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水盈盈缓缓把手中宝剑,放在案上,冷冷地说:“容哥儿、姊姊,你们见过最丑的女人吗?”
江烟霞道:“姊姊走火入魔,终年带着病容,应算得是丑女之一了。”
水盈盈苦笑一下,道:“我呢?”
江烟霞道:“妹妹天生丽质,虽西子还魂昭君重生,也难及得妹妹。”
水盈盈摇摇头,道:“那不是我,只不过是一张人皮面具,和易容药物,塑造出我昔年的容貌……”
容哥儿怔了一怔,道:“二姑娘此言何意?”
水盈盈道:“我要你们见识一下此刻我的真面目。”
江烟霞道:“怎么回事?”水盈盈伸出一对玉手,纤纤十指,从脸上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灯火下只是一张丑怪无比的脸庞,出现在几人眼前。
容哥儿、江烟霞,都不禁为之脸色一变,连那岳刚和赤松子,也瞧得为之一呆。那张脸,似是经过毒蛇和飞禽啃啄过一般,一个个红色的深洞,满布双颊。
只听水盈盈发出哭一般的两声尖笑,道:“你们害怕了,是吗?”
容哥儿望着那张怪脸,心中实是有些害怕,但他心知此刻,如若是稍露畏怯之态,对她必有莫大的刺激。当下淡淡一笑,道:“姑娘被毁去容貌,但却无人能毁去一个人的心。”
水盈盈说道:“你不怕我?”
容哥儿道:“我为什么要怕你?”
水盈盈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为他们所用了。”缓缓戴上了人皮面具。
江烟霞接道:“他们毁了你的容貌,难道你一点也不恨他们,还要为他所用?”
水盈盈道:“他们能使我保持原来的美丽,不使奇丑之貌,现露于世人之前。”
岳刚突然接道:“他们是谁?”
水盈盈道:“我不知他们的姓名,他们一个个装扮得英俊风流,但我知道那不是他们的真正面目。”语声微微一顿,道:“他们专门寻找美貌绝伦的女子,毁去她的容貌,再用药物塑造原来的美丽,使她们不敢拒绝,为他们所用,用美色诱惑武林高手人毅,暗中下毒,予以控制再用那些被毒物控制的高人,为他们效命。”
岳刚道:“这方法果然是恶毒得很。”
水盈盈目光一掠一瓢大师、岳刚、赤松子、上清道长等四人,说道:“四位都是身负绝技之士,那人纵有奇毒,只怕也无法接近你们。施展手脚。”
岳刚突然垂下头去,一明大师、赤松子、上清道长,齐齐长叹一声,默然不语。显然,这三人中毒的经过,都已被水盈盈猜中。
只听一瓢大师轻咳一声,道:“阿弥陀佛,老袖为了一时仁慈,身中暗算。”
水盈盈道:“不错,他们对武林中武功奇高之人的下毒手法,不是施用美色,就是利用那人的仁慈、怜恫之心,使他疏于防备。”
容哥儿叹息一声,道:“那些人一直隐于幕后,凭仗一些施用毒物的手段,奴役了无数武林高手,为他们卖命,自己却始终不肯出面,显然是他们武功造诣不高。”
水盈盈道:“虽然说不上身负绝技,他们的武功,却也不差……”语声一顿,接道:
“不论武功多高强的人物,也无法造成今日江湖上的险恶形势,他们征服许多武林高手,不是为其所用,就是被他们毒死,贱妻被他们视作心腹,知晓了很多事情。”
容哥儿接道:“二姑娘可否把内情告诉我等?”
水盈盈道:“自然会告诉你们,那人使用毒药外,而且还抓住人性的缺点。”
容哥儿道:“什么缺点?”
水盈盈道:“抓住人性的自私、贪生、权势的欲望,先使他中了毒,然后,再贿以重位,使他用尽了残余的智慧,等他毒发而死,再行换一个人,他们算计着江湖情势的变化,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就是那一个人出任一天君主,这就是那一天君主不停变更的原因了。”
岳刚道:“好厉害的手段。”容哥儿道:“令姊就是在这情势之下,被选作了一天君主?”
