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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六,当沈溪完成土木堡一场无关大局但可说是扭转城内官兵士气的一场胜仗时,北方的张家口堡,同样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
从初四下午一直到三天后临近中午,一场无比惨烈的战事才宣告结束,鞑靼人顶着明军的猛火油、坠石、狼牙拍、金火罐和佛郎机炮的打击,在折损八千余兵马后,终于攻克宣府镇北关最重要的防守要隘张家口堡。
到了这一步,大明外长城一线终于宣告失守,大明北部边陲被鞑靼人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作为鞑靼人负责长城内线作战的主帅,国师亦思马因在战后并未立即去觐见达延汗巴图蒙克,而是派人去搜集整理张家口堡内的所有明军情报和战报,他要知道此时明朝到底有了怎样的防备,以确定下一步战略。
十月初六,下午。
鞑靼兵马自张家口堡出发,马不停蹄往宣府方向挺进,这是巴图蒙克亲自下达的命令,必须趁着明军回过神来之前,一举将宣府攻克。
鞑靼人认为明军已经有了防备,毕竟自九月十七绕道宣府侧翼,向怀安卫城发起进攻至今,宣府镇战事已经持续了二十天。
在鞑靼人的想法中,明军情报系统再落后,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得到鞑靼入侵的消息。
可惜正如鞑靼人料想的那样,二十天足以让宣府镇的消息传回京城,可惜到如今也只有沈溪的一份战报顺利传到朝堂,而且还未被人采纳。
即便是明朝那些老成持重的大臣,也都不相信沈溪的奏报,在他们看来,鞑靼人的主力分明在三边的宁夏镇,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宣府?
在选择相信刘大夏或者沈溪这件事上,所有人都无条件相信刘大夏。
毕竟刘大夏的资历摆在那儿,所有人都把弘治十三年那场对鞑靼人的大捷记在刘大夏的头上,即便弘治皇帝肯定了沈溪在那一战中的功劳,也只是认为沈溪辅佐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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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一场大雨袭击了鞑靼人南下的马队,亦思马因刚不得不领兵就地驻扎,还未等他休息,从土木堡传回来自第一线的战报。
亦思马因最怕的就是已经处于瓮中之鳖状态的沈溪部闹出什么乱子来,等他看到战报的内容后,气得将战报一把摔到了地上,满脸愠怒,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浓重杀机,让在场的将领感觉极为难受。
“无能,废物,将明军围困起来,还让对方如此肆无忌惮!难道我们草原上连个独当一面的英雄豪杰都没有了吗?”
亦思马因愤怒到极点,所以说出一些颇为打击人的话语。在场的鞑靼将领听到后个个不服气,他们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豪杰,草原上只有英雄才能成为将领,他们可受不了亦思马因这样的“侮辱”。
“国师,可是宣府发生变故?”有将领问道。
亦思马因指了指战报,喝问:“你不会自己看吗?”
那将领面红耳赤,因为他根本不识字,亦思马因也知道他不识字,明显是在嘲讽他不懂还在这儿瞎说。
亦思马因道:“马上去信大汗,告诉土木堡发生的情况……土木堡距离宣府不过一日马程,若被土木堡明朝守军杀出来,袭击我侧翼,宣府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攻克。若明朝在居庸关和紫荆关加强戒备,之前的计划也会付诸东流!”
在场将领,让他们去沙场拼命还行,让他们听这些战略方面的东西就有些太难为人了,他们脑子几乎都是一根筋,上面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根本就不会思考。
所有鞑靼将领均起身领命,亦思马因抬起手道:“就算现在天上在下雨,我们也必须即刻拔寨起行,马不停蹄赶往宣府。若三日内无法攻下宣府,所有将领一律按懈怠治罪!”
在场将领听着外面“沙沙”的雨水声,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无奈地低下头,行礼:“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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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八章 不那么简单()
西北战场烽烟四起。
宁夏镇,刘大夏率兵节节胜利,在连续收复失地的同时,也振奋了大明上下的军心和民心。
然而在京畿眼皮底下的宣府镇,情况刚好相反,鞑靼人在大明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攻破张家口堡,兵马往宣府进发。
至于不起眼的土木堡,早就被明朝皇帝和重臣遗忘,这里曾经是大明背负耻辱的地方,早已荒弃,没人认为这里有防守的价值。
此时此刻,领兵往三边增援的沈溪,在土木堡内外修筑防御工事,土木堡已隐隐成为大明抵御鞑靼人东进的最后阵地。
但沈溪手头兵马始终不多,六千官兵加上二千五百多民夫,即便算上可以作为苦力的鞑靼战俘,也只有不到一万人。
好在城中多了一些平常百姓家的妇女,这些女人进城后可以作为生火造饭、医护救治的生力军,可以节省大批人手。
沈溪几乎把手头所有能调动的资源全部发动起来。
亦思马因在土木堡战事结束后六个时辰就得到具体战报,而同一时间大明京城仍旧没有任何西北传来的战报,就连宁夏镇那边的战事,也因为相距京城山长水远,暂时无更多消息传回。
夜深人静,整个京城处于休眠状态,城西金城坊靠近城隍庙的地方,一辆马车穿过街道上的哨卡,在一处民宅外停了下来。
赶车的是一名身着男装的女子,马车车厢里则是一名少女,二人下车后,直接上前敲门,门很快“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门内站着的正是厂卫情报头目、曾走南闯北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玉娘。
这两名前来拜访的女子,正是她的义女,熙儿和云柳。
“进来!”
