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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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9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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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事不能追究皇帝的责任,现在皇帝犯下的错误就要由刘瑾等太监来承担,连一直在外监督修造皇陵的李兴也被认为必死。

    刘健正色道:“陛下,朝廷纲常有度,为免除后患,陛下当诛除奸佞,这也是为保住先皇留下来的盛世江山。若陛下于心不忍,可将这几人交由刑部拟定罪责……”

    朱厚照这才明白为什么刑部尚书闵圭会入宫,摇头苦笑:“原来刘少傅什么都安排好了,那今日朕找你来商议,其实没什么意义。”

    说完,朱厚照带着几分意兴阑珊回到御案后,坐下来,语气显得极为沮丧:“诸位卿家,既然你们心意已决,那朕便遵从你们的想法,将刘瑾等人诛除,连那些跟随朕的老奴,也发配出宫……不过这件事要到明日朝堂上再说,朕累了,诸位卿家请回吧。”

    这会儿朱厚照已经完全没了以往的锐气,昏昏欲睡,面容上带着种看破一切的无奈,甚至不想抬头看在场大臣。

    韩文见目的已达到,似乎生怕皇帝反悔,大声道:“陛下,既到如此境地,请在奏本上御笔朱批,臣等方能告退!”

    “啊?”

    朱厚照没想到韩文会如此咄咄逼人,不但要让他承诺杀掉刘瑾等内侍,还要先将朱批写好,意思是第二日朝臣便可以直接用朱批擒杀刘瑾等人。

    朱厚照道:“诸位卿家,朕看来……不必如此相逼吧,朕答应你们还不行吗?”

    韩文道:“陛下不做朱批,臣等怎能安心离去?”

    朱厚照环视一圈,许多大臣开始下跪请命,朱厚照非常沮丧,最后看向刘健,刘健闭上眼不跟朱厚照对视。

    朱厚照此时好像个无助的孩子,拿起桌上的朱笔,迟迟不肯落下笔墨。

    最后,他艰难地在韩文后一份奏本上写下“准”字,虽然只有一字,便等于是定下刘瑾等人的死罪。

    “这样……”

    朱厚照放下笔后,顿了顿问道,“总该可以了吧?”

    韩文从地上站起身,踮起脚尖,想努力看清楚御案上朱批的内容。

    朱厚照一摆手,示意让戴义将奏本拿下去。

    戴义手捧奏本来到韩文等人面前,给在场大臣看过,所有人均松了口气,如此一来,他们总算大获全胜。

    这次跪谏取得圆满成功!

    “臣等告退!”

    韩文似乎不想跟朱厚照说太多,行礼便走。

    朱厚照神色木然,用客套的语气,慢悠悠说道:“诸位卿家慢些出宫,路上小心……”

    文臣陆续退出殿外。

    李东阳没多少想法,先行一步,唯独刘健察觉有些不妥……这件事严重打击了小皇帝的威信,朱厚照此时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对朝中文官集团越发反感和憎恨。

    刘健意识到,将来跟皇帝相处,必然有诸多不和。

    但就算刘健有此警觉,但因跪谏之事本身就因他而起,而且他还是最大的获益者,所以没有想太多。

    之后刘健还要赶回文渊阁,跟李东阳商议司礼监掌印太监人选,至于是让萧敬留任,还是让戴义或者是他人接替,已经不是小皇帝或者张太后能够决定,一切都会由刘健这个首辅来定夺。

    ……

    ……

    刘健等大臣离开乾清宫后,朱厚照一个人坐在御案后的龙椅上,面对眼前两份奏本发呆。

    两份奏本都是韩文呈奏,内容近乎一模一样,都是为诛杀刘瑾等内侍所奏,不同的是,一份已朱批,而另一份却没有朱批。

    两份奏本上都写了不少人的名字,几乎全都是朝中文官的骨干,朱厚照嘀咕道:“如果我能拒绝该多好?但就怕这些人撒手不管,那朕的江山谁来打理?更有甚者,若刘少傅觉得我不适合当皇帝,换别人来当皇帝当如何?”

