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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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生将军-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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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让他连代受罚,这可也是件麻烦事。
  「喂,这不合理……」
  柳儒生显然也没想到,强辩下好不容易让他少挨这次皮肉之苦会带来这样的一个后患。
  「本王说的就是理!再多言杖责四十!」
  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下这口气的柳儒生气鼓鼓闭嘴。见到自己这样一招奏效,不但得了一个精通儒学的人才,还弹压得口才极好的人不敢做声,自觉已经将刚刚那一「握」之仇报回来的李元磊呵呵大笑上马而去。
  ☆☆☆
  欢畅的大笑声升腾为欢欣喜悦的动力,冲破了郡王府宁静的暮色。
  这极具感染力的笑声若不是以别人一脸臭到了极点的面色作陪衬,还真让人大受鼓舞,也想来个一笑方休。
  「呵呵呵呵……你刚刚说『卯傍木生瘤“柳”』!」
  李元磊笑得连气都不顺畅了,还要非常之辛苦地重申自己的完全胜利,实在难度不小。
  ——那是因为你引的上句摆明了就是要故意引我自己说出有歧音的字才肯罢休!
  今天又拆了一天字的柳儒生一脸臭臭地看着那个传说中非常之庄重严肃非常之仪表堂堂的天皇贵族,真想把全西夏的人都拉来看这个抱着肚子满地打滚,还乱没形象地挥洒眼泪的男人——西夏国位高权重的四王子一眼。
  痛脚被人捉住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尤其碰上的对手还是个性与自己相似、惯于摆出一张道貌岸然的脸做威逼利诱行径的卑鄙小人。
  「很高兴我娱乐了你,四王子要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太快乐了我可以免费送你极乐登仙药,避免你乐而忘忧!」
  胜之不武还敢笑得这么开心的卑鄙小人,他这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从甫迈入兴庆府便与这还算是知人善任的四王子杠上至今,闲闲也过了三个多月了。
  这三个月来,由开始每次都被他威逼着用成武『连坐』的借口参与大夏国文字创造,到自己也玩出了兴趣自动投入其中,他在这个卑鄙王子手下吃的瘪也可谓不少。
  如果有『不打不相识』这种谬论存在的话,他非常乐意赏面前这笑得恍若白痴的人一记锅贴外加两个熊猫眼。
  没错,他跟这四王子是越吵越投契,越吵越成知己,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愈发对他这种阴险狡诈的手段深表愤慨——制造弱点让别人受制可是他的专长耶,什么时候被这居心叵测的四王子偷师学去,并且还施还己身?
  也不想想,他大王子可是一个人轻装上阵了无牵挂,而可怜的小小蚁民如他,在与大权在握、随时可能把玩笑付诸实现的王子进行唇枪舌剑的对战,除了保护自己之外还不得不顾及成武,一个人彷佛有了两个身体,目标过大的情况下,挡得他疲于奔命,不由得大骂偷他暗招的李元磊下三滥到了极点。
  虽然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他完全可以不管另一个人,自己一逞口舌之快,但不知为何,他无论如何都舍不下那一方曾经容纳过自己的宽厚胸怀,只好继续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与李元磊奋战于不见刀光的战场。
  所以他在与这自己凑上来成为『好朋友』的李元磊在知己知彼的斗智中总是落在下风。
  「你真的很好玩!明明上一句还这么伶牙利齿的,一看到我挥一下责杖就怕成这样了。」
  李元磊终于抹掉了眼角的泪花,站了起来。
  「那是因为别人没有忘记你以四王子身份下过的命令。」
  柳儒生几乎咬牙切齿。
