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的事情是你一个小小的吏部主事可以管的吗?不自量力,现在陛下宽宥于你,已是天大恩泽,这还是陛下看在太后和太皇太后为你说话的面子上,才放过你,以后可要感恩图报!
朱厚照做了一件漂亮事,心里十分高兴。
朱厚照赏罚分明,既然刘瑾会做事又能安排好他吃喝玩乐,还能在他身边出主意解决问题,对刘瑾自然多了些宠信,将刘瑾提拔为御马监监督太监。
虽然这个职位只是御马监二把手,但刘瑾在宫中地位瞬间就不一样了,宫中太监和宫女见到刘瑾都恭恭敬敬,连萧敬也不例外。
“刘公公,这次事暂告一段落,你立下大功,赏也赏了,希望以后把朕交待的差事做好。现在就有一桩交给你去办,据说皇陵玄宫已落成,先皇终于可以安葬……护送先皇棺椁的重任朕交给你,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好!”朱厚照吩咐道。
刘瑾眼前一亮,这分明又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先皇下葬,皇帝必然出巡至皇陵,亲自参加葬礼,甚至连太后凤驾也会同往,毕竟泰陵同时也是未来张太后的陵寝,陪同儿子一同参加葬礼理所当然。而护送棺椁的差事,是这次皇帝出巡中最为重要的差事,可以说葬礼的安排,皇室跟大臣间的沟通,通通都会由职司太监负责。
刘瑾赶紧推辞:“陛下,此等差事……老奴不能胜任,陛下当请萧公公统领为宜!”
刘瑾之所以拒绝,是他知按照规矩,这差事理应由司礼监掌印太监承担,就算他现在得宠,已荣升御马监监督太监,但还是没资格负责这职司,就算皇帝开恩交由御马监统辖,那也应该是御马监掌印太监负责,而不是他这个御马监二把手领衔。
朱厚照皱着眉头道:“萧公公年老体衰,做事不够爽利,朕体谅他,让他陪着銮驾和凤驾一起去就行了,至于护送棺椁这等重任,以他的身子骨根本顶不起来,还是由你这样年轻的太监担当为好!”
刘瑾这才下跪:“老奴感念陛下信任,一定将差事办好,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朱厚照满意点头,亲自搀扶刘瑾起来,好一副君臣相得的画面。这下把张苑气得够呛。心底满是怨怼,暗自琢磨:
“刘瑾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回宫不久就能做得到御马监监督太监之职,还得到陛下如此信任。尤其现在他担当的差事,本应由萧公公做,我何不去跟萧公公反应一下,打压一下刘瑾的嚣张气焰?”
张苑是小市民出身,虽然明白拉帮结派的重要性,但他既无能力又缺乏远见,以至于无法处理自己跟皇帝、同僚间的关系。
朱厚照现在身边缺的是能帮他做事的人,就算张苑照顾朱厚照再周到,只要不能满足这个基本的要求,随时都有失宠的可能。朱厚照从来都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现在他更注重身边人的能力。
……
……
张苑不明白刘瑾如何得宠,但有一点很清楚,必须利用手里所有的关系来打压刘瑾。
他首先想到的是萧敬,而萧敬显然不会帮他,因为这个老好人从来都不想牵扯进朝堂争斗中,随后张苑便想到自己的靠山,一直跟刘瑾有罅隙的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侯张延龄兄弟。
张苑给张延龄写了一封信,说明宫里的情况,表明自己在皇帝身边的地位已经快要被刘瑾抢走。
张延龄趁着进宫给张太后请安的机会,路过文华殿时,在偏殿见到急于得到圣宠的张苑。
张延龄听到张苑近乎哭诉一般的话语,恼火地喝斥:“……你个没用的东西,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你乃东宫常侍,是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怎比不上一个刚回宫不久的老太监?”
“之前教你的那些东西呢?你就没用心讨好陛下,带着陛下出宫玩乐?”
