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 第十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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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 第十二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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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也就在这等同的时刻,你心里面的声音也就这样慢慢地消失了。
  你少年的自己,也渐渐隐去在这些真实的,已经不复存在的心声中。
  七堇年:为了忘却的纪念
  散文集《被窝是青春的坟墓》自序
  ……即使明日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题记
  回首那些错把倾诉冲动当做创作才华的无知年生,在兵荒马乱的晚自习上,在熄灯的宿舍里,我们总是在一堆堆耀武扬威的习题和试卷的缝隙间,在应急灯渐渐微弱下去的光线中,一手撑着深不可测的夜,一手写下无处倾诉的话。
  那是一种盲目的、消耗的状态,照管自己的生活,打理那些千头万绪的杂念,喝自己冲的咖啡,睡自己铺好的被窝,吃自己餐盘里的饭菜,写自己的作业,考自己的试,做自己的梦……世界的悲伤与灾难都太多,我们活在平静遥远的角落,无力怜悯。人间既非天堂又非地狱,末日尚远,我们唯能维护着自己的天地,“埋头做着功课做着世间的荣辱”……就算是洪荒滔天,也总有他人去担当……文字成为内心的形而上的依靠。
  那些执念,那样的旧时光,一晃就过去了。
  而今仿佛是站在一个青黄不接的尴尬路口,失去的是招摇撞骗的痛快诉说,未曾获得的,是笔走天涯的洗练淡定。已经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写字,因为心里有了羞赧和踌躇,对纷繁复杂的眼之所见有了惧怕。不知道我应该怎样写,写这无法书写的自我,怎样诉说,诉说这无法诉说的世界。
  回过头去看看那些浸透在白纸黑字上的生动的悲喜,切肤地感觉到,在那样一个唯唯诺诺的苟且年纪,伤情似乎是装点生命的勋章,好像只有凭借那些,幻觉般的,被我们脆弱的主观承受力无限夸大的非难,我们才得以拥有热泪盈眶的青春。
  尽管,生命中的温暖一直都与我们遥遥在望,而我们只不过是拒绝路过。
  “之行,如果有天我们湮没在人潮中,庸碌一生,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努力活得丰盛。”二十岁的时候,读到这样的句子。写这话的人又说,“世界之大,我却不知其近或远”。
  在我脚踏的这片狭小天地,经历的,不过是寻常的青春,看到的,不过是平凡的世界。在过去心高气傲的年头上,因不懂得该如何聪明地活着,所以总觉得连生命都是身外之物,“好像这个世界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因此想起了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岁,因为一些小事踌躇满志,连走路的步伐都快了起来,仿佛急于直面人生;但是当鞋里掺进了一颗硌脚的石子儿,便又会呼天抢地,抛戈弃甲,觉得世不容我。但是终于在其后的其后我渐渐承认,活着的价值,在于要有一个饱满的人生。隐忍平凡的外壳下,要像果实般有着汁甜水蜜的肉瓤,以及一颗坚硬闪亮的内核。这样的种子,才能在人间深处生根发芽,把一段富有情致的人生传奇流传下去。因知道若干年之后的人世,再也不会有人惦记我们的存在,因此这段饱满的生命,是我们以生之为人而骄傲的唯一见证。
