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傲云已然闭目待死,那剑却在他颈前一寸停了下来。
“把眼睛睁开。”这一句话马如龙语声极冷。独孤傲云引颈待戮的态度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还是忍不住失望了。
独孤傲云听话的睁开眼睛,没有一分愠怒和质疑。看着师傅眼里的失望,他竟是感觉甚为愧疚。
“唉。。。”马如龙看了独孤傲云的态度长叹一声,心道:“良善有余,果敢不足,求生意志不坚。”
马如龙道:“你仔细看看我手里这把剑,这剑名为赤霄,乃帝道之剑!”
独孤傲云道:“这剑不是已然失踪了吗?”
马如龙道:“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我只想问,这剑你想要吗?”
独孤傲云道:“这宝剑虽好,可却是师父之物,徒儿怎么可以要?”
马如龙道:“这剑的传说你不知?”
独孤傲云道:“徒儿知道!”
马如龙听了这话对他彻底死心了,心想:“若逢盛世此子可为治世之圣君,可惜这乱世缺的却是一枭雄。”
“今日之事不可传于他耳!”马如龙告诫道。
“是,师父,徒儿明白!”独孤傲云恭敬答道。
“你可知我的名讳?”马如龙道。
“我独孤家请了一个名为龙啸的武师,整个濠州城谁人不知?”独孤傲云道。
“好,好。。。”马如龙连声道好,收回长剑。他对自己徒儿的聪慧还是颇为满意的。只能叹一声人无完人吧!毕竟这无为之道,也没什么不好!
马如龙从怀里取出一卷书册,伸手递给独孤傲云,道:“这里记载着我的毕生所学,还有修炼心得。”
独孤傲云喜不自胜地接在手中,道:“谢师傅。”就忙着去翻阅。
这份喜悦独孤傲云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马如龙一句话给吓得脸色惨白。
“你我师徒缘尽,以后不可对人说起我是你师父。”马如龙道。
“不要,师父!”独孤傲云直接跪了下来,一双眼睛已然止不住泪水。
马如龙的剑对着他,他没有跪求生。
师妹月儿告诉他即将分离,他未流泪。
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谁却能懂今日独孤傲云的心到底承受了多少?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师父为何要把他逐出师门?
“快起来,为师也是无奈,‘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该懂吧?”马如龙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这般伤心,也是心如刀搅。
“徒儿明白了,徒儿最后给您行个大礼,也算不辜负师傅教诲一回。”独孤傲云说着,恭恭敬敬地朝着马如龙磕了三个头。
“你这又是何必?你若真不忘恩,有朝一日赤霄剑落入奸佞之手,你记得拨乱反正就是,这才不枉费我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马如龙摇头道。
“傲云谨记前辈教诲!”独孤傲云这时已然换了称谓。
马如龙无奈提足而去,回到了他的小竹屋!
这一夜注定了不平静,独孤傲云、马氏父女、朱重八。一夜之间所有人的生活规律似乎都被打乱了,这,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
东方发白,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孤零零地从独孤家后门驶出。这时四周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轻微的马蹄声。
孤独傲云此时正在松林间饮酒,他平生第一次饮酒。本以为借酒可消愁,只可惜空樽仍不醉。
他不知自己为何不想去送马如龙,总之他就是没有去。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却怎么都不能让自己入睡。
他一个人躺在松间的空地上,看着天上的明月自语:“独伫松林为哪般?赏月听风敬苍天。琼浆饮尽难一醉,觞空瓮倒不成眠。不成眠啊。。。不成眠又是为了哪般?”
