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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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9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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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部七卿,几乎全都提出请辞。

    刘瑾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把事情告知朱厚照,于是先压着,想通过这种方式降低影响,没想到终归被谢迁捅到朱厚照这里。

    朱厚照乍一听没太当回事,带着几分疑惑问道:“有这回事吗?朕怎么不知晓?刘公公,你去司礼监把请辞奏本带来,如果他们所说合情合理,朕准允便是。”

    朱厚照早就看满朝文臣不顺眼,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进行更替,以便在朝中安插更多人当眼线。

    未曾想,等刘瑾将奏本拿来,却是厚厚一摞,朱厚照看到后有些傻眼,忍不住打量刘瑾一眼,问道:“刘公公,这些都是吗?”

    谢迁早就在等着看刘瑾的笑话,此时趁着刘瑾回答不出的时候,上前说道:“陛下,六部部堂几乎全数请辞,事情已闹得朝野皆知,请陛下做出对策安抚臣民,换得朝堂安定。”

    朱厚照听到这话,鼻子和眼睛又开始往一起挤,他没去问刘瑾缘由,到底是为何他心里很清楚。

    拿起桌上的奏本依次看下来,看到上面所提都是请辞之语,每一份似乎都表现出对朝廷的失望,说自己年老体迈要回乡颐养天年,朱厚照心中分外不爽,尤其当他发现六部七卿没有落下一个时,既愤怒又不安。

    看完奏本,朱厚照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将谢迁和刘瑾吓了一大跳。

    朱厚照喝问:“刘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瑾听到质问,一时心虚,以为朱厚照要问罪,赶忙跪在地上,道:“陛下,此乃朝臣自愿行为,老奴实不知情!”

    朱厚照其实知道这件事跟刘瑾关系不大,推刘瑾上位是他的意思,而朝臣们集体请辞,乃是对君王失望,严格来说一切的源头都是他跟刘健夺权所致,现在这些人要跟着刘健和李东阳辞官,怪不到刘瑾头上。

    朱厚照恼火地道:“谢阁老,您说说现在怎么办?这么多人请辞,分明是跟朕为难,想逼朕认错……朕不遵照他们的意思行事,他们就置朝堂大事不顾吗?”

    谢迁以安抚的语气道:“陛下,大臣们并非是因为对陛下有所怨责而提请告老还乡,如今朝中多数大臣都已年老体迈,就连老臣之前也有乞老归田之意。自古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登基当政,统御万民,更换朝中大臣乃自然而然之举。”

    朱厚照不满地道:“哼哼,一朝天子一朝臣,话是这么说,但什么事总需要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现在倒好,这些人一起请辞,分明是存心与朕为难,让朕下不来台!”

    赶走刘健和李东阳后,朱厚照信心爆棚,觉得朝堂上没有人能斗得过他,所以对大臣们的态度也失去耐心。

    谢迁看出朱厚照心中怨恼,知道此时不宜多为朝臣说话,只能想办法让皇帝出面安抚朝臣,于是道:“陛下,如今大臣们集体请辞,若陛下欲维护朝堂安稳以实现逐渐更迭,可在朝会上……”

    “万万不可啊陛下!”刘瑾突然插嘴,打断谢迁的话。

    朱厚照斜看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的刘瑾一眼,问道:“刘公公,你有话要说?”

    刘瑾认真地道:“陛下,若您在朝会上遇到大臣们同时请辞,当如何处置?在事情圆满解决前,陛下不宜跟朝臣见面,免得他们让陛下难堪!”

    朱厚照琢磨一下,点头道:“有理有理,如果大臣们同时请辞,朕真不太好办,难道朕能准允他们的请辞吗?届时朝堂岂不乱成一团?”

