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沈溪引进新作物已有五年时间,他没想到中原部分地区也开始进行推广了,不过根据他调查,这完全是民间自发行为,北方民众得知南方人在新作物种植上尝到甜头后,纷纷尝试引进栽种,结果自然是大为惊喜,由此一发而不可收拾,由南向北迅速蔓延开来。
沈溪经常在官道上叫停队伍,亲自深入田间地头查看,确定地方上的耕作没有太大问题后,也就放下心来。
“……大人,京城有消息传来,陛下允许您带兵入京……”这天下午,云柳带来京城最新消息。
此时队伍行至开封府荥泽县城以北三里地的荒野,距离北面的黄河渡口尚有十里,沈溪刚下令扎营。
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冷,久居长江以南的官兵,不适应北方十月天的严寒,在他们看来,十月应该秋高气爽,结果到了北方才发现,这里很多地方已经下雪,气温骤降,虽然由于工业园区织布厂的存在,官兵早就备好过冬的寒衣,但精神头依然不是很足。
沈溪道:“估摸陛下巴不得我多带些人在身边,正好看看火器营有怎样的威力。甚至他还想跟着我去西北,建功立业。”
云柳对沈溪所说这番话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结结巴巴地问道:“大人,陛下……应该不至于有如此想法吧?”
沈溪摇头苦笑:“那是你对陛下不太了解,之前你不是说京城发生几起蹊跷的强抢民女的案子吗?我估摸案子十有八九跟陛下有关,以他胡闹的性格,出了皇宫指不定做出多少荒唐事来。”
“现在有众多先皇留下的文臣武将辅佐,陛下多少会注意形象,懂得收敛,将来他自己掌权,估计会做出更多荒唐事。这次我回京,不会将兵马带入城内,一方面是避嫌,另一方面则是防备陛下趁机跟我一起去西北……”
沈溪做出的安排,跟云柳的设想大相径庭。
云柳就算再有想法,也不会想到皇帝会有跟沈溪去西北前线的念头,现在沈溪未到京城已经开始着手进行防备,以她对沈溪的了解,沈溪这么说的话,很可能事实便是如此。
云柳犹自惊叹,皇帝到底是怎样的人,居然跟京城强抢民女案有关?
“大人,这里距离黄河渡口的官驿不过七八里,距离南面的荥泽县城更是只有三里,这天寒地冻的,为何不驻扎驿站或者留宿城中,而非要在野外驻扎?您就算带了兵马,可这么点儿人始终无法防备突发情况。”
云柳帮沈溪整理好营帐后,不由问了一句。
沈溪道:“这次我回京,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他们应该不会让我轻易回京。此番我走陆路,便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北上途中也过城不入,只是在一些小镇上补充粮草物资,又避开很多人的耳目,将危险再次降低。”
“最后,我带的人马数量虽不多,却是精心挑选出来,跟我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武器装备精良,就算有人行刺,也能防备,若住在城里的客栈或者是驿站中就说不定了。”
“暗中阴谋算计我的人,有着官方的背景,若他们在饭菜中下毒,或者在饮水中动手脚,反倒有很大的可能会中招,还不如留在野外相对开阔的地方扎营,正好演练一下日常警戒巡逻等事宜,让官兵不至于产生懈怠心理。”沈溪道。
云柳这才明白过来,不得不佩服沈溪的谨慎。
沈溪道:“前面便是黄河,估摸再有十天,我们便能回到京城,之后你带人暗中护送我家眷回京,我会带着侍卫骑快马进城,直接入宫面圣。”
“我会跟陛下讨旨,让他准允我带这批湖广兵到西北,之后从湖广征调粮草物资和军械的旨意也会发往地方。这次我去西北准备必须得充分,务必一切都顺顺利利,就算真跟鞑子开战,也要有十足取胜的把握。”
云柳恭敬领命:“是,大人。”
第1648章 虎狼之药()
沈溪回京在朝中许多大员眼里,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因为沈溪并非京官,就算到了京城也只是过客,很快便会离开。
在大明,京官跟地方官的待遇完全不同,有人挤破头都想留在京城为官,哪怕只是一个芝麻官,都比外放要好很多。在京城为官,意味着可以无限接近权力核心,有更多的机会结识权贵,获得晋升的机会。
但可惜,大明始终是京官少,地方官多。
沈溪回到京城前,关注他动向的人非常少,除了那些阴谋算计准备在半道对付沈溪的人外,就要数谢迁和朱厚照了。
谢迁收到沈溪的来信,得知沈溪预计要到十月下旬才会回京,有些不太满意,因为他算了下时间,一路上抓紧点的话,完全可以把回京的日子提前到十月十五,如此有更多的时间准备赴任西北之事。
之后沈溪自武昌府上路便没了消息,谢迁一直找人在大运河沿途打探,却没有任何消息,到了九月下旬,接到沈溪的第二封家书,他才确定沈溪走的是官道。
“……这小子,行事拖拖拉拉,似乎对于回京一点儿都不热衷……难道说他不想面对京城什么人?不会是老夫吧?老夫就算如今在朝中不怎么管事,好歹也是阁臣,他就这么看不起人?”