这真的没有醉?怕是已然醉了,只是他不懂,其实喝再多的酒,也麻醉不了疼痛的心。
朱重八被独孤傲云安置在一个名为醉仙的酒楼之中,这酒楼分三层,一楼为酒馆,二楼为饭庄,三楼为客房。
这样的地方朱重八以往别说住进来,就是从门口走过,他都怕自己一脚泥泞玷污了这地方。
朱重八在走出集市不远就昏迷了,独孤傲云也不知怎么把朱重八带到这里来的。
朱重八看着这房间的陈设布局,忽然就觉得自己此时不是高床软枕,而是卧于针毡。
自己遍体血污,怕是已然把这锦被都污秽了!他翻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早就不是那一身补丁的破衣了,而是一层层纱布,远看,倒是像个木乃伊!
朱重八忍着身上的痛站了起来,穿上了放在床头的一身白衣。
这白衣本是里衣,没有外穿锦衣的那种繁琐。可第一次穿的朱重八还是废了好半天劲,不一会儿就是一身的汗了,也不知是扯动伤口痛的,还是穿衣服累的!
朱重八推开房门,竟是站在廊前发了一呆。这富丽堂皇的地方,自己真的住过?这若不是梦,就是现在死了也是不怨了。正自感慨的朱重八忽然看到一个手里端着托盘的女子向他走来,他匆匆低下头,把身子靠向墙角,竭力的把自己缩小,降低存在感。
女子看了他的样子,眉眼都笑弯了,可是却没有笑出声。
朱重八觉得自己很没面子,故意挺直后背,微扬起头,一步走到回廊中央,等着女子的靠近。
谁知女子这时更加开心的笑了起来,道:“公子,该用药了。”
第四章 醉眼迷蒙见龙影,只道无巧不成书()
朱重八听见这一声“公子”霎时间更不知如何自处,他这十二年来,只被人支配奴役,何曾有这样巧笑倩兮的美人叫过他一声“公子”?
其实这时朱重八眼里的美人,也不过是独孤家最普通的奴婢而已!
“公子,大夫说您的身体本就虚弱,外伤又很重,还是先回床上休息吧!”女子恭恭敬敬地对着朱重八福了一礼,嘴里说着担心,脸上却还是俺不住的讥笑。
“不碍。”朱重八见了这丫头对自己的轻慢,也不恼怒。
他只回了这简单二字,既显得大气又不觉唐突。
他走到女子身前,拿起她托盘里的药液,一饮而尽。其形潇洒随意,倒是像换了个灵魂似的。全没有适才那惊慌失措的样子。
看得那女子也是一愣。
“劳烦姐姐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朱重八竭力想让自己看上去斯文一点。虽然伪装的很辛苦,但他不过想得一份卑微的尊重。
“这里是独孤家的产业醉仙楼。”女子道
“独孤家?那位救我的公子就是独孤傲云?”朱重八这一问脱口而出,其实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要说这独孤傲云在濠州城可是家喻户晓,先不说他两岁入族谱改祖姓这一怪闻。再不言他富可敌国的家世背景,就只单说他三岁能诗,五岁通读四书五经,也配得世人称一句神童。
“没错,正是我家少爷救你。”此时这女子脸上更是填了一分得意之色,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自信。
朱重八实在懒得理这无聊女子,就回了句,“多谢姐姐”,回到床上躺着了。
他在等,等那救了自己一命,却也用了十两银子买了他终生的主人。这样一个主子,也配得他朱重八追随了吧!
独孤傲云却是早忘了自己还救了一个人。
在墨阁里连续七天酩酊大醉,这一日独孤傲云依旧在墨阁饮酒,就听有小斯来报说:“门房有一放牛郎求见,说是暂居醉仙楼,一说公子必知。”
独孤傲云此时才想起来那个濒临死境却道得出“若我今日不死,他朝皇袍加身”的放牛少年。
心中忽有三分清明,心想:“一个放牛郎都有如此伟志,我独孤傲云何以颓废如斯?难怪师傅对我失望!”
“少爷,少爷。。。”那小斯见自家少爷发呆,轻声叫了两句。
独孤傲云这才缓过神来道:“请!”
