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想知道自己能否添个儿子。
“列祖列宗保佑,一定要是个皇子,如此我大明的基业方可稳固,朕即便九泉之下,也有脸面见列祖列宗!”
朱祐樘生平最大的遗憾,不是在治国上没有建树,无论是朝廷还是平民百姓,对弘治帝治国都颇多褒奖,连他也觉得自己是明君圣主,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只有朱厚照这么一个儿子,令未来皇位传承存在变数。
本来朱祐樘可以多纳妃嫔,但或许是他与张皇后是患难夫妻,再加上彼此尊重,张皇后在后宫又极为强势,夫妻间便逐渐达成一种默契,就算朱祐樘有过别的女人,但都没有赐予名分,到最后只有张皇后一个妻子。
在二皇子和长公主相继病殁后,朱祐樘身体大不如前,时隔多年,张皇后终于再次身怀六甲,朱祐樘对此期望颇高。
“陛下,您多休息,皇后那边……并无大碍!”
萧敬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乃是朱祐樘身边最信任之人,此时他见朱祐樘心急如焚,心中体恤皇帝,连忙上前劝解。
朱祐樘一摆手:“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尚未有消息,实在让朕煎熬……萧公公,你去问问,究竟怎样了?”
女人分娩,丈夫不能陪在一旁,无论是皇家还是寻常百姓都是这个规矩,朱祐樘就算再担心,也不能进去打搅妻子生产。听着侧室那边音讯全无,朱祐樘在坤宁宫寝殿坐立难安,精神压力增大,身体不由微微颤抖。
“是,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您不用太过担心!”
萧敬说完一路小跑出了坤宁宫,往侧室方向去了。
侧室内,此时聚拢很多人,既有接生婆,又有宫女忙活着送热水、毛巾和各种分娩所用之物,一片忙碌景象。
萧敬进入外厅不久,很快有女官出来将皇后的情况详细奏报:“……萧公公,皇后这会儿晕过去了!”
“啊?”
萧敬大惊失色,“皇后……怎会晕厥?快……快想办法!”
“太医已入内诊治,皇后娘娘难产,萧公公要不要去跟陛下说明?”女官是宫中的老宫女,熟知女人分娩的一些事,欲言又止,看情况似乎是想提出“保大还是保小”这一棘手的问题。
当然常年形成的宫廷斗争的智慧,女官断然不敢如此说,因为皇帝可不会作出此等两难的选择……给皇帝出难题是纯属自找麻烦。
萧敬怒道:“还等什么,快进去服侍皇后,无论如何,皇后和腹中的胎儿一定不能出问题,否则坤宁宫上下,一个都活不了!”
女宫吓得花容失色,赶紧退下。
萧敬进寝室看了一眼,老太医正隔着厚厚的纱帐给张皇后诊脉,看太医满头大汗的模样,便知张皇后的情况不是很好。萧敬不敢回正殿,他怕如此回禀,朱祐樘会急出什么毛病来,毕竟朱祐樘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苦苦等候。
一直等了一炷香时间,张皇后才幽幽醒转,虽然孩子尚未诞生,但萧敬却稍微松了口气,只要张皇后清醒,那他就可以回去禀告。
回到正殿,萧敬将大致情况一说,朱祐樘一拍桌案:“没用的东西,皇后并非是头胎,不是说顺产的吗?怎会如此?咳咳咳咳……”
龙颜大怒之下,朱祐樘剧烈咳嗽,萧敬赶紧过去帮朱祐樘理顺气息。
朱祐樘心中记挂,不自觉间竟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一个人竟然呜咽起来。
身为天子,居然因担心妻儿的安危而哭泣,让萧敬看了特别感怀。在萧敬眼中,皇帝就好像是他的孩子,朱祐樘在他见证下逐渐从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子变成独当一面的太子,继承帝位后一路励精图治走到今天。
“陛下,您毋须担心,皇后娘娘还有她肚子里的小皇子,一定会平安无事!”萧敬安慰道。
“一定是朕对上苍的要求太多,连上苍也觉得朕贪得无厌,如今皇后能有龙种,生下儿女都好,朕不求一定强求是皇子了!”