水盈盈道:“不错,家姊被选作最后一任的一天君主,要她用自己聪明才慧,应付大局。”
江烟霞道:“如是此事过后,姊姊也要被害了。”
水盈盈道:“大概是吧,不过,我将尽力营救。”
容哥儿道:“你如何救她?”
水盈盈道:“我准备偷出解药,先解了她身上之毒,然后,由我替她而死。”
江烟霞苦笑一声,道:“你又有什么办法救我?”
水盈盈道:“解了你身上之毒,然后由我改装和你一样,替你而死。”
容哥儿道:“二姑娘,他们千算万算,却少算了一件事情。”
水盈盈道:“什么事?”
容哥儿道:“邓玉龙老前辈离开了地下石府,而令姊也倒戈相向,不论有何周秘的计划,这两次大变,定然使他们有些措手不及,章法自乱,我们只要拦阻明日少林派再订城下之盟,大局还有可为。”
江烟霞接道:“妹妹的际遇、痛苦,我们已然了然,一个人,尤其一个天生丽质的女人;再遭遇到召。等悲惨的痛苦之后,自难免神志失常。现在,是妹妹为天下武林立功折罪的时机了。”
水盈盈道:“要我立什么功?”
江烟霞道:“设法取到替这五位者前辈解除奇毒的解药……”
容哥儿接道:“他们五人,都是各大门派中德高望重的长老,只要他们出面一呼,各大门派中,都可改变心意。”
江烟霞道:“他们武功未废,只要解除剧毒,咱们的实力,将大为增强。”
水盈盈沉岭了一阵,道:“我一个人去吗?”
容哥儿道:“在下奉陪姑娘。”
水盈盈叹息一声,道:“你已见我真正面目,怎肯和一个丑如罗刹鬼怪之人,同处一起呢?”
容哥儿微笑道:“一个人重要的是仁慈德性,面貌的丑美,又算得了什么?”
水盈盈长长吁一口气,道:“你这话可是出自肺腑吗?”
容哥儿道:“字字真实。”
江烟霞接道:“妹妹,如是咱们能力挽狂澜,待江湖大事安定之后,咱们三人就生活在一起。”
水盈盈眨一下明亮的眼睛,现出一抹亢奋光辉,但那光辉却一闪而逝。
容哥儿行到水盈盈的身前,低声说:“只要姑娘不弃在下……”
水盈盈情绪激动地说道:“你要怎么样?”
容哥儿道:“在下愿和姑娘常相厮守。”
水盈盈淡淡一笑,道:“不要说笑了。你想到我那一副尊容,不吓死,也要气死了。”
容哥儿摇摇头道:“在下希望姑娘能够信我之言。”
水盈盈道:“唉!不管我是否相信你们的话,我心已经有了决定。”
容哥儿道:“决定什么?”
水盈盈道:“决定助你们一臂之力……”
容哥儿喜道:“好很好。”语声一顿,道:“我知道姑娘心中有很多话,是吗。”
水盈盈道:“不错。”
容哥儿道:“不过,咱们此刻没有很多时间,希望姑娘能答允,先和在下同去寻找解药。”
水盈盈回目望着江烟霞道:“姊姊,答应他吗?”
江烟霞道:“你要答应,天下英雄都会对你感激莫名。”
水盈盈道:“好吧,咱们走。”转身向前行去。
容哥儿低声对江烟霞道:“江姑娘,好好照顾几位老前辈。”
江烟霞伸出手去握住容哥儿的右手,道:“容郎,答应我一件事。”
容哥儿道:“什么事?”
江烟霞道:“答应她任何要求,好好的安慰她,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孩子,被人毁去了容貌,内心中的痛苦,实是你们男人无法想到的。”
容哥儿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尽我之能安慰她。”大步追了出去。
只见水盈盈站在两丈之外,背负双手而立。
容哥儿追了上去,道:“姑娘,咱们到哪里去?”