    “陛下,时候不早,您该回去休息了。”

    戴义送大臣出了乾清宫,入大殿后来到朱厚照面前,见皇帝失魂落魄坐在那儿,不由关切地道。

    朱厚照抬起头看了戴义一眼,目光中并无怨恼之色,他知道这些事不怪戴义,此时他精神萎顿,不想跟戴义置气。

    朱厚照道:“戴公公,太后那边已歇息了吗?”

    戴义一怔,这半晚上他都在为那些朝臣跪谏的事情忙活,以他的身份,管不到坤宁宫那边,于是答道:“回陛下,太后……应该休息了吧。”

    朱厚照先“哦”了一声,好像是应了,但随即他反应过来,道:“就算太后已经睡下,朕还是要去见她,朕心里很不高兴,只有太后能理解朕心中的苦楚吧。”

    说完,朱厚照往殿门而去,走到半截,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道,“戴公公,你顺带派人出一趟宫,找一下谢阁老,就说朕有事情找他,让他进宫来……”

    戴义愣了愣,随即想到,之前那么多大臣跪谏,唯独不见文官集团前核心人物谢迁,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奥妙?

    戴义行礼:“是,陛下。老奴之后便亲自去谢阁老府上通传。”

    朱厚照失魂落魄走出乾清宫,随口道:“去吧,最好能跟谢先生说一下宫里的情况……如果他能替朕分忧的话,朕就不必如此苦恼了。”

    ……

    ……

    朱厚照到了坤宁宫外,此时坤宁宫领班太监是赵宁,赵宁四十多岁,在宫里地位不高。

    但因赵宁能说会道,再加上为人体贴,朱祐樘病逝后,得到张太后的宠信。

    “陛下,请回吧,太后娘娘吩咐过了,今日无论谁来打扰,一律不见。太后娘娘说她身体疲累,要多休息……”赵宁为难地说。

    以赵宁的见地,自然知道阻拦皇帝没什么好处,因为朱厚照一向对奴才不是那么客气,若发起火来,打人都是轻的。

    但这次朱厚照的反应却没以前那么激烈,他恳切地说道:“赵公公,你进去跟母后通传一声,朕已经按照她说的跟大臣表达过意见,现在朕有很多事想跟她倾述,让她准允朕入内……”

    赵宁左右为难,最后跪下来:“陛下,不是奴才不想进去为您通禀,实在是太后娘娘之前有懿旨,奴才不敢违背。”

    朱厚照听到这番话,轻叹口气:“也罢,朕跟你为难作何?你们做奴才的,只是奉命行事,朕有时候觉得,做个皇帝还不如你们呢,至少你们不用为朝堂上那么多破事烦忧,只需专心做好一件事便可……”

    朱厚照神情落寞,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赵宁心想:“陛下这是怎么了?为何今日陛下跟以往不同呢?”

    等了半天,赵宁没得到朱厚照别的授意,抬起头正要请示,却发现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陛下……陛下不会是进去了吧?”

    赵宁心慌意乱,连忙问旁边的太监。

    太监道:“赵公公,陛下已经走了,是往乾清宫那边去了,需要小的去追回来吗?”

    赵宁松了口气,摆摆手:“追什么追?咱家几个就是负责守在坤宁宫外,不要任何人惊扰太后,别的事跟我们一概无关。”

第1662章 历史轨迹() 
谢迁本来已经睡下了。

    对谢迁来说,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得滋滋润润。

    无论宫里那些人闹出什么来,谢迁都不想管。

    最好休息几个月,甚至连官都辞了,在他看来,与其留在朝中里外不是人,不如回余姚老家坐享田园之乐。

    就在谢迁睡意朦胧时,外面有人前来传话,说是宫里来人。

    “这是闹哪出?大半夜的,宫里发生什么事需要劳烦老夫?是谁来了?”谢迁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门房。

    门房显得很无奈:“老爷,是个姓戴的太监,以前没听说过……”

    谢迁差点一巴掌拍过去,怒气冲冲地道:“戴公公可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在宫里地位不低,你可有怠慢?”

