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或许正是掌握我大明防备上的漏洞,阴谋才会得逞!”
刘健非常气愤:“边关但凡有只字片语传来京城,何至于到如今地步?京师危殆,如今加上各卫所兵马,京城防备兵力总数不过十万,比之己巳之变后驻守兵马少了五成,然狄夷兵马却有十万往上,远超当年瓦剌进犯中土兵马,此战堪忧啊!”
土木堡之变后,瓦剌兵马一共也就七八万之数,虽然精锐,但数量有限。
当时于谦在京城保卫战中出动的明朝兵马超过二十二万,并且新皇登基,军心齐整,一战得胜。
而这次战事,却是由蒙古汗王亲率兵马,集合草原各大部族,甚至之前投靠大明的兀良哈等部族,也都参与出兵,兵马总数约在十万到十五万之间,反而明朝京营和五军都督府在京卫所兵马数量大为锐减,总数仅为十万。
本来在单兵质量上就有不如,现在连数量也都不能取得优势,情况确实非常之恶劣。
谢迁有些不屑……谁说边关没有只字片语传来?沈溪小儿不是早就说明情况?只是你们自己不予理会,认定沈溪信口雌黄。后来沈溪说遭遇鞑靼主力,你们仍旧选择不信,对朝廷所谓的烽火台信任无比,现在倒好,尝到恶果了吧?
李东阳道:“当务之急,是对各城门严防死守,防止鞑靼人的哨探进城,钱粮、辎重也必须提早安排,京城戒严日久,民生疾苦,若不及时筹备,征调城中大户人家钱粮,恐无足够军资进行持久作战!”
刘健琢磨一下,打仗打的是后勤,鞑靼兵马入侵中原,粮草补给线拖得很长,这倒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李东阳跟他说的是大明粮草缺失的问题,而刘健则在想如何利用鞑靼后勤粮草补给困难做文章。
李东阳见刘健不语,看向谢迁:“于乔以为如何?”
谢迁摇头:“城中戒严已久,粮草匮乏,且各处粮仓皆有亏空,此为户部贮粮之长久弊端,非旦夕之功。今大战来临,若强行征掉民间粮食,恐人心不服,不若仿己巳之变后,先与将官派发半年钱粮,令军心稳固,再图一战,如何?”
土木堡之变后,于谦为军心稳固,将通州贮藏的粮草先行分配到军将手中,如此既断了被瓦剌兵马抢掠之虞,又提升了军心士气,乃于谦所使妙招。
李东阳迟疑:“故技重施,是否可行?”
刘健点头:“非常时期,不得不如此,便按照于乔所言,照例执行罢!”
正要做出决定,谢迁却道:“此事,需上奏太子,由太子定夺!”
第1215章 你就是马九?()
进入十月,京城形势一片紧张,城外兵荒马乱,城内则处于戒严状态,只是早晚各开放半个时辰城门和市场,米粮一天一个价,蔬菜更是没处买,对于城中居民来说,这种日子简直是水生火热。
京城沈府,一家人的日子过得也很是清苦。
沈家并未在京城置办田地,都觉得沈溪在朝为官不知能维持多久,宁可把田地置办在老家汀州府,这不但是沈明钧夫妇的想法,也是谢韵儿的想法,因为谢韵儿当初曾考虑过在京城置办田地,但现在她却暗自庆幸,如果当初买了田地,遇到战争,田地基本荒废,战后能否拿回来还是两说。
“也不知道相公怎么样了!”