谢迁非常生气,在他印象中,走官道要比水路慢许多。
他却不知,沈溪进入河南境内后,便星夜兼程北上,准备打一个时间差,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突然出现在京城。
至于朱厚照,沈溪早到京城晚到京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在熊孩子的计划中,既然沈溪调任西北三边总督,怎么都要跟文武全才的老师在宫中见上一面,问询一下沈溪的计划,学一些用得上的东西,最好是让沈溪斗斗刘健和李东阳等权臣,虽然他觉得沈溪未必能帮到他,但总得尝试一下,不是吗?
进入十月,朱厚照仍旧维持之前的样子,每天除了出宫游玩,就是在宫里的“宫市”过夜,仗着年轻身体好,夜夜笙歌不在话下。
十月初九,午朝结束朱厚照便出宫去了……之前几天他都夜宿“宫市”里的秦楼,忽然感觉有些腻歪,准备换个花样,在宫外过夜,次日再回宫。
这天钱宁特意为他找来几名女子,据说都是城里富贾家的妾侍,朱厚照不知道钱宁是通过何种方式将这些妇人找来,本着猎奇的心思,迫不及待出宫,一头扎进刘瑾为他准备的宅院。
谁知两个时辰过去,只有朱厚照一个男子的后宅丁点儿动静都没有。
钱宁守在月门外,紧张地来回踱步,过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对刘瑾道:“刘公公,要不咱进去看看?”
刘瑾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看陛下如何临幸女人?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尊卑贵贱……”
就算钱宁得到皇帝的信任,依然在刘瑾面前保持谦卑的姿态,行礼道:“是,是,刘公公提醒的是……卑职只是怕陛下出事。”
刘瑾自信地道:“你放心,陛下没你想的那么娇贵……你上战场杀过人吗?”
“未曾。”钱宁摇头。
刘瑾道:“陛下在京师之战中,可是在城头亲手斩杀过鞑靼人,光是这气魄,你便不能比。”
钱宁以为刘瑾是在吹牛,没太往心里去,又焦急地等候半个多时辰,听到里面传来朱厚照的声音:
“刘管家、钱护院,你们进来!”
听到朱厚照的传唤,二人快步进入月门,来到正房门前,钱宁停下脚步,刘瑾推开门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只见朱厚照正站在床前系衣带,两名女子则在绣榻上哭泣,显然之前朱厚照行事无忌,两名女子毕竟是普通妇人,又不是心甘情愿到这里来,以至于羞愤委屈交加,情难自禁。
见有人进来,两名妇人赶紧扯被子盖住身子,朱厚照笑眯眯地说道:“今日安排,朕非常满意,不过今晚朕还想……刘管家,你立即回一趟府,跟司马真人要一点仙丹过来……”
“啊?”
刘瑾愣了片刻,才明白朱厚照的意思。
朱厚照是想让刘瑾回去跟司马真人要一些壮阳用的丹药,这让刘瑾非常为难。
先不说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宫门很快就要关闭,单说进宫后去跟司马真人要药,就没那么容易。
朱厚照登基后,司马真人的居所迁到东上南门附近的道观,虽然在东安门内,仍旧在紫禁城的宫墙内,但到底不是内宫,之前又未提前打招呼,要找到人非常不容易,而且这个时间点,司马真人手头未必有药。
朱厚照见刘瑾迟疑不定,脸上满是为难之色,顿时板起脸来:“怎么,有困难吗?”
刘瑾不能在朱厚照面前露怯,当即回道:“陛下请稍候,老奴这就回宫去……”
朱厚照自行去找吃的东西,刘瑾哭丧着脸出来,钱宁凑上来问道:“刘公公,陛下所说仙丹是何物?吃了可会长生不老?”
刘瑾怒道:“什么长生不老?若真有此神物,先帝是如何驾崩的?咱家看来,充其量就是些大力丸。钱百户,这东西你能否从市面上找来?最好用什么东西包装一下,看上去显得档次高些……”
钱宁听到这话,不由释然,拍着胸脯道:“刘公公请放心,卑职一定能把您需要的仙丹找到……以前卑职逛窑子的时候,这东西没少见,刘公公您不知……咳咳,请恕卑职失言。”
钱宁得意忘形,忘了面前站着的是阉人,对于肢体不全痛彻心扉,被刘瑾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才反应过来,赶紧赔礼道歉。
刘瑾冷冰冰地道:“既然有好东西,还不快去准备?真要让咱家亲自去寻不成……”
……
……
钱宁去了一个多时辰,将市面上几种常见的虎狼之药都找了回来。
按照刘瑾的吩咐,钱宁将每一种丹丸都用精美的檀木盒子装上,一看上去就显得高端大气。
刘瑾将药盒接过,打开盖子看了几眼,嘴里问道:“怎么去这么久?陛下催了好几次了,下面的人挡不住,咱家没回宫的事情也跟着暴露了……对了,这些药都是作何用的?你详细说说……”
钱宁一脸奸笑:“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有是是给陛下服用的,服下后龙精虎猛,锐不可当,一夜来个十多次也没问题。有的是给女子服用的,即便是个贞节烈女,服下此物……咳咳,那滋味别提了。”
刘瑾一指头点在钱宁的脑门上,骂道:“记吃不记打是吧?以后少在咱家面前提这些龌龊事,只要药有效就好。咱家这就进去,你在外面守着。”
“哎,哎!”
