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周氏急匆匆过来,好似要兴师问罪。
“憨娃儿,我家憨娃儿呢?”
周氏进了沈家大院,直接开始嚷嚷,她一路上都在惦记沈溪,回到京城后没见到儿子亲自相迎,再也忍不住了,于是不请自来。
这也是因为周氏不满自己跟丈夫进京城后,被安顿在谢府老宅内。
谢韵儿本已准备回房休息,未曾想自己的婆婆突然杀来,赶紧让人叫来林黛和谢恒奴,她率先迎出,便见到朱山正拦着周氏,不让她跨入正堂。
“你是谁家的丫头,怎这么不懂事?以后还想嫁人吗?”周氏对着朱山嚷嚷,显然是因为朱山不明白谁才是一家之主,居然把她这个“正主”挡驾在外,伤透了心。
朱山是那种爱憎分明之人,她不喜欢周氏,于是就形之于色。尽管她知道眼前这位是“老夫人”,但在朱山心目中,一切来沈家找麻烦的都是敌人,即便是曾经的“老夫人”周氏也不行。
朱山现在完全把自己当成沈溪和谢韵儿的跟班,有些不把周氏放在眼里了。
“娘,您怎么来了?是儿媳做的不好,跟小山没关系,相公不在家,未曾跟您详细说明,便让人过去安顿您和爹的起居。娘有什么话进来说,小山,还不让开?”谢韵儿赶紧对朱山使眼色。
朱山虽然爱憎分明,但她还算懂礼,在陆家和沈家这么久,她不再是个鲁莽的女孩,很多道理她也明白,只是头脑一热就容易做错事。
周氏在谢韵儿搀扶下,气呼呼进入正堂,来到当首的位置坐下,摆起了臭脸色:“我不不敢当啊,这是京城沈大人的府邸,我只是他老娘,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算是明白了,他连我这个娘也可以不认!臭小子人呢?”
说话间,林黛和谢恒奴才刚到正堂前面。
谢恒奴挺着个大肚子过来,还没等进门就听到自己的婆婆在那儿嚷嚷,小姑娘家不懂什么勾心斗角,在谢恒奴眼中,周氏一向很好说话,从来就没见过周氏如此凶巴巴的模样。
谢恒奴悚然一惊,人突然停住,险些被门槛绊着,好在身后的林黛及时伸出手扶住了她。
周氏侧目看到挺着个大肚子的谢恒奴,高兴不已,之前的阴霾尽去,起身两步蹿到谢恒奴跟前,抓着她的手道:
“哎呀,好儿媳,你这有孕在身,作何还出来?走路小心些,不像那些身子骨不金贵的……她没碰着你吧?”
林黛原本是出手搀扶的那个,现在反倒成了她的不是,这让林黛感觉非常的冤枉。
林黛早就猜想婆婆来了自己会有麻烦,这才见第一面,就先被数落上了,林黛心中别提有多不痛快了,她低着头没说话,谢韵儿走过来,道:“娘,妹妹怀孕快九个月了,再过月余估摸着就要诞子,还是让她多休息吧!”
周氏又把火气转到谢韵儿身上,数落道:“你这做姐姐的也是,既然知道妹妹的身子不好,就该多照顾一些……对了,憨娃儿呢,让他出来见我,别总拿朝事繁忙这种借口糊弄人,我就不信他再忙,爹娘来了他都不见?”
一句话,就让原本已经僵持的场面,变得更加尴尬和寂静。谢韵儿提了一句:“相公往西北去了,这会儿还没甚消息!”
周氏原本正在瞎嚷嚷,听到这话身子不稳,人就要往地上跌坐下去,林黛反应还算及时,拉了周氏一把,但随即想到婆婆之前对自己的教训,马上又缩回手,反倒是谢恒奴和谢韵儿及时扶着周氏,让周氏坐回椅子上。
周氏突然就在抹眼泪,看起来很伤感,半晌后她都没从伤心中平复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我那苦命的憨娃儿啊,一辈子就没过什么好日子,以前跟着我在乡下吃糠咽菜,也就不知道怎么了,他就开了天眼,一下子考中秀才,一下子又考中举人,再一下子就考中状元了。”
“完了,完了,这下老天爷要来罚他了,都说那有本事的人不长命,我算是见识了,一路上都听说西北在打仗,他只是个小屁娃娃,去了西北能做什么?估摸我们娘儿俩只有下辈子才能见面了!”