谢韵儿乃一家主母,沈溪不在的日子,她得肩负起全家人的吃喝拉撒。
家里人丁不少,上到沈明钧夫妇这样的长辈,下到沈平这样的稚子,都需要人照顾,好在京城有丫鬟和仆从,再加上云伯等人相助,谢韵儿肩上的担子才轻省些,可她对于眼前的事情还有些迷茫,一个女人家,始终有许多力不能及之处,更何况操持的还是个正二品朝廷大员的府邸。
西北消息,一个月前就断了。
沈溪倒是写过一封信回来,报了平安,之后就再无半点消息,是死是活都没人知晓,谢韵儿只是从外面打探回来的只字片语中,知道如今战事不顺,据说边关经历一系列惨败,沈溪的兵马去了哪里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而沈溪之后便无信函传回,谢韵儿就算让谢恒奴回娘家打探,也没得到有价值的消息,现在只知道沈溪领兵在宣府之地,此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事总喜欢烦人的婆婆周氏,每天都会到沈家大宅这边来询问情况,最开始是让丫鬟来问,而后就是周氏本人,好像是谢韵儿将她的儿子拐跑一般。
“……我说儿媳,你也知道憨娃儿这人,有时不知道个分寸,当初考学的时候,一去就是几个月,甚至经年,我这当娘的心里总放心不下。现在他人在边塞,就算再忙,总该写个信回来。他不知晓,你难道不知道提醒他?”
在周氏看来,沈溪是去西北当官,打仗不打仗跟他关系不大。
就好像沈溪在东南任督抚,那时就算战事紧张,他也会写一两封家书寄回,让家里人安心。在周氏看来,打仗就是给儿子积累功劳,现在儿子去西北任职那是准备领大功,至于什么危险,那都是下面当兵的事情,跟她儿子无关。
谢韵儿在周氏面前感觉很无力,没什么可解释的话。
就算自己的婆婆是个“泼妇”,没事总喜欢给别人找麻烦,但至少对她还是不错的,曾经的好姐妹,现在做了婆媳,关系上总是更亲密,而且谢韵儿也的确不知道沈溪在西北的情况,她不想说多了让周氏胡思乱想。
谢韵儿道:“娘,您只管放心,相公吉人天相,就算领兵在外,总能化险为夷,此番相公在西北,必然取得功劳,只等班师回朝!”
周氏美滋滋地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我栽培出来的,能有错?那个韵儿,这……十郎在家里调皮捣蛋,我想把人送过来,让他在你这边学习,还有……亦儿,你没什么问题吧?”
谢韵儿心想,自己的小叔子沈运,性子怯弱,怎么可能调皮捣蛋?反倒是沈亦儿简直是个混世魔王,走到哪儿吵到哪儿。或许婆婆不想带沈亦儿,才想把这对双胞胎姐弟送过来吧。
反正谢韵儿带小叔子和小姑子不是一天两天,早习惯了家里有两个爱闹腾的小家伙,毕竟这偌大的府邸,也需要一些热闹的氛围,于是回道:“娘,您放心就好,把十郎和亦儿送过来吧,这边有我,还有小玉,我让小玉帮忙多照看些就是!”
谢韵儿自己没多少时间,毕竟她要带儿子,还得打理家业,而谢恒奴差不多要分娩了,挺着个大肚子,需要她这个当姐姐的照顾。
周氏略有不满:“让个丫头来照看孩子,是否见外了些?韵儿,不管怎样,你这当嫂子都得负起责任来,这样娘才放心!”
“知道了,娘!”
