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秘书小姐惊魂未定的空挡,两人已经推开经理室的门,坐在液晶显示器前的顾惜朝抬起头,眉毛浓黑,却显俊秀。
他显然很吃惊在这里看到戚少商,但也只是抿了抿嘴,没有表现出更多的表情。
戚少商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他和顾惜朝很少以这种面对着,又很陌生的状态出现。平时除了在家里,两人结伴出门都有吃饭,泡吧之类的目的,不觉尴尬。而如今这样,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和顾惜朝住在一起,有着伴侣的关系。
傅小姐很善解人意地打破了这种尴尬,“顾先生,我们俩的手机拿错了,你大概还没发现吧。”
顾惜朝面色意外地掏出手机,大约是没电停止了工作,但他还是很快觉出她说的不错。
“不好意思,”他略带抱歉的闭闭眼,修长浓密的睫毛叠在眼窝上,漂亮得惊艳。
“是我拿错了吗?好象在买饮料的时候我放过手机。”
傅小姐微笑着接过他递来的手机,“没有关系,我若不是同样放手,你又怎能拿错?何况失去后获得未必不如之前。”
她难道习惯这样文艺的说词,不知道,反正在这之后她以更漂亮的结束词将现场交给了两个沉默的男人。
“顾先生的手机在你朋友那里,我的来意完成,也该告辞。”
轻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在完全离去的瞬间回头,意味深长地吐出句话:“顾先生,三月不是个适合喝冰镇饮料的季节。”
留下顾惜朝呆呆的继续着沉默,直到戚少商走上来把手机递给他,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在额上一吻。
“惜朝,我很想你。”
没有再开口说任何话,顾惜朝在戚少商侵袭而来的阴影中叹息一声,两个人的手臂缠绕着彼此,抱在了一起。
戚少商没有问顾惜朝为什么一夜未归,也没有提让他诧异的冰镇饮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开口,好象潜移默化中有什么被分隔在碎纹玻璃后,无法看无法摸,只能在恍惚中看到几分模糊不清的影子。
就如鬼魂,生死,意念,越看不清越是不能触碰。
晚上,顾惜朝按时回到家,两人都不想出门吃,于是从楼下的饭馆定了几个彼此爱吃的菜。
香菇醉鸡,菠萝咕姥肉,客家豆腐,清炒西蓝花,都用饭店的方形方便盒装着,热气迷醉。
其中的咕姥肉,似乎是经过了店家的改良,那颜色嫣红的如唇,透着暧昧的生命。他们刚吃了几筷子,顾惜朝就从菜盘里挑出一个亮晶晶的樱桃。
很大,流光魅动。
“咕姥肉里也会有樱桃吗?”他问,象夹着钻石的鉴赏家。
“是菠萝罐头里的吧,可能是杂果的。”
顾惜朝认同了戚少商的猜测,他把樱桃放到嘴里,轻轻地含着。
“咸的,也是甜的。”
黑色眼睫和红润的唇在餐厅昏暗的灯光下开合着,出奇的鲜明,吸引着戚少商飞无法抑制地去捕捉他呼出的气息,留连他眼窝面颊上的淡淡阴影。
顾惜朝是冷的,如任何你想得到,却无法全部拥有的珍宝一样冷冷的和你隔着沟壑。然而吻却能把一切点热。
樱桃在彼此的舌尖翻滚,隐隐泄露的蜜汁和津液牵引了急促的呼吸。
它,果然是咸的,淡淡的咸着,一咬变成了甜,可又未必全是甜。
“惜…惜朝…”
“唔……嗯…”
急促的喘息象缺失了水的鱼,魅色的汁液在眩晕的动态中凝固。
咕姥肉让它凉着去吧。两个人的头顶蹭过餐桌上低压的水晶流苏灯,贴合扭动的身躯碰响了碗碟桌角,一路跌撞来到卧室。
抵死纠缠地甩入床垫里,深深的陷入,如同不愿回喘的呼吸。他们激|情而淋漓地亲吻着,手指轻颤着剥落对方的衣衫。
于是满室盈满低沉的喘息声和亲吻滑动在躯体上的脆响,他们真的象两棵纠缠的树,盘根错节,藤蔓紧缚,抵死不休。
第四章 棒棒糖的魔法 上
4月3日 ? 晴 ? 南瓜车的魔法在十二点消失,棒棒糖的魔法却在这时开始
阳回来了,突然出现在门口。他冲我笑,一贯的风趣,“欢迎吗?”
