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观察到云柳脸上有一抹不自然,大概明白云柳此时的心态……她算是得偿所愿了,但好姐妹熙儿的终身大事还没个着落。按照沈溪之前做出的承诺,姐妹俩都有了归宿,但现在云柳趁着汇报事情时捷足先登,自觉对不起姐妹。
沈溪挥挥手道:“让她过来吧!”
“是。”
云柳应了一声,低头退出书房。
不多时,熙儿在云柳引领下过来,此时熙儿一身干练的劲装,来到沈溪面前,一点没有女子的柔弱。
由于眉毛刻意画得粗重,熙儿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沈溪随便瞥了一眼,忽然发现此时的熙儿,跟记忆中某位林姓女明星男装时的相貌气质居然有**分相似。
熙儿上前,抱拳行礼:“参见沈大人。”
熙儿的表现让云柳大为满意,忍不住瞪了自己的姐妹一眼,好似在说,既然想做沈大人的女人,就应该有女儿家的样子。
总是摆出一副粗豪男子的模样,如何能吸引大人的注意?
但熙儿性格大大咧咧,根本就没察觉到云柳的暗示,低着头把她之前调查到的武昌府情况,详细奏禀。
沈溪听过后,发现熙儿调查到的情况没多少营养。地方上这会儿都在忙着巴结他这个新任督抚,看起来一片风平浪静,即便暗地里酝酿着风暴,也不是熙儿在街上随便走走就能探听到。
沈溪听到后面,已在闭目养神,旅途劳顿后,他的精神尚未彻底恢复。
熙儿奏禀结束,沈溪半天没有反应。云柳见状,试探地问道:“大人,我们姐妹调查到的东西可能不尽不详,是否需要再行查探?”
沈溪依然闭着眼睛,摇摇头道:“不必了,能够查到的基本就如此了,剩下的也就看看湖广南边和西边那些地方部族是否有叛乱之事。但这个,不用你们去查,等地方官府自行奏禀,再让都司和行都司的人帮忙查探一下……”
沈溪对于自己在湖广和江赣总督任上的政绩,没有太多期待,只希望平稳过渡就好。
对别人来说,到地方是建功立业,竭尽全力争取朝廷认可,力争早日进京得慕天颜。而在沈溪看来,这次自己的主要目的是躲避朝廷政局漩涡。
管你们为了争夺权力在京城怎么斗,我在湖广、江赣安心做我的地头蛇,闷头发展事业,把先进的科技理念带过来,将湖广和江赣两省当作试验田。任你们在京城横,只要这把火烧不到南方,我就可以逍遥快活过日子。
下一步,沈溪打算尽快把家眷接到湖广,安心当他的两省督抚。
只要湖广、江赣没有大的动乱,就算南边的少数民族有点儿小闹腾,他也绝不会领兵前去征讨。在沈溪看来,民族问题还是靠怀柔政策慢慢融合更好,只有盗匪才需要清剿,********需要彼此包容解决。
沈溪可不相信,百姓安居乐业,地方少数民族也年年五谷丰登吃穿不愁,还会起来作乱。
云柳又问了一句:“大人,熙儿如何安置?”
沈溪这才睁开眼,打量熙儿一下,道:“暂时在后院找间房,让她住进取。过几天你们在城中找个宅子,距离总督衙门别太远,以后我找你们也方便些!”
