩真。三人沿着暗河往东一路疾驰,广阔的水面在视野内不断展开,涛声激越,浩浩荡荡,一条条分流犹如蜿蜒群蛇,向四面八方奔腾。
“从这里走!”小马匪一拐马头,猛然冲向一条“之”字形的暗河支流。水流迸溅,冰凉湍急,渐渐没过马膝、马肚、马背……河中心出现了大片岩礁群,高耸突兀,犬牙交错。三骑忽左忽右,绕着岩石趟河深入,背影迅速消失在崔之涣的视线中。
崔之涣冷哼一声,一手按住马颈,一缕血河清气透颈渗入。马匹仰颈怒嘶一声,浑身肌肉膨胀,筋络暴绽变粗,飞也似地向前狂奔。十多息后,马匹冲入暗河支流,再次咬住了前面三骑。
水花四溅,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在血河清气的刺激下,崔之涣的坐骑愈奔愈快,皮毛渗出蚕豆大的灼热血珠,好似狰狞巨兽,鼻孔喷出一道道毛骨悚然的血雾。
“缚!”崔之涣轻喝一声,左手掐动术诀,右掌遥遥抓出。半空中红光一闪,宛如一条血色毒蛇,昂头盘身,扑向三骑。支狩真陡然探臂,抓住胖虎的马缰往身侧一带。
“嗖”的一声,血蛇堪堪擦着胖虎背后掠过,一头扑在马臀上,转瞬缠住马身。马匹“扑通”跪倒,胖虎向前摔出,被支狩真一把扣住腰带,拉到自家马上。
胖虎的坐骑连连痛嘶,肌肉急速干瘪,血蛇却变得愈发粗壮,仿佛一条不断膨胀的巨蟒。崔之涣手诀变换,血蟒膨胀到了极限,巨尾一甩,猛地高高弹起。
“下马!”支狩真的识海清晰察觉出了血蟒异变,大喊一声,拽着胖虎跳下河水。小马匪青瞳一闪,窜出马背,翻入滔滔急流。
“爆!”与此同时,血蟒在崔之涣的喝声中炸开,溅起千百滴血雨,向四面八方呼啸射去。“啪啦啪啦!”殷红的血珠打在河面上,犹如硬邦邦的铁钉,铿锵作响,激起无数小漩涡。两匹马凄厉长嚎,浑身洞穿无数孔窍,栽倒在血泊中。而三人业已顺流直下,擦着岩石,被迅疾的水浪冲出去十多丈远,再次消失在岩礁群背后。
崔之涣微微一愕,血雨一击居然全数落空,对方似可洞察血河清气的变化,及时做出应对。而唯有生出识海的炼神返虚高手,方擅此能。他随即念及,对方一定携带了什么具有预警之效的奇异法宝。不过三人失了马匹,已是瓮中之鳖,迟早会落到他手心。崔之涣略一斟酌,催马冲过岩礁群,忽地愣在当场。
河水茫茫,岩石耸峙,三人不见踪影,仿佛从水流中凭空消失了!
崔之涣立刻下马,潜入河中,四下凝目察看。水面下的岩礁连成一片,犹如岛屿,表面长满绿油油的滑苔,内部多生洞孔,有几处形成黑洞洞的中空巨窟,吞吐激流,澎湃轰鸣,仿佛怒吼的海兽张开血盆大口,足可容人出入。
崔之涣目光一扫,很快从一处岩洞边发现了水苔磨损的新痕。他冷哼一声,双腿划动,毫不犹豫地游入岩洞。
蓦地,一道绯红色的剑光从黑魆魆的洞口掠出,疾如电魄,邪如鬼魅,直射崔之涣咽喉。
这一剑隐伏在暗处,无声无息,猝不及防,剑光未至,剑气已及。崔之涣恍惚望见一片血光冲天的深渊腾空而起,无边杀意至纯至凶,喉头不自禁地一哆嗦,泛起鸡皮疙瘩。
“噗!”生死一线之际,崔之涣张嘴一口精血喷出,化作一面布满符箓的血盾,迎上剑光,同时使出血影迷踪身法,整个人如雾似烟,一边扭曲摆动,一边向后急闪。
水波重重激荡,剑气瞬息穿过血盾,血盾无声碎裂。剑光毫无滞碍,一路追击而来,无论崔之涣如何变幻身形,剑光始终犹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连他的大血魔手法相也无暇施出。
“咯吱——”崔之涣浑身毛孔喷出血气,身躯骤然缩成一团,宛如一个侏儒。剑光眼看要从他头顶上方掠空,倏而轻飘飘一折,往下垂落,直劈天灵盖。剑势变化流畅自然,一气呵成,全无半点中途变招的痕迹。
这是剑道宗师!崔之涣头皮发麻,血河清气直冲头顶,意欲以雄浑的修为硬抗剑锋。然而剑光即将触及头顶心的一刹那,他突然气血躁动,心脏狂跳,生出末日来临般的凶险之兆。
“砰!”崔之涣全身主动炸开,化作弥漫血雾,一团血淋淋的肉身从中跳出,向后急遁。
剑光触及血雾,宛如长龙汲水,将血雾吞噬得一干二净。支狩真憾然瞥了一眼崔之涣,毫无留恋地退进岩洞,转身游走。
“贱民!”崔之涣负痛厉啸,震得四周水浪激荡。他一天内第二次施展血魔解体大法,不仅内腑重创,根基也彻底崩毁。即便追上三人,吸噬了少年庞大的气血,怕也无望重修回来。
更何况,那个少年剑术惊人,深浅难测。他数十年来会遍道门、魔门诸多用剑高手,连羽族也曾经数战,却从未见过如此可凶可怖的剑气,竟压得血河清气也胆寒心颤,像碰上高高在上的天敌一般。
还要不要追?急速的水流摩擦崔之涣的伤口,冰冷如刃。他出身钟鼎,拜入魔门,享受过常人一生难及的富贵风光,也曾因出生入死的伤痛哀嚎打滚。
其中冷暖,唯有自知。
崔之涣忽而长啸一声,化作一道血影,再次冲向岩洞。清河崔氏,又岂容畏缩不前?
