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眉头紧锁,眉毛眼睛都快挤到一块儿了,他有些不满,问道:“靳先生,怎么又是回去查阅?之前你还说要查西夏一品堂的事情,到现在依然没结果……算了,你回头查出来,告诉我一声,我对这件事也非常好奇!”
靳贵脸色为难,但只能行礼领命,此时此刻他已经浑身冷汗直冒,心想太子到底是怎么知道大理皇族的事情,这种偏门的历史知识照理说不该引起太子的注意,连他读书这么多年,都从未考虑过看这方面书,因为实在无从寻找。
……
……
靳贵带着懊恼的心情,从撷芳殿出来,正准备从东华门离开,却听后面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他原以为是太监或者同僚有事,侧目一看,才发现朱厚照在几名太监跟随下,一路小跑过来。
熊孩子脸上满是笑容,全无之前出难题时的傲气。
靳贵心里正郁闷,见到朱厚照,赶紧行礼:“太子金安!”
“什么金安银安,无需如此见外。靳先生,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您看……”朱厚照有事相求,自然不会拿捏身份,他知道自己之前问出的问题让靳贵下不来台,只能陪笑让靳贵心情好一点,答应帮他送信。
靳贵想到朱厚照之前让他帮的“忙”,太让人担惊受怕,心里已经犯起了嘀咕,这次不会又是什么麻烦事吧?
出于君臣间的礼数,靳贵面对朱厚照的无礼请求,只能恭敬行礼:“太子请言!”
朱厚照笑道:“是这样,我这里有一封信,想让靳先生帮忙送出去,不管是走官驿也好,还是找专人送信都行,靳先生您看……”
靳贵听到是送信这种事,当即回绝:“太子殿下,恕微臣不能遵从。您要送信,只管交内监负责,微臣身为东宫讲师,绝不能坏朝廷法度,若如此……微臣万死难以赎罪……”
为表明自己的立场,靳贵说完后直接下跪,一口回绝。
朱厚照原本以为这件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根本不会耽误靳贵什么事,就借一下靳贵的名义送一封信而已,但见到靳贵如此反应,不由有些吃惊。
朱厚照赶紧搀扶靳贵,脸上带着不解:“靳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哪里有先生跪学生的道理?您……您只是帮忙送封信,小事一桩……我不是要让你做什么坑蒙拐骗、作奸犯科之事……”
靳贵心想,还真不如让我去坑蒙拐骗呢,至少这些事被陛下知道,也只是小节有亏,断不至于落得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骂名!
在文人心中,最在意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名声与气节,所以他宁可一头撞死,也不会帮朱厚照送信。
靳贵道:“太子殿下,您要做什么事,直接请示陛下,臣人微言轻,在宫中仅为侍讲,平时为太子传道授业解惑,尚不足以为太子效命!若太子执意如此,微臣只能以死谢罪……”
之前朱厚照对靳贵的态度还不错,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靳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帮忙明说嘛,怎么就到以死谢罪的地步?难道本宫要陷害你不成?”
靳贵打量朱厚照,问道:“那不知太子的信函,可否与陛下御览?”
“当然不行!”
朱厚照脱口而出,随即知道自己理亏,懊恼地跺了跺脚。
第1483章 想办法()
不敢给皇帝看的信,让靳贵去送,靳贵必然要承担风险,因为被皇帝知道的话,靳贵必然会被降罪,革职都是小事,身败名裂甚至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至于什么罪名,主要看朱厚照在外面惹下多大的祸,如果朱厚照稍微有个好歹,甚至不用亡故,靳贵基本就跟仕途无缘,甚至连身家性命都不保。
朱厚照知道所提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只能想方设法让靳贵“体谅”自己,当下故作委屈:“靳先生,难道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靳贵低着头没有回答,他知道现在多说多错,干脆来个沉默不言,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让朱厚照知难而退。
朱厚照瞪了靳贵半晌,最后确定这一路行不通后,有些生气地说:“靳先生,既然你不想帮忙,那就算了,本宫去找别人。对了,靳先生,你赶紧给本宫查明宋时大理皇族的史料,如果本宫再问及你依然不知晓的话,那本宫会跟父皇奏禀,说你备课不认真,届时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靳贵若肯帮忙,朱厚照自然会低声下气逢迎,但现在靳贵拒不合作,朱厚照就拿出威胁的手段,让靳贵知道自己这个太子不好惹。
靳贵有些惭愧,因为朱厚照所说属实,自己确实对大理国的情况不熟悉,若朱厚照真上奏天子,他基本没理由辩驳。
至于帝王是否知晓典故,那又另当别论,不过太子有好奇心而东宫讲官无法做出正确解答,那就是东宫讲官失职,连续几次被调离工作岗位很正常。
朱厚照一扫头离开,身后跟着一群太监,靳贵见朱厚照的背影远去,不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暗道:“这东宫讲官愈发难做了,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或许主动离开东宫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子胡闹任性,指不定会怎样……嗯,此事绝对不能声张。万一太子找我送信,涉及为非作歹之事,就算我说与我无关,旁人也不会相信。否则太子为何不找别人,单单找我?”