周氏嚎啕大哭,谢韵儿不由跟着抹起了眼泪,连谢恒奴也记挂和担心起来,擦拭眼泪,只有林黛皱着鼻子道:“相公不是在西北好好的吗?谁说见不着面了?娘说这些话,不是想咒相公早点儿死吧?”
周氏喝斥:“你这不孝的儿媳,说什么?再给老娘说一遍?”
林黛可不傻,让她说她也不说了,她看出婆婆生气了,再说一遍不但要挨骂,很可能还要挨打挨罚,她赶紧躲到谢韵儿身后,拉着谢韵儿的袖子,意思是让谢韵儿帮她撑腰做主。
谢韵儿赶紧说和:“娘,您别太担心,相公在西北不会有事,等过些日子就会回来。听说西北的战事已经基本结束,若是相公立下功劳,指不定又要升官了呢!”
“还升,升什么?都已经正三品了,再升的话不是让他升到天上去?一点数都没有!”听到儿子可能会升官,周氏脸色好转了一些。
谢韵儿提醒道:“娘,相公这会儿已经是正二品的右都御史了。”
“什么?正二品?我走的时候不还是正三品吗?这么快就正二品了?那他回来……不是正一品?”
周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又知道自己的儿媳妇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反正儿子升官跟坐火箭一样,她早就习惯了。以前听到这种话她还不信,现在已经被锻炼得心也大了,就算说儿子当了正一品的大官,她也会信。
连儿子中状元这种事都能发生,还有什么她接受不了的?
谢韵儿解释道:“娘,相公在西北打仗,是临时加的正二品官阶,领的是延绥巡抚的差事,不过延绥这会儿被鞑子占了,相公领兵过去,至于结果如何,现在不好说,但以相公的能力,凯旋指日可待。”
“据悉战事差不多快要结束了,娘就等着相公回来便可!”
周氏闹腾了一会儿,听到这话,又接连问询半晌,这才放下心来。
“那个谁,黛儿,你快扶你君儿妹妹进房休息。君儿,别念叨你相公了,你相公很快就回来。韵儿,你跟娘多说说话,今天娘不想回去了,好些日子没见到你,娘准备跟你多叙叙旧,还有你爹娘让我给你带的话,我也一并跟你说……”
……
……
沈家因为周氏的到来闹腾许久,巍峨的紫禁城中,此时却是一片寂静。
文渊阁内,灯影绰绰,谢迁正在值夜,本来李东阳说好天黑就来接他的班,可一直到入夜也没见到人。
“几更天了?”
谢迁起身来到门口,询问迎上前来的太监。
太监恭敬回道:“阁老,已是三更了!”
谢迁皱了皱眉:“这都三更了,李阁老还没来?这是要让我在宫中过夜?”他很恼火,被李东阳放鸽子不是一次两次,这让他有些厌烦,每次说好了有人来替班,到最后都是他一个人守夜,以至于他每天都起早贪黑。
谢迁刚转身回文渊阁内院,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脚步声琐碎而轻盈,谢迁没多想,以为是李东阳来了。
谢迁再次来到门口,才发现来人不是李东阳,而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
“萧公公?”
谢迁打量萧敬一眼,好奇为何他会半夜来访。
萧敬行礼:“谢阁老,别见怪,是陛下说心神不宁,怕是西北那边有紧急状况发生,这才命我前来问问,若无事的话,就当我没来过就是!”
谢迁这才知道萧敬为何会深夜来访,赶紧道:“陛下多虑了,西北如今太平的很,未曾有紧急战报传来,下一步……或许就是西北大捷的消息!”
