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陶琰不来说,我直接领兵北上,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延绥巡抚、西北用兵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平我的匪,西北那边出兵,两不耽搁。
现在倒好,根本就没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离开,只能在这儿等坏消息。就算如同陶琰所说,他这次奉调是先回京城,他最终难逃往西北一行。
沈溪心想:“难道我少年成名,在朝中光华耀眼,就必须做到死而后已,才能为大明的统治者接受?”
“不让我挂掉,你们心里就不舒服,是吗?”
第一〇〇〇章 回不回京,是个问题()
陶琰来见沈溪的目的,除了通知沈溪朝廷对他任命有变动的消息,让沈溪暂时留在福州城等候调令,另外就是想跟沈溪一起启程北上,如此一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让沈溪很不待见陶琰。
我在闽粤经营地方刚有起色,现在布局刚刚完成,就等平匪后好好发展民生,在三省官场栽培党羽,最好把弘治跟正德交接这段时间给平稳过渡,无论是刘瑾在朝中呼风唤雨,还是别的什么能投朱厚照所好的奸佞败坏朝纲,都跟我没关系。
这场**,怎么都烧不到我一个地方官头上,或许因为我掌握地方军正大权,他们还要巴结我拉拢我。
现在倒好,非逼着我回京,陶琰就好像是负责监督、“押送”我上路的人,你还想我给你好脸色看?
没门儿!
陶琰离开后,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都没派人来见沈溪,三司衙门的人或许提前知道沈溪要回京城的消息,知道眼下巴结沈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连面都不愿见。
本来福建都指挥使常岚跟沈溪的关系不错,在节调兵马上一直配合沈溪办事,沈溪如今也不知常岚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照理说,常岚知道他要回京,少不得来他这里拜访,就算上官不如现管,但未来自己在中枢,他少不得要与自己打交道。
本来沈溪就没什么精神写家书,在未来去向不明的情况下,这封家书他更要谨慎,别这头刚说要带兵继续平匪,另一头京城调令便到了,他要回京城甚至直奔西北而去,徒增一家老小的担心。
现在最好的结果,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平匪,其次是回京重新做东宫讲官,或者是调六部办差,但这样的结果是他无法避开正德初年朝堂的**。
而最差的结果就是去西北当延绥巡抚。
若这个职务只负责守城以及军需调度还好,大不了跟西北那些勋贵周旋,就怕被送上战场当炮灰,那他宁可辞官回乡,安然等几年再复出。
就在沈溪盘算时,荆越急急忙忙走进正堂,手上拿着一个薄薄的信封,上面没有署名,荆越走到沈溪跟前时神色显得很紧张,道:“大人,情报取回来了,卑职路上没敢打开,请您阅览!”
“嗯。”
沈溪接过信封,拿在手上端详一下,最后将信封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白纸。
荆越忍不住凑过头来,想看看上面写着什么。沈溪瞥了他一眼,摆摆手道:“你先退下,有事我唤你!”
荆越好奇心浓烈,因为沈溪是否把信的内容给他看,意味着沈溪是否信任他,将他当成自己人进而提拔重用他。
荆越如今是沈溪的亲卫队长,就算有一定军功,别人还是看不起他,认为他只是沈溪面前吆五喝六狐假虎威的兵头。
沈溪觉察到荆越有些失衡的心态,但无论如何惠娘和李衿写来的信,不能被外人看到,因为那意味着自找麻烦。
沈溪在这个世界,真正相信的除了身边的女眷,也没谁了,很多事情他非常自我,或者说难听点儿就是腹黑,因为他说话办事跟大明的人迥异,这是时代差异导致的心态失衡。
沈溪心中藏有很多秘密,但却无法向人倾诉。
“这件事事关重大,回头我会跟你解释清楚,但现在不能有任何泄露,如今军中上下就你一人知晓,一定要谨守秘密,明白?”
沈溪把荆越的身份抬高一些,军中上下就你荆越一个人知道这秘密,这还不算对你的信任,那什么才算信任?
果然,荆越听到此话来了精神,信誓旦旦:“大人放心,此事绝不会泄露给第三人知晓,卑职这就退下,不打搅大人阅览机密情报!”
