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一惊,“怎么这么仓促?都不了解深入点,你岁数又不大。”
“有区别吗?”沈边儿有点自虐的笑着,“对我,都一样的。”
戚少商看他的表情心里就泛着不是滋味,把眼对上去逼问:“沈边儿,你和雷卷到底怎么回事?我一年前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看你俩就更不对了。”
沈边儿躲开他的眼神,背靠在墙壁上。半天,看似轻松的一笑,“能有什么呀,我们不就是分了。只不过分得不够潇洒,没那么愉快。”
“其实我俩当初不就没认真吗?你也知道我们都不止彼此一个伴儿,也没想过玩一辈子,所以分个手搞成个仇人似的,挺可笑的。估计现在再见,我俩都该忘了,一笑泯恩愁了吧。”
戚少商怀疑地问:“你真这么想?”
沈边儿盯着自己的鞋子,嘴角扭出点笑来,“嗯,哈,也许吧,谁说的准。”
大门被砰地重重推开,又一件家具——沙发被搬了进来。沈边儿走过去指示着摆放的位置,比量喧闹了好一阵,房间又因为搬运工的离去重新安静下来。
戚少商看着沈边儿背影孤零零的呆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脸上带着那几许说不清滋味,自己看来总觉酸楚的笑。
他深呼了口气,还是说了,“沈边儿,你回来的消息,我告诉雷卷了。”
三天后,打电话找戚少商的却是息红泪。
“喂,少商,昨天我在飞机上碰到雷卷了。”
“什么?他飞哪儿?”
“还飞哪儿?你看我现在落脚在哪儿?他回s城。”
“回来了。这小子,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少商,不是,我觉得他那状态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
“他变了个人一样。少商,你我都知道以前的雷卷,爽朗痛快,有什么说什么。可他今天冷静的吓人,冲我说话都象是不带感情。说什么有笔生意过来谈,还不让我告诉你们,说生意忙还不知有没空闲。”
“这样…”戚少商捏紧电话,猛醒着:“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回来找沈边儿的。”
“找沈边儿?他们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红泪,我也不知道,不过预感不好。你知道雷卷住哪里吗?”
息红泪也有点着急,“不知道,我下了飞机就不见他人了。”
“那我去找沈边儿。”
戚少商挂上电话,冲进去跟主编请完假,出门打的士直奔沈边儿暂住的地方。
砰砰地敲了半天门,里面晃出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是沈边儿的表哥。
“沈边儿早上就出门了。”
“那他电话号码多少?”戚少商边问边掏手机,却猛然手一空,裤兜里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了?”
戚少商不知该郁闷该叹气,“我的手机可能掉出租车上了。”
“嗨,”沈边儿的表哥立刻深表同情,一挥胳膊,“常事,我都因为这报销了好几部手机了,得,进来打。”
戚少商这才略松口气,进屋直奔电话。号码拨了出去,却没有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公式般的话语。
“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18
顾惜朝刚和一位公司客户谈完有关软件设计上的问题,把人送进电梯,电话就响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略带点生硬断句感的男声,“顾,是我,Jason。”大出了口气,“你没换号码太好了。”
顾惜朝顿觉事情有异,皱起眉问:“Jason?出什么事了吗?”
“是雷和沈,他们俩刚才进来陶吧。两个人都不说话的闷坐在位子上,雷在不停地抽烟,苏觉得有问题,会出事。”
“有这么严重吗?不是心情不好?”
Jason语调也跳跳起来,“不,不,顾,我绝对相信苏的直觉,气氛不对,是那个话——“山雨欲来风满楼”,已经闻到风的味道。我和苏都想起可以叫你和何过来劝劝。可戚的电话又打不通,只有你了。”
顾惜朝抬腕看表,马上就到下班时间,“好,我立刻过来。”
一路上,顾惜朝也打了戚少商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他权衡了半天,又拨了个电话号码过去,没过多久,戚母的声音响了起来。
“喂,找哪位?”
