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半途‘离席’?”依他的说法,拖把刚应该是喜欢她?
“噗——”丁沛阳嘴里的面全喷了出来,未退去的红潮淬地加深成猪肝色。“你……
你今天是怎么了?”
“说嘛——”她急于得到答案。
“这……很难解释啦,因为我只和心爱的女人……做‘那档事’。”他尴尬地说。
“哦?”那也就是说,她不是拖把刚心爱的女人,所以他才会“煞车”?心头无由
一阵酸凄,现在她应该感激拓跋刚的悬崖勒马,否则她这厢折损的除了“夫人”和“兵
将”以外,恐怕还得“割地赔款”呵!低头盯着碗中的面,她纳闷,氤氲的蒸气嗅起来
为什么没有刚才的香?
“你怎么哭了?”丁沛阳惊讶地慌了手脚,她几时让人看过她掉泪?
“哭?”她哭了?为什么?为了她不是拓跋刚心爱的女人?“没事,牛肉汤溅到眼
睛里头去了啦!”
“你怎地这么不小心?又没人跟你抢,慢慢吃嘛,来,我瞧瞧。”丁沛阳心疼地抬
起她的下巴,充满关爱的眼眸跟着向她靠来。
一直保持敞开以通风的大门,突然多了条高巨的人影,拓跋刚脸色铁青地堵在那儿,
一口涩牙的酸水由抿紧的嘴角嘶出。“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拖把刚,是你?”黎琪闻声马上扭头看向他,眨着濡湿的眼,她还以为是自己眼
花。
“很抱歉打扰了。”拓跋刚怒发冲冠地表情可没半点愧疚感,他快车杀来,为的不
是欣赏她与别的男人亲热。
“你是谁?”许是情敌的本能,丁沛阳一见拓跋刚就觉不顺眼,加上对方来者不善
的霸王相,他保护的姿态便摆了出来。
“鸟咧,你没资格问。”拓跋刚眯眼忍着想劈人的冲动,眼前的白面书生想必就是
报告上常常出现的丁某某。
“你们……”黎琪插嘴。拓跋刚讲话这么冲是习惯,但一向温和的丁沛阳怎么第一
次见到人家也跟个仇敌似的?
“你不要怕,有我在。”丁沛阳没让她说完,他环住她的纤肩揽她入怀。
此超过尺度的行径触炸了拓跋刚的怒火,他气冲九霄地扯掉丁沛阳的手腕。“不准
你的鸟手碰她。”
“你谁呀你?”丁沛阳不悦地甩开拓跋刚抓来的掌。
这甩的动作随即引发拓跋刚的反击神经,他猛个左勾拳挥得丁沛阳飞摔到桌上,因
重力加速度的关系,木桌桌面当场从中间断成两半,然后与丁沛阳一同跌落到地上,接
着是那两碗牛肉面。
“哎呀——”丁沛阳痛得站不起来。
“你干什么?”黎琪恼极地推开他,然后担忧地搀住丁沛阳问:“你有没有怎么样?”
仰头,她又朝他叫骂——“你无聊啊?没事跑来我家羊癫疯,你当你是什么大人物呀?”
“我……”拓跋刚嘴才开就被她喝阻。
“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你给我滚!”黎琪声色俱厉地指着大门吼着。
“你……”拓跋刚愤怒得浑身发抖,紧握拳头的臂膀上布满暴戾的青筋,急促的呼
吸使他跟着大起大伏的胸肌更为壮观,他咬牙切齿瞪着她,她怨恨的态度,和袒护那书
生的肢体语言,已然表明了她的抉择。
他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叫他抑郁得又踢翻了一张椅子,方才夺门而去。
第八章
日子总是要继续,在消沉数天后,黎琪又恢复职业本色,四处东钻西挖,寻找偷拍
的新目标。
至于拓跋刚,她已经放弃也必须放弃,毕竟她得维持在他面前仅存的尊严,她怕和
他再相处下来,会轻率地露出对他的爱慕。是的,爱慕!当她为他茶不思、饭不想之际,
她便恍然大悟,他不知何时早就攻陷她不曾让人进驻的心房,只是固执的她一直没察觉。
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为避免他用此事来耻笑她,她宁愿与他作个毫
无瓜葛的陌生人,如同初次在雨中偶遇以前那般。唉,谁教她爱上一个像阳光般耀眼的
男人,却又有着似阳光般刚烈的脾气。
这天,她乒乒乓乓地奔回家,人尚在五楼的楼梯口,便嗅着菜香,一路拉着嗓子,
对六楼屋里正在下厨的丁沛阳喊着——“阿沛,我跟你说一件怪事,今天张律师告诉我,
有人在前几天就替我还清所有的债……”
纳闷且兴奋的声音和冲刺,在撞见沙发上坐着的意外访客而顿止,黎琪非得揪着门
框才能煞住步子。“水……柔?”