张苑脸上满是为难之色:“侯爷,奴婢是想帮陛下,可出了宫门,奴婢两眼一摸黑,完全不知东南西北,上哪里去找姑娘,找戏班子,找好吃好玩的东西供给陛下?侯爷可要帮帮奴婢啊!”
张延龄打量张苑,怒道:“你什么都要依靠本侯,是吗?你就没想过,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为什么姓刘的那么清楚?”
张苑想了想,回道:“刘公公在宫里当差多年,就算之前失势,认识的人可不少,而且他先在内监多个部门任职,又到地方担任镇守太监,关系网编织得很深,而且……他手头有银子,可在方方面面进行打点……”
“侯爷,您不帮奴婢,奴婢如何能按照您说的,得到陛下眷顾,将来帮您做事?”
张延龄差点一巴掌打到张苑脸上,生气地说:“你怎么老是跟本侯找麻烦?本侯这么跟你说吧,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只能自己想办法,如何得到圣宠,得凭你的真本事……陛下再怎么信任那姓刘的,他不过刚回宫,你在宫里这么多年,不会连栽赃陷害的本事都没学会吧?”
“刘瑾做事有如神助,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大可在背后给他使绊子!本侯能提醒你的就这么多了!”
张苑这才知道,名义上张延龄是他的靠山,但遇到什么事情根本就指望不上,只有靠自己灵活应对。
回乾清宫的路上,张苑仔细思索这个问题:“……建昌侯分明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指望他,还不如靠自己呢!”
“可是,现在我在宫外没势力,宫里内监衙门中有权有势的太监,谁不在外面有三五个义子,乃至一堆干孙子?我毫无根基,唯独只有个侄子还在外地,根本帮不上忙……”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侄子写封信,看看他怎么说。”
想到沈溪,张苑突然觉得有了底气……自己在外面的帮手可是封疆大吏,而且深得皇帝陛下信任,如今在朝中可说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这可比刘瑾在宫外的助力大得多。
“……小侄子不是想早些回京入阁做大学士吗?如果我能进司礼监,对他的帮助一定不小。不行不行,我现在就给他写信,让他给我提供些人手。可是……这山长水远的,大要几个月才能沟通信息。”
“我不能全依赖侄子,自己也得在宫外培养些势力,认几个干儿子。就算我没什么门路,可以请人帮忙,最好是找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帮忙,以我东宫常侍的身份,要认几个干儿子应该不成问题吧!”
到此时张苑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培植势力,但其实之前他做东宫常侍的时候,早就有人巴结,可惜那时候他没胆子接洽,怕惹上麻烦。
现在时局不同,刘瑾回来后,张苑在皇帝身边的地位急剧降低,再想有人主动投靠,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有一点张苑不明白,就算他在宫外培植势力也未必管用,不了解朱厚照的喜好,在头脑和见识上的弱点得不到解决,他怎么都不可能超越刘瑾。
要在宫中出头,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脑子,其实在朝中也一样,就算要拍马屁,也要拍对人拍对地方,错了可就万劫不复。
而经历沉浮的刘瑾,性格上更趋完善,甚至比历史上的刘瑾更加成熟,行事越发老练,再加上头脑远超一般人,想要对付他非常困难。
……
……
就在张苑想办法认干儿子的时候,孝宗葬礼日期正式确定下来。
六月二十六,午时。