    “但是,刘公公……朕现在需要的是对策,这么多人请辞,你能安排出人选接替吗?有什么办法可保持朝堂稳定?你若想不出来,朕可能是要牺牲你,让你暂时离开司礼监……以平息大臣们的怒火。”

    刘瑾叫苦不迭,这什么皇帝啊,需要我的时候把我提拔起来,好言好语哄着,不需要的时候就吓唬我,甚至可能杀掉我平息臣民愤怒。

    这会儿刘瑾根本没什么主意,如果他有对策的话,早就把大臣们集体请辞的事情告诉朱厚照而不至于压着不报。

    谢迁故意装作没看到这状况,在旁隔岸观火。

    刘瑾在朱厚照打量下,半晌后才支支吾吾道:“陛下,若是大臣们执意请辞的话,或许可以……以下位之人增补。”

    朱厚照皱眉:“什么意思?”

    刘瑾道:“就是……尚书请辞,侍郎接替,而侍郎请辞……咳咳,则可以南京六部之人接替……”

    朱厚照追问:“那南京六部之人也请辞呢?”

    “这个……”

    刘瑾回答不出来,让朱厚照分外恼火,他转头看向谢迁,道:“谢阁老,这事有些棘手,这么多大臣请辞,朕无良策,你能否为朕筹谋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既能安抚大臣们情绪,又能保证朝堂稳固?”

    谢迁思索半天后,微微摇头:“陛下,老臣实在想不出。”说到这里,他故意看了刘瑾一眼,好似在说,并不是没办法,只要将此人调离司礼监就行了。

    刘瑾跪在地上,看不到谢迁的表情,朱厚照则很清楚,带着几分迟疑道:“若不然,就只能……”

    刘瑾意识到朱厚照要说什么,立即出言奏请:“陛下,若您要撤换老奴平复大臣们的积怨,老奴无怨言,但陛下,如此一来您之前所做努力不是白费了吗?您这一退,大臣们或许会得寸进尺,提请刘少傅等人回归朝堂,届时陛下如何处置?”

    朱厚照生气了:“朝堂非儿戏,人既已乞老归田,现在又改口说召还回来,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谢迁见朱厚照抗拒的态度,心说不好,开始明白为什么刘瑾能在宫中步步崛起了,实在是此人对皇帝的性格非常了解,能轻易调动皇帝的情绪。

    果然,刘瑾说出这番话后,朱厚照说话的语气立即变了,充满了愤怒,好像跟那些请辞的大臣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偏偏此时谢迁没法插话,这让他备受煎熬。

    刘瑾再道:“陛下之前好不容易让刘少傅和李大学士请辞归田,等于是将朝政大权归于陛下,若陛下对大臣们退让,他们定会蹬鼻子上脸。老臣以为,陛下不如狠下心来,将……将诸位大臣……”

    朱厚照打量跪在地上低着头作可怜状的刘瑾,喝问:“将大臣们如何?”

    刘瑾一咬牙:“将那些大臣悉数摒除于朝廷,让世人知道陛下改革吏治的决心。”

    听到这话,谢迁吓了一大跳。

    以谢迁的老奸巨猾都想不到刘瑾会提出将众多请辞大臣全部辞退。

    谢迁在朱厚照表态之前赶紧插话:“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如此多大臣,若将其全部革职,恐怕人心皆失,以后还有谁为陛下效命?”

    朱厚照微微皱眉,但终归点了点头,同意了谢迁的说法。

    此时刘瑾则显得很果断,继续顺着先前的话题说:“若陛下将所有请辞大臣同时摒除,朝廷虽然会混乱一时,但要不了多久就会稳定下来,毕竟朝中储备的官员众多,随时都可以顶替上来。”

    “另外,陛下也知道,朝中并非人人都站在刘少傅和李阁老的立场,之所以有如此多官员请辞,不过是因为有人挑头,他们不得不随众,向陛下施加压力,但其实他们并不想离开朝堂……”

    朱厚照思索一下,眼前一亮,指着刘瑾道:“说下去。”

    刘瑾再道:“若陛下将朝中闹事魁首,诸如户部韩尚书等人清退出朝堂,朝野上下必然为之慑服,那时陛下再逐渐对朝中主要职司进行更换,做到井然有序,朝堂断不至于陷入彻底的混乱。老奴这里便有大臣人选,可更换韩尚书等人,请陛下恩准……”

    刘瑾一番话说完,乾清宫内陷入一片死寂。

    朱厚照手捂下巴,凝眉思索,谢迁愤怒地盯着刘瑾,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其观点,心下感慨不已:

    “如此阴狠毒辣之徒,提出的建议一针见血,而之前显然未曾思虑周全,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将其中利害关系考虑清楚并拿出对策,说明此人有急才。此等小人,将来我该如何应付?”

