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如省掉算了。
真想不到他们会自己找上门来,自然叫人高兴。
在这里。附带说几句:我记述每个故事,有的时候,忽然感到在这个地方作为一个结束十分恰当,那我就在那个地方,作为故事的结束,恰如音乐节奏中的休止符,或是书法艺术中的顿笔一样,可以起到相当好的效果。
例如上一个故事《毒誓》,写到杜令在山洞之中,找到了外星人孑遗的“灵魂”之后,金月亮这才恍然大悟,叫:“你不是人。”
杜令的回答是:“月亮,你又何尝是人?”
这两句对话,十分特别,所以就在这里结束,留有无穷的韵味,也可以给各位朋友以极大的想像力,这是个人记述故事的一种手法。
若认为这是把一个故事“草草了事”的,自然是一种误解了。
而且,每一个故事中的情节,如果有未曾记述出来的,必然会在下一个故事,或下几个故事之中,自然会穿插补充清楚。有时是两个故事连续,如《错手》、《真相》,有时,隔很多个故事,例如《鬼混》中温宝裕和蓝丝的恋情,直到这次,才有发展。
更有隔了很久,还没有开始的,像《密码》中那个人蛹,到现在,也还未有进一步的消息,等等,形形式式,变化多端 始终认为,故事有起伏跌宕,一定比四平八稳好,看起来有味道得多。
忽然插了那么多闲话,竟然有越说越多之势,像故事中的一些微末情节,有时,往往不是长话短说,略过去算了,像上一个故事之中,另一个复制的金月亮,送到了阿拉伯酋长的后宫,阿拉伯酋长大喜过望,拨巨款支持汉米烈教授进行考古活动,也托专人把那柄匕首和那捆羊皮送来给我,现在都在我的书房之中,这些事,带过就算,若是说得太详细,十分枯燥乏味,是卫斯理的老朋友,自然都知道我的叙事方式的。
好了,闲话休提,我大声叫:“欢迎!欢迎之至。”
我这时高叫欢迎,自然是真正的欢迎,和用“布努”欢迎那十二个苗人时,大不相同。我一面说,一面用手指指著杜令:“怎么想起我来了,你这个古怪得不能再古怪的医生。”
杜令呵呵笑著,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摊开了双手:“我一点也不古怪,和你一样,居住在宇宙的一个星球之上,甚至外形也一样。”
我“哼”地一声:“谁知道你原来是不是这个样子的?何况,你来到了不属于你的星球。”
金月亮急急为杜令分辩:“他真是这样子,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外星人的外形,可以千奇百怪,全然超乎想像力之外,自然也可以简单不过,就和地球人一模一样。
我请他们坐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有甚么事来找我?”
杜令长叹一声,对金月亮道:“你看看,地球上人心险诈,几千年不变。明明是我们有好处给他,他却以小人之心来猜度,还以为我们有事求他,我们走吧。”
我并不生气,只是摇头:“只怕你这外星生物,心地更险诈,说你没有事来找我,我相信才怪。”
杜令和金月亮互望了一眼,笑得大是狡猾,杜令更是滑头,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立即改口:“至少是互利的,不单是我们有事求你。”
我笑了起来:“先说对我有甚么好处。”
杜令吸了一口气:“向你报告一些事,那些女人的灵魂,已经经由特别的装置送回去了,在那里,他们会得到新的身体,她们的……嗯……‘星籍’,也会得到确认。”
听到了“星籍”这样的名词,我只觉得好笑,但舍此之外 也没有别的名词可用。我道:“其实她们在地球上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杜令摇头:“她们应该回到自己的星球去 你还记得在一列尸体之上的洞壁上,她们留下的字?”
我瞪了他一眼:“当然记得,而且也知道你懂,可是看你当时那种急不及待的样子,也懒得问你。”
杜令笑道:“很简单,裴思庆的用心恶毒,但是却反倒提醒了她们,使她们毅然舍弃了身体。而当她们的上代离开地球的时候,早就有准备,她们的灵魂一离开身体,就进入了一个装置 就是我在那个山洞之中找到的那一个,这些,你都知道的了。”
我迅速地把当时的情形想了一想,缓缓点了点头:这种灵魂离开身体的“解脱”方法,听来十分骇人,所以我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金月亮这时,忽然问了一句:“裴……思庆说他的大宅,在长安永嘉坊,离道化门很近的,那地方……现在还在不在?”
杜令像是十分不乐意,斜睨著她:“你问这些干甚么?”