熙儿不懂沈溪这话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云柳却听出其中深意,现在沈溪对她们姐妹算是彻底认可了,既然让熙儿留下,而她现在又是沈溪的女人,入夜后她自然懂得如何让熙儿得偿所愿。
换言之,姐妹俩至少一个外宅的身份跑不了了。
第1332章 合不合适()
吃过午饭,沈溪优哉游哉地睡了个午觉。
等到申时三刻起来,沈溪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换上便装,再找几个车马帮弟兄充当轿夫,上了衙门里早就备妥的轿子,带着一大群官兵和衙差出门而去。
沈溪自己不愿意讲究排场,但他既然身为湖广、江赣两省总督,就应该有个两省最高军政长官的样子,不能丢掉朝廷命官的威仪。
另外,大明的督抚可都是作为钦差存在,出门后怎么都得顾忌一下人身安全,到了地方上,在把自己发展为地头蛇之前,沈溪还是要先防一下地头蛇。
大江从武昌府西南方往东北方而去,黄鹤楼就建在大江东岸的蛇山之上,位于督抚衙门北面三四百米处。
蛇山算不上什么高山,最高峰只有八十余米,黄鹤楼所在的西峰仅有六十余米,对于沈溪这样从闽西山沟沟里出来的人眼中,也就是眨眼功夫到山顶的事情。
但此时沈溪可是乘轿出行,上山的阶梯不是那么规整,轿夫固然束手束脚,有力气没地方使,沈溪也怕一个不慎,轿子倾覆,摔自己个滚地葫芦,因此到了山底下便下了轿,决定走路上山。
郭少恒已在半山腰恭候多时。
或许是尊重沈溪的意见,郭少恒并未带地方士绅前来相见,只有三五个布政使司衙门的官员在他身后。
上蛇山的小道采用了“之”字形线路,所以从山底下到山顶,看起来挺近,但实际上还是得耗费一些气力才行。
走了盏茶功夫,沈溪才来到半山腰,他简单与郭少恒以及几名藩司衙门的官员寒暄几句,这才指了指山道左右郁郁葱葱的林木,皱着眉头道:“郭参政,下次宴请,能不能不要在黄鹤楼设宴?”
郭少恒忽然意识到沈溪旅途劳顿,这会儿很可能不喜欢爬山,有些惭愧地说道:“沈中丞想往何处?晴川阁还是古琴台?如果要过江的话,得与汉阳府那边联系!”
明时汉阳和武昌分属两府,汉阳府下辖汉阳和汉川两县,其中汉阳县包括了后世的汉阳和汉口,其中晴川阁和古琴台都在汉阳龟山脚下。
沈溪连爬个几十米高的小山都闲麻烦,哪里想大费周章过江去欣赏什么名胜古迹?当下一摆手:“本官觉得,就在城里找个普通的酒肆,倒也不错,最好距离总督衙门近一些,这样免得本官来回奔波!”
郭少恒尴尬一笑,应道:“沈中丞说的是,等下一次设宴下官会多加注意!”
沈溪叹道:“暂且还是不要有下次了,不瞒郭参政,本官对于官场应酬一向不喜,到任地方,只是想过些安稳的生活,官场上应酬能免则免吧!”
郭少恒嘴上唯唯诺诺,心中却在想:“沈大人你在闽粤之地为难官员,臭名昭著,在西北也是风风火火,这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现在你表现得越是平淡,将来爆发起来越凶猛,这叫麻痹敌人,当我不知?”
一路到了黄鹤楼前,沈溪微微松了口气。
严格来说,武昌蛇山的黄鹤楼,他并非第一次来,但上次参观还是前辈子的事情,因为交通发达,公路和高架桥环绕蛇山周边,那时他不觉得上个山有多累,但现在却觉得在这里吃饭纯属瞎折腾。
黄鹤楼并没有修建在蛇山的最高峰,而是位于蛇山西麓,俯瞰长江。
黄鹤楼始建于三国时期东吴黄武二年,作为军事上的瞭望楼而存在,用以观察长江以及北岸的情况。到后来,随着武昌地方经济发展,逐步演变成为官商行旅“游必于是”、“宴必于是”的观赏楼。
唐代诗人崔颢在此题下《黄鹤楼》一诗,李白写下千古名篇《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历代文人墨客在此留下了许多千古绝唱,使得黄鹤楼闻名遐迩,成为武昌、汉阳之地三大胜景之一。
可惜的是,由于频繁的战争以及天灾**,黄鹤楼一次次被毁,又一次次兴建,故而有“国运昌则楼运盛”的说法。
黄鹤楼虽名声在外,但沈溪却没有游玩的心思,这会儿黄鹤楼内外已然是宾客云集,除了三司以及府、县衙门的官员外,还有士绅代表,每一个都可以说是地方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当郭少恒开始为沈溪逐一引介时,沈溪虽然听得挺仔细,但一个人名都没听说过,显然都是湮没在历史洪流中的无名小卒。
沈溪客套地挨个接见,当然无须他行礼或者还礼,所有人看到他都毕恭毕敬,唯恐礼数不足,他只需站在那儿,知道名字和来历后,微微点个头就可以了。
郭少恒作为布政使司左参政,相当于后世副省长级别的官员,虽然武昌知府是“省会级市市长”,但依然得靠边站,毕竟从上下级从属关系来说,总督衙门跟布政使司衙门对接,沈溪不会直接管辖下面各州府。
按照官场惯例,知府要跟沈溪奏事,通常都绕不过三司衙门这关,否则就是僭越。
等接见完在场之人,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沈溪看了看天色,道:“既然我们已经在黄鹤楼下了,我看别在这儿吹冷风,楼上叙话可好?”