    就在谢迁为难之时,朱厚照已打定主意,霍然站起,厉声道:“刘公公之提请,朕认为甚是恰当,之前朕就看韩文那老匹夫不满,说白了,当日非刘少傅挑头,而是此人跟朕过不去,亏朕一再容忍他……”

    “现在火候差不多到了,是该让罪魁祸首离开朝廷,回乡检讨一下自己的过失。哼哼,之前已要挟过朕一次,这次还想联络朝臣要挟朕,是到朕反击的时候了!”

第一六七五章 束手无策() 
朱厚照出手了。

    亲自下旨罢掉户部尚书韩文的官,让韩文没有告老还乡的机会。

    既然你请辞,那我就直接削除你的官职!

    在大明,罢官跟自己主动请辞有很大区别。

    大明朝廷一向礼重文官,一般文官只要不犯大的错误,一定能留住自己的官位致仕,甚至被人弹劾,犯一些不太大的罪过,都可以一笔带过。

    直接被罢免官职,而且还是六部尚书这样的重要位置,可以说让韩文没法做人。

    就算朝臣大多知道韩文是因言获罪,但市井百姓可不知,尤其是韩文洪洞老家的乡亲,肯定以为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才让皇帝下旨降罪罢官,对韩文这样死要面子的老臣来说,荣誉大过一切。

    朱厚照一意孤行,要罢免谁的官位不走内阁和吏部,而是直接下圣旨,造成既定事实。执掌司礼监的刘瑾在旁摇旗呐喊,谢迁虽贵为内阁首辅,对此却束手无策,只能选择袖手旁观。

    谢迁倒不在乎自己被罢官,以他豁达的心境,什么事都可以接受。

    面对皇帝针对文官集体请辞而展开的凌厉反击,谢迁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因为他知道事已既此多说无益,他出来反对也无济于事。而且他也觉得,韩文煽动百官要挟皇帝这点做得有些过分。

    朝中这么多大臣,能言善辩者首推谢迁,处事圆滑、明事理懂进退也以谢迁为最,而要说思想开明谢迁也是首屈一指。

    沈溪曾认为,自己跟谢迁建立起友好关系不是巧合,完全是性格对路,换作刘健和李东阳这样行事一丝不苟之人,根本不会接受他那一套。谢迁待人处事如沐春风,容易接纳一些新思想,对于年轻人没那么排斥,这才是沈溪跟谢迁走近的根本原因。

    皇帝罢免韩文的圣旨一下,满朝哗然。

    谢迁自然成为众矢之的,很多人知道,是在谢迁入乾清宫见过皇帝后,朱厚照才做出罢免韩文的决定,很多人难免会想,是否谢迁背地里攻讦韩文,甚至为皇帝出谋划策,才让韩文落得被罢免官职的悲惨下场?

    就算谢迁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也没有站出来解释。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得不到大臣们的信任,不如难得糊涂,甚至干脆再来一次装病……之后几天他都没有入朝,甚至朝廷大小事情也交给新入阁的焦芳和王鏊处置,自己留在家里躲风头。

    ……

    ……

    没过几日,冬月十八,谢迁府上来了客人。

    这次访客非别人,正是平时跟谢迁关系不错的刘大夏。刘大夏带了个老朋友,乃上次规劝谢迁的礼部尚书张升。

    之前的请辞名单中,虽然包括了礼部尚书张升,但实际上张升就是刘瑾所说形势所迫之下不得不联名请辞之人,本身并没有离朝的意向。

    至于刘大夏的想法则复杂许多,可惜谢迁在朝臣集体递交请辞奏疏后,并未跟刘大夏单独交谈……这主要是因为谢迁作为内阁首辅,私下跟六部部堂商议朝事有些不太合适。

    刘大夏带着张升登门,气势汹汹进入谢迁书房。

    看到谢迁慵懒地坐在藤椅上看书,完全没有生病模样,刘大夏不由带着几分气恼,质问道:

    “于乔,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身为内阁首辅,当匡扶社稷,朝中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你为何要称病不出,对朝事不管不问?”