谢韵儿嘴上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毕竟她事情太忙,手头的活计都做不过来,至于带孩子,她宁可交给两个孩子的女先生,还有小玉来做。再怎么说,现在小玉也算是孩子的母亲了。
……
……
转眼到了十月下旬,京城形势彻底恶化。
随着紫荆关遇袭和失守,京城全面告急,之前只是城外兵荒马乱,现在城里也开始变得波谲云诡,街道上开始有大批官兵往来,甚至城中抓起了壮丁,所有超过十三岁的男子,都必须要到官府报名,随时可能被征调。
就连刚到京城的马九等人,也需要报籍。
马九毕竟是随军在东南打过盗匪的,算是有戎马经验,原本沈溪在给朝廷的请功奏本上,便提到过马九的功劳,希望马九能到军中任职。
东南的时候,朝廷反馈的情况是可行,但回到京城,沈溪被征调往西北,马九等人留在京城,兵部候缺的事情便没了下文。
但这次战事开启,马九入军籍的事情被重新提了出来。
此事是由谢迁主导,谢迁记得沈溪在东南沿海打盗寇的时候,身边跟着一群人,这些人乃是沈溪亲自栽培,本着强将手下无弱兵的理念,谢迁觉得这些人可以委以重用,当即跟兵部打招呼,重新拟定马九等人功勋,甚至提出征调原本沈溪的手下到京城,诸如荆越等人。
从东南调兵到京城,山长水远,需要一定的时间,但给马九一个将职,这事根本不难。
在谢迁斡旋下,跟着沈溪在东南打盗寇的几人都被兵部征用,抽调到五军都督府候缺,因为谢迁并没有实际掌兵权力,就算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给面子,马九等人还是没拿到实缺,性质跟预备役的小军官差不多。
马九在兵部遇到些麻烦,谢迁虽然帮他说了话,但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而且军中的官职也不是随时都有空额。
经中军都督府委派,马九暂时以小旗身份候缺,这已算“格外恩宠”,马九领了差事,但对自己在哪支军队服役都不知道,就懵头懵脑地返回沈府,他见到妻子把事情一说,小玉很开心,因为自己的丈夫总算跟着沈大人“出人头地”了。
“相公好好做,等老爷回来,肯定会想办法!”小玉带着鼓励的口吻说道。
马九苦笑不已:“小玉,你高看我了,我跟着老爷打仗,只是鞍前马后跑腿,换了谁做的或许都比我好……唉,希望老爷在西北别有事!”
在车马帮老人心目中,已经把自己当成沈府家仆,心中所向都是沈家,以前他们把惠娘当成自己的雇主,但现在惠娘因故而殁,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沈府……现在沈溪的成就非常耀眼,对这些做家仆的来说也是一种无上的光荣,走出去,但凡有什么麻烦,提到沈府,别人马上投以敬佩的目光,一切便相安无事。
就在马九安心候缺时,这天下午府中突然来人,传唤马九去兵部议事。
“兵部议事?”
马九听到这名词,感觉异常陌生,他不觉得自己有资格登兵部大门,那衙门口实在太大,以前路过兵部的时候都得低着头。
来人是兵部的一名吏员,满脸笑容:“马将军,您是贵人,军国大事没您老人家参与那怎么行?”
突如其来的恭维话,让马九脑袋“嗡嗡”作响,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想:“难道老爷从西北回来了?”
马九本来帮府中推磨做豆腐,他赶紧让小玉进去跟谢韵儿告假,自己从府门出来,见门口已经准备好高头大马,前后还有护送的兵丁。
“请,马将军!”吏员笑盈盈道。
马九顾不上多问,因为他觉得自己没那资格发问,等他上马,往兵部去的路上,虽然街道上冷冷清清,但他却感觉到一种光荣。
到了兵部,有人过来给马九牵马,马九跳下来,还没站定,但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正站在兵部衙门的台阶上打量他,见到他后那少年往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卑躬屈膝的人,看那姿态,马九非常怀疑是戏中的太监。
少年走过来,将马九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就是沈先生在东南打倭寇时候带着的马九,对吧?”
第1216章 督战()
马九怎么都没料到,自己此生有机会见到太子,未来的皇帝如今就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他感觉自己的人生恐怕要改写了。
当朱厚照带着马九,一起跨进兵部大门时,马九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脑袋“嗡嗡”作响,旁人跟他说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
马九跟沈溪经历过风浪,从一个不识字的小混混,成长为沈家不可或缺的部分,拥有小玉这样沈家忠实的丫鬟为妻,夫妻二人都要靠沈家过活,他现在脑袋里只想着一件事,全靠自家老爷,自己才有机会飞黄腾达。
来到兵部正堂,朱厚照进去后里面围坐在一起商谈的人全都恭敬地站起身行礼,除了暂代尚书事的兵部左侍郎熊绣,前兵部尚书马文升外,尚有兵部郎中、员外郎和主事等官员若干,另外便是张懋和张鹤龄。
内阁三位辅政大学士没有到场,因为这是一场军事部署会议,朱厚照不希望别人来干涉他的安排,马文升纯属是不放心,不请自来。
“这位是跟沈卿家在东南沿海平定倭寇和盗匪,立下汗马功劳的马九!”
