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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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6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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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为了封侯,有几年时间张延龄都在夹着尾巴做人,到此时他终于不再顾忌,可以继续当那个横行无忌的国舅爷,欺男霸女的事做得无比顺溜,只要冤枉一句哪户人家与鞑靼人有勾连,就算京兆府和五军都督府也不能多说什么,家产抄没,人也被拿到大牢,张延龄财色双收。

    这天晚上,张延龄离开自己的府邸,带着一些亲随到了城东一处宅院,那是他金屋藏娇之所。

    有了之前被兄长发现被人绑架的经验,张延龄开始有意在城中设置秘密据点来收藏财宝和美色,狡兔三窟,同时他还担心被仇家找上门,干脆来个夜不归宿。

    张延龄坐在马车里,想着刚收到身边的美人……那是商贾为了孝敬他,从江南搜罗来的美女。当国舅这些年,张延龄最喜欢的莫过于财色,别人早就把握清楚他的喜好,自然是有针对性地送礼。

    “……小浪蹄子,看本侯今晚怎么收拾你们!”

    张延龄说着,脸上带着张狂的笑容。他手上拿着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喝,酒水甘冽,带着一股浓郁的气息,前面的车夫嗅到酒气都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但张延龄喝起来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马车行进半个多时辰,终于在城东黄华坊史家胡同中间一个院子前停下,张延龄有之前被人绑架的经历,现在出来都不会独自行动,身边必然要带着亲随和打手,直到进入屋子,他才会让亲随离开,在院子周边保护。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张延龄终于开始学聪明了。

    “侯爷,之前有人前来送礼,这是礼单,您看过!”张延龄刚走进院门,就有下人提着灯笼迎出来,将一份礼单递上。

    “有人送礼?什么人送到这儿来的?”

    张延龄非常恼火,自己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僻静所在,本以为可以躲个清静,没想到还是被人找上门来。

    “侯爷,人在里面,要不您进去瞧瞧?”仆人恭敬地问道。

    张延龄非常恼火,不但被人找上门,这人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登堂入室,这让他感觉非常扫兴。张延龄没有再说话,阴沉着脸往里走,等到了正堂,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站在门口附近,恭敬地冲着他行礼。

    张延龄一看这人,似乎有些眼熟,但却记不得在何处见过,等仔细看清楚后,这才恍然大悟:“这位不是……江镇抚?”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沈溪在东南沿海捉拿并押解京城,最后被锦衣卫指挥使和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协商后予以革职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江栎唯。

    江栎唯之前虽然官品不高,但他作为锦衣卫,可以说是皇帝亲军,旁人或许不认识,但和张延龄照面的机会却不少,有些印象。另外便是江栎唯的父亲曾在为儿子谋取官位时,亲自到张延龄府上送过一份厚礼。

    张延龄刚开始还想挤出笑脸,来个礼贤下士,主要是他想到江栎唯乃是北镇抚司镇抚,或许有利用价值,但很快他便想起,江栎唯如今已被撤职,属于“脱毛鸡”,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且江栎唯居然明目张胆登门,还是他自以为非常隐秘的地方,并且判定他当晚一定会来,这让张延龄非常窝火。

    “在下有些薄礼,前来相送,礼单已在侯爷手中,不知侯爷可喜欢?”

    张延龄手上依然拿着仆人送上的礼单,之前黑灯瞎火,他根本就没留意江栎唯送了他什么。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兴致去看,江栎唯送来的东西再好,他料想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金银玉器,能价值几百两银子就算不错了,而且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猜想江栎唯是为了他的差事而来,但锦衣卫这种要害衙门,张延龄无权干涉,所以更没兴趣了。

    “都是一些平素之物,本侯岂能领受?”张延龄脸色阴冷,“江镇抚是如何找到此处的?莫不是……江镇抚派人跟踪本侯?”

    “在下不敢。”

    江栎唯连忙解释道,“听闻侯爷近来正在寻宝而不得,在下派人打探良久,终于将此物找到,特来送给侯爷。至于在下如何找上门来的,也是侯爷您自己对寻宝之人所说,侯爷莫不是不记得了?”

    “宝物?”

    张延龄仔细回想,自己几时派人去寻宝?他看了下侍候一旁的家仆,这位为他看守外宅的仆人进入侯府不久,主要是张延龄怕家里知根知底的人将他在外置办宅子的事情告知张鹤龄,所以才找了新人来看家。

    家仆一脸诚惶诚恐,显得惊慌失措,张延龄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被身边人出卖,这才让江栎唯找上门来。

    江栎唯道:“侯爷若不信,只管看过便知。”

    “嗯!?”

    张延龄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江栎唯送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自称宝物,“拿来吧,与本侯一观!”

    江栎唯恭敬行礼:“宝物并不在此。”

    张延龄顿时火冒三丈,你这分明是涮我玩!你小子有几个脑袋,居然敢到我的家中来跟我废话,不怕我叫人将你乱棍打死,毁尸灭迹?

    江栎唯发现张延龄一脸怒色,赶紧道:“侯爷,宝物在外面候着!”

    “什么?”