    谢迁端坐书桌后,看了刘大夏一眼,摇头道:“说得轻巧,有些事老夫想管,但管得了吗?陛下对内官信任无比,那刘瑾说什么便是什么,甚至连罢免户部尚书都不采纳老夫意见,你让老夫掺和进去,就怕到最后,老夫也落得个罢官免职的下场!”

    张升在旁看着,发现自己跟着刘大夏前来劝说谢迁纯属多余……刘大夏和谢迁关系紧密,张升觉得自己在旁可能会影响刘大夏和谢迁间的正常交流。

    张升道:“两位,老朽是否先出去等候?”

    三人中,刘大夏年岁最长,其次是张升,最后才是谢迁。谢迁在朝中属于“少壮派”,但如今却位极人臣,在三人中独大。

    张升以状元之身入翰苑,也曾有入阁的机会,但可惜弘治皇帝没看上他,最终让他做了礼部尚书。

    至于谢迁,身为宪宗朝时的东宫讲官,以帝师身份入阁,才有今日皇恩隆宠。

    刘大夏侧目打量张升一眼,摇头道:“启昭不用客气,我跟于乔说话,焉能跟你有所隐晦?他此番称病不出,完全是意气用事,你我来便是要纠正他,回避作甚?”

    谢迁听到这话,冷笑一声,将手里的书本放下来,没好气地道:“刘时雍,我好心好意请你进门,你却说要来纠正我的过错,那敢问一句,若你当日在乾清宫,见到陛下欲与大臣们针锋相对,你能说什么?之后又会如何表现?是装作什么都不知,照样处理政务,被人攻讦乃阉党同谋?还是跟我一般,先回家称病避居,让陛下知道我反对他的决策?”

    刘大夏微微皱眉,认真思考了一下谢迁的处境,发现夹在皇帝和请辞的文官间确实很为难。

    谢迁见刘大夏不语,又道:“之前我又不是没请辞过,但你说了,如今朝中刘少傅和李宾之请辞,就连马尚书也致仕返乡,朝局经历如此大的动荡,我若再请辞朝中必生大乱……你现在反倒怪责我,怎么横竖都是你有理?”

    “你以为我贪恋权位,非要留在朝堂当这个劳什子首辅,受人唾骂,乃我所求?我倒是巴不得当个闲散之人,最好连朝堂的事情都彻底不管不顾……可是,一旦我离朝,刘瑾无人掣肘,必然把控朝政大权,蒙蔽皇上,为非作歹,如此后果可是你我能承担?”

    刘大夏听到这话,微微有些惭愧:“于乔,不是非让你去争什么,但值此朝堂动荡之关键时刻,你避居不出,岂是负责任的态度?”

    谢迁站起身,走出书桌,来到刘大夏面前:“态度是否正确,无须你来斧正,既然无能为力,那我把话撂在这里,让我去为此事说项,或者让我挑起事端,趁早免谈。之前我去见陛下,就是为同僚说项,可结果呢?事与愿违,我心中难受你可知晓?”

    之前刘大夏带着满腔怒火来找谢迁声讨,现如今却被谢迁一番驳斥的话语陷入词穷境地。

    张升在旁劝解:“于乔,你别跟刘尚书置气,同殿为臣,我等心中所想别无二致,都不愿内监掌权。现如今内监尚未彻底把控权柄,如果你意气用事离开,那时再发生什么事情就说不准了。刘尚书,既然已经来了,有什么话还是坐下来说开才好。”

    被张升这一说和,三人终于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议。

    张升道:“于乔,你不知这几日发生何事……给事中吕翀、刘郤等人上书请留刘少傅、宾之和贯道,皆被杖责,曾司礼监内监官王岳王公公和范亨范公公身死,噩耗传遍京城,但陛下不管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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