钱宁笑呵呵地点头哈腰。
刘瑾带着丹药进去,朱厚照问明每种药的效果后,当即服下,没过多久便全身燥热,感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劲。
朱厚照大喜过望,立即把刘瑾赶了出去,随后大发神威,一个个妇人都倒了大霉。
转眼过了戌时,劳累一天的刘瑾和钱宁在前面的院子小酌,有侍卫前来奏禀:“两位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刘瑾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自言自语:“公子留宿于此的事情,没人知晓,大半夜的谁人会来求见?多半是那些市井无赖,将之赶走便是。”
那侍卫期期艾艾:“人……不太好赶走啊,来人乃是新任三边总制沈军门,似乎是……来找公子谈事情的……”
“啊?”
刘瑾和钱宁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1649章 老鼠见到猫()
对于沈溪何时回的京城,刘瑾和钱宁一无所知。
沈溪回京后悄无声息也就罢了,居然能这么准确找到宫外专门为朱厚照准备的秘密宅院,只有两种解释。
要么沈溪一直盯着朱厚照的行踪,知道皇帝就在这个宅院中;要么就是朱厚照写信给沈溪,告之在宫外相见之所。
钱宁紧张地问道:“刘公公,这……这下可怎么才好?听说沈大人刚正不阿,不好相与,他……他乃领兵之人,手下都是百战精兵,要对付你我就跟宰鸡一般容易……”
“打住!打住!”
刘瑾一脸愠怒:“你慌什么?沈溪是什么人咱家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就算再有本事,也是外官,焉能威胁我等安危?再说了,他应该没带兵马进城,否则咱家身为御马监监督,不会不知道。他偷偷摸摸进城,只身来这里求见陛下,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咱一边,岂会怕他?”
“稍后咱家进去通禀一下,看看陛下怎么说。如果陛下说不见,便可将人赶走!你说,这里是朝臣见陛下的地方吗?也不看看这会儿陛下在做什么!”
经过刘瑾的提醒,钱宁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而且还有皇帝作护身符,一个地方督抚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就算皇帝荒唐胡闹,也不是他和刘瑾的责任,是朱厚照自己主动出宫,天塌下来自然有地位最尊贵那位顶着。
刘瑾想了想,道:“你先跟咱家去门口看看,到底是不是沈溪,如果确实是他,咱家再去跟陛下通禀……”
二人还没出门,却听侍卫的声音传来:“……沈大人,您不能进来,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必须要传报获得准允才行!”
沈溪的声音传来:“本官奉皇命回京,知道陛下在此,有何不能得见?让开,否则本官不客气了。”
听到这声音,刘瑾心中“咯噔”一声,嘴上嘀咕:“这小子,来得够快啊,这下可不好应付了,快……咱家这就去禀告陛下,你……你去阻挡此人,怎么都得拖住他一刻钟,不然来不及……”
说话间,沈溪已进入院子,径直往月门而去。
刘瑾一路小跑进到后院,还没等他进主屋,便大声喊道:“陛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朱厚照正在酒桌边,对一名满面羞红的妇人动手动脚,听到刘瑾的咋呼声,不由气恼地喝斥:
“没出息,何事如此慌张?”
刘瑾站定,见到那美**人衣衫不整,连忙侧过头,战战兢兢地说道:“陛……陛下,沈……沈大人来了。”
“沈大人?哪个沈大人?”朱厚照皱眉。
“就是……您任命的三边总制沈溪沈大人啊!”刘瑾回道。
朱厚照一听,顿时慌了,一把抓起地上散落的衣衫,直接往身上套,嘴上骂骂咧咧:“我靠,你……你怎么不早点儿说?沈先生不是说他本月下旬才回京城吗?这上旬还没过,人就到了?”
“你……快……快帮朕整理衣衫,你个没用的奴才……真是气死朕了……”
以刘瑾的判断,朱厚照如此慌乱,显然未将他在宫外的安乐窝告诉沈溪,那么就是沈溪自己找上门来了。
刘瑾心道:“沈溪真是疯了,明知道陛下在这里享乐,还敢过来打扰,这是诚心要被陛下厌憎?可是……陛下的行径被他撞破,如果借此大做文章,那又当如何?”
就算刘瑾知道沈溪可能会因为此事被朱厚照厌恶,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因为沈溪的手段实在太多,在他众多的假想敌中以沈溪的实力最强,不敢轻易招惹。
朱厚照衣服还没穿完,院子里已传来钱宁的声音:“……沈大人,陛下真不在里面,您不能擅闯啊。”
沈溪道:“既然陛下不在里面,凭何不让本官进去?难道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朱厚照顾不得穿上鞋子,只是将外衣整理好,便匆忙过去打开房门,见是沈溪活生生站在面前,眼前一亮,用谄媚的语气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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