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也算是被欺负了吧。我下意识地把衣领拉高,以掩住脖子上那些又红又紫的草莓印。回宫没两天,康熙又赐封十三的同母小妹妹,十八岁的十五格格为和硕敦恪公主,下嫁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台吉多尔吉。同样指派老四和十三负责公主远嫁之事。但这么一来,这宫里与十三血缘最近的亲人,除了康熙便再没有其他人了。故而,十三的心情也颇有些苦闷。
我盯着面前的荔枝,觉得早没了在圆明园时初见的新鲜劲儿。挑了个看起来最顺眼的剥开放进嘴里,也没有那时的美味了。叹了口气,将这盘荔枝推到十三的面前:“还是拿回去给你福晋吧,我不要了。”
十三一脸的狐疑,很明显就是质疑我的动机不纯。我只得说:“这次不算。我的这笔先挂起来,明年再说。”
十三一脸决绝:“没得谈。在园子里的时候,说好的一人一半。荔枝拿回来,你说因为我口风不严,让四哥知道了张明德的事,要追加到三分之二,我也认了。现在不知道你又要玩什么把戏,天知道你明年会不会让我搬座荔枝林回来给你。”
我无语:“要吃鸡蛋,我也不用守着下蛋的母鸡吧?”
十三毫不松口:“对你这种具有突发,跳跃,发散型想法的女子就说不清楚了。”
我立时就开始拍桌子瞪眼睛的,准备与十三大干一场。岂料,热身动作还没做完,开场白也还没出口,就看见九阿哥胤礻唐带着他的随身太监何玉柱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立马从大野狼转变为小白兔,对十三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口中低声道:“九爷过来了。”十三也很配合地摆起了阿哥的架子,还指了指茶壶,让我给他奉茶。
刚把茶端给十三,胤礻唐就已走到了跟前。在行礼问安后,胤礻唐笑问十三:“十三弟,我在这坐会,不介意吧?”
十三忙道:“九哥哪的话,十三怎会介意。你快请坐下,月喜,上茶。”
胤礻唐坐下笑道:“十三弟最近着可算得上是春风得意啊。先是和四哥保荐的年羹尧被任命为四川巡抚。后是十三格格又传来了身怀翁牛特部郡王的骨肉。现在十五格格也被封为了和硕公主,嫁往科尔沁部。十三弟,皇阿玛真是对你们恩宠有加啊。”
十三面色如常,还笑着说:“九哥玩笑了,十三道是很羡慕九哥能长伴宜妃娘娘膝下呢。”我在一旁腹诽:老九,要把你的亲妹妹全嫁到蒙古去和亲,你就不会这么幸灾乐祸了。简直就是明知故问,揭人伤疤嘛。
忽然胤礻唐又扯到了另一边,说道:“不知十三弟最近去过八哥府上没有。他才纳的那个月姬,不仅精通琴棋书画,温婉柔媚。且那歌艺,舞技也堪称京城一绝。比起咱们旗人女子,又别有一番韵味了。八哥宠她的不得了,据说八福晋为此气得上吊都上了三次了,哈哈。。。”
十三摇头道:“九哥也知道我不是个管事的人。今天若不是听九哥说起,十三还真不知道呢。”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胤礻唐称还要去胤礻我处,先走了。
被老九这么没头没脑地一搅合,我也没了和十三斗嘴的兴趣。闷闷地坐在石凳上问十三:“他莫名其妙地提起那个月姬是什么意思?”
十三望着我哑然失笑:“我还说你这个小姐脾气怎么忍得住呢,原来你都没听懂九哥的意思。他是说世间女子多的是,你这般庸脂俗粉哪能影响的了八哥。”
我听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啪”的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恨道:“十三爷,我不管,你一定要到我去见见那个月姬!”
十三惊得一口茶全数喷在了他身边的贴身太监胜武身上:“月喜,你以为我是谁啊?带皇上的近侍宫女出宫。你不想活,我还有福晋要陪呢!再说了,你和八哥不早就没关系了吗,你又何苦呢?’