此时丁沛阳恰好说:“琪,你有朋友……喔,你看到了。”
“你来干什么?”黎琪防备地蹙着眉,和她的毛毛腾腾相比,水柔的从容闲适总是
显得那么优雅高贵,令她自惭形秽。
“你好。”水柔不以为忤。
“我出去——习酱油。”看气氛似乎不对,丁沛阳于是随意找了个借口识趣地消失,
好让两女详谈。
他前脚下才踏出,黎琪便已不客气地冷声道:“若是没事,我想早点休息。”
“我是没事,但是拓跋刚有事。”水柔展着不变的浅笑。
“拓跋刚?那关我什么事?”黎琪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说来还真和有关耶——”水柔笑,不枉她前来当和事佬,你瞧,黎琪的眼神有多
仇视,可见唷——“唉,明明是桩两情相悦的美事,偏偏我们家的臭男人是‘爱面族’,
硬弄得两败俱伤。”
“什么意思?”黎琪有听没有懂,她是专诚来炫耀的吗?我们家的臭男人?瞧她叫
得多亲热呀!“回来以后没再见过他,如果这是你登门拜访的目的。”
“没错,那的确是我来的目的。”水柔温文颔首。拓跋刚这几天狂飙的脾气已快炸
毁整个“七圣”总部,黎琪要是再不出现,“七圣”怕是要迁馆了,以免成为历史上的
名词。
“你到底要说什么?”黎琪的直肠子实在受不了此等拐弯抹角、不着边际的弦外之
音,若非水柔的气质不容亵渎,她本来要说——“你有屁快放。”
“你好歹算是媒体工作者,相信你对‘七圣’必有耳闻。”水柔善气迎人,她就是
欣赏黎琪的这般豪爽劲儿。
“那又怎样?”黎琪蹙额。“七圣”之于百姓已是一种常识,那情形就好比大家都
知道现任总统是谁。
“其实外界把‘七圣’神化了,我们不过是一群志同道合、上一辈又是世交的结拜
兄妹,家世背景和资金刚好较旁人多一些。”水柔和颜悦色地阐述。
“你跟我说这些干么?”黎琪模糊的脑袋越来越抓不住重点。
“因为你也将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呀。”水柔嫣然一笑。
“你别哭了嘛。”拓跋刚焦躁地搔着那头庞克短发,在花语嫣的周围踅来踅去,嘟
嘟囔囔。“鸟咧,班杰明在搞什么鬼?话也不交代一声就把人丢给我,嫌我还不够烦吗?”
郁恼地坐下来,他又叨念。“才刚被水柔催着从总部赶回来就遇到这种鸟事,我怎
么这么倒霉?”
“拓……跋……哥哥……”花语嫣泣不成声。
“啊?是。”鸟咧,人家哥哥都叫得那么顺口了,他只得连忙接应。
“班杰明……是不是……不要我了……”花语嫣娇柔稚的童音哭得有点哽咽。
“他怎会不鸟……要你呢?他只是——去办一下事情。”他自己都让女人抛弃了,
哪来的鸟心情去管别人的鸟事?班杰明,你这鸟人给我记住!