等人走了,沈溪才把信笺纸张翻开,上面只有一个娟秀的小字,沈溪一看便知道是李衿的笔迹:“子。”
简单明了的信函,一个字,就让沈溪安心下来。
惠娘为他生了个儿子,虽然信上没写是否母子平安,但至少在写信时,母子应该是无恙的,因为李衿只用一个字便概括了,若真有什么事,她绝对不敢隐瞒。
其实沈溪之前也想过,惠娘毕竟不是头一胎,很多事她自己都懂,顺产的概率很高,相反这次谢恒奴怀孕,沈溪更为担心,毕竟谢恒奴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自己还没有熟透,便要生育,很容易在生头胎时出问题。
在生产时,沈溪可以不陪在惠娘身边,但他必须要陪在谢恒奴身边才能放心,毕竟他懂得一些急救措施,就算出问题,他也能尽量争取让大小平安。
这就要求他自己不能去西北履职,一旦去了三边,家眷必须要留在故乡或者是京城的宅子,他一去需要一两年甚至是三年五载,相比而言,到东南来剿匪已经轻省许多。
本来自己多了个儿子,沈溪应该开心,可想到孩子的母亲是惠娘,心情有些压抑,这涉及到惠娘的态度,说到底他没有自信,无法完全占据惠娘的一颗心,同时顾虑惠娘产后无人作陪,会有什么变故。
关心则乱,沈溪此时忽然觉得回京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暂时不用为剿匪的事而劳心,可以见家眷,虽然他知道这很难。
一旦收到调令,沈溪应该火速回京复命,而他的家眷则要随后回京,或者留在广州府,或者回汀州老家。
这年头读书人到外地求学和做官的事比比皆是,不能强求一定能带家眷尤其是妻儿上路,从军边塞更是不能做此念想。
连保国公朱晖等勋贵往西北去,身边都不能带家眷,朝廷不会为一人而作出更变。
……
……
入夜后,沈溪了无睡意,辛苦忙碌一年,平匪终于有了成效,眼下很可能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在沈溪看来,去西北任职跟送死没多大区别。
朝廷那些人的脾性他很了解,凡事都需要年轻资历浅的冲到前面,出了事责任自然也由后生晚辈去扛,朝廷一向对勋贵非常优待,在计算功劳时,这些出工不出力甚至帮倒忙的勋贵却跳出来邀功,犒赏的大头不用说一定是他们的。
“大人,有人前来拜访,还送来信函。”
临近子时,荆越从营帐外请示后进来,手上又拿着一封信,“说是给您的,卑职……没敢拆开看。”
沈溪皱眉:“难道我不跟你说事关重大,你每封信都要打开检查一遍不成?”
荆越讪笑两声:“卑职并无此意,只是卑职在您跟前当差,诚惶诚恐,生怕因疏忽而耽误大事。”
沈溪没再说什么,接过信打开看过,人随即站了起来。
荆越瞪大了眼睛:“大人,可是出事了?”
“没什么,不用太紧张,把送信的人请进来……人你应该认得吧?”沈溪问道。
荆越笑道:“自然认得,之前来人随过军,还送了两个……卑职这就出去通传。”
现在荆越学聪明了,换了以前心直口快,绝对什么话都会脱口而出。送了两个美女给沈溪的自然是玉娘,沈溪一直以为她回京了,但算算出发的日子,玉娘这才离开不到两个月,从广东到京城走一个单程都难,更别说是跑个来回。
玉娘依然一袭俊朗的男装,在荆越警惕防备下进到官驿后院花厅,这是沈溪当晚临时充作书房的地方。
沈溪一摆手,荆越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沈溪和玉娘。
二人独处次数不少,可惜连沈溪自己都不明白为何,每次见到玉娘都让他觉得很别扭,或者是他在心里觉得,在这么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中,朝廷大事本就不该总由一个女人来出面。
玉娘上来行礼:“大人别来无恙?”
“玉当家行踪是否太过神秘?几次都以为你回京去了,可到头来,却依然出现在我身边晃荡,难道玉当家有差事没完成,一定要等解决完毕之后再走?”
沈溪语气不善,“又或者玉当家的差事,就是专门跟踪和监督本官,做本官身边隐形的监军,本官一举一动都被你盯着,等回头禀告朝廷?”
玉娘听出沈溪话语中的不快,赶紧否认:“大人言笑了,奴家只是往返一次应天府,马不停蹄赶回来,顺带转告大人朝廷的最新调令……吏部征调大人回京,另有叙用。”
沈溪眯了眯眼,问道:“此等事,难道不该有朝廷调令么?玉当家可有将调令随身携带?”
玉娘为难地说道:“未曾。”
“那你如何让本官相信你?”
沈溪冷声问道,“本官在东南平匪,朝廷要征调本官回京另有叙用,岂能如此儿戏?找个人来知会一声,连后续平匪策略都没有,不是让本官擅离职守吗?或者玉当家觉得,本官是一个虎头蛇尾之人?”
玉娘摇头苦笑:“沈大人不信也没关系,奴家只是比信使早到两日,要不了多久调令就会传达……”
“大人请暂时留在福州,等调令到达再决定行止也不迟。奴家只是让大人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另外江镇抚那边,奴家确实奉朝廷旨意,要将他押解回京,奴家带有手谕来,请大人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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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〇一章 风尘之殇()
“玉当家要带江镇抚离开?也好。”
沈溪审阅过玉娘带过来的公函,确实是由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和刑部共同签发的,押解有纳贿索贿的江栎唯回京受审。
至于这受审是个由头还是确有其事,江栎唯回到京城后是否还会继续为朝廷效命,沈溪不得而知。
既然朝廷调令已经下达,沈溪也没打算再把江栎唯留在军中,此时也确实该把江栎唯送回去了,把他交给玉娘,可以省许多力气。
玉娘问道:“江镇抚如今身在何处?”她称呼江栎唯为“江镇抚”,意味着江栎唯现在尚没有被剥夺官职。
沈溪面色如常,道:“人在城外,明日本官带玉当家走一趟,到时候玉当家就可以将人提走,还有其他事吗?”