想到这里,靳贵便有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他警惕地四下看了一眼,赶紧出宫,免得再被太子找上门来,一时下不来台。
……
……
朱厚照见完靳贵,心情失落,找不到人帮忙送信意味着没人能助自己出宫。
回到撷芳殿,此时天色尚早,稍晚一些他要去跟老爹、老娘请安,然后一起吃晚饭,出宫似乎遥遥无期。
“难道我一辈子困守东宫,当那笼中鸟?除了父皇驾崩我继位,就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自己做主?”
朱厚照想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最好天南海北无拘无束,等可以当皇帝的时候及时赶回来,不影响继承皇位就行。
这显然是一种理想化的生活状态,朱祐樘怎么都不可能同意,他离开宫就会跟上次一样,撒下天罗地网搜寻他的踪迹,无论走到哪里总担心被人追回去,就算游玩也不会尽兴。
即便去找沈溪,沈溪也不会帮他,上次便是很好的证明,他好不容易赶到湖广,以为终于有了依靠,沈溪的反应和举动狠狠打了他的脸,才过三天便被强行送上北返的路,到现在没有机会离开宫门。
此时,朱厚照感觉一阵无力,他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想出宫门根本不可能,必须要找到同伙,这个人要在宫中有足够的势力,之前的腰牌已失去效用,这个人须在御林军中有一定地位,能帮他混出宫门。
熊孩子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萧敬有这个能力,但萧敬是他老爹的人,狡猾不说还怯弱怕事,他暗自嘀咕:“我若告诉萧公公,萧公公必会把事情告诉父皇,那我出宫的计划就败露了,父皇会派更多人看住我,出宫就再也没有希望!”
熊孩子以前出宫靠太监的腰牌,以及刘瑾的帮忙。再有就是他常常出宫,把守宫门的人记得他,搜查没那么详细。
但现在情况不同,朱祐樘已经把以前把守宫门的御林军全部撤换,又特别交待,在宫门处增派人手,不能让人混出宫门,当然没特别指明是太子要出宫,只是增加防守力度,朱厚照如今要出宫难比登天。
朱厚照考虑良久,最后认定只有自己两个舅舅、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以及御马监掌印太监谷大用能帮到自己,至于别人都没这本事。
熊孩子忽然把目光转向一旁几次因他被打的倒霉蛋张苑,此时张苑尚蒙在鼓里,见太子打量他,以为有什么事吩咐。
“太子殿下,您有事?”
连续挨打后,张苑做事战战兢兢,唯恐出错,所以观察得很仔细。
朱厚照板起脸问道:“你平时能出宫门吗?”
这问题把张苑吓了一大跳,赶紧表态:“太子,切莫开玩笑,宫门……奴婢怎么可能出得去……”
东宫很多人到现在都不知太子曾出宫,但张苑却心知肚明,当初太子私逃出京,他作为东宫常侍,差点儿被暴怒的弘治皇帝砍掉脑袋,到现在依然心有余悸,生怕自己再因太子出宫的事情遭难。
从太子问出的问题,他便感觉太子又有出宫的倾向。
朱厚照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出宫门?不是说宫里有负责出去采办货物的太监?都是些什么人?你跟他们熟不熟?”
朱厚照知道,跟张苑提及出宫的事情,一定要凶一点,因为张苑这个人胆小怕事,平时做事喜欢留一手,又因自己胆大妄为多次让张苑遭难,知道对方肯定会有所防备。
“我必须要盛气凌人,表现出你不帮我我就杀掉你的态度,否则这家伙一定会当缩头乌龟!”
想到这里,朱厚照的态度越发强硬,瞪着张苑,好像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恰恰张苑就是那种吃硬不吃软之人,跟他好说好商量没用,但如果威逼利诱,一准儿有效。
张苑为人懒惰,且贪财怕事,在宫里经常莫名受到受罚。另外在东宫这地方,主子只要刻意刁难就很容易做错事,他畏朱厚照如虎,是以熊孩子只是稍微威胁他便手足无措。
张苑道:“太子殿下……奴婢进宫没几年……不认识什么人……”
“你撒谎!”
朱厚照怒不可遏,“你当本宫不知?你这家伙在宫里挺有地位,那些太监和宫女都巴结你,觉得你将来会因本宫常侍的身份而大富大贵,可惜本宫从来不喜欢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墙头草。”
“这次你帮我,我会记住你的恩情,将来予以重用,让你成为本宫身边亲近之人。但如果你不配合……哼哼,本宫就杀了你……就算现在杀不了,将来本宫当上皇帝,你也跑不了,本宫要杀一个奴才根本不用征求别人的同意!”
张苑苦着脸:“太子殿下,您别为难奴才……”可惜就算他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也丝毫换不来朱厚照的怜悯。
朱厚照怒道:“你少在本宫面前装可怜,你平时收的好处可不少,国舅给你,下面的太监和宫女也孝敬你,你的小日子过的不错,现在想在本宫面前装糊涂,你收钱的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本宫?”
