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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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6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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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请恕老朽无法劝降南澳岛上的匪寇,要杀要剐,任由军门处置!”老海盗一脸决绝地说道。

    沈溪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既然老海盗说出这等话来,那接下来攻打南澳岛就指望不了他了,一场大战眼看迫在眉睫。

    不过,沈溪也需要场有一定强度的战事来磨砺兵马,若以现如今的兵力配置连南澳岛都无法攻克,那剿匪大军不必继续北上,趁早收拾铺盖卷回广州府,先练他个两三年再考虑出兵事宜。

    沈溪一脸冷漠:“本官做这些,已属仁至义尽。之前于陆地俘获之山匪,多枭首示众,连妇孺也发配为贱籍,相比之下,大澳岛上之民已属优待。来人啊,将此人以及同伙押送上船,分批次送往东礁排,然后交由留守官兵将之送往黄冈安置。”

    “是——”

    一名亲卫领命而去,随着老海盗被带走,沈溪又下令:“传令大城千户所,本督抚统兵出征,在进攻大澳岛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给了岛上匪寇一个承诺,让他们到黄冈垦荒。让千户所上下严格遵照督抚衙门的决定办事,若有逾越,本督抚严惩不贷!”

    “得令!”

    又一名亲卫接过督抚令牌而去。

    此时岛上将士依然沉浸在作战胜利的喜悦和不能私扣战利品的不甘中。很多军将暗地里计算了一下,把大澳岛上缴获的财货分一分,一人能有五贯多钱入账,何况还有匪寇数量更多、财货更多的南澳岛,这说明跟着沈溪剿匪还是很有搞头的。

    “老天保佑,让老子接下来次次打胜仗,等跟督抚大人打完海盗,攒够银子,以后儿孙都能过上好日子,老子就安心守在卫所当屯民,谁爱表现谁拼命去!”

    士兵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想辛苦一次就一辈子吃香喝辣,至于想靠军功累积晋升为军官的人只是少数。

    普通士兵大字不识,没什么崇高的愿望,只求过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生日子,升官远没发财来得实在。

    沈溪明白,要让这群求财的士兵信从,就要让他们觉得跟着自己有利可图,不仅打仗期间钱粮无忧,回头还能得到朝廷的犒赏,对付这群粗人,越简单粗暴越好。

    大澳兵不血刃拿下,岛上贼寇,加上老弱妇孺足足八百多号人,加上必要的生活物资,送往黄冈起码要调拨十条船。

    就算如此,沈溪依然下令分批起运,节省船只的同时,让那些贼寇失去统属,无法汇合在一起,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中间有人闹事甚至反叛。

    至于大批财物,悉数运到海边的营地,沈溪让专人清点,同时派人彻查之前去过山寨的官兵,查看他们是否有私扣战利品。

    如果之前没有提醒,私藏只能说贪婪是人之天性,打顿棍子就算了事,但现在沈溪已经把规矩立起来了,谁还敢大胆私藏,那就是自己找死。

    昨日上岛前,沈溪下令官兵们随身不得携带银钱,找的借口的岛上用不了银钱,带在身上要是打仗时遗失了极为不妥,所以一律留在船上由专人保管,等回到陆地后再统一发还。

    之前不管是将官还是普通士卒都不理解沈溪这条规定,现在终于醒悟过来,这分明是挖好了坑让大家跳啊!

    不搜不知道,一搜真有私扣财货的。

    一名老兵油子在搜查贼匪屋子时发现了一个一两重的金扳指,不想交出,便藏在鞋子里,这回被搜查的士兵给搜出来了。那些受命负责搜查的也都是老兵痞,将心比心,很容易便揣摩出同伴的心理。

    最后那老兵油子被押送到沈溪面前,军中许多人都跑来围观,一些人面色不太对,显然心里有鬼。

    沈溪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打一个荆越威慑力不够,官兵抵不住钱财的引诱,觉得大不了跟荆越一样挨顿军棍,更何况还有很大的机会搜不出来。现在沈溪就要让他们知道有过必罚的道理。

    你不是不守规矩吗,你不是偷奸耍滑吗,你不是觉得天老大你老二无视督抚命令吗?现在就让你脑袋搬家!