  这些年的时间,为着实现这样饱满的人生,断断续续地做着一些代价高昂的遥远的梦,断断续续地写些不叫文字的文字,断断续续地被生活的遗憾所打岔,跌入低谷,并且拒绝任何搭救,自己慢慢摸索着爬起来继续走。这青春,与世间任何一段青春无异年月里那些朝生暮死的悲喜,也就这样野花般自生自灭地燃烧在茫茫命途上,装点了路人的梦。
  故人对我说:“要有最朴素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说这话的少年,早都成了记忆深处的那些花儿,走上了更远,更美的路。只是这样的话,我一直都唯唯诺诺地记得。我也是这样感激涕零地知晓,我何其所幸“如果不是因了你们,我何以能这样平安成长,渐渐变成一个健全的人呢”。
  记录这旅途的大部分文字,从高一到高三毕业,用了整个成长的时间来完成它。
  印象深刻的,永远是书写它们的时候某个十六岁的晴朗的秋天下午,某个心绪不平的高三的晚自习,某个毕业之后的夏天的深夜而经过了这一切,我常常不解的是,为何我们而今常常惭愧当年的种种矫情,但却又暗地里明白,当初身临其境的时候,我们的体会的确是真实而切肤的。于是这只能归结为这样一个冷静的解释,那是因为我们长大了。那是因为,好多年前如锥子一般刻在我们心底的,所谓时光断裂的声音,成为了永远的回声。
  年华里,我们失却的是一种心情。
  未曾想到,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我们的出生年代,成为了一个字正腔圆的集体烙印,被用作追捧和诟病的代名词,无论我们有着多么迥然不同的生存姿态。但是我仍然相信这些千姿百态的理想和悲哀,功名和败落的后面,有着本质上相同的,对世界和生命的勇敢诘问。这正是我们为何要紧紧抓住语言的权利去表达内心的最初的动机。即使无论这思考和表达的方式与内容怎样。我始终相信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殊途同归。
  所以。
  因了成长本身的不完美,我希望这些如原石一般尚经不起雕琢的文字,能够以一种最接近成长的本质的真实形式即充满了热泪,过错,遗憾,美好,希望和绝望的姿态纪念我业已逝去的那段珍贵岁月。那些我们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着长大的少年时代。那曾是,也将是属于我们大多数孩子的一段最清澈最美好的时光,如同所有,所有所有踏过了中学岁月,踏过了高考,踏过了命运的沼泽,在险些陷下去的时刻,被意志和希望重新拉回到一条更值得坚持下去的路上的孩子们所亲身经历过的那样。
  看,在这个充满爱与被爱,伤害与被伤害的世界里,生命对我们是吝啬的,因为它总是让我们失望;可是,生命又是这么慷慨,总会在失望之后给予我们拯救。
  之所以将本文集的名字命名为“被窝是青春的坟墓”,是因为这个名字对于我而言的重大意义。我非常怀念它。
  这是一句暗号。我们那些彼时笑容灿烂,而今四散天涯的孩子们,永远都会记得它。借这样一个温暖的名字,我只愿如此诚恳地,表达我对所有正在成长中的孩子们的祝福,就像我一直被祝福的那样
  要有最朴素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
  即使明日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1' QQ或MSN里面总会看到几个家伙挂着签名抒发一些小情绪。
  “XX,你留给我的誓言让我感动!我不会辜负你的!一定!”70年代的言情片。
  “生活好贱啊!人生好贱啊!可是越是这样老娘越要活着,跟老娘斗嗷!”励志片。
  “老子写不出来啊!”和“今天再不交稿就死!”动作片VS战争片。
  “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望之火。这三个字在唇齿间翻转:我要钱。”搞笑片。
  “如果这辈子无法做一个勤奋的人,那么只求下辈子做一头纯真的奶牛^___^!”……科幻片。
  以及“……”,又及“……”
  2' 然而也有一些是无法这样昭然说明的,也不能被人听后就可以笑笑表示理解。
  你不能对某个特定的人说:“其实我……”,也不能对别人承认出:“这是因为……”
  3' 你在或许初中或者高中的时候喜欢过某个男生。