朱祐樘哭泣后,心情终于平复了些,口中虽然说对生儿生女并无奢求,但心中还是无比期待是个儿子。
说这话,其实只是他祈求上苍怜悯。
朱祐樘话说完不久,突然有女官快速跑了进来,甚至未经通报,朱祐樘的心登时悬了起来,不顾质问女官的无礼,喝问:“皇后和朕的皇儿如何?”
“陛下,皇后已……顺利产下……”
女官说了半截,不敢再往下说。
萧敬心中“咯噔”一下,女官不敢造次,既然说“顺利”,那应该是母子或者母女平安,但见女官支支吾吾的样子,便知道生下的并非皇子。
朱祐樘又咳嗽两声,道:“说清楚!”
“回陛下,皇后诞下的是……公主!”女官终于把实情说了出来。
朱祐樘整个人瘫坐在那儿,连直起腰身的力气都没有,仿佛身体被掏空一样,整个人毫无精神。
朱祐樘激动的情绪原本已平复下来,但此时却忍不住痛哭流涕:“为何上苍要如此薄待朕,是朕这些年未曾祭拜天地,还是朕没有安抚万民?朕只是希望多一个皇子,能令大明江山稳固,这难道有错吗?”
“皇上,请保重龙体!”
萧敬在旁边苦苦劝解,他自己却跟着泪如雨下。
朱祐樘随手将脸上的眼泪一抹,道:“萧公公,扶朕去侧室看看皇后,皇后为朕诞下公主,这一切并非是她的错!”
等朱祐樘从软榻上下来,才突然想起什么,道,“派人去知会太子,让太子过来,朕有些想他了。”
前一段时间,因为朱厚照不听管教,做了很多让朱祐樘心情不愉快之事,朱祐樘对儿子的态度极为冷淡。
尤其皇后临近分娩,朱佑樘更是将所有期待都放在怀孕的妻子身上,现在知道张皇后诞下的是公主,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想再要个孩子不知要等多久,所以只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长子朱厚照身上。
……
……
此时此刻的朱厚照,心中极为不爽,因为他知道老娘行将分娩却不能第一时间得知自己多了个弟弟还是妹妹。
前往坤宁宫的路上,朱厚照小声嘀咕:“……是公主的话,倒还好,嘿嘿,小姑娘家都挺好玩的,我可以欺负她,让她叫我哥哥,有好吃的给她吃,长大了给她找个驸马……不过似乎还需要好久哦,指不定中途夭折了呢?”
“如果是个皇子的话,那就不好玩了,万一他以后抢我的太子之位怎么办?父皇一直说我不争气,如果父皇将我的太子之位废黜,将这个皇子立为太子,我就……对,我就去找沈先生,还有舅舅,让他们帮我造反,来个玄武门之变!哼!看你还敢抢我的皇位!”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玄武门之变是二弟抢了大哥的皇位,万一他以后也有一群人支持,搞个玄武门之变把我杀了,他自己当皇帝该怎么办?大舅和二舅也是他的舅舅,两个舅舅平日对我并不是很好,万一他们觉得让这小崽子当皇帝更合适呢?不行不行,我要及早防备!”
朱厚照已不是当初不谙世事的稚子,如今的他已经有了危机意识,从最开始他就把自己可能出现的弟弟当作假想敌,甚至还用沈溪教给他一些简单的概率学推算,得出的结论是“母后腹中的皇子一定活不到成年”,当然他推算的逻辑基本是错的。
张苑等人陪同朱厚照抵达坤宁宫外,朱厚照往正殿里探头看了看,里面只有宫女,连个太监都见不到,更别说是他老爹老娘了。
“人呢?”
朱厚照心中一阵疑惑。
“太子殿下,您来了!”