    “大人,这是刚搜出来的,您看看?”

    千户孙熙年将金扳指呈递沈溪面前,脏兮兮的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臭味,显然这些老兵油子都不怎么爱干净。

    沈溪没有伸手接,冷声道:“本官之前打了荆副千户,居然还有人顶风作案,抬起头来!”

    “大人让你抬起头!”

    旁边督抚亲卫直接拎着那老兵油子的头发,让他的脸面对沈溪,一个二个恨得牙痒痒,荆副千户私藏战利品被打,我们老老实实把私扣的财货送回去,你还敢私藏?尤其还是金扳指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不会是诚心想跟我们显摆你胆大吧?

    沈溪喝道:“你可知罪?”

    又跟喝问荆越一样的说辞,那士兵一撇头,道:“不知罪,打仗从来都是如此,谁抢到手就是谁的,天经地义!”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拉出去斩首,明正典刑!”沈溪挥了挥手道。

    “啊?”

    刚才还跟沈溪叫板的老兵油子瞬间说不出话来了,不是说私藏的罪名只是打军棍吗?为什么荆副千户只是挨打,到了我这里就要被斩首示众?

    沈溪怒指老兵的脑袋,道:“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你所克扣私藏的财物,乃是用于全体官兵养家糊口的犒赏,财货进了你一人的腰包,你让三军将士和他们的家眷去喝西北风吗?”

    不得不说,沈溪在阴谋诡诈和挑拨离间方面绝对是高手。

    本来在场的将官和士兵都觉得那老兵油子可怜,认为督抚大人的判罚太重了,但听完沈溪这句话,他们马上就转变了立场,义愤填膺……好啊,竟然敢偷老子的钱,人人都学你,那老子腰包里的钱不是被你等掏空了?

    这时候没人意识到,其实一个一两重的金扳指平均分到四千将士每个人手头,可能也就一文钱左右。

    “杀,杀,杀!”

    最后官兵已经开始一起喊了起来,强烈要求把那老兵油子送上断头台。

    沈溪自然顺从民意,很快便下令明正典刑,等人头落地,全场安静下来,沈溪适时道:“才搜了一个营帐便发现私藏者……现在本官再给那些执迷不悟的人一段时间,若幡然悔悟者,本官仍既往不咎,但若再有财货在身而不申报者,一经搜出皆斩……大家散了吧,一个时辰后再行搜查!”

    沈溪回到中军大帐去了。等再过半时辰亲卫去搜查营地时,主动交出自己私藏之物的人不多,不过在空地上却随处可见一些被丢弃的金银首饰和碎银。

    显然之前私藏财物的官兵再也不敢置沈溪的命令于不顾,但又不想交出来被人知道他们之前侵吞过公有财物,只好找机会把私藏之物丢掉,只要查不到他们头上便万事大吉。

    〃

    〃

第九六六章 交心() 
夕阳西下,又到一天黄昏时分。

    午时前解决完官兵私藏财物的问题后,三军随便吃了点儿干粮便开拔,由大澳岛北部海岸向东南方向、与南澳岛隔海相望的东岸高地进发。

    等到了后世东港村的位置,沈溪命令全军停下步伐开始建立营区。

    官兵们一片忙碌,很快帐篷就立了起来,然后开始构筑防御工事,大家伙前后忙了一下午总算完事,一个个疲累不堪,伙头兵开始埋锅造饭,其余官兵三三两两或躺或坐,凑在一起聊天。

    沈溪拿着望远镜,不过他对准的并非大海对面的南澳山,而是麾下大军的宿营地。

    此时他心中颇为感慨,要将这支兵马打造成一支精兵,任重道远。幸好弘治末年的倭寇和海盗皆不成气候,若真碰上明朝倭寇最强盛的时代,这支队伍要取得历史上戚继光、俞大猷的战绩,无异于天方夜谭。