水盈盈抬头望望天色,道:“现在还有一段时间,希望咱们能赶得上。”
语声微微一顿,道:“你不能跟我同去……”
容哥儿道:“姑娘一个人去,不是太过危险吗?为何不带在下去,万一有了事故,在下也可助姑娘一臂之力。”
水盈盈轻轻叹息一声,道:“那里的防守很严,你只有一个办法,才可以和我同入内室。”
容哥儿道:“什么办法?”
水盈盈道:“改扮成跟随于我的女婢身份……”
容哥几道:“这个……这个……”
水盈盈:“我知道,你乃堂堂男子汉,要你扮成女儿身,自然是行不通了。”
容哥儿道:“除此之外,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办法,在下万死不辞。”
水盈盈沉吟一阵,点点头道:“有,不过你要一切听我吩咐,不得稍有违拗。”
容哥儿道:“好!在下一切都听凭吩咐就是。”
水盈盈道:“咱们走吧。”举步向前击去。
容哥儿心中暗道:“我们谈了半天,还未谈个明白出来。”还想再问,那水盈盈已掉头不顾而去,容哥儿只好随在她身后追击。
水盈盈地势甚熟,转了几个弯子,到了湖边。水盈盈举手放入口中,吹了一声口哨。
只见水波荡漾,一艘小舟由湖水暗处划了出来。水盈盈纵身一跃,登上小舟。
容哥儿不闻水盈盈招呼自己,也只好一跃登上小舟,凝目望去,只见那划船人,是一位三十左右的中年妇人,穿着一身黑衣,坐在舟中,很难瞧得清楚。
那妇人擒起头来,瞧了容哥儿一眼,道:“这人是谁?”
水盈盈道:“你走近去仔细地瞧瞧。”
那妇人道:“难道是三公子改了容貌……”直对容哥儿行过去。水盈盈右手迅快扬起,砰的一声,击在黑衣妇人的背心之上。这一击势道奇重,只打得那黑衣妇人一张口喷出鲜血。水盈盈似是早知那黑衣妇的武功,右手一掌劈出之后,左手紧随着一拳击出。
那黑衣妇人,果然是顽强无比,虽被一掌打得口吐鲜血,但右手一举疾向容哥儿抓了过去。水盈盈左拳及时而到,砰的一声,正击在那黑衣妇人的后胯之上。容哥儿也同进闪身避开,附加一掌,击中那妇人右肩。
那黑衣妇人虽然顽强,但连受水盈盈的重击,再加上容哥儿的一掌,哪里还有抗拒之能,卜的一声,倒地上,气绝而逝。
水盈盈望了那黑衣妇人一眼,低声说:“脱下她身上外衣。”
容哥儿道:“脱她衣服?”
水盈盈道:“不错,你讲过的话,此刻时间不多,我无暇给你解释。”
容哥儿想:能否力挽狂澜,在此一举。心中不再顾及,伸手脱下那黑衣妇人的外衣。
水盈盈低声说道:“你穿上她的衣服,同时,取下她包头的黑纱戴在头上。”
容哥儿心中暗道:“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穿上妇人衣着?”
但闻那水盈盈低声说:“通权达变,此时此刻,你还犹豫什么?”容哥儿无可奈何,只好依照水盈盈的吩咐,包上黑中,换上那黑衣妇人衣服。
水盈盈接道:“你会摇橹吗?”
容哥儿道:“勉可应付。”水盈盈抬头看看天色,道:“如是运气,咱们还来得及,快些开船吧。”
容哥儿应了一声,双手摇橹,小舟向前行去。水盈盈道:“不管路上遇上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声,一切由我应付。”
容哥儿道:“在下一切听从吩咐就是。”
初时摇橹,容哥儿还不太熟悉,片刻之后,速度渐快。水盈盈坐在船头,低声指挥。
小舟不住地转弯前进,大约一顿饭工夫左右,突闻水盈盈低声说道:“慢下来,到了。”
容哥儿应了一声,放慢了小舟。抬头看去,只见一艘双巨帆,静静地停在水面上。
舱中不见灯火,寂然无声。
容哥儿心中暗道:“原来他们住在一艘船上,随时流动,自然是无法找到他们的住处了。”
只见水盈盈举起双手,互击两掌。两声轻响过后,那大船舱中,突然亮起一道火光,但那火光只不过一闪而熄。紧接着,船头上传过来一个轻微的声音,道:“什么人?”