顾惜朝嘴张了张,欲言又止,半天还是把电话挂断了。
陶吧里客人不少,基本分为两批,下午来的正要离去,刚刚进入的多半还在聊天状态。
Jason看着雷卷和沈边儿两人坐的位置,又摇头又耸肩。从服务生手里端过啤酒,心怀侥幸的乐,还好只是半陶吧半酒吧,没有什么烈酒。
“雷,沈,你们不捏陶?” Jason放下酒,心里却响起另一个声音,他们要捏陶才怪。
沈边儿勉强笑笑,难看得象哭。雷卷冷冷的抽着不知道第几只烟,也不说话。
Jason只好自说自话,磨磨蹭蹭地不离开,“哈,你们这么闷,不如我给你们讲个笑话,有一只高脚杯和一只咖啡杯一起过马路,刚到路中间,有人喊“有车来啦,小心啊”。车撞上它们俩个,结果,咖啡杯没事,高脚杯被车压碎了,你们说为什么?”
无人答话。
Jason停顿了几秒,刚要自言自语地公布答案,雷卷抬起头,眼神仿佛飞向靶心的镖,又狠又准地十环命中,截断他继续的心思。
“呃…你们继续。”
Jason拿着托盘退出来,冲苏耸了耸肩膀,“我没办法了,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劝不出话。”
苏也无奈的摇摇头,思索一番:“Jason,要不然我去吧?”
“哦,不!亲爱的!”Jason叫起来,“我们的孩子一定反对,他的父亲我也是。他们俩都是成|人,绝不能大于孩子。”
“知道了,等顾惜朝吧。”苏笑着摸摸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
年轻的服务生端着盘子溜过他们身边,努起嘴一笑,“老板,我知道答案,有没有奖?”
Jason一副魔鬼脸地转头:“有打!”
“雷卷,你别抽了。”沈边儿猛地抢过雷卷手中的烟,那姿势僵硬又怪异,抢过烟来,烟头带火星处正烙在他手心,明显的看出脸色一扭曲。
“呵…呵…”雷卷看到他的样子,只是笑,笑地满是嘲讽,“你现在管我抽烟了?以前干嘛去了?这半年干嘛去了?我哪怕抽出肺癌只要不在你面前死,你就没那一点不舒心是吧?”
沈边儿默默揉熄了烟,“我们早分手了,雷卷。”
“对呀,都叫上雷卷了。多干净啊你,你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了,跟大马路上的阿猫阿狗一个情分段,是吧?你也不是他妈的同性恋了,要娶妻生子,过你的天伦日子了是吧?”
“卷哥…半年前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乓的一声,雷卷把手里的打火机狠砸在地面上,眼中的怒火象遇了风,噌地都窜了起来,“你他妈的说个屁清楚!你说你家让你去丹麦,不走不行。你骗人,全是骗人!你爸妈根本不想把你放那么远,是你一门心思的非去不可。还跟我说什么先别跟家里闹了,让我顺着家里结婚,你根本设计好的,就把我一人蒙在鼓里!”
狂风骤雨。沈边儿还是静静的,声音带着些低沉的沙哑,“都过去了,说它也没意思了。”
“没意思?哈,”雷卷都快把自己笑进去了,“对你当然没意思,你甩的干净,一人跑丹麦快活去了。我呢?当初为和你在一起我跟家里摊牌,你去丹麦没了消息我又四处打听,结果是什么?我被人给耍了。你压根没想跟我在一起吧?看着我和家里闹成冤家你乐得很吧?你没来真的你他妈当初干吗招我啊!招了我又为什么做这不是人的事?你说啊,你说啊!你解释给我听啊!”
雷卷说话间已经逼到沈边儿面前,双手扣住他的肩头,大力摇晃着被他桎梏下的人。
沈边儿却陷入在他最后的逼问里,眼光惨淡了半天,终于嘴里压出一句话:“没什么可解释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下雷卷猛然愣在那里,被当头的冷水浇了个促不及防。半年来想了无数次,他会不会有苦衷,会不会有原因,原来全不是那么回事。他居然承认了,承认欺骗,承认耍他,承认地轻轻巧巧,没有一丝驳回。
混蛋!怒火宛如原子弹爆炸的尘嚣,轰地冲上头顶,雷卷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王八蛋!”挥舞起拳头猛砸向沈边儿,凶狠的力量带着沈边儿整个人陷入沙发里。
啊!目睹这情景,周围四座响起女士尖叫的声音。站在吧台位置的Jason张大了嘴,“糟糕!”