我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很想开心的雀跃,可笑容却怎么也出不来,反而微酸。
“你不高兴?”他狐疑的问。
我摇摇头,不,不如说我根本就不知道答案,我只是在他出现的一刹那发现自己既无兴奋也无波动。
可怕的发现。
这一点太坦白了对他并不公平,于是我让自己笑着抱住他,用吻截止了话题。
满带旅途风尘的他去了浴室,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四散的湍湍水声,很可怕,凡安静中不断维持的同一声响都很可怕,就好象心跳。
抱紧柔软的靠枕,把整个人缩到沙发里,听到自己的呼吸。我需要温度,却没什么能给我温度。
因为我孤独,比他不在时还孤独。
整个晚上阳在耳畔不断说想我,我不怀疑,他从没说过爱我,从没说过天长地久,所以他是诚实的。
于是在床塌上,我和他一般地疯狂Zuo爱,我让他进入,还期盼更深,甚至撕裂我为两半。
因为我发觉Zuo爱能湮灭我所有的思想,没有疑惑没有躁动。使我如黑暗中舔舐棒棒糖的小孩,舌头上有熟悉的味道,就可以很安心很安心的忘记那黑。只是我从没数过兜里的棒棒糖,有几只?能支撑多久?
我惧怕的黑暗却不会结束,我只能舔着舔着,每融化一分就离棒棒糖魔法消失的时刻近了一分。
做到极夜,在他身下的我哭了,轻颤的脊背却刺激他泻了出来。高潮的迷醉,他很体贴地亲吻着我汗湿的身体。
“然,你瘦了。是我不好,让你哭。”
我继续颤抖着,却再也哭不出来。
“请给我棒棒糖,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他一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因为我说的如此之轻,如此之变调。他只是继续说着,“我想你,然,想你。”
“去莫高窟啊,昨天隔壁的导游跟我说要带手电,为了保护壁画洞里没灯,不照着就熊瞎子摸黑了。”
“那也不能拍照?”
“大概是的。”
“果然最珍贵的东西用什么都无法记录,只能用眼用心了。”
“小戚,你再说抒情的我可把我妹介绍给你了,黄沙漫天的你说点豪气的好不?”
“你妹不是妖怪吧,我得退避三舍?”
“瞧我这长相也不是啊,我妹啊只是被言情深度腐蚀的浪漫女,比如这敦煌,在她眼里就是个风沙与热血混杂的徇情圣地。”
“小女孩。”戚少商笑着定义,信奉这类浪漫就是不用去做而是去看去想,比如徇情,听来多么激昂壮烈,看某某地某男某女徇情的报道也颇具心随激荡的价值,可实际平实的幸福比这不好上几倍?何况又有几份爱到了非骨肉相融,一起赴死的地步?
说白了只是满足了人不甘平凡,体味另类人生的心理。
“你这路开的对吗?”小赵皱眉端着张游览地图,找不到北的说。
“敦煌出来,东南方向25公里,我是照着这方向开的。”
“知道,可总觉得不对,小戚同志,此次莫高窟之行可只有你我,若是迷了路陷入茫茫沙漠,从此与风沙为伴,血肉风干,白骨森森,成了两具深埋地底的怨灵。”
戚少商不动生色地继续开车,边接着他的话说:“最好几百年后重出地面,怨气不灭,化作沙漠孤魂,吸人精血,飘忽不定。然后你我在莫高窟门口蹲着,凡人过要问三个问题,答不对就吃了,答对了你我羞愧不已,撞莫高窟墙壁再死一次。”
小赵一乐,呵呵干笑,“好主意,惜秦皇汉武都没找到活几百年的方法,竟让我们摊上,幸哉幸哉。就不知能不能换成在门口收门票?”
“幸哉就好。”戚少商猛的刹住车,冲满脸疑惑的小赵粲然一笑,明媚万分,“小赵,我们真的走错路了。”
啊!!!!!幸哉的人尖叫起来也是让任何听到的人幸哉自己的耳膜够厚,精神够坚强的。
“小赵,面对现实吧!我们迷路了。”
戚少商若不是梦到这尖叫绝不会在黑暗中醒来,好家伙,对敦煌的记忆深刻至此,竟然能在梦里重放,来了半场“案情”重组。
他使劲地伸了个懒腰,长手长脚地,很自然地发现顾惜朝的位置没了人,用脸贴过去,他躺的地方已经没有余存的体温,连熟悉中的味道都已散去。
看来出去很久?