沈溪此话分明是下逐客令。
玉娘不是不识趣之人,把该传的话传到,再获得沈溪首肯将江栎唯带走,她的任务便算完成,再在沈溪面前晃悠那纯属自找没趣。
玉娘将走之际,沈溪突然问了一句:“玉当家赠与的两个侍婢还在本官身边,是否一并带走?”
听到此话,玉娘有些惊讶,沈溪难道是寡情薄义之人,把人玩过就翻脸不认人?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沈溪对她送来的云柳和熙儿显然不感兴趣,至今尚未占有二人的清白之身。
玉娘道:“沈大人旅途奔波劳累,总得有人照顾才是……大人其实不必太过拘泥礼法,就算身边带有女眷,朝廷也不会追究。”
玉娘话中有话。
人生得意须尽欢,送给你的侍婢不需要客气,只要你勤于政务,能打胜仗,朝廷哪里会追查这样的小事?
大明军中虽然有明文规定不能携带女眷,但随军主将在军中私藏女眷的事经常发生,监军太监或者是朝廷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大明官军在破贼寨,或者是行军途中都可能会发生扰民的事件,**掳掠的事做了不少,而俘虏中的女眷更是直接被发配为贱籍,完全谈不上人权。
沈溪自然清楚军中这些潜规则,包括他在出征雷州半岛时,李彻送了渔家少女六丫到他身边,他虽然血气方刚,但断不至于为了女人去破坏大明军规。
“玉当家既然不将她们带走,那人便先留在本官身边,玉当家要索回的时候,随时知会一句便可!”
沈溪说完,不再理会玉娘,玉娘行礼后告退。
……
……
玉娘从驿馆出来,刚到歇宿的客栈门口,便见到熙儿和云柳二姐妹等候在那儿。
玉娘这时才知道,沈溪不但没收下二女,还给了她们足够的自由,甚至可以让她们随时离开,自生自灭。
沈溪给不给权力是一回事,但姐妹二人绝对没胆子逃走,她们也知道离开沈溪和玉娘,便失去谋生的技巧,而她们连身份都是玉娘所赐予,婚姻嫁娶都成问题,这时候嫁女可是需要很重的嫁妆的。
姐妹二人孑然一身,离开后只有沦落风尘才能过活。
“干娘。”
云柳先上前见礼,虽然她举止大方得体,却遭来玉娘白眼。
姐妹二人似乎很不受玉娘待见,玉娘板着脸从她们面前走过,冷冰冰的声音随之传来:“进来!”
云柳和熙儿对视一眼,跟随玉娘一起进到客栈。
客栈掌柜对玉娘毕恭毕敬,因为这里是朝廷情报组织的秘密联络地,玉娘是京城来的特使,在地方细作中地位很高,如同钦差一般。
进到房间,玉娘走到桌前拿起茶壶就要倒茶,云柳赶紧上前帮忙,玉娘根本没给她献殷勤的机会,自顾自斟满茶饮下一杯,抬起头冷冷打量姐妹二人,道:“你们有贵人撑腰,如今见到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话中带有一股恨意!
云柳和熙儿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云柳施礼:“干娘之前的教诲,我与熙儿从不敢忘,干娘此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玉娘冷声道,“你们如今都是沈大人的人,为什么还要到我这样一个风尘女子面前来?这是耀武扬威,还是准备讨回旧账?觉得有沈大人为你们庇护,便可肆意妄为?”
云柳脸上涌现一抹难堪之色,道:“回干娘的话,沈大人到如今……并未接纳我和熙儿,此番回来不是到干娘面前耀武扬威,而是向干娘通禀我俩和沈大人近来的情况!”
“啪!”
玉娘一下子将茶杯扔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摔成了碎片,整个人气得面红耳赤:
“亏你们说的出口,我将你们送到沈大人身边,不是为了让你们去刺探情报,是让你们安心服侍沈大人,照顾他衣食起居,这样我日后见了他,至少能抬起头来。”
“你们倒好,想的都是些蝇营狗苟的手段,听说我过来,居然第一时间跑来见我,沈大人若然知晓,能相信你们是真心实意?!”
玉娘怒从心头起,本来她以为送两个女人给沈溪,虽然二女未必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但都有**分的美色,又与沈溪相识于微末,二女对沈溪也算崇敬,沈溪在二女身上享尽温柔后,再见到她不至于甩脸色。
结果这次玉娘刚回福州城,就被沈溪用一盆冷水将希望浇灭。
作为一个在官场和风月场上摸爬打滚多年的女人,玉娘非常清楚权贵撑腰的重要性。
如今朝中重臣垂垂老矣,不能再作为靠山,而沈溪现在却如日中天,她更是得知皇帝曾病重弥留,死里逃生,若少太子登基,沈溪作为太子讲官,将来很可能会入阁甚至做到首辅的位子上。
熙儿面有不服,但见到云柳屈膝跪地,她也只能咬着玉齿跪了下来,向玉娘磕头谢罪。
云柳道:“请干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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