金月亮笑:“逗你生气。”
杜令作大怒状:“嘿,该把你过去的记忆,全部删除。”
金月亮美丽的脸庞上,立时出现了一片惘然之色,像是甚么记忆都不再存在的白痴。两人这一番打情骂俏,把我看得目定口呆,竟不知如何阻止他们才好。
杜令又十分认真地道:“那个姓裴的唐朝人,行为十分卑劣,不值得去想他。”
金月亮嘟起了嘴:“没有人想他,只是随口提一提。”
杜令哼地一声:“你还想要我把那捆羊皮上的记载,全部译出来,说给你听。”
金月亮不再出声,想是他们两人,曾为这件事争吵过好多次了。我听得他们这样的对话,心中倒为之一动。我知道唐朝人裴思庆的事,也来自那捆羊皮。可是我们不懂那白衣女人的文字,所知的一切,全是裴思庆的夹注评论,和他恬不知耻的自吹自擂,若是能看懂那些文字,对他的生平,一定可以有更多的了解。
虽然裴思庆这个人,早已在沙漠之中烟消灰灭,就算知道了他的生平,也没有甚么意义,但总是十分有趣的一件事 裴思庆当时在身子完全不能动弹的情形之下,讲述自己的生平,甚么事都不敢隐瞒,只怕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对别人如此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的了。
我望著杜令,杜令显然明白我的意思,可是他却有点误会,他摊开了双手:“第一件事,正是想向你借那捆羊皮,把裴思庆的完整故事译出来 不然,会有人要生相思病,哼。”
金月亮却假装没有听到,转过了头去,低哼著一种旋律相当野的小调。我笑道:“没有问题,不过有一个条件,我要一份译本。”
杜令笑了起来:“好,我会录音,给你们一份录音带。”
杜令后来交来的录音带,竟然超过十小时,这倒是始料不及的。自然,裴思庆的一生,水落石出,连他在青年时代,和人赌钱,输了就使用不正当的手段来赖账的事,都说得十分清楚。
可是这份录音带,别说我是个没有耐性的人,不曾听完,连白素也听著听著,叹了一口气而放弃了。毕竟是一个在历史上已经消失了的人,一生的琐事如此之多,谁耐烦一桩桩一件件地听下去?况且他一生之中,大奸大恶、大起大伏的经过,我们都已知道了,自然也引不起甚么好奇心来了。
自然,如果要用长篇文艺小说的笔法,以盛唐作背景,大书特书这个奸恶的长安大豪的一生,也可以成为一部辉煌巨著,但那自然不属于卫斯理故事的范围,所以也可以置之不理。
杜令把录音带给我的时候,是三天之后的事,他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那天他和金月亮一起搂著进来的时候,白素也在,我已经向白素说过他们来过的事,白素对他们,自然也欢迎备至。
在交还了那捆羊皮和录音带之后,杜令道:“我要回去了,带她一起走。”
我和白素一起“啊”地一声,我问了一个十分在行的问题:“用甚么方式回去?”
杜令吸了一口气:“只是记忆,身体会留下来,留在地球上。”
我早就料到,星际航行,只有抛弃身体,才能实行,不然,只能在近距离飞行,无法作远距离的突破,因为身体十分笨重,非常碍事,而且,很容易败坏死亡。
我听得杜令说得如此自然,也不禁有点骇然,同时又立刻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来的时候,也只是……记忆?那时你的这个身体 ”
杜令道:“这个身体,是根据我原来的形状,在勒曼医院复制出来的。”
我和白素都不明白:“你……带了一个细胞来?”
杜令摇头:“当然不是,在超过光速的情形下,即使是一个细胞,重量也会变得无限大,地球上有一个科学家已论证过这一点。”
我点了点头,爱因斯坦的确曾有过这样的理论,他甚至肯定说,没有任何物质,可以到达光速。
杜令道:“所以不能带细胞来,而且,航行的速度远超光速许多倍,只有记忆可以在这样的极速中来去。”
我更加不明白:“既然没有你的细胞,如何复制出一个你的身体来?”
杜令笑了起来:“简单之至,每一个人,每一种生物的细胞之中,有一个组成部分,你们称之为染色体。在染色体中,有一组生命的遗传密码,决定一个人或一种生物的外形特徵、生活力式,决定生命的一切。”
我和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气:“生命密码的秘奥,你们早已知道了?”
杜令点头:“所以,只要记得我的生命密码,随便用甚么人的细胞,只要代人我的生命密码,在复制的过程之中,发展出来的,就是我的身体。”
我吸了一口气:“是谁帮你做这种事的?”
杜令伸了伸舌头:“勒曼医院的一个医生 我不断用我的记忆去刺激他的脑部,使他的脑部产生我所希望发生的反应,结果是在我的身体被复制出来之前,等于我借用了他的身子,勒曼医院的另一些医生,曾以为这位医生生了梦游病。”
我和白素听得目定口呆,事情其实并不是很复杂,只不过是一组记忆,借用了一个人的身体,去复制出一个他的身体来而已。
可是整个事情,却又如此不可思议,令人听了之后,身子像是虚悬在半空。
杜令道: “地球人对身体和记忆的关系,还不是很清楚,总以为身体一没有,生命就结束,所以对于记忆离开身体,看得十分严重 那些白衣女人,几百年来,也由于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十分困扰。”
金月亮摇著头:“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只不过你那样说,我相信你。”
杜令道:“放心,因为之后,一定给你一个和现在一模一样的身体,你的生命密码,我记住了。”
金月亮自然十分担心:“记清楚点,弄错了一点,可不得了。”
我骇然失笑:“是啊,人和黑猩猩的差别,也只有百分之一。”
白素在这时,问了一句:“那么,我们能为你两位做些甚么呢?”