在场官员和士绅有些尴尬,眼看天快要黑了,大晚上的在黄鹤楼设宴的确有些别扭,毕竟这里设宴的目的是可以享用美食的时候可以顺带观赏风景,但黑灯瞎火的可什么景致可瞧,最多是欣赏一下日落长江的景象。
作为宴请的主客,沈溪既然表现出了些许不耐烦,那么宾客就得尽快入席,早早开宴。
黄鹤楼位于山顶,总不能在楼旁临时修几座土灶,找几个厨子露天烹调美食,烟熏火燎的简直有辱斯文,故此每一道菜都是山下做好后送上山来的,如此就算菜肴精美,也架不住距离炒菜的地方过远,路上折腾,加上沈溪姗姗来迟,接见客人时又耗时良久,这会儿精美的菜肴差不多快变成残羹冷饭了。
“沈中丞,请上座……”
一行来到顶楼,郭少恒手一伸,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沈溪已经在楼梯口的桌子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名四十多岁的士绅赶紧提醒:“总督大人,您的位子在上首边……”
沈溪一抬手:“到了地方,不用太过拘礼,坐哪里不是坐?本官今日不过是前来蹭顿饭吃,客随主便,各位快请入座!”
在场的官员和士绅面面相觑,面对这么一个不讲理的督抚,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宴席本来就是为沈溪摆设,沈溪又是在场最大的官,他想坐哪儿只能随他心意,没人管得了。
楼下的那些席桌就不提了,现在光是顶楼便有六桌酒菜,沈溪偏偏坐在不起眼的东南桌,距离黄鹤楼风景最好的西北桌有那么一段距离。
之前布政使司衙门早就排好了座次,谁跟沈溪坐得近,谁又坐得远,都有讲究,沈溪突然来这么一套,大家都懵了,不知该怎样安排席位。
郭少恒提醒道:“沈中丞,如此……怕是不合适。我等为您准备的席位临近窗口,可以俯瞰大江,我看还是……”
沈溪笑道:“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如果你们之前排定了座次,那就改改,本官占了谁的座,谁只管去原本安排给本官的位子便可!“
一名三十多岁痩削的士绅慌忙拱手:“沈大人这是折煞草民了!”
沈溪打量那士绅一眼,笑了笑道:“如果还觉得不合适,那索性加把椅子,坐在本官身旁就是!”
第1333章 大权在握()
看样子,要让沈溪改座已不可能!
作为新任总督,沈溪一上来就给在场的官员和士绅出了道难题,就算在场每一位都“久经战阵”,也架不住沈溪给予的强大压力。
好在郭少恒有头脑,招呼了一下,让两桌客人对调,就此落座,至于谁靠得沈溪近一些谁又离得远一些都没太大关系。
以前想尽量坐得接近沈溪的,现在反而想保持距离,免得因为触怒沈大人,而遭致无妄之灾。
郭少恒作为宴席主持人,等所有人都落座后,便让布政使司衙门自武昌府教坊司请来的歌姬给宾客倒酒,等满上后他举起酒杯,道:“沈中丞,在下谨代表湖广官绅百姓,恭迎您驾临,先干为敬!”