    门房这才知道来的是一位大人物,当即道:“老爷,您平时教导我们不能狗眼看人低,小人哪里敢看不起戴公公?”

    谢迁道:“知道就好,这宫中来人最不好应付,不招呼好小心在皇帝面前给老夫穿小鞋……不过想来用不了多久这些事就跟老夫无关了……准备热茶,老夫亲自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着话,谢迁到了前面的正堂,见到戴义稍显意外。

    戴义以前也经常出宫门,但其在朝中地位一向不高,属于那种谢迁不会拿正眼瞧的对象,但现在戴义已经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而且有担任司礼监掌印的可能,谢迁就要以礼相待了。

    二人见礼后,谢迁问道:“戴公公深夜来访,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戴义脸上满是懊恼之色,道:“谢阁老,您之前没在皇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您快跟着咱家去一趟乾清宫,陛下等着您呢,路上咱家再跟您详细解说宫里的事情。”

    谢迁是个老狐狸,见到戴义的神色,便知进宫没好事,立即道:“戴公公,老夫白天入宫参加过朝会,下朝后因身体不适便回家来了……”说到这里,谢迁假装咳嗽了好几声,才又道:“听闻有朝官在皇宫跪谏,这会儿该走了吧?”

    戴义不知道这是谢迁在探口风,坦诚地道:“是,诸位大人都回去了。”

    谢迁再次猛烈咳嗽好几声,然后才一脸为难地说:“请恕老夫无法从命,难以入宫……老夫伤寒加剧,一咳嗽就没完没了。另外,朝中同僚跪谏的时候老夫没同去,现在陛下单独召见,更不方便见了。”

    戴义惊诧地问道:“阁老……这可是陛下请您进宫,您这……”

    谢迁从兜里拿出一块方巾,擦了下眼睛,用黯然的语气道:“戴公公请回吧,老夫身体不适,无法进宫面圣,过几日老夫便会上疏请辞,回归故里……”

    “自成化十一年中状元至今,转眼三十年过去,如今老夫垂垂老矣,病骨支离,外面风大霜重,进宫面圣后能否捡一把老骨头回来都成问题……”

    “戴公公回去禀告陛下,就说老夫此番请辞,绝非儿戏之言,一旦获得准允便会安心回故里,颐养天年……”

    如果换作别的有能力的太监,听到谢迁这话,必然知道谢迁所言全是推脱之辞,会劝说谢迁妥协,甚至以帝王口谕作威胁,强迫谢迁进宫。但戴义昏聩无能,根本没有揣摩出谢迁的真实想法,急得满头大汗,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谢迁再次捂嘴咳嗽了几声,然后故作虚弱地道:“戴公公,老夫槁形灰心,无法亲自送您出门,见谅。这里是一点薄礼,请务必笑纳……来人啊,送戴公公离开!”

    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入门来传话,谢迁把该有的礼数尽到,奉茶水钱是题中应有之义。可戴义根本就不在乎那点儿银子,他只希望能完成皇帝的交托。

    可论朝中的地位,戴义跟谢迁没法比,束手无策之下,最后被谢迁强行扫地出门。

    戴义走后,谢迁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在堂中来回踱步,忧虑宫中之事。

    谢迁小声嘀咕:“情况不太妙,既然那些人去面过圣了,若陛下不给出承诺,他们不会离开皇宫……陛下现在召我进宫,唯一的可能便是向我讨要对策,我若去了,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继续装病……”

    “我不能跳出来反对文臣,否则将来如何在士林自处?于吉和以中又如何在朝中立足?我可以一甩袖回余姚,但他们还要在朝继续为官,我不能害人害己。”