萧敬奉命出来迎接太子,当他见到生龙活虎的朱厚照时,心里非常欣慰,毕竟太子健健康康,只要太子平安无事,在他看来便是大明之福,皇位正统继承人健在,就不会涉及皇嗣传承的问题。
如今太子已经慢慢长大成人,要不了几年就可以纳妃生子,只要太子有了儿子,这一脉的皇嗣传承就算彻底稳固了。
朱厚照不耐烦地问道:“萧公公,父皇和母后人呢?”
“殿下,陛下和皇后在侧室,您随老奴来!”萧敬上前准备牵朱厚照的手,一起往侧室方向去。
朱厚照一把推开萧敬的手,大声问道:“现在本宫问你,我是多了个……妹妹,还是弟弟?”
“呃?”
萧敬这才意识到太子尚不知皇后诞下的胎儿是男是女,面带悲戚之色,回道:“回太子,是公主!”
“公主,那就是妹妹喽?嘿嘿!”
朱厚照原本非常担心,但听到这消息后,心头大石终于落下,真情流露之下居然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笑容让萧敬有些看不明白。
萧敬惊讶地问道:“太子,您……”
朱厚照清了清嗓子,大大咧咧道:“没什么,本宫听说多了个妹妹,心里开怀,父皇和母后应该是更想要个皇子吧?不过是个公主,也是极好的。”
第一〇五七章 各方反应()
张皇后诞下公主,朱祐樘夫妇俱黯然神伤,偏偏朱厚照笑逐颜开,因为沈溪告诉他的那些兄弟阋墙的惨案终于不会发生,这也从一方面印证了熊孩子之前所作老娘第二个儿子活不到成年的判断,一时间志得意满。
等朱厚照欢喜过后,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危机暂时解除了,不过谁知道老爹、老娘将来是否还会生儿子?
“太子殿下,您……快些进去吧,陛下和皇后都在等着您呢。”
萧敬不明白朱厚照为什么如此开怀,心想或许是太子心宽体胖,有个妹妹就已经很高兴了,弟弟虽然更好但没有也不会强求。
朱厚照高高兴兴进去见老爹老娘,不过这回他学精明了,没有把内心的喜悦表现出来。熊孩子心里想的是:“父皇和母后都想要个儿子,若是我表现得很高兴,他们一定以为我幸灾乐祸,我表情就尽量平淡些,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嘿,怎么听起来跟沈先生所写武侠小说中那些大侠‘深藏不露’差不多?”
一家三口,变成一家四口,家庭氛围与以往又有所区别。
朱厚照以前不是没看到过婴孩,这已经是他第二个妹妹,只是上一个妹妹故去得早,那时他才七八岁印象不深,不过他跟沈溪认识也就在他妹妹病故后不久,这会儿他跟沈溪已经很熟稔,一晃眼四五年过去了。
……
……
紫禁城坤宁宫中,皇后诞下公主,朱祐樘见到妻子和女儿的第一时间,便派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在这京师戒严、人人自危的时候,朱祐樘准备用皇家的喜事来变成大明朝廷与民同乐的庆典,虽然朱祐樘自己实际上是满腹失望,并没多少欢喜可言。
外戚张氏兄弟当日老早就得知皇后分娩的消息,他们没被传召入宫,只能留在寿宁侯府等候消息,可日落西山,宫中那边杳无音信,兄弟二人都有些着急。
张延龄道:“兄长,你说姐姐这次诞子,不会有什么意外吧?头几次诞子,都是一个多时辰就传消息出来了,可这次……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难道说姐夫那边将我们给遗忘了?”
“别担心。”
张鹤龄还算冷静,安慰道,“皇后并非生头胎,如今已是第四胎上,要难产早就遇上了,之前几胎可都平顺得很。估摸这会儿宫中有事,来不及传递消息出来。”
张延龄面带几分期冀:“大哥,你说这回是不是姐姐诞下皇子,陛下一高兴,先找司礼监和礼部的人商议给皇子赐名的事情,结果将我们给遗忘了?”