  被他用『如果这个书生胆敢冒犯我,就让成武受罚』这一成命惊吓了一个月造成的恶果,就是看到他挥动那根代表权力的责杖就成了惊弓之鸟——先前四王子的确安排了近身侍卫在外面把风,反正不管柳儒生说错什么话,总之他一向外面威胁着拿起责杖就可以看到有人非常之不受控制地露出屈从的笑脸就是了。
  李元磊有趣地打量仍旧是怒火中烧的柳儒生。这个从骨子里倨傲的书生也实在好玩,毫不戒备地真性情流露的感觉已经这么明显了,偏偏就是死鸭子嘴硬。更有趣的是,他们两人明争暗斗中牵涉到的那个人更是毫无知觉,这出总隔着窗纸不桶破的好戏看得事不关己的他好乐。
  嗯,最近连这种游戏都玩得无聊了。太平静了!汹涌的暗涛澎湃了这么久,湖面依旧是一潭波澜不兴的死水,平静到他这个喜欢迎接惊涛骇浪的人大感不够刺激。
  三个月了,他们还胶合在最初暧昧不清的懵懂阶段,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也许……该给他们一个机会彼此认清楚自己的想法,有道是『两地思千里,思回人未回』,让这相处太久却毫无进展的两人隔离开来才是刺激感情飞升的最好方法?李元磊的眼珠转动着,目送柳儒生离去的背影——其实他有说让他干脆就留下来住在王府也不用跑来跑去这么辛苦,但是柳儒生却非常之不给面子地怀疑他会在饭菜中下毒,并用这个做借口,依旧天天占着成武家的后院不挪窝——也不想想,擅长用药的人可是他耶!这样诬蔑大夏国王子的清誉是要遭天遣的!
  在经过了一天快乐的斗嘴然后非常之爽地胜之于别人的不武后,李元磊连夜上书奏请夏帝让他加派禁军参加西郡平定之战。
  待柳儒生与成武知道这份请战书的既成事实,已经是在三天后的大殿。
  倏来的军令让成武错愕不已,柳儒生神色黯然。
  送军出行的那一天,整装待发的队伍为了相送的人停驻了好几回,但成武却很奇怪地一直没看到柳儒生的身影。
  也不是说一定期盼他来相送——说实话,打从认识了这个奇怪的人后他的日子就不曾好过,不是莫名其妙陷入困境就是陷入谣言,虽然每次到最后都还算是有惊无险地解决掉,但自己有时候还真有点怕他的接近。
  不过话说回来,打仗这种事很难说的,也许三年五载也回不来,毕竟大家相处了这么久,为了他,他还多多少少挨过几次杖责。真是的,养条狗过了几个月都多少有点感情,更何况打从他来到西夏这三、四个月里两人虽然说话不算太多,但也还是混成天天见面的熟人了。
  平常没事还总是会蹭到自己身边惹事生非的人,在这种时候忙得不能出现,实在有点让人伤心。
  「叮铃铃——」
  再往前就已经可以到兴庆的关隘,看到前方又来了一队送行的人,成武急忙止下了队伍。
  「成武,这次去可要争气哦,早早打胜仗回来,你也该从副将的位置上挪个窝了。」
  迎上前来的是率众相送的李元磊,但,最近常跟在他身边的柳儒生连最起码的面也没露。
  成武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直言问道:「儒生不来送我了吗?」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隘口了,出了城便不再停留,一路西进。
  「他啊!」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问了,李元磊吁了一口气。他还真怕他好心办成了坏事呢,柳儒生打从听到那个消息后就呆呆的,成武也没有任何表示,万一他的多事反而促成了反面效果,那他……咳,大不了他以后都不再欺负柳儒生了,让他欺负回来还不行吗?事实上,成武一走,他可没再有可以利用的把柄,估计柳儒生自然也不会放过可以无顾忌大反攻的机会,一定会用他的毒舌将自己凌迟之、践踏之、痛击之。
  呜……听说挟怨以报的人最凶了!想起自己今后也一样得过一段多灾多难的日子,李元磊伤痛之情倒不是假的。
  「他说他一看到你这张欠揍的脸就会忍不住想打人,为了不让你在大家面前丢丑,他就不来了!」
  伤心归伤心,别人的原话可得转告,只是个中的心情滋味,却是他转述不了的。
  李元磊一本正经地转述这奇怪的临别赠言,声音不大却恰好让别人都能听到,当际引起了一阵闷笑——成武身边的人都知道,那个跟外表不符的书生搞不好真的做得出来。
  成武搔了搔头,苦笑着拿那个古灵精怪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队伍又歇了一晌,正要再行出发时,远远的山坡上,似乎传来一阵幽怨的琴声。琴声如泣如诉,哀怨缠绵,细细听时,却是一首『邶风』: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那借一曲远古送离曲之人远送于野,伫泣如雨。
  此中深意,问君知否?