    ……

    ……

    谢迁没有进宫。

    当戴义将这消息带回给朱厚照时,小皇帝原本就已极度沮丧的小脸,此时更加悲切,就差大哭一场来发泄内心的郁闷。

    “陛下,谢阁老身体的确不太好,之前老奴见过了,阁老咳嗽个不停,人也消瘦很多。”

    戴义为谢迁说话,目的是让朱厚照心里好受些。可惜戴义能力有限,根本不懂体谅朱厚照内心的悲哀,只知道说一些浅显的话来宽慰。

    朱厚照脸上满是无奈,道:“谢先生如此选择,没有错,如果他入宫跟朕私下说话,被刘少傅他们知道,以后在朝中地位会越发尴尬。至于病重,不过是借口,但料想谢先生真有引退之意,看来明日朝议,他也会告假不来……”

    尽管戴义想出言安慰,但他发现朱厚照这番话很有道理,竟无从反驳。

    朱厚照叹道:“也罢,现在事情已到这般境地,很多事便已注定。朕既然已答应那些大臣,不能反悔,不过刘瑾和张苑他们……真的很冤枉。”

    戴义道:“陛下,要不然让老奴去跟诸位大人说说?”

    “你去说有用吗?要是有用,你在朝堂上为什么不说?”

    朱厚照生气地喝斥,“戴公公,你在宫里德高望重,皇祖父和父皇都器重你,但可惜那种器重不是因为你的办事能力强,而是在无关痛痒的技能上,比如你的琴技,又比如你的书画造诣……”

    “不过,你也要庆幸自己没什么能力,否则以你在朕身边做的那些事情,大臣们说不定就要弹劾你,然后把你一起列入必杀名单中……这么说吧,你等于是捡回一条命。”

    戴义不由打个了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朱厚照继续道:“明日午朝你可以试试,但现在朕很累了,得上床休息。至于刘瑾和张苑几个,别让他们来见朕了,朕对不起他们,若将来朕能真正执掌朝政,会补偿他们的家人,算是朕对他们的一点心意吧!”

    戴义听出朱厚照话语中浓浓的悲怆与无奈,身为帝王,居然保不住身边几个宠信的太监,实在是奇耻大辱。他心想:“陛下现在所受到的屈辱,便是我也受不了。但我又能怎么帮陛下呢?”

    看着朱厚照落寞的背影,戴义非常痛心,但以他的能力,只能抹抹眼泪罢了,别的事情完全无能为力。

    ……

    ……

    当晚,京城北面的昌平州。

    沈溪离开京城便抓紧时间赶路,傍晚时刚好进入昌平县城,入住城中官驿。

    沈溪在驿站,从云柳口中得知京城关于文臣跪谏的事情后,便明白事件已沿着历史方向发展。

    “……刘阁老等人在宫中一直跪谏到夜幕降临,韩尚书等人也在二更鼓敲响后入宫……然后大臣们在子时左右出宫。卑职派去的人打探到消息后,以飞鸽传书将消息传递出城……大人,看来刘阁老和韩尚书等人已面圣,怕是陛下已准允他们的奏请……”

    沈溪一直沉默不言,仔细思考京城的事情。

    云柳请示道:“大人,是否送信与谢阁老?”

    沈溪摇头道:“这件事谢阁老未曾参与,和既定历史出现一定偏差,但大的方向料想不会出错。”

    云柳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沈溪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沈溪继续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皇帝不太可能向刘瑾等人开刀,这件事尚有转圜余地,就看明日午朝,皇帝如何应对朝中大臣……”

    “现在时间不同,除谢阁老外其余出场人物基本到齐,就连事情肇始也相似,那是否会按照既定方向发展呢?”

    云柳行礼:“大人,卑职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需要你明白……你马上回京,亲自负责调查此事,刘瑾和张苑等人的生死必将影响朝局走向。”

    沈溪一边思索一边作出安排,“也许明日后,内阁掌权的情况会彻底改变,那时谁出来独揽大权说不准。但若是今夜到明日午朝前没有任何变化,那刘瑾和张苑难逃一死……”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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