戚少商睡意全无,披上睡袍一路光脚踏过卧室,客厅,四处寻找,最终推开了阳台的玻璃拉门。
因为空而显得特别宽敞的阳台上只放着一张藤椅,顾惜朝躺在上面,浅白的睡袍,裸露的细长小腿。他把头侧靠在椅背上,呼吸轻浅,却睁着一双眼,没有睡着。
“惜朝,失眠了吗?”
顾惜朝听到戚少商的问话,身子动了动,似乎半天才听明白,却仍旧平淡的说:“只是醒来,便睡不着。”
戚少商走上前,面对着蹲下抚摸他的脸庞。他很瘦,虽然从来没胖过,但现在更瘦,下巴都已尖削。
“惜朝,总这样不好。你每天还有繁重的工作,身体怎么吃的消,不如去看看医生吧。”
顾惜朝很疲倦地闭了闭眼说:“不会天天如此的,只是偶尔。”他的嘴角轻轻地一翘,“其实我很想睡,我会睡的…”
戚少商心里难言的心疼,他也躺到藤椅上,在顾惜朝身边抱紧他,塞满了双人藤椅的全部空隙。
身体接触的温暖似乎很让人心安,顾惜朝的头慢慢偏向戚少商的肩头,他靠在那里,很久以后,静静地睡了过去。
戚少商也朦胧着模糊的睡意,他记得顾惜朝在睡前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他说“你记得童话里灰姑娘的十二点魔法吗?钟声一响,繁华散去。”
“可是有的魔法是从十二点才开始的,黎明近在眼前,最暗的夜如露水般脆弱。你最好不要胆战它会从何时消失,不然就是黑暗复黑暗,折磨复折磨。”
戚少商胸口一阵桎梏,隐隐不安的问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如此颓然。而顾惜朝却疲惫地移动着脑袋,合眼而言。
“因为我不喜欢吃棒棒糖。”
第五章 棒棒糖的魔法 中
暗室里是没有白日该有的光线的,只有仿如黑暗影子的暗淡红光。
戚少商立在工作台前,静静等待药水泡着的底片显影。空闲里带着胶皮手套的手收拾着一堆器皿,隔数分钟就翻转几下不锈钢罐里的显影液。
喜欢用底片摄影的他也连带着喜欢自己冲洗照片,这是一项精密的活动,复杂的顺序,每一份药剂的配比,每一个步骤都如此严苛,直接影响到相片的效果。
可他很喜欢,喜欢这份挑战,喜欢从黑暗中浴出美丽的过程,也喜欢在每一步中专注而又偶尔调皮地走神。
显影液在罐内清晰地流动,戚少商放它回原位,低头凝视着投射在显影罐上的微光。
暗,又不是无边无底的暗,冷,却又是和冷抵触的淡红。他蓦然地联想起顾惜朝来,他和他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不及躲避地撞入一个交点内,竟不知道由何开始至今。
只记得,初见顾惜朝的那天是冷意而迷醉的,在本市酒吧林立的不夜街里,那个装修考究,久富盛名的3366酒吧内。
顾惜朝那天穿的一身纯黑的皮衣,精致的眉眼,放射的气焰,他冷冷的坐在吧台前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修长的手指攥在灯光辉映下熠熠生光的玻璃杯上,剔透而冷漠。
这样的他没法不吸引众人的目光,也包括了坐在沙发上的戚少商和他的两个朋友。
〃嗨,你们猜他是吗?〃雷卷首先发问,他点燃一支烟,透过氤氲的烟雾注视着男子的一举一动。
戚少商轻抿了口酒,好笑道:〃不该是问我吧,我可不是正牌的,除了对此全盘接受,至今可尚未投身伟大的同性恋事业。〃
〃行行,你得了,不就控诉我们把你带偏吗?我们还真没那意思,想想你小子也够幸福的了,有一大美女追着,一招手指,唾手可得。谁做那破坏份子!〃沈边儿不屑地瞥眼,他和雷卷都是gay,对三人早已不是秘密,戚少商接受地坦白,他们自然也没了那敏感,插科打诨,互相调侃。
雷卷深沉状道:〃3366不是有名的gay酒吧吗?他来这里就不该是直的吧。〃
〃别啊,〃戚少商赶快皱眉,〃我还没隐形呢,我可不就是直的很的。〃
沈边儿又来一瞥眼,〃少来,该知道的你没少一样,只是没做而已。我倒怀疑你原本就是,只不过眼光过高,没遇到让你动心的。〃
他随即伸手轻轻一指吧台边的男子,〃那还真是极品中的极品,你要不要试试?晚了,可就被满酒吧的垂涎目光吞了。〃