“那样最好不过。”
萧敬听到这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谢阁老,有些话我知道不中听,但却不得不说出来……陛下这些日子寝食难安,就是听到沈溪沈大人那一番上奏。陛下心中担心,如果沈大人所奏之事属实,该当如何?”
谢迁心想:“原来不但是我担心,马尚书担心,连陛下都担心,都觉得沈溪小儿为人还算靠谱。这小子以前立下的功劳不少,得到陛下赏识,如果陛下不信他,委派他去西北做何?”
谢迁想了想,建议道:“萧公公回去通禀陛下,无论沈溪小儿所奏是否属实,总算宣府之内还有内长城关口可守,只要居庸关和紫荆关在手,北寇想进犯京师,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
ps:第一更到!
天子求订阅、求月票!么么哒!(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〇章 钢铁防线()
沈溪亲自带人修筑防御工事。
鞑靼人主力到来之前,他必须要把土木堡经营成一座坚不可摧的钢铁防线,而不是一座堆砌在沙粒上的纸糊堡垒,弹指即破,然后闭目等死。
为了让土木堡变成理想中的状态,沈溪将手底下所有人都调动起来。他把一些识字又或者接触过火炮和火铳的二千人抽调出来,作为机动兵马,另有五百有一定手艺的民夫,用来制造和修复武器装备,同时实现沈溪脑海中的一些构想。
其余四千官兵和两千民夫,分成了四班,各负责一个方向进行土木作业。
沈溪知道修筑防御工事的重点,在于破坏鞑靼骑兵的机动性,充分发挥手头的火炮和火铳的火力优势。
因此,以土木堡为中心,前后将修筑八道战壕。每道战壕均深四米、宽三米,前低后高,战壕与战壕之间约莫有二百多米的平地。
所有的战壕都通过坑道连接起来,这些战壕和坑道在转弯处,变得极为狭窄,仅容两人并行,战时只需在这些弯道处派出一队火统兵,即可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与城外连接的道路,变成了弯弯曲曲的“之”字形路线,如此一来,敌人在冲锋的时候,除了跳入战壕,剩下的就只能绕路。而在绕路的时候,城头的火炮以及埋伏在两翼坑道里的火铳兵,即可给予鞑子兵最大的杀伤。
被人看衰的土木堡,首战便全歼火绫部,次战又以绝对优势获胜,这让土木堡内的明军重新看到生存的希望,现在他们已经不求能在与鞑靼人的交战中获得多少功劳,只想活着回到关内,留条命回去见婆娘和孩子。
为了这个目标,城外修筑工事的官兵和民夫干得如火如荼。
冬季白天很短,总共大约有六到七个时辰可以干活,早上天色刚蒙蒙亮就上工,等到天几乎完全黑下来才撤回城中休息,这中间只是吃饭时休息一下,然后一直干下去,所以效率很高,仅仅两天第一道防线就构筑起来了,此后就是按照沈溪的规划,优先构筑外面那道战壕以及连接两道战壕的交通壕。
土木堡拥有的两百门火炮中,有半数架上城头,其余的则利用挖掘战壕时堆积的土堆,构筑炮台,威慑敌军。
由于之前从鞑靼营中搬回大量炮弹和火铳子弹,以及十多万斤火药,短期内弹药消耗不用发愁,每天炮兵除了在沈溪指导下保养佛郎机炮外,每名炮手、副炮手还各有一次实弹练习的机会。
每当城头的火炮向远处沈溪指定的目标进行炮击,隆隆的炮声都会把远远观察的鞑靼骑兵吓得远遁而去,生害怕自己成为牺牲品。
此外,集中进行训练的一千五百名火铳兵,每天也都有实战打靶的机会。
这些火铳兵中,有九百人装备最新式的佛郎机火铳,另六百人则装备了老式的双眼铳。火铳兵共分为五队,每队三百人,以军阵出战时排成三排,进行三段式射击,打防御战时,则躲在战壕里交叉开火,务必确保火力全程覆盖。
如今土木堡再也不担心会出现逃兵了,因为随着南门被堵死,城塞周围已没有任何逃跑的路线,鞑靼人抓到明朝的逃兵,基本是见一个杀一个。
鞑靼人并非不想利用心理战来打击守军的士气,只是之前沈溪用“马雷”打得鞑靼人肝胆俱裂,亲眼见到袍泽在身边炸成粉末,尸骨无存,那种伤痛刻骨铭心。这会儿看到明朝士兵,如同见到生死仇人,一个都不愿意放过。
鞑靼人残杀俘虏后,还将其头颅挂在旗杆上耀武扬威,这使得城中官兵基本上断了逃跑的念想,而且如今军中都在流传朝廷援军即将到来的消息,放着到手的功劳不要去当逃兵,还无路可跑,抓住后两边都是个死,士兵们最后死心了,只能安心听命行事。
“大人,鞑子主力眼看就要来了,还这么没头没脑地修下去,恐怕无济于事啊!”