    沈溪亲自出马,在军营中走上一圈。有他这个最高指挥官巡营,官兵们终于提振起几分士气,连注意力也有所提高,但这在沈溪看来远远不够。

    “明日攻打南澳岛,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沈溪说着,往军营靠南的方向走去,身后亲卫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通常来说,军营南部一向是安置伤病号的地方,这也是沈溪在整军之初就设定好,但凡扎营,伤病员一律安排在大营南部。这样一来,就算营地迁移,又或者有新的伤病员产生,三军将士也知道该把人送到什么地方。

    大营南部除了是伤病号的安置地,若是捉到敌军俘虏,也会押送过来。

    用那些老兵的话说,这大营南部是“天煞位”,最好一辈子都别去,不然会染上霉运。因此,驻扎和照顾伤病员、管理俘虏的基本都是新兵。

    沈溪来南营的目的是慰问“伤病号”。

    大军北上势如破竹,澄海周边以及在大澳岛上作战,都没有伤兵产生,如今唯一的病号是被沈溪杀鸡儆猴挨了四十军棍的荆越。

    此时,荆越趴在干稻草和枯叶铺就的木板上,屁股朝天,跟正在为他调制药膏的新兵说话,一开口就是“想当年老子怎样”,那新兵听得一愣一愣的,主要是对荆越能中武举还能担任督抚沈的亲兵队长羡慕不已。

    中武举,意味着不纯粹是个粗人,能识文断字,就好像王陵之一样。武举考试是有战策考核的,大明不需要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将领。

    可惜世袭的千户和中下层军官,很多都不识字,这也是大明将士素质普遍不高的原因,连头头脑脑都不识字,战场上只懂得一味用蛮力,或者是使出那些约定俗成的保命手段,士兵能有战斗力就怪了。

    沈溪从开始就对荆越很器重,除了这人讲义气,做事牢靠,还因荆越有一定头脑,说话条理分明,在沈溪眼里那就是个人才。

    至于孙熙年那些人,本质上跟荆越差不多,但沈溪跟其交流时总会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这些人当面应承背后却我行我素,即便用心培养,最后造就的也不过就是只懂得阿谀奉承、贪生怕死的窝囊废。

    本来那名配置药膏的新兵听了还无比羡慕,可当他见到沈溪带着亲卫进到营帐里,吓得浑身一哆嗦,根本就没意识到应该起来行礼,只是低下头继续调制药膏。

    荆越骂道:“看你小子的窝囊样,以后怎么跟老子打仗,建功立业?告诉你,把老子的腚伺候好了,老子手把手栽培你!”

    “你要栽培谁?”

    沈溪冷冷问了一句。

    荆越吓了一大跳,他这才意识到为什么那负责照顾人的新兵蛋子如此害怕,当即回过头看了沈溪一眼,想爬起来行礼,但屁股上的伤有些严重,只能趴在那儿磕了下头:“大人,卑职腚上的伤没好利索,就不起来给您老行礼了。”

    虽然言语还算恭敬,但沈溪却听出其中蕴含的怨愤。

    这一点也是沈溪欣赏荆越的地方,这人虽然有着常人都有的火气,但识大体,张弛有度,不是个胡搅蛮缠或者是不讲脸面之人。

    荆越深受儒家中庸思想熏陶,沈溪记得当初广东都指挥使李彻指使荆越把六丫送到船上,或许连李彻也觉得荆越粗中有细,不会把事情办砸。

    能当大将阵前杀敌,因为荆越有武人的豪情和热血;能作为亲卫拼死守护左右,因为他对职责很忠诚,有担当;能当朋友交心商谈,他言语虽然粗犷但说话条理分明;能当幕僚出谋献策,因为他有学识,虽然许多智计在沈溪看来不值一提;甚至可以当走狗,做一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因为他还懂得曲意逢迎,深谙儒家能屈能伸的中庸之道。

    这就是荆越给沈溪留下的印象,简直是……全才!