独孤傲云现在已然八分醉,这个“请”到底是习惯,还是尊重谁也说不清。
不久朱重八就到了墨阁。
此时朱重八身着一件明黄长袍,身形虽瘦削却也颀长,远看倒有一分富家公子的样子,再不复那日破衣乱发的狼狈模样。
独孤傲云本就醉眼迷蒙,加之这明黄色实在晃眼。他眯眼禁眉间却怎么看,都是见三个一模一样的人朝自己走来。
“哈哈哈。。。”独孤傲云从桌案后站起,朝着门口一步三摇相迎。“兄台几日不见竟是学会了分身术吗?”
朱重八听他这么一说,懵了一下,而后抢步上前,扶住重心不稳摇摇欲坠的独孤傲云。
朱重八嘴角禁不住的向上翘,再见救命恩人不知如何自处的他,此时再找不到一分尴尬。心道:“这主子醉颜憨态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他此时倒是不觉这番形容有什么不妥,竟还感叹那演贵妃的戏子若能有这主一分风姿想不红都不行。
独孤傲云此时哪能知道朱重八心里把他先比女人,又比戏子的。他由着朱重八把他扶到塌上坐了下来。
“哈哈哈。。。兄台,其实我没。。。”独孤傲云抬头刚要说自己没醉,便见朱重八头顶万丈光芒,背有龙影隐现,身侧大鹏来朝。
这一景象吓得独孤傲云一身冷汗,这酒许是也随着汗液而出,他的神魂瞬间归位。
清醒的独孤傲云一阵苦笑,这酒以后还是少喝为妙。
此时正值辰时,日光斜照进屋,朱重八背光而立,就有了这“头顶万丈光芒”。至于那“龙影”、“大鹏”更是可笑,竟是独孤傲云自己平日里的游戏之作“巨蟒战大鹏”。
朱重八见独孤傲云的脸色阴晴转换,瞳孔聚散不定,不觉有几分心疼,心道:“何事让其这般自伤?”
“主人还是早些休息吧!小的来的不是时候。”朱重八弯身一礼,就要告辞!
“兄台莫忙!”独孤傲云忙拉朱重八衣襟,谁知他这时心中虽清醒了,身体却没有缓过劲来,这一拉之下却是无意在朱重八的脐下三寸轻抚而过,并未拉到衣襟。
朱重八本就把独孤傲云想成女子,这一下脸瞬间红透。
独孤傲云倒是浑然不觉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只见了朱重八未走,并未注意其脸色。
独孤傲云扶塌欲起,却是动一下就觉天旋地转,所以就坐在塌上道:“兄台不必叫我主人,在下复姓独孤,名琼,字傲云。兄台叫我傲云即可。”
朱重八道:“主人既然已经买了我,我。。。”
独孤傲云实在听不下去,抢道:“那日给那色目人银子不过是怕以后给兄台带来麻烦!不然我倒是更希望抽他一顿为兄台出气。”
朱重八听了这话心下巨震,脸色瞬间白了。是啊!那一日独孤傲云如果打了杀了那色目人,他朱重八一人是可以得救,可他的家人呢?独孤傲云可以庇佑一时,却不能庇佑一世。朱重八此时方才懂得,不掌握绝对的大权,这天下间谁人也不能自在随性。
朱重八一言不发跪地三个头,磕得砰砰山响。
可怜独孤傲云酒醒方知头疼,打算去扶朱重八的他一个没站稳也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可是把朱重八给搞蒙了。
独孤傲云心里一阵自嘲:“这酒真是坏事。”嘴里却说:“兄台这三拜傲云实在受不起,傲云这里还回来。”
说着竟然真的要拜。
朱重八哪能让他就这么拜下去,扶着他忙道:“不可不可!”
“哈哈哈。。。”独孤傲云见自己二人现在对面而跪的样子,忽然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我两个大男人这是在拜天地吗?”
这话一出,朱重八面上一窘。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独孤傲云又道:“不如你我结为异性兄弟,可好?”