“他……一定是……不要我了……呜……”花语嫣拼命用奶白粉手的指背,揩拭眼
眶边的汪汪大水。
“没——有的事。”猩猩巨掌不由得拍拍她的肩膀,拓跋刚在心中把班杰明骂得臭
头。
“呜……他说他讨厌我……他不喜欢我……他不要我了啦……”花语嫣伤心欲绝地
把圆嫩嫩的小脸埋在他的怀里。
“乖,不要哭嘛。”拓跋刚很自然地出手搂住她,鸟咧,说得他都想为自己类似的
厄运掬一把同情泪。
在别墅附近踟蹰不前,结果被管家瞧见而放行的黎琪,正欢天喜地又忐忑不安地冲
进来。她不晓得拓跋刚看到她时会有啥反应。水柔业已向她说明一切,包括他说不出口
的爱,与以为无望后的自虐及虐人,尽管她不高兴此话竟是由旁人转达,但念及他别扭
的个性也能勉强接受,毕竟他那天本是要来表白的,不料冒出个丁沛阳搅局,接着又被
她扫地出门,依他自尊心超旺的牛脾气,没当场杀人放火已属大不易,因此,她打算给
两人都再一次的机会。
“拖把刚,我……”黎琪灿似朝阳的甜笑,瞬息万变降为夕阳西下,她椎心断肠地
瞪着这一幕。“……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黎琪?”拓跋刚闻言立刻回眸,阴霾的气压霎时化作晴空万里。
鸟咧,他如今才知道自己比想像中的更爱她,爱她可以不去计较她是否有过别的男
人,反正他之前也有过别的女人,故他凭什么自私地用不同标准的八股传统去约束她?
何不就让过往如云烟,他要和她重新认识,重新开始,重新出发。
“黎琪,真的是你!我……你怎么啦?”他欢喜擂鼓地想抱紧她猛亲,好解这一百
多个钟头的相思苦,所以半天才留意到她眼里的冰冷。
“你和水柔苦心积虑地编造那些谎言,仅是为了叫我来看你热浪的演出,你不觉得
你很无聊吗?”她鼓起勇气前来,居然只是来让人笑话,她感到受骗和受伤,她果然太
相信人了,才会落入人家的圈套。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谎言?什么演出?我和水柔什么?”拓跋刚疑惑地扬着
眉,都怪花语嫣的哭声太吵,害他不能集中精神去思索她话中的涵义……花语嫣!
他恍然大悟,不禁哄笑地指着怀中人。“哦——你说的是她呀,她是我……”
“二嫂”两字还没脱口,黎琪森然拒听。“我对你的情人没兴趣。”
“情人?她?哈哈,你误会了啦,她是……”拓跋刚尚不察事态严重,兀自笑得很
开怀。
“我没有误会,我干么要误会,我有什么好误会?”黎琪皮笑肉不笑。
“你真的误会了,她是……”拓跋刚逐渐嗅到烟硝味,忙不迭地解释。
“拓跋刚,我不想搞清楚你的变态心理,只是请你记住,我是人,我有尊严,我需
要工作生活,和我这种无所事事,以嘲弄为乐的纨绔子弟不一样,我没空陪你玩此等下
流粗俗的游戏。”他非得伤她那么深吗?
“我不是……”拓跋刚百口莫辨,相不相信因果报应?现在这个剧情是不是很熟悉?
他蓦地想起水柔昨天劝他的——或许他也误会了黎琪和丁某某的关系。
“至于你帮我偿清的债务,我会想办法还你的。”黎琪丝毫没有丁点耐性听完他说
的每一句话,匆匆丢下一堆寒气,她旋风也似地刮出去。
“我……”拓跋刚欲哭无泪,想追上去说明白,又不能放着已哀号到天塌下来都不
受干扰的花语嫣不管,只好叽叽咕咕地数落班杰明。
“琪,桌上有你的快递……老天,你的脸色有够差。”丁沛阳从厨房出来对刚进门
的黎琪说。
“快递?这么一箱会是谁寄来的?”自从父亲出事以后,她每天忙着钱事,根本没
时间与朋友有书信上的往来。
黎琪好奇地拿起整个箱子用手秤了秤。“嗯,颇有一点重量。”
“一会儿再折吧!”丁沛阳取下她手里的箱子放回原位。“你看你,最近工作比以
前更像拼命三郎,眼睛累得都要闭上了。”疼惜地磨搓她的发顶,他建议:“何不先去
洗个热水澡,再吃碗热呼呼的牛肉面,然后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你放心,自己的身体我会注意的。”黎琪苦笑。
丁沛阳说得没错,这两个月来,她为了想早日还掉欠拓跋刚的人情,因此不眠不休,
夜以继日地抢新闻,若不是那股“气”支撑,她恐怕早已摆平倒下。
“你要是真会注意,我就不必那么操心。”捏捏她的鼻子,他说。“嫁给我吧!让
我好好照顾你。”
“你晓得我最恨给人添麻烦,而你每天来帮我弄吃的,已经教我很过意不去了,我
怎能再增加你的负担?”黎琪感动地摇着头。
“你不是麻烦,也不是负担,能帮你弄吃的我甘之如饴,亦是目前我唯一能为你做
的事啊!”他原以为现在会是表白的良机。
“阿沛,谢谢你。”黎琪笑着搂搂他。“我黎琪真是何德何能?竟能遇到像你这么
好的人!”
