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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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7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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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谢迁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我这府邸,以前没什么人稀罕,一两个月都不见一个人。现在倒好,不知如何竟成了香饽饽,每次回家都有人来,真是给老夫面子!”

    但到了门口见到马文升,谢迁已收起脾气,好声好气跟马文升行礼问候。

    马文升老态龙钟,已没有当初精神矍铄的模样,显得有几分苍老力竭,走进院子,他这才将自己来意说明:“于乔,我琢磨着该跟你说说沈溪的事……这几日公事繁忙,未曾有时间与你细谈!”

    谢迁与马文升并肩而行,他本想问马文升谈什么事,但忍住了。

    其实不用说,谁都知道马文升要谈及的事情跟西北战事有关,或者说是跟奉命领兵救援西北的沈溪有关。因为涉及别的什么事情,包括刘大夏在延绥镇以及宁夏镇行军打仗的情况,都不是谢迁想知道的。

    现在谢迁就想弄明白一件事,马文升是否愿意在证实沈溪出错后帮助他。

    谢迁道:“近来朝事繁忙,围绕之事无非是西北用兵,陛下屡次问询西北战情,就连头两个月的奏本都从通政司那边调过去,由司礼监重新查阅!”

    奏本内容,通常先经过通政使司衙门,所以在通政使司会留下文本记录。朱祐樘调查之前的案宗,说明对内阁已经失去信任,主要是由于太子朱厚照揭破了沈溪在宣府遭遇鞑子军队主力这一秘密,令朱祐樘对目前边关的情况产生怀疑。

    二人来到谢迁书房外,马文升侧过身:“西北用兵之弊端,在于其消息闭塞,连场战事之后,朝廷对三边以及宣大形势未有准备把控,以至于谣言满天飞。朝堂尚且如此,民间更是流言蜚语无数。”

    “如此情形下,京师戒严反倒是好事,至少在外乱未平之前,不会有内乱产生!”

    谢迁点头:“马尚书所提,确有道理,不过如此造成的京城百姓民生艰难的问题,当如何解决?”

    一句话,又把问题归到根源上。眼下京城戒严,的确可以令京师周边安稳,但带来的恶果就是百姓困苦。

    如今京师许多老百姓已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因为京师戒严意味着交通运输和市场贸易几乎断绝,区区两个时辰的开市以及补充货物的时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目前京师只有黑市供货充足,城中不法商贾都在趁机囤积居奇,谋取暴利,外戚张氏兄弟便是代表人物。

    随着民生问题突显,百姓生活受到极大影响,城中治安状况并未达到以往京师戒严那么好,京城盗匪数量激增,甚至发生百姓聚集闹官府的事,虽然最终都被武力镇压,但也证明民怨沸腾,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马文升对此一筹莫展,二人进到书房,不等谢迁邀请直接便坐下来,道:“此事暂且不提,有些事需要户部跟五军都督府沟通,请示陛下后再行定夺。单说沈溪之事,听闻沈溪这段时间无新的战报传来,陛下下令派快马去西北调查,不知结果如何?”

    谢迁冷笑一下,反问:“此事不该由我来问马尚书吗?”

    马文升心平气和地道:“调查之事,虽由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牵头,但调查结果,一律直接上奏陛下,并不会经过六部衙门,老夫从何而知?”

    “于乔你身在阁部,对于这些事应该更加了解,我过来问询于你,也是怕……沈溪所奏之事属实!”

    谢迁道:“马尚书之前不是也不采信吗?”