玉娘吩咐了一句,让二人进入院中。
院子里空空荡荡,二女跟随玉娘进了正厅,只见正厅内供奉着一个灵牌,香火袅袅。二人知道这是玉娘的一处私宅,玉娘每年都会过来祭拜,由于涉及玉娘的往事,她们不敢过多询问。
玉娘上完香,并未让二女靠近祭台,随即她才走回来,示意到偏厅说话。
进入偏厅,玉娘将头上扎着的白布取下来,问道:“西北战事,你们调查得如何了?”
玉娘供职的是东厂,东厂之职责在于秘密缉捕和查案,无论是可以拿到明面上来说的,还是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东厂都可以管辖。
东厂在大明各地都有一些情报组织,负责人称之为“档头”,而下面的差役则称之为“番子”。这些游走在黑暗中的人,虽然不会得到朝廷的承认,但却可以从朝廷那里支取开支,或者通过朝廷为他们找到生计,立下功劳后调回京城谋取官职。
玉娘在汀州府时,只是一名番子,她立下的功劳原本可以让她成为一名**品的官员,但因为她是女子,到现在她仍旧只是一名“档头”,手下能调动的人不过六七十人,但她在东厂的地位与日俱增,她获得的情报以及负责的差事,几乎是东厂份量最重的。
皇帝当日在乾清宫,因为太子的突然奏禀而雷霆大怒,之后派遣人手前去边关打探消息,除了明面上派遣的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官员外,暗地里东厂和锦衣卫也奉命前往调查,玉娘便是其中一路人马的主管。
云柳道:“干娘,我与熙儿出了京城,一路往西北而去,靠近居庸关时,听路人言宣府似有战事发生,但无法确定。不时有流离失所的百姓通过小道逃入居庸关,其中部分精壮在百姓相互指证查明身份后编入隆庆卫,其余老弱则任其入关南下。”
“那些逃难的百姓讲,宣府地界鞑靼兵马众多,官道悉数被鞑子骑兵封锁,沿途死伤难民无数。至于沈大人的消息……我们未曾听闻!”
玉娘随即看向熙儿。
熙儿显得有些紧张,她先看了云柳一眼,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意思是云柳说的话也是她亲身所见所闻。
玉娘谨慎地说道:“西北战事,看来真的不像朝廷获悉的情况那么简单。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前往调查的官员刚传回来消息,说居庸关以西暂且太平,只有小股鞑靼流寇作乱。如若真如沈大人所奏,宣府已成为鞑靼主攻方向,宣府地界异常的凶险啊!”
玉娘说完这话便陷入沉思,她在想之后如何跟东厂的上司奏禀。
如今暂时执领东厂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但玉娘知道萧敬不会领这差事太长时间,因为东厂厂公通常是以司礼监秉笔太监中位居第二、第三者担任,为的是防止掌印太监权力过大,影响到皇权稳定。
但如今弘治皇帝重病在身,萧敬身兼两大重要职务,属于权宜之计,因为皇宫那么多太监中,皇帝最信任的只有萧敬,萧敬素来对皇室忠心耿耿,为人虽然憨厚和迂腐了些,但做事能力上还是颇得皇帝肯定。
熙儿道:“干娘,现在所有消息都只是道听途说,从正途已经无法出入居庸关,除非有朝廷手令,不然我们只能到居庸关为止。探查多日不得要领,于是我们赶紧回来跟您奏禀,如果沈大人真有麻烦,他不会只上奏一次就不再提了吧?”
“熙儿!”
云柳不满地说,“不知道的话就别乱讲。若如今宣府真的成为鞑靼主攻之处,兵马数量将超过十万,沈大人对外号称有五万兵马,其实不过只有数千京营兵,连骑兵数量都很少,此时恐怕得找寻堡垒驻守。”
“鞑靼人恨沈大人当初在榆林卫前后两次挫败他们,此刻必然调集兵马与沈大人为难,沈大人若陷入重围,如何能将后续战报传往京城?”
玉娘抬起头瞪了云柳一眼,若有所思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云柳赶紧申辩:“女儿只是随便猜测,干娘切勿介怀!”
玉娘幽幽一叹:“你分析的很对,我作何要介怀?沈大人之前上奏在宣府遭遇鞑靼主力,内阁和司礼监不加采纳,甚至未将此事上报陛下。虽然满朝文武都认为沈大人可能是虚报军情,但之后沈大人便断了消息,这显然于情理不合。”
“沈大人怎会明知自己奏报不妥,而无后续奏报?”