    张延龄正诧异,那家仆赶紧出门,一招手,只见一名身着淡粉色襦裙,年岁约十六七岁,身姿婀娜娉婷,貌美如花的美女,捧着一高度约莫一尺、四四方方的木匣进来。

    张延龄没有留意美女手中的木匣,视线全落在鹅蛋脸、剑眉凤目的美女身上,这美女颇有英气,一颦一笑间都充满风韵,让张延龄看了非常喜欢。

    此时张延龄已按捺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火焰,如果不是有人在场,说不定他早就上去将美女抱住,先轻薄一番,再抱进房里。

    江栎唯作出请的手势道:“侯爷,请您观览!”

    “好吧。”

    张延龄眼睛里闪烁光芒,走到美女面前,美女低下头不敢与张延龄对视,张延龄伸手去打开木匣,但手却故意接触女子的玉手,令张延龄多少有些不满意的是,这美女的手稍显粗糙,没有大家千金那种滑嫩。

    “侯爷。”

    女子娇滴滴说了一句,似在抗议,但其实是在挑动张延龄躁动不安的神经。

    张延龄笑了笑,正要打开木匣,心中突然一动……万一木匣里设有机关,开箱后便射出利箭,又或者是蜈蚣、蝎子之类的毒物,那该怎么办?

    长久以来树敌太多,张延龄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他指了指家仆,道:“你来打开!”说完人退到一边,继续打量那美女。

    木匣终于打开,没有任何变故。

    张延龄往里面看了看,虽然光线不足,却也能分辨出里面不是什么机关毒物,而是一方玉石,长约一尺出头,宽、厚约半尺,张延龄上前仔细查看,只见白玉上面有血红色的浸染,隐隐是个“昌”字。

    “侯爷,您请看,这是在下专门为您找到的宝物,天然的白玉上面点缀微霞,自然形成一字,乃是天地特意为侯爷所设,侯爷理应为此物之主,所以在下特地送上门来!”江栎唯恭敬地说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延龄心想:“有个‘昌’字就是天地特为我所设,那这天下万物,我随便找个条子贴上去,是不是就归我所有?宫中的龙椅也归我?不过……这确实是个好东西,将来送给皇帝或者皇后,也挺好,只是这娇滴滴的美人,力气挺大,居然能拿得动这么大一方玉石。”

    旁边家仆赶紧献媚:“侯爷,您……是否留下?”

    张延龄知道,自己如果拒绝,等于是把眼前美人和玉石同时送走,他可不会做这种傻事,白得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就算不能帮江栎唯什么忙,自己收了礼物,江栎唯只能干瞪眼,吃亏也是白吃。

    “只怕无功不受禄啊!”

    张延龄大大咧咧地问道,“江镇抚,你这是有事相求?”

    “在下绝不会给侯爷找麻烦,只想留在侯爷身边,听从调遣,为您鞍前马后效劳!”江栎唯道。

    张延龄心想,既然你不说,我还不问了呢,这礼物,我便笑纳了。

    “好。”

    张延龄点头道,“东西我留下,你……可以先回去了。江镇抚,有事的话,本侯一定会安排你做,以后你的事便是本侯的事!”

    江栎唯恭声领命,目送张延龄带着他送上门的“礼物”……那美女和手中的木匣,一脸亵笑地前往后院,江栎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有一个对沈溪无比憎恨的女人留在建昌侯身边,我就放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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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五章 际遇无常() 
江栎唯对沈溪的憎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将自己在官场的失败全都归咎于沈溪身上。

    随着沈溪扶摇直上,江栎唯已没机会在官场正面跟沈溪一较高下,毕竟沈溪是三元及第的状元,而他只是个武进士,仅仅就前途而言就毫无胜利的希望。

    如今沈溪的官职远在江栎唯之上,若没有强大的靠山,而这靠山也对沈溪心怀怨怼的话,怎么都不可能将沈溪从高位上拉下来。

    江栎唯送给建昌侯张延龄的女人,就是他出奇制胜的关键,因为这女人,对沈溪抱有极大的敌意,认为沈溪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二人一拍即合,江栎唯将女子送到张延龄身边,女子则会想尽办法获得张延龄的宠爱,伺机在张延龄耳边挑拨离间,让沈溪跟张延龄之间的矛盾加深,达到一举将沈溪铲除的目的。

    沈溪虽然在官场一片平顺,但这些年他还是得罪了不少人。

    这中间有曾经沈溪帮过但最后却记恨他的,比如说沈溪因为谢韵儿问题而对沈溪“老死不相往来”的洪浊,再比如说沈溪为了帮洪浊,曾经得罪过的高明城的孙子高崇。

    前户部侍郎高明城于弘治十三年死在西北,他的孙子高崇因此获罪,险些死在狱中,高崇重获自由后,得到弘治皇帝“恩赐”,重新进入国子监读书,并得到从七品荫袭的官位。

    但是,高崇并没有在国子监中读满三年,不到一年,他就从国子监肄业,吏部按照皇帝旨意,将其分配到户部做事。

    不过虽然有了官位,但高崇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关键在于张氏兄弟将之前贪赃枉法的罪行全都推到高明城身上,高明城将从京城权贵中“借”来的钱,全部贡献给外戚,但随着高明城战死,张氏兄弟赖账,这笔帐就归到了死去的高明城身上。