一拳出手,雷卷就象挥发着小宇宙的圣斗士,眼睛发红、晶亮地俯看着沈边儿。
沈边儿慢慢从沙发上爬起来,嘴角裂了,鼻子里淌着血,一滴两滴地落在衣服,裤子上。他的胸膛起伏,隐隐地仿若抽泣,眼睛里却是干的,没有泪水。
“你想打就打吧,不要打死我就行,不然你也要做牢。”
雷卷顿觉热力顺着眼球的血丝蔓延地发烫,红了眼,红了肺,红了肝,搅浑了一池沸腾的血水。
“你虚伪!混蛋!骗子!你现在还说这话,还要骗我?骗我同情你,骗我傻子一样团团转!”
揪住衣襟的手钳子一般收紧,甚至可以听到骨节格格做响。雷卷疯了一样拽着沈边儿,愤怒的拳头不择方向地落下。
砰!乓!拳头砸到人身上的闷响混杂着玻璃器皿哗啦啦的落地声,沈边儿被一次次摔到桌角,沙发边上。他没有反抗,木然地被狂暴的力量大力扭转着,袭击着,无声忍耐。
“住手!住手!”Jason和两个服务生都被这场面吓变了色,上来拼命拼命拉住雷卷。“快住手啊!会出人命的!”
被反扭住手臂的雷卷疯狂地挣扎,他眼睛只看着倒在桌脚的沈边儿,朝天的怒火烧地青筋爆跳,那模样在Jason眼中看来就象终结者里因走投无路而自爆的机器人。
“天啊,沈,你没事吧!”
沈边儿鼻子本已经流了不少血出来,被雷卷推搡着,又被破碎的玻璃划伤了手臂,鲜血顺着狭长的伤口流了一地,怖人极了。
他低着头,嘴角抽痛,却说了句:“出去打吧,在这儿损坏人家东西。我不会反抗的,去哪儿都一样。”
雷卷目光爆涨,盯着他,死死地盯着,那眼神里满是钉子尖样的怨毒。他抽出手臂,颤抖地挥舞着。
“姓沈的,你别想还清,别想!我死也不会让你还清!”
说着排开制服他的人,气冲冲的推开围观的人,从大门走了出去。
19
顾惜朝看到一个人影从陶吧门里出来,气势汹汹完全不顾左右的架势。
“雷卷。”看清容貌让他反应出这个久已不见的人。
雷卷听到他在叫自己,抬起头,看了好半天不说话。伸手探进裤兜里拿出香烟,点燃了吸着吸着,又突然狠狠地把它摔到地上。
顾惜朝往陶吧里看,担忧地挑起眉毛,“发生什么了?你和沈边儿怎么了?”
“你管不着。”雷卷没好气。
“我不想管。”顾惜朝冷冷打量他,“你看看自己的样子,和一个自焚者有什么区别。”
雷卷冷哼一声,阴起脸说:“哪怕自焚也是我的事,是我和他的事,谁都别管!”