沈溪这边酒杯还没拿起,郭少恒那头已经仰面干下,只能摇摇头,苦笑着饮下一杯。
到第二杯上,郭少恒才与在场官员和士绅,一起为沈溪敬酒。
沈溪抬头看了看,本不想再喝酒,但为了应酬,他不得不又饮下一杯。
酒过三巡,众人相继坐下,郭少恒仍旧站在那儿,笑着说道:“沈中丞,您新到地方,对湖广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在下不及跟您详加介绍,且在下非湖广人,若以后您对地方上的情况有何不解,只管问询在座士绅便可!”
郭少恒自称“在下”,意思是他今日不是以官员身份出席,而是把自己当成了普通人。
但沈溪却不会跟着自降身价,他如果太过平易近人,地方官员和士绅就不会怕他,甚至可能给他使绊子。
这年头,就是比谁的拳头大,沈溪当过督抚,从闽粤之地得来的经验教训,官员多有敷衍上司和欺善怕恶的心态。
沈溪道:“本官履任地方,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如果真有什么情况不清不楚的话,本官也不会客气!”
郭少恒笑着点头,又为沈溪引荐同桌中并非官员的二位:“沈中丞,单独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武昌府文家家主,文琴竹文老先生。这位是襄阳府钟安钟老先生……如果您有什么事情,可向二位老先生求教,必有所收获!”
两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慌忙站起来给沈溪行礼。在场这么多人中,没有官职在身还能列入首席足见身份地位不一般。
沈溪细细一想,大概便明白了,他没有起身,而是抬头看向二人,问道:“二位中哪一个的家族经手茶叶生意?”
文琴竹和钟安明显一怔,郭少恒已代为回答:“回大人,是文家!”
沈溪再次问道:“那钟家就是经营官盐买卖的咯?”
郭少恒苦笑一下,解释道:“中丞大人,很多事并非如此界定,地方士绅多少都有经营柴米油盐买卖,为朝廷课赋增收,安定一方做出了杰出贡献。在场士绅中有许多其实也在做这些买卖,并非文家和钟家专营!”
沈溪点头,一些事其实不用别人点拨,他在官场多年履历丰富,当然明白其中的奥秘。
在粤省时沈溪就清楚,大明盐茶经营由朝廷垄断,施行的是引盐法和引茶法,除了特定官商外,没人能经营这一行当。
地方上经营盐、茶的官商大多属于世袭,几代人都负责一地的盐茶买卖,一级压一级,就好像传销,顶层利润最丰厚,逐级摊薄,到底层的盐商、茶商基本已经没什么利润可言,因为官府在地方上有盐茶指导价,街面上商贾赚的都是辛苦钱。
像文家和钟家这样作为湖广一省盐、茶买卖顶层的大商贾,利润极为惊人,由于长期扎根地方,广罗关系,可谓货真价实的地头蛇,手头的权力不小,甚至可以用银钱和财货到京城或者南京走动,左右地方官的任命。
而新官到任地方后,不敢公然得罪他们,甚至要刻意巴结,求一个相安无事。
而这些大商贾作为回报,每年都会在三节两寿为官员送去财礼,求的是心照不宣,几代人经营下来,关系网可谓错综复杂。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些世家大族就好像营盘一样,迎来送往,接待形形色色的官员,就算有清官不收受财礼,也不会跟这些官商作对,因为按照儒家的中庸处世态度,大家相安无事,没必要撕破脸皮,最后闹出个鱼死网破。
盐茶专营制度乃是太祖钦定,官员想改变的话困难重重,世家大族也不怕官员到地方后乱来,他们随时可以请动御史言官到朝廷弹劾官员。
如此一来,官员们谁都不敢贸然对这些官商下手。
可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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