张鹤龄懒得回答。
宫中本就是最神秘的地方,没哪条规矩说皇后诞子要第一时间通知国舅家的,更何况此时京师尚处于戒严之中。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终于,宫里派来传话的太监,将张皇后诞下公主的事情通知寿宁侯府。
张氏兄弟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虽是母女平安,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的差别实在太大了,甚至可能关系到张氏一门的兴衰。
历史证明,正是因为张皇后没能生下第二个能活到成年的儿子,才让嘉靖皇帝咸鱼翻身登上宝座,也注定张氏一门的悲剧。
张鹤龄面上带着黑气坐下,张延龄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显得极为恼怒:“姐姐怎么竟又诞下个女儿?难道就不能争气一些,为陛下再留下龙嗣?”
张鹤龄厉声喝道:“混账话!这种事,是人力能决定的吗?”
“那就是上天不公!我张家对朝廷忠心耿耿,是姐夫自己无能,播下的种子不好……外面还有各种传闻,说太子并非姐姐亲生……”
说到这里,张延龄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禁忌,即便是自己家里人也不能随便议论,转而又找了个攻击目标,“那就怪姓沈的小子,当初皇后诞子的祈福仪式可是他主持的,看来这小子就没想过让我张氏一门安生,指不定在背后捣什么鬼,才令姐姐先是遭遇难产,后又诞下女婴!”
张鹤龄斥道:“此等事,在府内说说也就罢了,出去之后再言,不怕被人笑话?祈福这等事,岂能作准?”
“不做准?那姐夫为何还要专门安排人祈福?无论我们信与不信,至少姐夫是信的,宫里不是留着番僧和道士吗?就不能让他们做个法,让姐姐肚子里的女儿变成儿子?”
张延龄好像被人戳中痛处一样,非要将皇后诞下公主而不是皇子的责任归咎到别人身上去。
张鹤龄站起身:“此等话,切勿再言,让人准备好贺礼,送进宫去……陛下那边始终需要有个交待,想来短时间内我们无法再进宫见皇后。”
“这些日子京城戒严,各城门一定要严防死守,之前听闻有中门官把守城门不严,令人夜间通行城门私下易货,此事务必彻查!”
张延龄脸色稍微变得有些难看,没敢对兄长提及此事就是他幕后主使。
张延龄心想:“这次我赚取的银子,既不献给陛下,又不分与兄长,全部自己留着,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他心知此时朝廷正在西北用兵,国库空虚,一旦被张鹤龄知道此事,张鹤龄一来会让自己停止这种暗地里的交易,保证京师的安全,同时会让他拿出大部分财货上交国库,为天子解燃眉之急。
这可不是张延龄希望见到的一幕,所以便将银子尽数贪墨,连兄长都不告知。
……
……
暮色重重。
皇宫东南方的文渊阁,谢迁刚从宫门处进来,这天白天他并未在宫中上班,而是晚上到内阁值守。
谢迁进宫一路上便发现当天宫内气氛与平日迥异,似乎人们来往都更匆忙些,他抓住个太监问了句,才知道这天皇后分娩。
“这么大的事,我为何不知晓?”谢迁突然发现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居然连皇后分娩的事情都忘了。
不过,谢迁并未去皇宫內苑询问情况,快步往文渊阁而去。谢迁想的是,当天刘健和李东阳都在文渊阁,二人一直留守宫中,得到的消息一定比他多,到文渊阁去问问李东阳和刘健便能知晓。
谢迁心道:“这次皇后诞下的一定要是皇子,如此大明基业才能稳固!”
但凡对大明王朝有责任心的臣子,都希望皇帝子嗣充盈,皇子自然多多益善,至于公主的多寡就完全是锦上添花无关痛痒。
大明礼教森严,绝对不会出现女性皇储的情况,就算是公主,将来也得嫁人生子。
等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