朱厚照如此介绍马九,“本宫请他来,是想让他参谋军机,如本宫有何调遣,也会遣他做事!”
马文升和张懋对视一眼。
二人均未想到朱厚照对沈溪的人如此看重,但不管怎样,马九只是个小角色,马文升和张懋不想过多干涉,由着朱厚照“胡闹”。
马九虽被朱厚照接纳,但他以前只是沈溪的跟班一枚,即便跟沈溪和自己的妻子学会读书识字,但只是属于执行者,对于军事韬略处于似懂非懂的状态。
不过马九这人有旁人不及的优点,那就是忠心和坦诚,做事一丝不苟,即便弄不明白也会一丝不苟执行,而且他将太子当成神明看待,即便太子年少,对于太子的命令也没有任何迟疑。
朱厚照在兵部大堂侃侃而谈,之前张懋和马文升对太子多有轻视,但听朱厚照将当前战局分析得头头是道,除了佩服有加,心中都在想,究竟是什么人给予太子这方面的指导?
“……好了,就这么多,料想一两日内,鞑子就会杀到京城九门下,至于鞑子主攻哪个城门,本宫尚不能确定,但每处城门都需要提高警惕。之前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安排领兵的将领,本宫今晚要见上一见,如果鞑子连夜发起攻城,本宫会亲自上城头鼓舞军心士气!”
朱厚照此时仍旧没断了出宫的念想,在大明遭遇劫难时,他少年血气方刚,初生牛犊不怕虎,断无退缩之意。
这跟朝中许多老臣的想法截然不同!
朱祐樘之所以让儿子出来打理军政,除了对朝中大臣不信任,主要还是希望利用儿子的血性,跟鞑靼人好好较量一下,彰显大明决不退缩的信心和勇气……这是朱祐樘看到儿子亲笔写就的用兵策后艰难做出的决定。
朱厚照看向马文升几人,问道:“马尚书,张老公爷,国舅,本宫安排的事情,没问题吧?”
“太子殿下指挥若定,让人钦佩!”
张懋夸奖一句,然后代表军方表态:“老臣会遵照太子指示,调兵遣将,确保京城守备万无一失。今北寇虽未进犯京师,但据报其先锋兵马距离京城已不到五十里,今京师九门封闭,北寇斥候未有机会混入城中!”
“没有让鞑靼人混进城就好,本宫也怕那些鞑子密探来个里应外合,那情况就危险了。这样吧,张老公爷,今日你先代本宫到九门巡视,鼓舞军心,本宫明早收拾好后,也会前往督查,你看如何?”朱厚照随口做出安排。
张懋神色尴尬,他本想说,自己年老体迈,爬个城头就要老命了,哪里还有余力督导巡察兵马?
但太子命令已下,当着马文升、张鹤龄和这么多兵部文官的面,回绝太子的调派,他知道这对太子的威望有极大损害。
张懋只能恭敬领命:“老臣遵命!”
……
……
京城九门防备,如火如荼展开。
京城驻守兵马,以中军都督府下辖卫所、天子亲军京营两大部分组成,总兵员大约为十二万到十四万,但其中近半为预备役,真正能调遣上城头的军户兵,数量约在七八万间。
鞑靼前锋主力,在达延大将苏苏哈率领下,于十月二十八清晨杀到京城西南三十里的卢沟桥。
苏苏哈所部骑兵,大约在一万到一万五千之数,当日苏苏哈并未发动攻城,也未对京师周边兴州中屯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