銮驾、凤驾一行,准备于六月二十五日上午动身,前往泰陵参加葬礼……其实现在天气炎热,葬礼大可放在泰陵落成后,那时差不多已入秋,天气凉爽,出行会方便安适许多。
不过朱厚照如此安排也没错,按照以往的规矩,玄宫落成就要安葬棺椁,朱厚照想出宫游玩,趁着父皇下葬的机会去泰陵看风景,顺带享受下面人安排的助兴节目,于是日期便定得很早。
随着葬礼日期确定,内阁和礼部做出安排,朝中主要文臣留守,除礼部尚书张升随驾外,其余各部以及寺、司衙门派去随驾的人基本是二把手。
内阁同去的人仅有谢迁而已。
第1611章 出巡()
皇帝出巡,需要准备的事情多且繁杂。
好在这次出巡的地方距离京城不远,只是走一趟施家台,就算銮驾、凤驾走得不快,来回也用不了三天。
孝宗下葬当日,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便可。朱厚照将在外歇宿两日,第三天早晨动身回京,天黑前返回皇宫。
朝中具体经手此事的是内阁大学士谢迁、礼部尚书张升,内侍中主持葬礼的则是御马监监督太监刘瑾,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没有获得随驾的权力,留在宫中处置政务,说白了就是批阅奏本,维持朝廷正常运转。
如果三天中朝廷发生大事,会以快马将事情呈奏朱厚照知晓。
此番出巡,朱厚照要求一切从简,仅有张苑和戴义带着几十个太监服侍在旁,但刘瑾已提前做好安排,保证皇帝在外这三天可以充分享受出巡的快乐,白天游山玩水,晚上则可以在行在享乐。
六月二十五日,天刚亮不久朱厚照便登上銮驾,张苑随侍一侧。
张苑这次跟随皇帝出巡没多少准备,之前他虽然想在宫外认干儿子,但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人投奔到他名下,处于没有帮手的状态。
銮驾行进速度很慢,出了德胜门后,走了一天,终于在日落时抵达施家台,不过銮驾没着急进入泰陵施工现场,而是暂时停留在三里外的村子旁边,此时李兴和李鐩等人已过来拜见,向朱厚照详细呈奏泰陵修建情况。
朱厚照第一次以皇帝名义出巡,排场十足,他在自己帷帐中接见李兴和李鐩。
二人入账后躬身行礼,朱厚照的侧重点不同,他更多注意的是李兴,因为他把李兴当作可以跟刘瑾比肩的心腹,对其知情识趣非常满意。
李鐩作为工部左侍郎,将陵墓具体情况上奏,压根儿没提金井出水之事,朱厚照也没心思问。
朱厚照对于皇陵修建根本就漠不关心,此时他更在意晚上有什么娱乐活动,因为他一天没见刘瑾了,不知道刘瑾是如何安排的,至于李兴这边是否也为他准备好了助兴节目也不得而知。
“……陛下,如今泰陵修建仍缺土料十万方,且需要六百万钱作为中期修缮之用,后期更需以大批人力进行维护,但户部至今尚未调拨后续钱粮……”
李鐩主要负责具体工程,需要钱粮的数目他准备详细跟朱厚照说明,认为这件事比较重要,但朱厚照却不想听下去了,阻止道:
“行了,行了,需要什么东西你去跟户部说,跟朕说这些有用吗?朕能给你变出来?李公公,这次你们兴建皇陵工程延期,朕对此不太满意,后续建造上不许再出问题了!”
“是,陛下!”
李兴和李鐩同时应声,二人心中都有些惧怕,他们很清楚金井出水的事情有多大,幸好泉眼堵得及时,再及时用柴火烘烤干燥,才没酿出大祸。
事情发生后,皇陵周边便加强戒备,不管是谁一律不得进入皇陵修建现场,擅闯人等一律拿下问罪,防止再有消息泄露,被朝中所知对皇陵修建产生影响。
稍微吓唬一句,朱厚照没了下文,皇陵完工早一天晚一天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只是用事情来敲打一下官员。说完事情,朱厚照已迫不及待询问晚上找乐子的事情,一摆手:“李侍郎,现在没你什么事了,你且退下,李公公留下来,朕有事情问你!”
李鐩恭敬告退,不过他有些担忧地看了李兴一眼,心道:“李公公作为陛下派来的内廷监工,不会把什么事都赖在我身上吧?之前金井出水的事情我可是主张如实上奏,是爵爷和李公公主张把事情压下来,跟我关系不大。但是……若他们非把事情栽在我头上,我该如何应对?”