我斩钉截铁地回道:“你不是女人你不会知道。你可以在女人面前批评其他女人,却不可以在她的面前夸奖另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与她相貌极相似的女子。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上这个月姬一面。十三爷,你来负全责。”
十三又一口茶喷在了胜武身上,胜武吗面哀怨地盯着我,我只好当他不存在,继续怒火滔天,口沫横飞地陈述我要见月姬的理由。冷不防,老四的声音森然出现:“好啊,我也对这个月姬很有兴趣。老十三,咱们现在就出宫去拜访老八。”
我立刻从八婆变身为淑女,望住老四一脸甜笑:“四爷,喝点花草茶吧,降火的。”见我如此变脸,十三和胜武当场石化。
可惜老四并不领情,冷然道:“老十三,咱们现在就去老八那里帮月喜见识一下。”
我只得给十三使眼色,十三趁火打劫地指了指桌上的荔枝,见我点头才向老四这个冷面王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一旦冷下脸来,怕是超自信的FRJJ也会顿生寒意的。
但老天爷并未就此放弃我。没几日,康熙听闻皇三子胤祉受令编纂的《律例渊源》初稿已定。龙心大悦之下,带着赵昌,玉华,我以及几个侍卫便装去了胤祉府。
我坐在马车里兴奋的不行。到了清朝这么几年,还从没逛过京城呢。可我一探出头去,就会被赵昌教训,只能用手微微挑起布帘,从缝隙里参观这三百多年前的北京城夜景。
此时的北京城,因还未宵禁,故也称得上是灯火通明,人流熙攘。沿街店铺林立,酒楼,饭肆,戏馆无不显示这是康熙盛世下的皇城。
到了胤祉的诚亲王府才发现,今天这是热闹极了。太子胤礻乃,老四胤禛,老八胤祀,老九胤礻唐等各自为政的阿哥们居然都在席上。见到康熙突然到来,众人又是叩头,又是请安的忙乎了半天,才算是真正坐下来。
康熙环顾四周,对诸皇子一起给胤祉成书道贺一事很是满意,频频点头。笑问道:“刚刚朕在外面就听到这里边喧闹一片。有什么事啊,也和朕讲讲,让朕也高兴高兴。”
胤祉上前禀道:“回皇上的话,适才八阿哥来的时候带着他才纳的小妾月姬。咱们都听闻月姬的歌舞技艺堪称冠绝京城,就闹嚷着要见识一下。”
康熙微笑道:“也好,让朕也看看这让八福晋都没奈何的妙人儿。胤祀,让她出来表演表演吧。”
胤祀应了一声,回头向身后的贴身太监马起云低声吩咐了几句。没多时,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抱着琵琶款款走了进来。大厅之中顿时小小的骚动了一下。
常说“灯下出美女”,可这女子简直就是玉人了 。在明亮的烛光下,她的肌肤宛如半透明的白瓷,在鹅黄色衣服的映衬之下更显得肤如凝脂。眼波流转,盈盈欲语。五官虽与月喜长的有七八分相似,但相比之下,姿色仍胜月喜一筹。最重要的是她举手投足间的那万千风情,决非一般女子可模仿,追比的。
月姬向康熙跪拜之后,便弹起琵琶,莺声呖呖地唱了起来。
我一脸黑线地看着这堆听得如痴如醉的人(幸好我家老四定力好,还是那副黑的可以挖石油的冷面孔)。悲哀地发现我完全不知道她在唱什么,连歌词我都听不懂。没理由啊,月姬不可能拿着琵琶唱能剧吧。但是我还得从众地做出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唉,真是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可最难的还是做宫女啊!
我都熬得快思觉失调了,月姬才停了下来,盈盈拜谢之后走回到胤祀的身边。这时,我的考验也开始了。
康熙抚掌笑道:“这月姬的苏州评弹果然称得上一绝,尽显其中精髓。难得啊,是吧,赵昌?”