戚少商无所谓地笑着,他把目光定在男子的身上,确实极品,均匀的身材,修长的腿,足以让所有灯光暗淡的容貌,可吸引他的不是这些,而是男子身上那种难以捉摸的气质,冷,热,远,近,他似乎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挽留的奇异色彩,宝石,或许可形容。
〃你们俩要不要赌我成功还是失败?〃戚少商突然站起来,冲吧台走去。
留下雷沈两人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实在没想到他,他还真去了。
戚少商并不习惯和陌生同性攀谈,所以他走过去,只是坐在男子身旁,冲服务生要了杯兑苏打水的白轩尼诗。
侧头看向男子,他手中端着一杯澄黄的透明酒液,仍旧在喝。速度不快,但也堪比生灌。
总觉得他并不会喝酒,戚少商转动着手中的杯子,体察了一下自己的这个位置接受了酒吧里多少道目光涂炭。
男子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一口接着一口,喉结滚动,无味地吞咽着酒液。
这样的僵持直到男子的脸变的越发苍白,跌跌撞撞地走向洗手间。戚少商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扶在大理石的洗手台前呕吐,翻江倒海,充满劫后余生的毁坏性。
没有去接近他,点了一支烟,戚少商悠闲地靠在洗水间外。
烟雾刚萦绕起来,男子就带着醉意地走出门来,他看着戚少商,停住脚步,眼中冷芒烈焰交替而来。
〃干嘛跟着我?〃他说,声音很清澈,但毫无情感,醉意升腾。
香烟夹在手指间,戚少商没有回答,而是迎着他的目光,一看到底,不带迟疑。
沉默中烟灰慢慢累积,终于支撑不住,簌簌跌下。那轻轻的一落好似又一场僵持的开始,可男子却结束了它。
他靠近戚少商,浑身的酒气在体温中温暖地蒸发,挑唇一笑,放纵而古怪地魅惑,〃等我喝醉了,记得带我回家。〃
他的个子很高,和一米八二的戚少商完全是一个水平线,因此眉对眉,眼对眼,不由得人不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力。
可不等戚少商反应,男子已经抽身离去,他回到原位继续品尝着酒,一杯一杯,和开始并无两样。
戚少商却确定自己,已经动心。
到男子真喝软下去,戚少商也就真的把他带回了家,不顾雷沈两人的唧唧歪歪,他万般无情而不耐烦地挂出了免扰牌照顾酒醉之人,闲人退避。
〃完了,戚少商这回真是要弯了。〃雷卷在门外只觉天色阴沉,即将地陷。
而沈边儿想的却是,〃如果你我不能守住今晚的秘密,你猜红泪会不会杀了咱俩陪葬?〃
〃老天,但愿他只是好玩。〃
那一夜,门内的戚少商忙的很,他出让了床铺,出让了枕头,喂了浓茶,报销了自己的白衬衣,之后趴在沙发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几近中午,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人站在他面前,米色的休闲T恤,柔软趴服的短发。男子把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静的望着他。
〃嗨,醒了。〃戚少商一跃而起,狠命地揉了揉头。
男子好似不认识般紧盯着他,经过宿醉的眼睛有些轻微凹陷,因此特别的深刻。
戚少商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千万别说你不记得我了,就算我大众脸,好歹你昨晚只对我一人交代过醉后送你回家,没有印象就太伤人自尊了。〃
男子没笑,甩甩头问:〃有咖啡吗?〃
即时泡出,两杯速溶雀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在接近午时这个不早不晚的时间里,空腹喝着苦涩的浓褐色液体。
之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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