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护卫左右,为作战主力,如此一来,意味着刘瑾拥有了军权。
不过,尽管刘瑾执领三千营,但在宫中地位仍逊于萧敬等人,他没有进入司礼监,奏本票拟以及厂卫事务都无权参与,不过随着朱厚照宠信日益增加,刘瑾开始掌握实权,三千营到手算是为他争夺权柄奠定坚实的基础。
正当刘瑾在京城小有成就,开始向权力核心发起冲刺时,沈溪已由陆路到江西,督导地方防汛事务,忙碌异常。
沈溪到江西省治所在的南昌府城,只短暂停留四天,期间除了与三司衙门接洽,安排防洪事宜,便是与惠娘和李衿一起协调商会事务,等一切处置妥当便安排人送两女回广东,随后他直接前往南康府,亲临一线督导鄱阳湖防汛。
江西都指挥使司指挥使王禾,带着兵马跟随沈溪身边。
沈溪从西南领兵归来后,地方各级衙门对沈溪的工作无条件配合,要钱粮给钱粮,要人给人,现在谁都知道沈溪属于惹不起的大人物,湖广和江西两省无人敢给沈溪制造麻烦。
七月初六,沈溪在星子西南湖岸视察鄱阳湖水文情况。
“……大人,今年长江以及彭蠡沿岸没有大的灾情,您可以放心回南昌,江堤和湖岸自有人接手,星子、都昌等地官府已表态,人在堤在!从目前观察到的情况看,各地堤坝都修筑得极为牢靠,大人任期内不会出事!”
王禾一脸自信,向沈溪建议。
沈溪横了他一眼,问道:“你现在已在考虑本官任期满后的事情了?”
王禾笑着道:“大人,江西和湖广地界的老百姓,谁不希望您多停留几年?有您在,风调雨顺,今年眼看又是一个丰收年,地方上山匪水盗绝迹,可谓国泰民安。但大人始终要回朝,如今新皇登基,听闻大人曾是陛下东宫时的讲官,想来大人回朝之期已为时不远!”
沈溪看着烟波浩渺的鄱阳湖,无奈摇头:“你真以为朝堂是什么好地方?且不说伴君如伴虎,仅仅是朝中各种纷争就让人穷于应付,我可不像陷入无穷无尽的党争中去。”
“湖广和江西虽远离朝廷中枢,但也少了诸多掣肘,可以方便我施政。只要把防汛工作做好,未来几年本官便不用担心税赋,然后安心发展经济。但若是盲目乐观,但凡哪个地方的江堤、湖堤溃口,本官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名声就算坏掉了!”
王禾赔笑:“大人言笑,这几年大江和彭蠡还算温驯,上一次溃口……还是几年前的事情!”
沈溪道:“本官一任总督至少三年,谁敢保证不会出事?宣南康知府前来一见,本官有事跟他交待……”
……
……
沈溪“恶名”远播,他说要见谁,那这个人很可能要倒霉,不过南康知府董思宗虽然畏惧沈溪“灾星”之名,却不敢推辞,赶紧带着府衙的人见沈溪,在湖岸营区中军大帐内见到沈溪。
董思宗四十许间,在大明正四品官员中已经算是非常年轻,他对沈溪不敢有丝毫怠慢,到了帅案前恭敬行礼,道:“大人自章江而下,到南康府已有数日,却不知彭蠡南康一段可有弊端?下官也好督促手下紧急修补……”
沈溪打量董思宗,颔首道:“以往几处容易溃堤的地方,本官已亲自查看过,堤坝修筑得非常结实,董知府治理有方,值得嘉奖!”
董思宗在来见沈溪前,已经做好挨训的思想准备,却未料沈溪不但没加训斥,还提出表扬,当下赶紧道:“全靠大人提点,下官不敢居功!”
“嗯!”