第五章 得知音叹鸡鸣早,葬华山悲神剑逝()
朱重八忙道:“不敢不敢,我一个放牛郎怎么配得与恩公结拜?”
独孤傲云笑道:“什么敢不敢、配不配的?大哥以后许能皇袍加身,那时倒是我这一介布衣高攀了也未可知。”
听了这话朱重八面上一红,道:“这。。。”
“不然我就只能还回去了!”两人此时还对面而跪,独孤傲云朝着朱重八就要再拜。
朱重八哪能让恩人拜他,扶着独孤傲云的双臂道:“好,好,结拜!”
两人就这样在独孤傲云戏言醉语之下结了八拜之义。
以天地为坛,以耀日为香,以众生为媒,以两人鲜血为祭!割破手腕歃血为盟,不誓同生共死,不誓富贵不忘。一人道此生不负义,一人道此世不忘恩。
礼罢!两人促膝长谈,从政治到军事,甚至民生都聊了很多。
之前的结拜是独孤傲云戏言成分居多,他自小聪慧,各种典籍都有涉猎。但是深聊之后就不得不对这个捡来的大哥衷心佩服。
朱重八此时已然一十有二,却还大字不识。唯一爱好就是得空去集市听一段大鼓书。他听过的不多,却是对每个故事都有自己的看法,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品评。
朱重八最敬佩的就是汉高祖刘邦,一个农人出身,毫无身世背景。却能与项羽一争天下,最后还是赢家。
朱重八对军事也有研究,虽然都是野路子打法,但仔细想来却是不无道理?据他自己说这都是和一起放牛的小伙伴们玩游戏时用的。
独孤傲云道:“大哥的那些伙伴我倒是很好奇,可以逼出大哥这么多妙计的必也是高人。”
朱重八经过这一夜闲聊也是露出了自己少年人的轻狂,道:“那是自然,他们都是那书里说的将才!”
独孤傲云哈哈大笑道:“那大哥莫不是帝王之料?”
朱重八脸色一红道:“贤弟又拿大哥打趣!”
独孤傲云大笑着连连摇手,口称“不敢”。
一夜时光于悲伤的痴人是永夜的寂寥,可此时这痴人得了一知音,却只叹:“今日鸡鸣早!”
朱重八见天明便起身告辞道:“为兄离家已久,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大哥莫忙,稍等片刻!”独孤傲云似早已预料,并未相留,只进里间取出百两纹银相赠。
朱重八见是银子一皱眉头,道:“贤弟这般可是看我不起?”
独孤傲云忙问:“这话从何而来?”
朱重八道:“这百两银子我若永以放牛为生,终此一生也无力偿还。”
独孤傲云道:“这是小弟一番心意,怎么可能让大哥偿还?”
“愚兄本就觉得不配与贤弟结拜,贤弟这银钱相赠,更是让我羞愧难当!”朱重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倒了口气接着说:“贤弟若是执意赠银,莫不言他人如何评论,愚兄自己也会觉得低人一等。这真心变了假义就不值得了!”
独孤傲云道:“大哥因何这般在意别人的看法,大哥给我的是千金难买的真义,我给大哥的不过是有价的银钱!”
朱重八道:“愚兄不才,却也心怀大志。这天下大乱许是个机会。待我自觉身份不低于贤弟之时,贤弟就是赠我万里锦绣河山,大哥也却之不恭。”
独孤傲云见朱重八这样说,也就不再强求,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递给朱重八,道:“这是最基础的剑术要领,而且又是图册,也许对大哥有用。”
朱重八这次倒是没有推辞,道了声“好兄弟”就收了起来,珍而又重地放到胸口的口袋里。
这里两兄弟如何惜别不表,且看离开独孤家的马如龙身在何方!
此时马如龙身负重伤,右臂似乎已然抬不起来。他左手拿着一根被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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