第十三章 照见本来面目()
水流席卷而来,绯红色的剑光又一次从洞口掠出,惊如长虹贯日,神鬼莫测,时机恰到好处,仿佛崔之涣主动将自己凑上剑尖。
崔之涣惊怒交加,对方一击之后居然未退,依旧伏匿于洞口,如同一头捕猎过无数血食的奸猾凶兽,不急不躁,静候自己再次上门。
这样的心智,这样的隐忍,这样的胆色,完全不似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所为。
“道门修炼,向以静修为宜,讲究以静生动;而我魔门更喜死里求生,以战养战。”
薄而锐的断剑穿透河水,直逼而近,像一缕无声渗透的血。崔之涣双目赤红,脑海中闪过昔日血河教教主解残暮开坛讲道的一幕。
“所谓‘战’,看似是简单不过的一搏生死,实则包罗万象。‘战’者,既是武道、术道的修炼对决,也是智谋、经验、心态、直觉、意志、气运、观察力、判断力、相生相克之道的较量……,以及对盲点技巧的运用。”
“什么是‘盲点’?”当时有弟子问惑。
“我从此处跃下,不施任何术法,也能毫发无伤。”解残暮立在高耸入云的山巅法坛上,俯视下方万丈深壑,宽大的青色儒服被山风刮出刀锋般的皱痕。
望向剑戟森森的深壑,门人皆惊,莫非教主的肉身已至传说中的万劫不坏之境?
解残暮飘然起身,轻轻跃下法坛,落到众人跟前。红玉打造的血莲法坛高不过三尺,随便找个童子都能跳下来。
众人目瞪口呆,解残暮微微一笑:“目所难视,意所难料,局外之子,遁去之一……这便是盲点。”
剑光如霞如血,刺碎了脑海中的画面。这一剑击中的正是崔之涣思维的“盲点”,概因他完全没料想少年会故伎重施。
崔之涣暴吼一声,来不及施展任何术法,只以左掌抓向断剑。
气血悸动,强烈的危机感再次涌来。崔之涣当机立断,在指尖勾住剑刃的一刹那,运转血河清气猛然一震,左臂齐肩而断,鲜血从断截处喷射而出,化作蒸腾血雾,覆盖洞口。
与此同时,他的断臂连同手掌被三杀种机剑炁透入,瞬间腐朽干瘪,只剩下一层枯皱的薄皮。
崔之涣身形急退,消失在血雾背后,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对方这一剑吞噬气血,功效几乎与血河教的血影大法一模一样。不!除了气血,这一剑还汲取了所有生机,以及一点冥冥渺渺的玄异之物。
血影大法是血河教开山祖师从一座仙人遗址中所获,威能无穷,堪称世间一等一的厉害法门,即便比起羽族的《羽化剑经》也未必逊色。天下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这样的剑法,妙用更胜血影大法?
何况少年功力浅薄,还远远未发挥出这一剑的威力!
支狩真一剑斩出,顿觉一阵胸闷心跳,赶紧抽身游走。他在水下闭气多时,呼吸渐渐不畅。唯有炼气还神的修者才能将外呼吸转为内呼吸,在水下换气自如。
胖虎二人正趴在洞口的另一侧,支狩真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硬物,这是他适才出手前,从小马匪身上取回来的。有此物在手,小马匪便不会轻易甩掉他们自行逃脱。
小马匪目光闪烁了一下,向支狩真打了个手势,带头游向远处。水下洞窟环环相套,草蔓丛生,三人七绕八拐,不停顿地穿过一个个幽深的岩洞。时不时地,一些骨骼透明的怪鱼从他们身旁游过,撩起疾射的细流。
“哗啦!”小马匪扒住岩壁,猛地一头钻出水面,拼命呼吸,小脸涨得发紫。支狩真也冒出头来,大口喘息。反倒是胖虎毫无异样,呼吸自如,据传四大修体生来便可内呼吸,还能自生神通,颇多奇异之处。
“那个家伙怎么样了?”小马匪爬上一块耸出水面的岩石,气喘吁吁地问道。四下里一片阴暗,头顶上方的石缝依稀透出几缕微光。周围岩石犬牙交错,一部分突出河面,连成一片黑咕隆咚的石滩,难以望见尽头。
“我那两剑重伤了崔之涣。按常理,他应该放弃追杀,觅地疗伤才是。不过以他的性子,多半还会追上来。”支狩真跃上石滩,盯着小马匪道,“你熟悉这一带地形,这次要靠你了。”
“血河教的魔崽子可没那么容易打发。”小马匪皱了皱眉头,稍一犹豫,走到东面一处苔藓密布的陡壁前。
“你也知道他来自血河教?”支狩真不露声色,小马匪果然是燕人,才会如此熟悉魔门。
“他出手时那么浓的血腥气,隔得老远就闻到了。”小马匪撇撇嘴,
摸索了几下岩壁,其中一块灰纹石头随着手势挪动。他抽出石块,露出一个中空的凹洞,里面藏着一只黑乎乎的牛皮软囊。
小马匪解开牛皮囊,支狩真目光一扫,瞥见里面一双麂皮短靴、几套晋楚式样的旧衫、两柄短刀、一把弹弓、几包药粉、一叠油馕饼和诸多零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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