    在这时代,没有人死就可以抵消债务的说法,父债子还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高明城当初欠下的巨额外债全压到了孙子高崇身上。

    高崇将家产全都变卖,仍旧不足以抵债,他如今已经是破落户,所能做的,就是在保证温饱的情况下,将家里的东西尽可能变卖,几年下来,他已苍老许多,丝毫看不出这是个二十多岁年富力强的年轻人,怎么看都是个年近不惑的病秧子。

    这天,高崇就在变卖家中一件“物事”……他最宠爱的一名小妾。

    小妾闺名怜儿,不过二十出头,已入高府四年。在这四年间,小妾经历了高家从辉煌到衰败的全过程,本是江南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子,这会儿想回娘家也成为苛求,因为这小妾是高崇买回来的,她没有人身自由,更没有和离的资格。

    高崇落难后,这小妾因为姿色和言谈举止都得体,一直被高崇留在身边,可到如今,高崇被债主逼债,又不想将这小妾直接填债,只好想办法给这小妾找个“得体人家”,顺带多卖点儿银子,为自己解决燃眉之急。

    寻常人家娶妻,讲究门当户对,纳妾则求年轻貌美,最好是能生养并且是养在闺中的处子。

    这年头,大男子主义思想非常严重,男人娶妻纳妾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贞节,嫁过人的女人非常难找下家,除非是一些年老之人娶来续弦之用。

    但这怜儿,十六岁进了高家门,十八岁高家遭难,甚至还落入狱中几个月,身子早已不清白,就算有几分姿色,想找人多花银子接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高崇知道,如果用怜儿去抵债,最多能抵个几两银子,毕竟在外面买个十五六岁含苞待放而且有几分姿色的丫头也不过才七八两银子,年景不好,供大于求,连人口买卖也都转入了买方市场。

    高崇最后决定,硬着头皮去找一个“老朋友”,或许这位“老朋友”会慷慨解囊。最后证明,这位“老朋友”的确大方,直接提出用三十两银子买下怜儿,并且承诺会好好对待,纳为妾侍。

    这个人,便是苏通。

    苏通在京城这几年,经历大起大落,他原以为可以依靠跟沈溪的交情,留在京城有一番作为,结果沈溪外放地方,他的希望随之落空。

    在京城这段时间,闽粤地区经历茶引市场的波动,苏家茶园损失巨大,苏通突然从阔少,变成手头拮据的落魄公子。

    但就在半个月前,南方的好消息传来,闽粤之地秋茶上市,因为有沈溪在闽粤建立的强大商贸网络,使得地方上出产的货物出奇地好卖,那些种茶、养蚕的大户人家,几乎守在家里等着数钱就行了。

    在沈溪的祖籍闽西一代,这种情况尤甚,苏通对过账后赫然发现,只是这一季卖茶收入,就超过以往年景好时的一倍。

    突然间苏通又变得阔绰起来,但由于京城戒严,一时又不知道该买点儿什么来庆贺一下,正好此时高崇“自荐上门”,居然是来卖小妾。

    苏通一想,高崇当初仗着祖父高明城是汀州知府,对我拳打脚踢,引为生平之耻,现在落难至此,连宠爱的小妾都要卖掉,那我就没什么好客气了!

    不错,我不但要买,还要在你面前尽情奚落,让你颜面无光。

    现在我苏通得志,真是老天爷开眼!

    高崇卖小妾,始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本来这种交易应该在茶馆或者是酒肆中进行,但高崇怕人知道,便提出直接把人送进苏通的府邸。

    苏通也没拒绝,这天高崇雇了一顶轿子,跟怜儿一同坐在里面,二人这些年总算有些夫妻情分,即将分开之际,怜儿哭泣不止,让高崇难以割舍。

    但高崇知道,即便不把小妾卖出家门他也保不住,他的发妻可没人敢抢,因为与《大明律》不符,抢夺人妻乃是大罪,动辄流放,但妾侍本就是“附属物品”,别人就算抢走,这种事闹到官府也无济于事。

    “怜儿,你要理解,我是想帮你找寻一户好人家,这苏公子……好歹是举人出身,又是昔年我在汀州府时的同乡,以后你在苏家过上好日子,莫忘了我才好。”

    高崇这一点就不厚道了,已经把小妾卖出去,还想让小妾“莫忘我”,这就好像在说,你以后也别过好日子,就沉浸在曾经的痛苦之中便可,最好有机会能卷苏家的钱财跟我私奔,或者将来我落魄时你多接济。

    怜儿只是哭泣,没有回应高崇。

    高崇又道:“怜儿,你放心,一旦我有翻身之日,定会将你赎回,我们一家团聚。”

    “呜呜呜呜……”

    怜儿本来哭得还不伤心,听到这儿,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终于到了苏家门前,苏通早就带了两名仆人在门口等候,高崇率先从轿子上下来,再搀扶怜儿走出轿子,怜儿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新主人。

    苏通见到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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