“你没救了。”顾惜朝不再理他,掀开海螺串的帘子,走进陶吧。
满眼打破秩序后的重组场面,刚才围起的人群已经散回各自的位置,服务生蹲在地上收拾着满地的碎玻璃。顾惜朝的眼神转向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Jason正拿着药棉帮沈边儿止血。
“顾,你可来了。”
顾惜朝走到他们面前,解释说:“正是下班高峰,半路上堵车了。”他打量着浑身是血的沈边儿,不用说也猜到了刚才的情景,只是没想到雷卷有这么狠。
“伤的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沈边儿还没说话,Jason先开了口:“需要去医院看看,伤口最好让医生消毒,胸腔和内脏也需要检查,预防内出血。”
沈边儿喃喃的说了句:“没事的。”他的精神显得很委顿,连说话的声音都倦地微弱。
“不用说了,我送你去。”顾惜朝看着沈边儿的样子,语意坚定。
在市医院重新消毒包扎了伤口,又做完各项检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顾惜朝靠在医院的玻璃窗前,夜风中的短发被风吹的几许凌乱,他勉力听着每一个人走过的声音,不让自己的思绪凝结到某一个忌讳的点。
抬头看到沈边儿从治疗室走出来,顾惜朝把他让到长椅上。
“先休息会儿。”
沈边儿冲他感激的笑笑,说了声谢谢。此时他脸上的血已经擦去,除了嘴角的裂口和脸侧的微肿,几乎看不出异常。胳膊上割出的伤口被护士包裹好,又用纱布穿过脖子掉在胸前。
沈边儿察觉顾惜朝的目光落在胳膊上,赶快不在意的说:“口子不大,是医生太夸张了,弄地好象重病号一样。”
顾惜朝收回目光,问他说:“你和他怎么遇上的?”
沈边儿的嘴角还疼着,说起话来必须很小心才能避免牵动伤口,“他约我去的,他比半年前神通广大多了,我的一切都打听到了。”说到最后苦笑连连。
顾惜朝看着他问:“他就是回来找你的吧?沈边儿。你们俩以前那么多年感情,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至于那样?”
沈边儿半天说不出话来,艰难地低下头,慢慢把脸埋在完好的左臂里,声音出来时已经完全变了调。
“是我欠他的,我拉着他一起认真,结果先逃的是我…我的确是个混蛋,胆小鬼……我居然还认为他会忘记,看到他那么痛苦,我…怎么办,怎么办…死了都还不清…”
长长的走廊,顶上隔一多米一个白光节能灯。这里本该是明亮的,可顾惜朝听着沈边儿哽咽的话,看着他抽动的肩头,却觉四周都蒙着一层灰色的阴暗,推床的轱辘吱呀呀地和地面摩擦,发出机械性的响声,纯白的被单覆盖着人形,起伏的线条,好静,好静…
顾惜朝猛然心一跳,手抓紧沈边儿的手臂,象安慰他也象安慰自己似的重复:“别怕,别怕…”
走出医院,沈边儿的脚步慢慢地,象灌了铅。
顾惜朝看着他的样子一想,突然觉悟过来,“你不想回家去是吧?”
沈边儿没否认,也没承认,语调都是苦涩的。
“不回去也迟早会被找到…我不是想躲,只是,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只是,仍然无法面对吧,过去的逃离,过去的亲密,过去的爱人,现在的怨恨。顾惜朝同情地体会着沈边儿的心情,舒缓地一笑,“走吧,先去吃饭,然后你去我家暂住,反正我也只有一个人。”
半夜十点,戚少商无奈地又一次敲开拜访过一次的门。
“沈边儿还没回来吗?”
看清门外的是戚少商,沈边儿的表哥呜咽着吞下嘴巴里的零食,摇着头说“没”。
戚少商烦躁的出了口气,这段时间他找了不少地方,息红泪也一家家地给全市各大酒店打电话寻找雷卷,只是消息全无。
“你找沈边儿有急事?都来两趟了。不如你给他留个电话号码什么的,等他回来我让他打给你。”表哥满是好意地提醒,“这小子平时回家挺早的,怎么也不会彻夜不回。”
戚少商心想能回来倒好了,可又不能跟他表哥直说。只得从兜里掏出笔和名片,把自己家里的电话写在上面递给他。
嘱咐着:“他要回来了,照这个电话打给我,你也知道我的手机丢了,还没来得及补办卡。”
“行,没问题。”表哥看了看,顺手把名片塞到裤兜里。
戚少商到了此时,也觉疲倦,刚想告辞,突然脑中闪过一念头。拉住沈边儿的表哥问:“其实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半年前沈边儿为什么突然去了丹麦?”
一说起这个,表哥来了精神,有了话,“嘿呦,谁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他家刚遭完事,全部指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了,不好好守着家,死说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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