张苑赶紧否认:“奴婢……奴婢并未收受……”
“再说没收?”
朱厚照黑着脸喝斥,“你当本宫傻啊,将来当昏君,然后你靠着跟本宫的关系,获得权位,当个乱臣贼子,是吗?”
“哼哼,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本宫绝对不会给你任何机会……但如果你帮本宫的话,本宫许诺你将来荣华富贵,想获得怎样的权力都可以……但如果不帮我,本宫让人将你大卸八块,你信不信?”
朱厚照威胁说大卸八块张苑不信,但朱厚照说了,现在不杀他将来也会杀,等于说什么时候朱厚照当上皇帝,他什么时候死。
而且朱厚照现在要找人打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平时熊孩子便喜怒无常,挨过打的人不在少数,张苑平时就没少挨板子。
张苑还想解释,但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整个人已处于慌神的状态,他发现自己以前那些规划都不奏效,就算太子登基,他也没好日子过,除非现在帮太子出宫,这在他看来同样是件无比疯狂的事情。
张苑自打进宫以来,只有京师保卫战期间出过宫门,其余时候都没法出宫,更别说帮朱厚照了。但被逼无奈之下,他只能妥协:“太子殿下,奴婢只能……尽量想想办法……”
第1484章 外戚出手()
张苑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不得不设法帮朱厚照出宫,这对他而言同样难比登天。
但就算再苦再难,该做还是要做,否则这些年在宫中的隐忍就是徒劳,张苑还等着朱厚照登基,能利用自己东宫常侍的身份,成为宫中叱咤风云的人物,如果把朱厚照得罪了,最后的希望也会泡汤。
若以正常的升迁,张苑想成为司礼监或者御马监掌印太监,几十年熬下来都未必行,他在宫中根本就没根基,钱财方面也不及那些手握大权之人,他能凭靠的仅仅是自己在东宫当常侍,跟朱厚照的关系比较好。
如果这次帮不了朱厚照,张苑将彻底断掉前程。
张苑思量两日,找了不少关系,仍旧没半点儿头绪,他非常懊恼,心里盘算:“若这件事找我侄儿,他一定有主意,可惜他人不在京城……我在宫里认识的人不多,总不能我亲自带着太子强闯宫门吧?”
张苑想办法夜不能寐,而朱厚照却无时无刻不在催促,日子很不好过,但他不敢把这事告诉皇帝或者皇后……告状一时爽,等朱厚照登基,就是他魂归黄泉之时。
张苑已看清楚宫中形势,皇帝那糟糕的身体多半没机会痊愈了,太子登基应该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所以这次既是挑战也是机遇,他知道自己把握好的话,将来在太子面前地位就会飙升,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也有可能。
他一边想好事宽慰自己,一边又暗自发愁,最后他一咬牙:既然自己没能力帮太子出宫,那就只能求助于送自己进宫来的人,也就是自己的靠山——外戚张氏兄弟。于是趁着张延龄进宫时,他将诉求写到了纸上。
……
……
张延龄收到张苑的信,先是不屑一顾,但随即一想,这中间似乎有机可趁,于是便找自己的兄长商议。
寿宁侯府书房,张鹤龄正在练习书法,这是他新近迷上的一种养气方式,现如今朝廷内外一片平静,以至于他这样的侯爵……后军都督府的大都督都沦落到无事可做的境地。
为附庸风雅,张鹤龄开始尝试吟诗作赋,练字学画,想多结交些文臣,方便将来在朝中获取更高权力。
张延龄到来后,将信函放到了书案上,张鹤龄随意撇了一眼,并没有拿起打开看的意思,皱眉问道:“二弟,你没看到为兄正忙吗?有什么话,只管说来听听!”
张延龄看了看墨迹未干的字幅,虽然他不懂书法,但也知道自己兄长写得不咋地,但他不好意思点明,只能就事论事:“大哥,我之前进宫一趟,原本是去给姐姐请安,没想到张苑那狗东西送信给我,说是太子想出宫,他自己没辙,想让我们想办法!”
张鹤龄闻言瞪着张延龄,不满地说道:“这事你还来跟为兄商议?当场你就该回绝他!”
“唉!大哥,有些事您别急着反对,要多想想这背后的诀窍!”张延龄挤眉弄眼地提醒道。
张鹤龄冷笑不已:“以前太子出宫闹出多大的动静,还不够引起你警惕?这才回宫没多久呢,就又想出宫,若让臭小子得逞,你就是同谋,你觉得陛下会原谅你?”
张延龄摇摇头:“大哥,你光想坏事,怎么不想想好处?”
张鹤龄不屑地道:“这事分明是祸事,谈何好处?”
张延龄谨慎地道:“大哥,你要知道,皇上的身体可是一日不如一日,指不定一场病下来人就没了……”
“这也是你该说的话吗?”张鹤龄怒目相向。
张延龄扁扁嘴道:“不说也都说了,难道实话就这么让人难以接受?皇上的身体一直不好,现在朝堂上大小事情都被文臣把控,我们想插根针进去都难,你说如果皇上走了,留下姐姐和太子孤儿寡妇,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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