  李元磊看了看明显只觉琴声哀怨却不明琴义的人,叹了口气,喃喃道:「对牛弹琴!」
  见成武怔了一怔没反应过来后,索性用力在他肩上拍了一拍,大声道:「成武,听着,你到外面可不许拈花惹草,本王可是打算亲自给你许婚的!」
  算是心虚的他给柳儒生最后一点补偿——聊胜于无。
  浩大的队伍就这样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昂然出发了。那有如无声幽泣的琴声,在旷野上缠绵了很久,很久……
【第五章】
  「夜长梦不堪眠,一纸相思两地。问托书何处,天高离人远路。半载,半载,鸿雁罔顾归路。」
  清逸的字迹还未在素笺上干透,这首新词虽然还不曾仔细推敲其韵脚,但相思缠绵之意已呼之欲出。
  「哇!这分明就是一首情诗嘛,不如这样,我立刻就着人八百里加急送去……哎哟!」
  斜刺里伸出来打劫的手立刻受到了最严厉的刑罚。
  李元磊扁了扁嘴,好不委屈地看着最近暴力指数翻着翻上涨的柳儒生,非常之识相地化身为摇尾乞怜的小狗狗——开什么玩笑,虽然柳儒生没几两力气的花拳绣腿杀伤力是不太大,但可怕的是他闲闲没事创造出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药物!
  他到现在还想不明白那个神奇的书生是如何将补气的参茶改成泻药,十全大补丸又是怎么会变成百病催生丹的。
  暗下里查过他的底,除了知道他是宋兵部尚书柳毅昆的第三子外,其它任何多余的消息都一概不知,因为他打出生后不久就从京城里消失了。师承何处他自己不说,别人也无从琢磨,不过可以想象,能调教出他这种高徒的名师估计更不好惹。
  现在已经成为全天下乖学生的楷模,李元磊规规矩矩地坐好,眼睛在桌面上古奥的梵文与柳儒生的脸上徘徊着,却不敢开口催促——看得出来柳儒生今天心情又不太好,他的确得小心才行,上一次只是顺口提了个名字,结果害他的左臂无名肿痛了三天!更气人的是,连御医都看不出病症何在,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足足痛到柳儒生气消。
  呜,他好怀念以前有把柄在手,威风八面的日子。成武啊,你打赢了就快回来吧,你的主人需要你!
  李元磊第一百次忏悔自己多事插手别人两家的事。
  不说李元磊无限怀念自己作威作福的日子,一转眼又怔然发呆的柳儒生心情也不太好过。
  今天一早起来就因为梦里缠绵的影像而心情郁闷,老天偏又来凑趣,吹来蔽日愁云,一星两点的冷雨无端更添离绪、思悠悠。
  他在心里骂过自己一百遍这是怎么了?竟然对一个认识了才不过三四个月的男人思念至此,虽然他在时自己见着了他就没好声气,但他离去后思绪却总是不争气地将那个人的一切在心头绕。
  原来,先前自己不屑唾之的「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焦虑、李青莲「春去秋复来,相思几时歇」的悲怆、李商隐「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的痴迷渴慕都是真的。
  只是坐在窗前看雨,突然觉得有点寂寞,却无力挥去。很难耐的一种感受,自那人离去后似一直埋藏在心底,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瞬问,便掠上心头。
  「唉……」
  坐在他的对面,从伸出一根手指摇啊摇到扇出整个巴掌晃了又晃,依旧没能勾回那人的一星半点归壳的魂魄——他整个人整副心神大约都悬在那不知名的战场上飞驰。
  大有挫败感的李元磊收回自己的招魂手。
  唉唉唉,看起来,想叫这个倨傲又矜持的书生先低下他那颗高贵的头颅说实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不然怎么可能有人明明内心相思刻骨成这样了,见到自己喜欢的人仍旧半点口风不露,反而故意将别人吓到退避三舍?