沈溪再次点了点头,道,“今年入夏以来浔阳江三次大汛过去,大江、大湖沿岸均未发生决堤现象,说明各级官府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不过现在依然是汛期,防洪工作不得懈怠,本官离开南康府后,沿湖堤岸的修补和加固工作,本官想请董知府亲自负责,不知你……”
董思宗一听有些发愁,心想,就知道沈大人来没好事,这不,刚表扬我两句,就安排我看守维护江堤,这是多遭罪的事情!
尽管心里非常不情愿亲自负责江堤,但他却不得不装出欣然的模样,恭敬行礼:“大人安排,下官一定尽心竭力!”
“嗯!”
沈溪拿出一份文本,交给董思宗,“这里是本官总结的问题,你看过后,让下面的人按照要求修堤,若缺少钱粮,一是由总督府衙门拨付,再就是江西布政使司衙门出一部分,最后若还有不足,则需要你自己想办法,发动地方士绅的力量……”
“今年完成一次大的修缮,未来十年到二十年应该都不成问题,让地方士绅对他们自己的生命财产负责……决口后,损失最大的还是他们!”
董思宗连忙应承下来,随后他想请沈溪回南康府城星子县城好好招待,沈溪却直接回绝,道:
“本官明早便会启程北上,有长岭、青山前往九江府治所在的德化县城,这里的事情就交给董知府你了!”
董思宗道:“是,沈大人您放心去便是,防汛之事地方上年年都在做,下官虽不精于此道,但有经验的老河工有不少,必不会让大人失望。以后大人有何提点,只管来信,下官必当照办!”
……
……
随后,沈溪又亲自向环鄱阳湖的饶州府去信,安排好防汛工作,这才准备动身,沿着庐山东麓北上九江。
王禾得知消息,再次求见沈溪。
“……大人,您何必急着走呢?就算南康府这段湖岸您查看无误,不还有别的地段?大人您这一走,末将想再聆听您的教诲就不易了!”
王禾依依不舍,毕竟沈溪刚带着他立下大功,朝廷虽有所赏赐,但毕竟不是北方九边对蒙元余孽作战,除了受封龙虎将军外,也就获得世袭的卫指挥使加衔,也就是说,他的儿孙可以世袭卫指挥使职务,但距离封爵尚有不小差距。
沈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侧头问道:“王将军想聆听何教诲?”
王禾急切地道:“当然是大人到西北履职时,能带上末将,让末将可以时刻听从大人调令,跟鞑靼人作战!”
王禾知道沈溪要走留不住,便把自己的希望说出来。
沈溪有些诧异:“你从哪里听到本官会到西北任职?如今三边和宣大一线皆无战事,就算有也轮不到本官领兵……相较而言,本官还是喜欢留在南方当太平官,王将军这愿望看来短时间内无法实现了!”
王禾叹道:“大人实在太过谦逊,谁都知道大人在军事方面的才华,您领兵打了大小战役十数次,无一败绩,就算以一敌十也都取得胜利,若是西北遇险,朝廷能不派大人前去坐镇?”
“下官听说,陛下登基后已多次问询大人的事情,想必距离大人征调回京的日子已为期不远……”
沈溪笑了笑,道:“看来朝廷动向地方上议论不少嘛!”
王禾笑呵呵道:“真的假的不清楚,但有些事下官却明白,那就是朝廷肯定要征调大人回京,有本事的人,当然应该出现在最需要的地方,而大人的本事,足以在朝中做个部堂,让大明所有地方官都能得享您的福荫,而非留在地方……”
沈溪没好气地看了王禾一眼:“行了行了,好听的话你不必多说,本官有多大能耐,自己最清楚。”
“这次北上九江,你跟本官一道去,九江张知府刚调任南京,新知府尚未到任,地方上防汛工作一片混乱,你跟本官前往,要有吃苦的思想准备……本官在九江府大概会停留半个月,你不是想聆听教诲吗?到时候别厌烦才是!”