水盈盈道:“我,四夫人。”
容哥儿心中暗道:“她几时嫁人了,怎么自称夫人起来?”
一道强烈的灯光,突然由大船亮起,直向两人所乘的小舟照射过来。灯光在水盈盈脑上停了一阵,又向容哥儿照了过去。水盈盈已有备,站立的方位,正好遮住了容哥的面孔。只听大船头上人声接道:“四夫人带的女婢呢?”
水盈盈道:“死了。”
大船上又传过那轻微的声音道:“怎么死的?”
水盈盈道:“被人打死了。”
大船上声音突然一大,道:“什么人打死了四夫人的女婢?”
水盈盈道:“你要问到几时才完?”
船上人应道:“这是必经手续,四夫人自然可以原谅了。”
水盈盈道:“我受了很重的内伤,必要早些登舟治疗。”
船上并不立时作答,良久之后,才缓缓应道:“好!四夫人上船来吧。”
水盈盈举手一挥,低声道:“缓缓靠近大船。”
容哥儿心中大感奇怪,忖道:“靠近大船,又不是什么大事,怎的如此小心?”心中念转,但却仍然遵照着水盈盈的吩咐,缓缓把小舟向大船之上靠去。
小舟距船还有五尺距离时,水盈盈突然急急地挥压右手。容哥儿停下小舟,心情也顿然紧张起来,暗道:“难道这大船之上,有什么机关不成?”急急运气戒备。
只听大船上人声说道:“四夫人一个人上船吗?”
水盈盈道:“这位随行摇舟的女奴也要上去。”
船上人应道:“为什么?”
水盈盈道:“我四个女婢都被杀死,只有这一个女奴了,我不愿她再死去,所以,我要她随我登舟,便于施救,因为,她也受了重伤。”
容哥儿一直在用心倾听那大船头上的人声,只觉那声音传来的方位,虽然相距不远,但却是两个方位,而且音质亦不相同,显然那大船头上,至少有两人以上。奇怪的是,容哥儿用尽了目力,向船上望去,竟然是瞧不出那舱上人影。这情景十分反常,不论天色如何的黑暗,容哥儿也明白在这等距离之内,自己能够很清楚地瞧到那船头上的情景人物。但凝目望去,只见船头上一片黑暗,似乎是有一层浓密的网,掩去了船头上所有的景物,使得人无法瞧到那船上情态。
突然间,白光一闪,由那大船之上,放下一道白色的梯子,直达水盈盈乘坐的小舟之上。
水盈盈暗用传音之术,说道:“容兄,沉着些,仔细地瞧着我的举动,跟着我,不可轻率。”口中虽在和容哥儿说话,人却未回头望过容哥儿一眼。
容哥儿看那水盈盈神情如此慎重,亦暗暗提高了警觉之心。紧随在水盈盈身后,顺着那自梯子向上行去。水盈盈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向上行走。这时容哥儿一直紧随于水盈盈的身后,避开船头上人的目光。
逐渐登上船头,容哥儿留心查看,才瞧出那船头之上,蒙着一层黑色浓密的网,白梯从一个洞开的大口伸了出来。四道神光炯炯的眼神,盯注在两人身上。那眼神似是想瞧出水盈盈身后的容哥儿,但水盈盈身躯一直在微微地摇动着,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突然,水盈盈纵身而起,跃登于船头上。容哥儿紧随在水盈盈身后,跃上船头。转眼看去,只见两个身着黑衣的中中大汉,身佩长剑,分站在白梯两侧。容哥儿双脚落着船头,对方似是己连瞧出有异,突然伸手向容哥儿抓去。容哥儿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