赵昌连忙答道:“正是,比宫里的又是另一番味道了。”
我正为耳朵被解放而感激上苍的时候,不小心瞟见了胤礻唐给胤礻我使了个眼色,正觉得有问题。刚一动念,胤礻我已大声道:“皇阿玛,据闻您身边的宫女月喜也曾长居南京,江南小调唱得颇为动听。不如让她御前献艺,也表演一番吧。”而底下还有不少人随声附和。
一滴大冷汗冒了出来,御前献艺?!我那点三脚猫工夫献丑还差不多。人家唱苏州评弹呢,那要多少年功力啊?我平时在KTV里嚎的那些口水歌,怕不够做别人的下饭菜。
我又看了看康熙,他端着酒杯,微笑不语。其实按理说,皇帝的近侍宫女一般是只负责皇帝的起居饮食,这歌舞表演的另有他人负责。但今天康熙兴致极高,只怕。。。。。
我还没“只怕。。。”完呢,康熙就已经开口:“朕平常也听说你的江南小曲在宫里也是小有名气了,还没听过。今个儿正好,你去唱唱。唱好了朕有赏。”
于是,我就在万众瞩目的关注下闪亮登场了。在经过胤礻唐与胤礻我的面前时,我特意对着他们笑了笑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先走到乐班处,低声交代了几句,才回到大厅中间,向康熙行过礼后唱了起来:“滴翠飞红香风扑面,醉春色冉冉露笑颜。繁华盛世浮生迷恋,夜未浓绵绵梦魂牵。。。。良辰美景似水流年,花憔悴痴痴对谁言。。。。”
大厅中鸦雀无声,任谁都没料到,怕谁也没有听过这曲子。我自得地笑笑,看来老祖宗说的真好,一个人的本事越多,对自己越有利。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包括我自己都快忘记了我会唱四川清音。
我还在做导游的时候,我的好友的妈妈是剧团的台柱。在她那里,我学得了一点四川传统戏曲的皮毛。只是回到清朝后,整天担心这忧心那的,哪有什么心思练习。不过我这用辣椒养大的嗓子,唱川剧是吼不上去了,但几句清音还难不到我。成功地扳回一局,我回眸看了胤礻唐他们一眼,毫不掩饰对他们的不屑。
胤祉首先鼓起掌来,接着胤祥,胤祀。。。。也拍起手来。康熙笑问我:“这曲子,不是江南小调,朕从没听过呢?”
我轻声说道:“回皇上的话,这是四川清音,是月喜以前在南京的一个邻居教的。”
康熙点点头道:“论唱功,还是月姬唱的好;但月喜唱的呢,很有股子新鲜劲儿,意境也好,你们二人就算平手吧,朕都有赏。”
我和月姬越众而立,跪下谢恩。我却觉得背后有两道炙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悄悄回首一看胤祀正死死地看着我,而我身边的月姬似也有所察觉,望向了我。
我早就觉着不对劲了,早前看到月姬的时候,她对胤祀的眼光有眷恋,有爱慕,有痴狂;而胤祀看她的目光中有怜惜,有宠幸,独独少了“爱”。也就是说,胤祀并没有因为得到这个形似月喜的女子而忘情月喜。我不得心里惨叫:要不要这么刺激啊?三角恋不够,还要来个四角恋。老天爷,你不如再把十三,十四一起加进去,我一次性解决得了。
康熙喝的兴起,把我和玉华派到堂下候着,身边留赵昌侍侯。
我和玉华坐在廊下,望着星空闲聊。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一把娇柔动人的嗓音响起:“月喜姑娘,月姬可否与你单独聊聊?”