    马文升叹了口气,不但是他不信,京城所有人都不信沈溪在宣府遇到鞑靼主力,因为每一个人都觉得鞑靼人不可能以宣府作为主攻目标,他们判断的依据,是宣府易守难攻,鞑靼兵马主力既然出现在三边,便不可能在攻占延绥镇后瞒天过海,穿过太原镇和大同镇出现在宣府侧翼。

    沈溪所提这种战略既然不符合朝廷上下认知,那鞑靼人会攻打宣府在朝廷看来就是无稽之谈。

    既然是无稽之谈,那沈溪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

    就连之前对沈溪一向信任有加的谢迁,这次都没完全站在沈溪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而是想着怎么帮沈溪圆场和转圜。

    马文升道:“于乔,我只问你,沈溪奏报这些事情,可有问询于你?或者是你给过他这方面的压力或者是建议?”

    谢迁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什么,马文升似乎觉得在沈溪“虚妄上奏”这件事上,他谢迁才是幕后的操纵者。

    谢迁火冒三丈,心想:“我身为大明忠臣,岂会让沈溪小儿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

    谢迁面色略带羞恼:“我一心为朝廷,对于西北战事从未有所懈怠,即便沈溪小儿在宣府盘桓不前,我也从未与他私信来往……他是来过两封信,前后谈及西北之事,第一封出自他的预料,我未加采信,朝廷不也是没采信吗?”

    “再就是自那以后,他上奏朝廷遇到鞑子主力,我也曾收到他的私信,他信誓旦旦说明此事为真,我在陛下面前据实以陈,何来给他压力或者建议?他要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场面略微尴尬。

    马文升和谢迁都是朝中老臣,因为沈溪的事,二人闹得不可开交,谢迁说这些话时不但是在为自己辩解,也是为自己得不到马文升的信任而感觉羞愤。

    马文升倒是很谨慎:“沈溪做事素来一丝不苟,榆溪河一战,他居功至伟,照理说他是不敢对朝廷撒下如此弥天大谎的!但眼下宣府周边的确无战报传来,这么长时间断绝消息,显得颇为蹊跷。”

    “于乔切莫动怒,不妨好好想想,是否沈溪中了北寇的障眼法,让他觉得北寇要从宣府南下?以沈溪对战局的判断,在考虑问题上,他或许会多考虑几层,反而会着了鞑靼人的道。”

    谢迁没好气地道:“沈溪小儿自来聪慧得很,你怎知是他着了道,而不会是鞑子动向被他歪打正着准确预测了呢?”

    马文升苦笑着摇头,意思好似在说,现在是讲证据的时候,西北没消息传来,那就是沈溪判断有误。如今沈溪不用因为战败而背负太大责任,能捡条命回来已经算是不错了,别为沈溪开脱。

    到最后,连谢迁也没了继续为沈溪辩驳的底气,略带懊恼道:“既然都不信,那就不信到底,如若最后沈溪说的属实,那才是我大明朝廷闹出的一个天大笑话!”

    谢迁自己也不信,但他心中又隐隐觉得不安,因为沈溪之前所说事情都太准确了,甚至让谢迁觉得沈溪的本事太神通广大到让他都自愧不如,只是在这件事上他没法接受沈溪的上奏而已。

    马文升道:“于乔你且安心等候,沈溪回到京城后,老夫会跟朝廷言明,此战中他力抗北寇,出力甚多,若然有错,最多也只是被罢官免职,将来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乃是东宫讲官,与太子年岁相仿,太子对他又多加推崇,难道少了他崛起朝堂的机会?”

    这种话谢迁听了心里非常舒服,他要的就是马文升这个朝中数一数二的大臣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谢迁这次改换了神色,恭恭敬敬地道:“那就多谢马尚书为沈溪小儿多多美言!”

    ……

    ……

    谢迁跟马文升商谈沈溪之事时,紫禁城乾清宫内,朱祐樘正在跟自己尚未坐完月子的妻子张皇后聊着话题。

    朱祐樘提及西北战事,说了当日朱厚照擅闯乾清宫破坏他跟大臣间交谈的事。

    “……朕所担心的,始终发生了啊!”朱祐樘颇为无奈地说。

    张皇后不解:“皇上何出此言?”