  那个男生有好看的鼻子和眼睛,皮肤是黝黑的,很高。站在球场和同伴打球时总是投中的最多的那一个,他跳起来的姿势削薄又矫捷。你站在二楼教室的窗前看着,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世界上最帅气最好的家伙。
  开始你们并不熟悉,后来因为某些巧合终于令你们靠近了起来。
  你们放学回家要走同一条路,有一次打扫卫生晚了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你若无其事地跟他说,“要不要一起回家。”他没有迟疑就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你们找到很多话题,你和他看过同一本书,你们喜欢同一个人物。而他说起的电影,有的你没有看过,也尽量附和。在心里记下了名字,打算在这个周末找碟来看。他兴高采烈地说起篮球来,你搞不懂那些复杂的名词,回到家你上网按照他说的一个一个去寻找解释。
  在下一次聊天的时候你明显做足了功夫,他的话题都能够应对。
  你所做的那些他都不知道,他也不用知道。
  你陪他追看过一整年的篮球比赛,在班级里的女生中你和他的关系最好。他也曾经对别人说过,“XX啊,她和别人不一样。”他也说过“我们啊是好朋友。”
  你曾经为“和别人不一样”这件事情开心过,那时候你忽略了后半句的意思,“即使和别人不一样但也只能是好朋友。”
  后来他又喜欢上学校里面的某某某。穿裙子长头发,很漂亮又柔软的女孩子。他把写给那个女生的情书给你看过,让你帮忙修改错别字然后又工工整整地誊在干净的信纸上。
  你看着他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抄写着你给他改好的情书,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均匀。
  你想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也参与了他的幸福呢。
  “喂,其实我……”
  他疑惑地抬头询问你,你还是把话吞了下去,“我是说,这个字写得不太好看。”
  “喂,其实我……”其实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
  4' 然而也不尽是这样一派青涩美好的。
  5' 女孩A和女孩B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女孩B因为家庭和性格的关系,一直在班级里面都不怎么受欢迎,就连老师都不怎么喜欢这个上课时读课文声音总是最小的女生。
  而女孩A无论是家庭还是人际关系都比同龄人更为突出,人缘也是百分之百的好。女孩A一直尽力帮着女孩B,在任何方面上。在她被欺负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帮她修改作业,在考试前接她来自己的家为她复习。两个人的影子在头顶白色的日光灯下,模糊得就像是一个人。
  后来女孩B的一切也就真的慢慢好了起来,她开始有朋友,也开朗了很多,在班级里面也渐渐受瞩目,老师也说其实她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
  随后不久被推荐到区级的演讲比赛,然而在比赛的当天下午才发现丢了演讲稿于是被视为弃权。
  而转天在课上老师不断地说起她怎么样不负责任的时候她忽然站起来,走到女孩A的面前把手里面的纸屑猛地甩到她的脸上。随后一切都太清楚不过,但在老师问起为什么把对方的演讲稿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女孩A咬紧了嘴唇都不肯说话。
  要怎么说呢,怎么解释给他们听?
  是真的想要帮助你的,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真切地想要把手伸向你。但也是真的不想让你超过我。
  即使是矛盾,但这些确确实实都是真的。所以能怎么说呢。
  已经什么都不用说了。