我扭过身去,换了件淡蓝色旗装的月姬俏立在身后。玉华见状,看了看我。我朝她点点头,交代了一下,同月姬走到一边去了。
却没料到月姬招呼也没打一个就向我跪了下来。天啊,我可不是康熙,我可受不起,会折寿的。我连忙拉起月姬说道:“月姬姑娘,您可别吓月喜,月喜可承受不起您的大礼。”
月姬的眼泪已掉了出来:“月喜姑娘,我求求你,你帮帮月姬,别见八爷了。月姬知道,八爷的心里还记挂着你。八福晋也说过,若不是月姬长得像姐姐,根本八爷就不会收我,我也进不了府。姐姐,我求你了,八爷是月姬的天,是月姬的命,月姬不可以没有八爷,不可以离开八爷的。”
我心酸地看着这个满面泪痕的女子。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女子不管你多么本事,你也只是依附于男子身上的附属品。她们的生与死,乐与悲,身家性命只系于男人的喜恶之间。月姬如此,月喜呢?
我将月姬扶到廊下的凉椅上,把她的泪水擦干,缓缓说道:“月姬姑娘,你放心。月喜现在就可以对你保证。从今以后,月喜决不私下面见八爷。这样可好?”
月姬闻言抬起头,似是不相信我会答应的这么爽快。我向她坚定地点点头,她才展颜一笑。可笑意还未扩散开来就已凝结在眼中,她惊恐地看着我的身后。
我心里暗暗叫苦,回头一看,宛如从冰窖里刚捞出来的胤祀正冷冷的看着月姬,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都说老四冷,可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寒意。而今素来温和的胤祀想不到一变脸,杀伤力远远高于老四。让我都有些站不住了。只是心里知道不能示弱,还是规规矩矩地先把礼数做够,给胤祀行礼。
胤祀不发一言,冷冷的又看了我和月姬一眼,转身走了。月姬呆了呆,也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我望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在八月的夜晚中轻轻打了个寒颤。。。。。
数日后,京城中传出一条不大不小的消息:八阿哥胤祀的爱妾月姬暴病身亡。
惊 魂
我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对十三嚷道:“你凭什么就不肯相信我?!”
十三很是无奈的样子:“月喜,就凭你和月姬说的那几句话,以及八哥的表情和反应,能证明月姬不是病死,而是自杀或是被逼死的吗?”
我非常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可以!”
十三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了:“月喜,难道你认为八哥对你还余情未了,才杀了月姬向你表示吗?”
我瞬间有了将十三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装的是猪脑还是豆渣的冲动。但好在我还记得他是阿哥,在多次深呼吸之后,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当八阿哥是白痴,也不要拿我当花痴!你这个低能,八阿哥的生母虽然低贱,但他好歹也是皇子身份。除了太子宝座,他想要什么得不到,更别说区区几个女子了,自愿送上门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可偏偏遇上个月喜,不但不拿他当回事,还把他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他若真的得了月喜,也不见得真有多么的宠爱。只可惜求之不得,就觉着稀罕了,才让旁人认为他长情。他这样对待月姬,不过是想告诉别人,一切妨碍他的人,若是他得不到,也要毁了去!”
十三终于点点头:“照你这么说,也未尝没有道理。只是京城里这么多王公大臣,谁的府上没有过姬妾,下人暴亡的事,总不成事事之间都有关联吧?”
我已经是要吃人的样子了:“我不是说事事都和我有关,但背后总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十三,你府上暴亡过几人?!”
十三摇头苦笑道:“月喜,身边有你真是一点都不会闷哪。”
康熙49年,对十三来说,是很悲戚的一年。在这一年里,他远嫁蒙古的大妹妹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都因为难产死在了异地他乡。十三心里很难受,我却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只能尽量地陪他聊聊天。而胤禛做起了“富贵闲人”后,除了请安和处理政务外,也难得进宫了。幸好宫里还有十七,可以用来调戏打发时间,我真是无聊透顶了。
终于等到了康熙的木兰围猎了。这次与康熙47年不同的是,太子,胤禛,胤祀等留守京城,而胤祥,胤祯,胤礼则随驾前往。
还是轰轰烈烈的哨鹿,还是热热闹闹的赐宴,还是与蒙古王公间的“大哥与兄弟”的游戏,还是恩威并施的康熙。一切的一切,都还是那个样。可谁又料想的到,过了今年之后,朝局中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我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旁边的十七早一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