    朱祐樘轻叹道:“皇后,朕与你相濡以沫多年,未曾在大事小情上欺骗过你,朕觉得夫妻间贵乎坦诚,朕与你就这一个儿子,他将来要继承朕的皇位,成为九五之尊。但他的性格,仍需磨砺,若朕百年之后,他顽劣之心不改,你定要善加管教,若朕不在,唯一能镇得住他的人,便只有皇后你了!”

    张皇后难过地说:“皇上,好端端的作何说这些?听着怪叫人难受的。”

    “该早些说,就别拖着,皇儿的心始终定不下,并无忧患意识,他从出生开始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懂得克制和内敛。他很容易轻信于人,定要防备他身边有奸佞横生。他可信任依托之人,无非是宫中常侍,还有一众年迈老臣,至于阁臣和六部部堂,从这次的事情可以看出,未必可尽信。”

    “至于掌军之人,到时候要多加防备,让寿宁侯和建昌侯多照看一些,自家人总算有贴己话,但你不可完全信任张氏一族,要有防备心理……皇位始终要留给皇儿、皇孙的!”

    朱祐樘说这些话时,人已经很疲惫。

    “皇上,您说这些……臣妾哪里懂啊?”张皇后流着热泪道。

    朱祐樘叹道:“总会懂的,你不懂,难道让朕去对皇儿说吗?皇儿现在还没长大,他心智尚不成熟。”

    “还有就是领兵西北的沈溪,无论如何,不能让皇儿与沈溪走得太近,朕已对萧公公言及此事,皇后也要在心中谨记,但凡外臣,可用,但不可全力托付!切记切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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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四章 真假难分() 
黎明到来,土木堡又迎来新的一天。

    十月初六,这已是沈溪据守土木堡的第十四天。

    在之前这半个月时间里,沈溪经历他人生中最惨烈的一场大战,比他在榆林城外以及榆溪河南岸遇到的境况还要凶险万分。

    但这次沈溪仍旧化险为夷,获得最后的胜利。

    随即就是在准备撤离土木堡时,鞑靼后续兵马赶到,粉碎了沈溪平安回到居庸关的梦想。到如今,他已不敢再想突围的问题,只是想该如何镇守土木堡,为大明援军到来赢得更多的时间。

    “大人,车驾已经准备好,请您示下!”

    胡嵩跃骑马到了土木堡西门,对着城头的沈溪喊了一句。

    沈溪要出城到鞑靼营中谈判,在场将领无法理解,在他们看来,沈溪前往敌营没有太大的意义,跟去送死一般。

    不过沈溪说要换取鞑靼人上百门火炮和无数炮弹,对于胡嵩跃等人来说未必不可接受。胡嵩跃等人所求仅仅是活命,至于沈溪的生死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列,既然沈溪自己作死,以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根本劝不动,只能任由沈溪前往。

    沈溪带着胡嵩跃等人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可惜这些人始终无法对沈溪归心,反倒不如在东南沿海时,荆越等人对沈溪那种推心置腹的信任。

    如果可以选择,沈溪宁愿带着荆越等人来打这场仗,胜算能提高不少,现在他就是带着一群专门给他扯后腿的人,跟鞑靼人进行周旋。

    城头上,沈溪仍旧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喝问:“兵马准备好了么?”

    胡嵩跃大声回道:“大人,已准备妥当,按照您的吩咐,只待您出城后,兵马会按照指示调度!”

    “嗯。很好。”

    沈溪释然地点了点头,“一切按照预定计划行事,不过……本官可没说要亲自进入敌营!”

    一句话,就让在场之人有种大跌眼镜的错觉,沈溪居然说不进敌营,那之前说的算是欺瞒自己人?沈溪道:“将我大帐内扎的草人带出来,马匹会载着草人,自行前往鞑靼人军营!”

    胡嵩跃先是发呆,随即不解地问道:“大人,什么……草人?”