十月初九这天下午,沈溪正在地图前研究土木堡周边地形,胡嵩跃又跑来诉苦,“士兵们每天都去修,这都接连修了好几天了,也不过挖了最里面和最外面两道战壕,其中外面那条战壕还只是初具雏形,距离最终的八条遥遥无期。”
“大人,这么挖下去恐怕还没等咱修完,鞑子兵马就冲进来了!”
沈溪抬起头来,瞪着眼问道:“谁冲?就凭外面这些鞑靼人?我告诉你,鞑靼中军抵达之前,这些人绝对不会越雷池一步,我们还有时间来完善我们的防线。”
胡嵩跃紧张地问道:“那请问沈大人,咱修这些玩意儿,能坚守多久?三五天,还是十天半个月?”
沈溪知道,这些人说来说去无非是试探他的口风,一个是想试探援军几时能够抵达,一个是试探此战持续时间会是多久。
“三五天是必然能守住的,只要鞑靼人不是日以继夜发起进攻,我们可以坚持更长时间!”沈溪道。
胡嵩跃咋舌:“大人莫开玩笑,这土木堡,不过就是个废弃的城塞,这些年都未曾有过修缮,光靠城外那些沟沟壑壑,别说三五天,我看三两个时辰都够呛。如果鞑子再来个三五万人马……沈大人,我看还是即刻突围更为妥当,此时鞑子对我们心存忌惮,咱们且战且退,说不一定可以平安返回居庸关。”
沈溪很想破口大骂,退你娘的大头鬼。
这两天土木堡外鞑靼营中又陆续来了兵马,估摸又恢复六七千之数,再加上其随时可以向宣府求援,到时候可能面对的就是数万兵马,还是清一色的骑兵。城内真正的军队不过六千,想在这种情况下突围,跟送死没多少区别。
沈溪厉声喝道:“我现在就下达一条军令:轻言退兵者,斩!如今我不能给你更多的保证,你只需要明白,要想保命,就得继续老老实实给我修筑防御工事。”
胡嵩跃满脸为难,但看到沈溪态度坚决,只能怏怏不乐地出了指挥使大堂。他也知道沈溪每每能化腐朽为神奇,既然沈溪不愿意说也没办法勉强,现在只能祈祷这些战壕和沈溪那些举措,关键时候能发挥作用了。
……
……
张家口堡的失守,意味着大明北部边陲洞开,这比榆林卫城失守来得更为凶险。大明内关长城一线居庸关和紫荆关,已处于鞑靼铁蹄直接威胁下,北方鞑靼兵马可以源源不断进入大明疆土内,北方防线全面吃紧。
在这种情况下,刘大夏却依然领兵在宁夏镇,“收复失地”,尚且不知宣府所遭遇的危难。
宣府一战,于十月初七上午大雨停歇后开启。
这一战鞑靼投入八万余人马,攻城器械齐备,城内城外火炮连天,不但城内有新式的佛郎机炮,鞑靼人也有,两边对轰中,鞑靼兵马利用攻城塔和冲撞车,对宣府城墙和城门展开攻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