熙儿连忙道:“干娘的意思,是不是说沈大人既然撒了一个谎,为什么不继续编理由下去?”
这下不但是云柳,连玉娘也在瞪熙儿,熙儿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一旁不说话了。
云柳相对有头脑些,考虑问题比熙儿全面,只是她资历不高,很多事情不能往更深层次考虑,听到玉娘的话,她的思路变得明确许多:
“干娘的意思,应该是说沈大人遇到了麻烦……种种迹象跟沈大人的奏报非常吻合。加之近来宣府镇消息闭塞,太原镇和大同镇的消息基本都是从紫荆关传入京城的,事情颇有蹊跷!”
“嗯。”
玉娘点点头,道,“你们二人,明早出城,带上信物,直接往居庸关去找隆庆卫指挥使李频,宣府有无爆发战事别人不清楚,李频不可能对此全不知情。若得到准确消息,立时传递消息回来。”
“若沈大人真的遇到了麻烦,你二人务必想办法,将朝中情况传递给沈大人知道,让沈大人拖住鞑靼主力,等待援军到达!”
熙儿和云柳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听玉娘的意思,她们意识到沈溪奏报的事,有很大概率属实,那之前朝廷所得到的所有“大获全胜”的战报都可能会被推翻。
宣府镇一旦失守,京城必然会遭遇危险,即便熙儿这样对于战局不清楚之人,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云柳表态:“干娘放心,我二人必将此事办好,不辜负干娘的信任!”
……
……
京城建昌侯府大门外,江栎唯刚参加完酒宴,出来后,酒兴未消,脸上一片得意之色。
建昌侯府内,江栎唯获悉沈溪在西北遇到了大麻烦,倒不是说沈溪被鞑靼人围困,而是听说沈溪一路怯战,到如今刘大夏即将收复所有失地,但现在沈溪连大同镇都还没抵达,已成为朝廷上下的笑柄。
“沈溪这厮往西北,若是立下大功,回来必定与我为难。好在如今我投靠了建昌侯,又有美人在他身边为我进言……这回一定要将这厮拉下马来,哼哼,只要两位国舅爷就沈溪的问题在陛下面前多说两句,看谁能救那臭小子!”
江栎唯满脸是笑,仿佛已经看到沈溪被抄家灭族的场景。
就在江栎唯即将上马车时,后面有建昌侯府的家仆过来,递上一封信,道:“江大人,这是我家夫人给您的信,里面有她对您的交待,请您收好!”
建昌侯府的夫人,说的自然是江栎唯进献给张延龄的美人,这美人对沈溪的仇恨甚至比江栎唯都更深,当初江栎唯也是查明这仇恨基本不可消除后,才选择跟这女子合作……两个人属于一拍即合。
江栎唯不敢让张延龄知道二人间有私信来往,赶紧将信收好,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出两条街,江栎唯才让车夫停车,下车后掏出信,让家仆打灯笼过来,借助微弱的灯光将上面的文字大致看清楚,心头也就定了下来。
“沈溪估摸这回是跑不掉了!”
江栎唯将信直接投进灯罩中,将家仆吓了一大跳。
“嘭——”
灯笼落地,烛火迅速将灯罩点燃,家仆想要伸出腿去将火焰踩灭,被江栎唯一把抓住:“没事,由它烧吧,回去后准备些银两,送去建昌侯府,过些天咱们就搬府宅,跟以往熟悉的人不再联系!”
家仆一头雾水,但还是恭敬行礼:“是,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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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书评说天子总是遇到各种事情,听谎话都快听到耳朵起茧子了!
天子先汗一个,这里说明一下,作者也是人,并不是机器,生活中有喜怒哀乐,会遭遇各种突发状况。比如昨天表叔去世,昨天和今天其实天子都有去帮忙治丧,明天中午还得去吃餐白宴,又比如今天遭遇停电,导致一章几近3000字没有了,这都是事实,连续凑一块儿确实不可思议,但事情就是这么巧!
天子自从上传以来,基本没断过更,不到一年已经更新了370万字,也就是说基本每天都是万字以上的更新,自觉算是比较勤奋的作者,如果这样还要指责天子偷懒,有些说不过去吧!
表完功,天子发现咱们的书又被挤到分类月票榜第三位了,虽然这次是被好基友香蕉搞了下来,但也让人极为沮丧,大家有票就投给《寒门状元》吧,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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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九章 暴风雨前奏(求月票)()
十月初七,沈明钧夫妇在历尽千辛万苦后终于回到京城。
京城虽然仍旧在戒严,但官眷进城的限制已没有战事之初那么严格,沈明钧夫妇进城后,沈家这边才得到消息,谢韵儿准备得很不充分,赶紧让云伯过去给自己的公公婆婆收拾院子。
吃过晚饭后周氏急匆匆过来,好似要兴师问罪。
“憨娃儿,我家憨娃儿呢?”
周氏进了沈家大院,直接开始嚷嚷,她一路上都在惦记沈溪,回到京城后没见到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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