“是呀,但只能当你的‘好朋友’。”嗳,又遭滑铁庐了,日剧“101求婚”中的男
主角也没他惨。长长一叹,他陡然击掌道:“是‘他’对不对?那天莫名其妙揍我一拳
的那个雅痞,你近来失去的爽朗笑容全是因为他,对不对?”
“让我们来看看这快递里有什么宝。”是又能如何?黎琪顾左右而言它。
打开箱子,里面尽是正宗美国耶鲁大学夏、冬两季的运动服,有长袖、短袖、无袖,
有帽子、裤子和篮球队的外套,另外还有个小巧可爱、大丹狗脸型的呼叫器,它龇牙咧
开的大嘴部分,刚好被设计做显示萤幕。
黎琪心中的疑云登时散开,这张面貌熟悉的臭狗脸,不是拓跋刚那只吓了她好几次
的“老鼠”是谁?
“怎么回事?”丁沛阳茫茫然。
“喔,一个朋友开的玩笑。”黎琪不得不这么说。
忽然,呼叫器响了,接着在大嘴萤幕上出现了一排数字,丁沛阳看了后问:“5305
2什么意思呀?”
“呃……那是……”黎琪怔忡,然后窘笑地抱着整箱的衣物躲进卧室里。“我要去
睡觉了,你不是要回婚纱店吗?不送你罗。”
事实上,丁沛阳哪一次离开时她送过?
——我想你,我爱你!这便是那些数字的意思。
“死拖把又在耍啥把戏?”她唾骂,不用想也晓得,此新新人类用的代码会是谁搞
的!
她该把呼叫器摔烂来泄忿,但又有点舍不得。
“鸟咧,”她吐舌再皱眉,全未留心到她在无意间说出了他常用的口头禅,“才不
是舍不得,我只是想要瞧瞧他要玩什么花招。”
想他之前无声无息两个月,这会儿突然“复出”,犹见背后必有斗大的阴谋在等着
她。
呼叫器又响了,上面冒出——“52053053770”
……我爱你,我想你,我想亲亲你!
是的,思念总在分手后,她也想他,她也想他的吻……嘎,不,她觉得自己像个白
痴,人家不过是闹闹她,她的心却依旧怦然乱撞,脑海里满是他意气风发的狂德行。
“死拖把到底要干什么?”
嘴巴型的萤幕随即告诉她——“3854330”,跟着是——“564335”
——三不五时想想你,无聊时想想我!
“神经病!”黎琪骂,她最痛恶欺骗,上一次的经验教她不敢轻言再信,可骨子里
她又企盼那些CALL机密语是真的,矛盾的愁绪缠着百转的柔肠寸寸在抽搐着。
像是不愿就此放她好过,呼叫器的字型以连续的方式不断地重复跑着——“728517”
——亲爱的,我抱歉!
“抱歉?他?不可能,这铁定是假的。”黎琪将呼叫器甩到床上。
小小的萤幕忽然刷成一片红,红色的画面徐徐往内缩,最后缩成一颗红亮亮的心,
调皮的红心由左向右转呀转呀的,便带出一条白底红字的字串,她抑制不住地用眼尾偷
瞄,那是——“5845201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