    沈溪怒斥:“真以为本官那么傻,会去敌营送死?本官已经从民夫中选出一位与我身材、相貌有六七分相似的人,只需要穿上本官的官服官帽,代表本官前往。”

    “马车车厢里,装了一口装满火药的木棺。随行的马队,全部放置披甲草人,草人中心位置放置炸药包。出发的时候点燃马车以及马匹的火药引信,昨天我已经测试过了,等马车抵达鞑靼军营时,差不多就要爆炸!”

    “大人?”

    胡嵩跃整个人傻了,昨天他还在为沈溪送死的行为惋惜不已,觉得沈溪为国尽忠,勇气可嘉,但到了今天,胡嵩跃便感觉自己被耍了……沈溪哪里是为国尽忠,根本就是个老狐狸,不但骗鞑靼人,连自己人都蒙在鼓里。

    但胡嵩跃心中总算放心一些,沈溪能不死,还将鞑靼人的火炮以及炮弹全抢回来,那这一战将会获得主动权。有沈溪镇守城池,总算能让三军将士安心。

    如今沈溪主心骨的作用愈发明显,尤其是在土木堡四面被围的情况下。

    ……

    ……

    大地一片朦胧,阿武禄起来得很早。

    阿武禄昨日前往土木堡,未曾探查到土木堡内的真实状况,但给她的感觉是城中基本没什么人了,她的理解是沈溪如今手头上已经没多少人手。

    “如果明朝兵马很多的话,沈溪完全没必要对我使用障眼法,第一次见到城里也就四五千人,他没做掩藏,那也就是说,现在城内的官兵数量很可能低于三千,甚至低于一千,毕竟头些日子城内逃跑的士兵实在太多!”

    阿武禄对于此战的前景非常看好,“什么少年督抚,封疆大吏,不过如此……不如我将所有兵马整顿好,亲自带兵杀进城去,我就不信当初满都海取得的成就,我就做不到。在战场上,永远是拿实力说话!”

    就在阿武禄出神时,一名鞑靼千夫长过来行礼:“昭使,土木堡中派出的车驾,正往这边而来。”

    “哦!?”

    阿武禄这才回过神,她站在营帐中临时修筑的高台上,打量远处的马车。

    跟她之前进城车驾前呼后拥不同,这次“沈溪”出城车驾显得很简单,远远地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似乎只有七八名骑兵护送。

    “真是不怕死,等人到了,直接将人扣押,绝对不能让他离开!”阿武禄脸上带着阴冷的笑容。

    千夫长道:“昭使,似乎那位明朝大官后面,还带着大批骑兵……是否要防备他们冲击我军大营?”

    阿武禄定睛一看,可不是,距离马车大约一百多步的距离,正有大批骑兵尾随,当即道:“该有的防备一概不能少,如果明朝兵马杀过来,岂能不管不问?但记住了,最好能活捉明朝大官,只有这样才能让城里的明军投降,那时我们不用花费一兵一卒便可立下大功。”

    “等眼前这路人马除去,从宣府到居庸关,再到明朝京师,将会畅通无阻!”

    千夫长本想纠正阿武禄,这一路过去,明朝驻守的兵马不少,比如近的便有怀来卫城、延庆州等城池,并不单只有沈溪这一路人马,但想到最具威胁的终归还是沈溪这路人马,他也就没有在阿武禄面前造次。

    “是!”

    鞑靼营中忙碌起来。

    由于宣府的援军今天才会全部到齐,加上夜晚寒冷,分别驻守土木堡四门的鞑靼军队,夜里都返回新设的营帐过夜,只留下少许游骑侦查明军动向。

    如今大营中仅仅有六千兵马,阿武禄便调动两千人用来“迎接”明朝使节,做好将沈溪活捉,带回达延汗巴图蒙克那里请功的打算。

    她期冀同时被她带回去的还有火绫和被俘的几百鞑靼骑兵,以及数千明朝战俘,这样她就可以证明自己有能力驾驭草原群雄,不希望别人一直将她当作女流之辈看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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