李鐩虽然办事能力出色,但他少有跟皇帝打交道的经验,不知该如何处置眼前的事情,诚惶诚恐。但其实他根本担心过度,因为朱厚照留下李兴,问的事情跟他全无关系。
李鐩离开后,朱厚照将在旁服侍的太监一并赶走,只留下平时跟他出入宫门的张苑,朱厚照问道:“李公公,朕这次来施家台,你可有安排?”
李兴虽然会办事,但这会儿脑子一时间也拐不过弯来,毕竟他跟朱厚照接触的时间不长,对皇帝的性格不是很了解,当即好奇地问道:“陛下,不知您……需要何安排?”
张苑在旁不由眯了眯眼,连他都听明白的事情,李兴却茫然无知,心底顿时对李兴产生几分鄙夷。
朱厚照有些不耐烦了:“你说有何安排?之前你为朕选了一些美人,说起来……姿色都挺寻常的,朕原本以为你在这里有什么珍藏,准备在适当时候送给朕,让朕乐呵一下……你别说没有!”
此时朱厚照语气已近乎威胁,李兴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兴非常为难,心想:“我哪里能料到陛下会亲自前来?来了居然一开口就跟我索要美女,我上哪儿去给陛下找美女?但若我现在说没有,陛下一定大发雷霆,必须要想想办法,就算是去偷去抢,也要把美人送入陛下帐中!”
念及此,李兴笑呵呵道:“陛下放心,美人已为陛下准备妥当,只是人并不在皇陵,需要去附近的县城把人接过来!”
朱厚照皱眉:“多久人能到?”
李兴信誓旦旦:“回陛下,两个时辰……不,一个时辰就能把人送到!”
朱厚照这才满意点头:“那好,你现在马上去安排,朕之后便要进膳,进膳后你若是不能把人找来,别怪朕惩罚你!”
“是,陛下!”
李兴嘴上应承,心里十分为难。
出了皇帝的大帐,李兴暗自嘀咕:“奇怪了,咱家刚出来那段时间,陛下总派人催促,之后便没了音信,连咱家送回去的美人都不怎么在意,似乎已失去兴趣,怎的到了这里,陛下却又急着要美人?咱家去何处给陛下弄美人?”
恰在此时,他见到远处一名太监急匆匆而来,那人行色匆忙,不过脸上却挂着笑容,好像有什么喜事,嘴上念念有词,就算李兴听不清楚,大概也能猜想是此人正准备跟皇帝的说辞。
李兴主动迎上前,笑着打招呼:“哟,这不是刘公公么?哎呀,说起来有几年未曾见过了!”
李兴跟刘瑾算是旧识,不过那时李兴郁郁不得志,刘瑾是东宫常侍,两人见面的机会很少,没有直接利害关系。
但现在情况却不同,都在皇帝跟前做事,而且相互争宠,一见面就开始相互较劲儿……李兴不打算给刘瑾什么好脸色看,他知道刘瑾刚回朱厚照身边不久,想将刘瑾打压下去。
刘瑾见到李兴一怔,仔细看了看,才认出眼前人是谁。刘瑾心道:“不是冤家不聚头,知道你在陛下面前得宠,之前还为陛下敬献美女,得到陛下宠信……嗯,现在我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你了!”
刘瑾笑道:“李公公?怎的,来向陛下呈奏皇陵修建之事?”
李兴道:“自然如此,刘公公如今荣升御马监监督太监,咱家还未来得及恭贺……之后有时间,一定要聚一聚,把酒言欢,宫中的老人没剩下几个了……”
宫里太监更新速度很快,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被人替代,毕竟皇宫是非常现实的地方,一旦不得志,就容易受到冷落,很多年老的太监只能黯然离开皇宫,甚至病殁宫中。就连萧敬也是这两三年才成为宫里权势最高的太监,之前也是夹着尾巴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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