  偏偏……那个不算笨,有时还算蛮精明的人却没细心到发现别人对自己的感情——他敢打赌成武这次回来这两人依旧是暗涛汹涌,但非常之不幸的,涛声依旧。
  偷偷地将手上的捷报收起,今天他来的本意是这个,不过现在就算皮厚如他,也不敢在日益凶残粗暴得完全不顾淑男形象——虽然他也从来没有淑男过——的柳公子面前招惹是非,看这情形,除非那个人亲自提头来见(当然还是得长在他自己脖子上的),其它任何形式的安慰都只会勾起他无边的怨气。
  唉,成武呀,你快回来吧!
  不管那个总闷不做声的柳儒生是不是也在心里这样期盼,总之他受够了!
  李元磊为又被冷落了一天的书本、为自己又被浪掷一天的光阴,打从心底发出这样的呼唤。
  一短一长,一明一暗,两道思念波自雨声稀沥的宫殿出发,远赴千里之外的西郡战场。
  ☆☆☆
  明月的清辉飘洒了整个乾坤,也照亮了战士们出征的枪戟。
  对于战争,成武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之熟悉的。
  他们哈察儿罕一家就是在战火中崛起。父亲一生南征北战,一直到年老体衰了才退出战场。九个兄弟长成后也个个是骁勇的战士,弄到他们的娘直后悔没能生下个女儿来,至不济,能生下个斯文乖巧的儿子也不错啊,一家子人都打打杀杀的。
  斯文乖巧的儿子?
  一想这几个字,成武心头倒是掠过一个淡淡的影子,随即又为自己这过强的联想力而失笑。
  那个姓柳名儒生的宋人书生,看外表也许是算斯文,不过说起话或做起事来却真叫人琢磨不透。
  但奇怪的,他却不惹人讨厌。
  也许是他太过占优势的外表弥补了这一切,也许也是他千灵百巧的心计总有办法在事后将别人滔天的怒火抚平。
  打从认识后就赖在自己身边不去的人,现在没再天天出现自己面前后,仔细回想他的言行,除了拿他娇纵地向自己顽皮耍赖没办法外,其实……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打从他出现后,他一天到晚紧张兮兮地跟在他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像个老妈子似地照顾他的生活。有时候也会为他单纯的高兴而喜悦,为他无赖的恶作剧而头痛不已,简直像是身边多了一个调皮又招人疼的弟弟。
  脾气好时,他那种亲昵又依赖的神态自然得快要跟他像一家人;脾气坏时,他不依不饶的小性子恶劣到让所有人退避三舍……不过反正自己也习惯了,这情形就像以前小的时候,下面的弟弟惹了祸,哭哭啼啼找上面的哥哥解决是天经地义的事。
  对呀!他怎么没想到呢?
  「一家人」这个念头如乍现的灵光闪过脑际,成武一拍大腿。
  先前想到他虽然暂时在西夏小住,迟早还是要回大宋的,到时候自己连找个去看他的借口都没有的时候还有点伤心。
  不过他现在终于找到可行的办法了!他完全可以认他作自己的弟弟嘛!这样不仅自己心头时时对他萦绕的牵挂有了个合理的名义,娘也肯定高兴能多了一个这样乖巧斯文的小儿子!
  嗯,想到他会乖乖地叫自己「哥哥」就觉得好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成武直到被传令官叫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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