  6' 在少年的时候,谁说不能完全地感受到悲伤。那些困惑,矛盾,喜欢,是非,犹豫,甜蜜。都是尖锐的。真真正正的。无论哪一种,都是一样的,它们是你说不出来的声音,并行在你心中。
  为什么只有自己被泡在这种艰涩的心情呢,酸涩浸入四肢百骸都不得找到方法。那些挣扎着等待被释放的声音,最终变成了只能回荡在你自己心中不为人知的声音。
  然而在时光节节败退后,这些真实能够暴露在地表之外了么?随后你才了解,你牢牢攥住不放的与其说是这些事件或者人,不如说是那个时期让你羞愧的或者青涩的自己。
  7' 等到多少年之后,你再见到他,已经能对着他开起玩笑来说,“哈,其实我以前喜欢过你呢。”
  你甚至已经记不起在他们两人还不熟悉的时候自己红着脸绞着手指练习着放学后怎么样才能自然地对他说“一起回家吧”。
  而又多少年后,那个女孩子终于能够摇着头边笑自己幼稚边对同伴轻易地承认,并自然地说起“这是因为我嫉妒着她。”
  她也已经忘记了是怀着怎么样矛盾又尖刻的心情把对方写好的演讲稿团乱了又一次次铺平,最后还是闭上眼睛撕碎了扔进垃圾桶里面。
  然而也就在这等同的时刻,你心里面的声音也就这样慢慢地消失了。
  你少年的自己,也渐渐隐去在这些真实的,已经不复存在的心声中。
  落落:夏虫语冰
  爱丽丝
  '一
  这个夏天像以势必融化掉什么的决心,整个马路在视线里蒸腾扭曲,而忘在饭桌上的蛋糕缓缓塌下一条奶油黏稠的线。隔壁人家的窗开着,风扇映在夕阳里,孜孜不倦地搅拌着深黄浅黄。知了的叫声在空气中画出棋格,喧嚣已经扩展了大部分版面。
  电视里说明天依然是高温的晴天。
  '二
  走出教学楼的人群花了好久的工夫依然没有散开,它与守在校门外的家长汇聚到一起,马路被堵塞得严严实实,司机们频频按着喇叭。
  爸爸和妈妈一起迎上来,妈妈也许终究按捺不住问了声“感觉怎样”,相反爸爸打断她说“不要问啦,考都考完了”,三个人站在马路边,拦了好久才拦到一辆出租车。从拥堵的马路上突围用了不少时间。转头看着窗外,太多的面孔里信息膨胀,不能马上提炼出中心要点。
  宛如蜂拥的呈噪音状的声响。广播指针在沙沙的无数频率中茫然寻找。“那接下来去哪里吃饭?”“说好考完就给我换台电脑的吧?”“今年的题目没有去年的难啊。”“结束啦!”“我明天就去旅游了!”“回去就把书都烧光。”
  “总算……”“解放……”“十几年……”“终于……”
  “拜啦。”“嗯,再见。”“回家打电话给我。”“byebye。”
  出租车离考场后,转两个弯,路过就读了三年的高中学校。已经进入假期,好像珊瑚礁那样寂静矗立的建筑,虽然平日里步行从这头走到那头得花上好几分钟,然而在出租车上,转眼便已经要回头才能看见了。
  被角度越切越小的红色的砖面楼房。在视线里,真正如同逐渐闭合的门那样关上。
  于是我开始想象,倘若世界存在着另一个次元,存在着神仙,存在着如同烟雾那样清晰可见的音乐,它们就已经从摩擦着地表的汽车轮胎上,逐渐地,提升温度,从最初隐隐的细微,到随后鲜明的气味。在几年前的七月八日这一天,高考还没有提前到六月的时候,宣告一切都已结束的正午,阳光灼热烘烤,树木投影的外围散发焦味,世界是从绳索上断裂坠落的细小玻璃瓶,迎向不知是软质还是硬土的大地。
  七月七日。七月八日。最后一天七月九日。
  '三
  先是对岸,然后过街,接着近邻,直到过去不知多少年后,它终于从遥远的传闻和认识中敲到了自己的家门。成为学生的第一天起便已经知晓的名叫“高考”的词语,在漫漫十多年中终于出现在“下一站”的标志牌上,而整个车厢里,都是看似轻松实则心虚的说笑声。
  内心的问题并不是出现了犹如塌陷后的空洞,也不是出现了黑灰色的山岩。而是既有空洞,又有山岩,但却不能把它们填合到一起,它们同时存在而又各自为营。每天晚上延长45分钟的自修,或者每个周末都要召开的高考动员大会学校会议礼堂紫红色的天顶上点缀着好看的灯光,眯起眼睛的时候甚至能联想一些浪漫美好的东西,虽然校长握着话筒所说的内容和浪漫美好没有半点关系。
  它宛如一个不断变化大小的虚蛹,等到意识到时已经有什么从里面无可挽回地飞走。班主任宣布说高三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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