第1618章 便宜行事()
京师,紫禁城,文渊阁。
刘健和李东阳刚参加完朝会,朝堂上没什么大事,朱厚照昏昏沉沉像个供奉的泥菩萨,什么都不干涉,以至于所有事情都由内阁做主。
朝堂上无人争锋,刘健和李东阳处置起朝政来大刀阔斧,毫无阻碍……如今文官当政,无人对他们的权威形成挑战。
刘健在办公桌后坐下,等值事太监奉上茶水,跟李东阳谈论了一会儿政务,涉及由内阁做出票拟的几桩较为重要的决策,发现效果颇为不错。
刘健满意点头:“如今看来,朝堂上未必需要你我,也可正常运转。之前一直想将德辉调入内阁,惜先皇在世时未能成行,眼下正是跟陛下提及的最佳良机!此事,便由宾之你去翰苑安排联名上奏,由你我提出来始终不太合适……”
关于王华入阁一事,孝宗生前刘健、李东阳就一直在提,可到孝宗过世都没下文,朱祐樘最满意的是内阁三大学士的组合,也就是刘健、李东阳和谢迁,现在新皇登基,刘健感觉朝堂已稳如磐石,便想让王华承担更多的责任,他和李东阳对朝事都有所懈怠,希望多点儿时间休息。
李东阳道:“稍后我便安排梁学士等人上疏朝廷,一次提出多名人选,请陛下定夺!”
“嗯!”
刘健点头,“在德辉外,复以梁学士、济之和介夫为候选人,单以能力论,唯德辉可以胜任!”
李东阳微微一笑:“既如此,德辉入阁之事便如此处置,但是否需要跟于乔商议?”
刘健摇头:“这些日子于乔去了一趟泰陵,随后又称病不出。既如此便让他多休息几日,待德辉入阁,朝事没那么繁忙,于乔也能省心些!之后户部有宣府钱粮调度奏本,你先给德辉看过,让他拟个条子出来,待老夫审后再行上奏……”
李东阳明知如此轻率便定下内阁人选,是视朝廷法度如无物,但以他和刘健都认为如此做并无不妥。
皇帝年少不懂得如何挑选内阁人选,就由自己二人全权负责,至于一下子推出梁储、王鏊、杨廷和和王华四个人,只是障眼法,着眼点其实全部在王华身上,其余三人都只是陪太子读书。
至于谢迁的意见,二人不想节外生枝,直接选择忽视。
随后这件事便由李东阳传到梁储那里,由梁储等人向朝廷请示。奏本从通政使司衙门很快送到内阁,由刘健亲自做出“酌情拟定人选”的票拟,便送到司礼监。
按照刘健和李东阳的设想,只要萧敬朱批定夺,这件事便落实了,根本就无需惊动小皇帝。
但事关重大,萧敬没敢自行确定,便去向张太后请示,张太后委决不下,觉得应该把事情告知朱厚照,由朱厚照亲自决定。
朱厚照在又一此夜不归宿后,第二天一大清早回到乾清宫,终于得知此事,时间距离午朝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
……
……
“什么意思?朕才出去一日,宫里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内阁三位辅政大臣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凭空增加一人?王华王先生入阁是谁准允的?”
朱厚照连串发问,萧敬根本回答不出来。
萧敬非常为难,因为现在内阁独大,刘健和李东阳步步紧逼,之前孝宗朝都没决定的事情,现在仓促间便做出决定,其实是欺负朱厚照刚登基什么都不懂。
而朱厚照虽然年幼,也知道内阁无小事,多出一个大学士,意味着今后他会增条一个对手。
他现在只是暂时将跟文官争斗的心思放下,专心吃喝玩乐,而不是说他不在乎,准备永久性地将权力让给文官。
萧敬这边涨红着脸回答不出来,刘瑾倒是在旁插话了:“陛下切勿动怒,这件事不是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陛下若认为不妥,直接在奏本上否决便是!”