杜令欲语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我和白素一起向他作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但说无妨。
杜令道:“我们的记忆要回去,要经过相当复杂的操作过程,操作过程通过一组仪器来进行。其中有若干程序,是要我们的记忆离开了身体之后进行的 身体毕竟还是有用处的,手指可以按动按钮,记忆就不能。”
他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白素也明白了,所以,刹那之间,我们的神情,一定怪异莫名。杜令住口不言,一副不好意思的神色。
我先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把问题说出来:“你要借用我们的身体?”
杜令忙道:“只是暂时的,而且只是很短暂的时间,而且还是局部的。”
我乾笑了几声:“请解释‘局部’之定义。”
杜令道:“局部,就是不是全部,我只影响你们脑部的一部分活动 在这种情形下,你们会做一些本来不会做的事,例如操作那些装置之类,等我们的记忆一走,你们立即恢复正常。”
我和白素互望著,神情仍然怪异莫名 我们两人的经历,可说丰富之极。可是把身体借给人家用一用,这种事别说没经历过,连想都不会想到过。
我先问:“为甚么找到了我们?”
杜令道:“你们恩爱,而且,你们可以信任,因为我们的去和来,毕竟还是十分秘密的事。”
我道:“多谢你的信任 在你的记忆进入我的身体时,我还是我吗?”
杜令听了之后,好一会没有说话。
第五部:温宝裕失了踪
他的反应,令我遍体生凉,失声道:“那时,我不是我?是你?”
杜令十分为难:“这也正是我要找你们两位的原因 会有一个十分短暂的时间,你们事后回忆起来,只是一片空白,平常人很难经受这样的经历。”
我乾笑:“那不算甚么,很多喝醉酒的人,都有记忆一片空白的经历。”
白素向我望了一眼:“只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杜令先生,你可以把真实的情形完全告诉我们,我们可以禁受得起 而且,在我们未明白全部经过情形之前,我们无法决定是不是答应帮助你们。”
杜令和金月亮互望了一眼,两人的神情,在刹那之间,也变得十分凝重,白素的话说得十分明白,这也正是我的意思,而且,杜令有求于我们,自然一定要把会发生甚么事,让我们知道。
当白素说完了那番话之后,我握住了她的手,也望向杜令和金月亮。
过了大约半分钟,杜令才道:“好,首先,我和月亮,记忆组和身体会分离,这种情形,十分自然,而且必须,你们会目击、会误会我们已经死亡。”
我闷哼了一声:“我曾经经历过记忆和身体的分离,自问还知道身体和灵魂的关系。”
杜令的神情有点尴尬,又十分讶异:“对不起 然后,我们的记忆组,就会进入你们的脑部,借用两位的身体,进行一连串的操作。”
白素在这时候,作了一个十分不满意的神情和手势,令得杜令知道她对他的话十分不以为然,所以他的俊脸红了一下,才道:“大约只要三分钟,我们就完成了操作,两位也就恢复正常了!”
我在这时,也在杜令的话中,听出了不对头的地方来了,我道:“为甚么要我们两个人?是你的记忆进入我的脑部,金月亮的记忆进入白素的脑部?”
杜令点头:“是。”
我哼了一声:“三分钟的各自操作,金月亮能胜任吗……”
杜令道:“我已教会了她。”
白素在这时,又冷笑了一声,而这时,我和白素心里已完全一致,我的声音也相当严厉:“那又何必借我们的身体?乾脆由我们来操作不好吗 金月亮能学得会的操作程序,我们反而学不会?”
杜令还没有回答我的责问,白素已叹了一声,指著我:“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人家就是不要你学会,你怎么不懂?”
我“啊”地一声,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人家的来去,是一个大秘密,不能泄露的!这一切不知在甚么地方进行?”
白素道:“自然是一个秘密地方。”
我装模作样:“那我们岂不是要蒙著眼前去,免得我们知道了那个秘密所在。”
白素道:“事后把我们的有关记忆,一起摘除,效果也是一样。”
我哈哈大笑:“要是记忆摘除手术稍有差错,你和我变得不认识了,那便如何是好。”
白素甜甜地笑:“那敢情好,我们可以从头来过,再尝恋爱滋味。”
我和白素,一唱一和,对杜令竭尽冷嘲热讽之能事,这个外星伪君子居然也知道,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坐立不安,无法剖释。
白素性子十分柔和,绝少给别人那样的难堪,可是杜令实在太欺侮人了,他提出了要借我们的身子,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头等大事,可是事实上,他完全可以不必那样做,只要他教我们如何做就可以了。
他不肯教我们怎么做,而要借我们的身子,由他和金月亮来“亲手”做,原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