    沈溪坐在木板旁的凳子上,一摆手,亲卫和配置药膏的新兵都自觉地退出了营帐。沈溪叹道:“老荆,你还怪我打你?”

    荆越带着几分自嘲:“大人要打,那自有道理,都怪卑职一时猪油蒙了脑子,见钱眼开,把几个银锞子揣兜里。之后卑职也想明白了,大人这是想威慑军中那些兔崽子,这么想想,卑职腚上这顿揍没白挨。但……唉!”

    话并没有说完,但沈溪知道荆越言中未尽之意。

    为什么挨打的是我而不是别人?那么多私藏战利品的,你随便逮个就行了,怎么都不该拿一个对你忠心耿耿的人作为杀鸡骇猴的对象!

    荆越崇尚投桃报李,沈溪对他器重有加,所以他便用忠诚来报答。但他付出了忠诚,相应地觉得沈溪应该更加重用他,而不是在需要杀一儆百的时候把他拉出来顶缸,这让他觉得无比窝囊。

    沈溪摇头:“老荆,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这三军上下,我觉得你是最能干的……”

    “万不敢当,大人,您可千万别抬举卑职,卑职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能跟着您从百户升迁到副千户,已是祖坟冒青烟,三生有幸。卑职是有些想不通,但您对我有恩,同时卑职犯不着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跟您置气,以前怎么样以后同样如此,您说是不是?”

    荆越先把自己的处境和该有的立场作出分析,被他这么说一通,连沈溪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荆越你虽然尽心尽力跟着我,但我也让你获得了军功,不仅赏赐多多,还加官进爵,结果你就当着我的面私藏战利品,打你一顿都是轻的,砍了你脑袋真正地杀一儆百,你也没话可说。

    但荆越的明事理,让沈溪心里很舒服,颔首道:“既然你能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你的确做得过分了点儿,而且太过招摇,若我不惩戒于你,只会让三军上下以为这股风气是我所默许。”

    “但你平日做事勤恳,让人打你四十杀威棍,的确有些苛责,此番出征,若能平安归广州府,许与你良田美宅以作补偿。”

    荆越惊愕道:“大人……说什么?”

    “怎么,良田美宅你还不满意,难道要让本官倾家荡产赔你医药费还是怎的?”沈溪冷冷打量荆越。

    这会儿荆越心中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眉开眼笑道:“大人,你这就见外了,卑职的腚值不了什么良田美宅,大人若是喜欢……”

    沈溪一摆手道:“说的什么胡话?”

    “是是,是卑职的错,大人不喜欢……咳咳,是大人若是觉得需再打几十军棍树立军威,只管开口吩咐。至于良田美宅就不必了。”荆越笑嘻嘻地说道。

    沈溪无奈摇头:“我说的良田美宅,或许只是个农家小院,还有几晌地,你真以为本官会为你置办三进大宅和上百顷熟田?好好休养,明日攻岛之战,你留在大澳岛……”

    荆越一听有些不满:“大人莫要小瞧人,卑职虽然受了伤,但经过一宿调理,明日必定生龙活虎,上阵杀敌觉绝无问题。”

    沈溪道:“本官也要留守大澳,你去南澳山干什么?”

    一句话就让荆越无言以对,他的责任就是当好沈溪的亲卫,沈溪不需要上南澳岛应战,他主动请缨未免就有点儿舍本逐末的意思。

    沈溪站起身往外走,荆越回头:“大人,卑职不能相送,您担待些……”沈溪前脚离开营帐,就听到荆越在帐篷里扯着嗓子喊,“阿顺,进来给老子敷药,听到没?”

    沈溪摇头笑了笑,往前走几步,便见一人懊恼地坐在树桩上,手上被镣铐束缚,此时正抬起头恶狠狠打量他。

    正是沈溪多日未曾留意的江栎唯。

    曾经风光无限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如今如此落魄,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事情的起因,全在于江栎唯收了宋邝的贿赂。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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