萧敬这才意识到朱厚照可以选择拒绝,而他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必须要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想问题,当即出言附和:“陛下,刘公公说的是!”
朱厚照怒视萧敬:“萧公公,你怎么执领司礼监的?为什么现在大小事务都由内阁决定,你做什么的?这件事朕先表明态度,先皇当初做出不增加内阁人选的决定,在朕这里照样管用,谁想擅自更改……没门!”
刘瑾赶紧劝道:“陛下请勿动气,保重龙体啊……”
这话听起来好心好意,但其实是火上浇油,刘瑾见到萧敬不得皇帝宠信,内心早就乐开了花。
司礼监掌印太监之职关系重大,很多人都在觊觎这个位置,刘瑾也不例外,当然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资历不太可能拿下这个职务,但现在他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有所觊觎也属正常。
萧敬问道:“陛下,此奏本如何朱批?”
朱厚照一把将萧敬手上的奏本夺过去,拿起桌上的朱笔,在奏本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意思是说这件事不被准允。
朱厚照将奏本掷到萧敬怀里:“就这么回,朕今日很累了,不想参加朝议,事情交由你去办,若做不好的话,萧公公……别说朕为难你。先皇安排你当朕的左右手,但朕怎么看你都是在帮内阁做事,从来不考虑朕的意见!”
萧敬一阵汗颜,他知道自己一旦得不到皇帝的宠信,迟早要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子上退下来。
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恋栈权位,但萧敬不同,他巴不得早点从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个碍眼的差事上下来,他平时所受压力非常大,早已心力交瘁,更希望平平安安颐养天年,而不是夹在各方势力中间,喘不过气来。
……
……
到了中午,朝议行将开始时,刘健已暗地里告知王华,让他做好入阁的准备,结果到了奉天殿才知道午朝取消。
众大臣回各自衙门的时候,李东阳恼火地道:“若是一两次也就罢了,现在是天天罢朝,十日中倒有六七日不朝,这算怎么个说法?难道陛下对朝事就不管不问了吗?”
王华忍不住看了李东阳一眼,心想一边让陛下不管朝事,一边又在意陛下是否参加午朝,估摸陛下是不想理会烦心事,于是道:“李大学士何必挂怀?陛下初登基,贪玩胡闹了些,可以理解……”
“理解什么,德辉,我且问你,陛下登基后有几次参加经筵日讲?又有几次召翰苑之臣坐而论道?”李东阳问了一句。
这下王华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了,因为一次都没有!朱厚照登基后便不再学习,一众东宫讲官早就被他抛在一边,现在除了睡觉就是出宫游玩,偶尔参加一次朝会还打瞌睡,什么事都不管不问。
刘健问道:“宾之,你之前见过萧公公,他可有说及德辉入阁之事?”
李东阳恼火地道:“这也正是我生气的地方……之前见到萧公公,他匆忙避开,我上前追问他也一概不理会,怕是事情没那么顺利!”
刘健想了想,道:“既然朝会上见不到陛下,便让梁学士前去觐见,当面提及此事。德辉,之后你跟梁学士一起去,别说是老夫和宾之的意思,你探探陛下的口风,若陛下无意增加内阁人选,让梁学士多奏请一下,或者……之后老夫跟宾之上疏乞老,总归要将你送进内阁……”
王华感激地道:“多谢两位阁老提拔,只是……在下学问和能力或许有所不足!”
刘健用坚定的口吻道:“德辉,你在内阁帮忙票拟已有多时,你进内阁,我和宾之……还有于乔都放心,这件事利国利民,要跟陛下多多陈述利害关系,陛下年轻气盛,只能恳请他变通!”
李东阳不由摇头叹气,显然对去找朱厚照陈情不太看好。
刘健再嘱咐道:“听宫里人说,陛下登基后,数度出宫,如今不知太后意下如何,若此事在陛下那里行不通,便去奏请太后,由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