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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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5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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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请个男先生回府,会被人说叨扰沈家女眷,沈溪的面子不好看,心底里也不那么放心。请个女先生回来,那面子不好看的就是这已为人妇的“夫人”,当然他沈溪“勾搭有夫之妇”同样会被人说闲话,但这种事终归是女方吃亏更多一些。

    女子笑道:“沈大人放心,以后民妇便以之前装束进府,绝不会影响沈大人的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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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一七章 税赋(第二更,求订阅)() 
找个女先生回去,不是朝夕相对,也算瓜田李下,你说不影响我清名就不影响了?

    关键是你还穿着男装到我府上,装扮的是个斯文公子,我后院就那么大,旁人见了还以为我往家里招小白脸。

    沈溪略一沉吟,说道:“夫人替本官教授弟弟妹妹,便在驿馆后院厢房就是,平日不会有人过来打搅。”

    具体商定教书细节后,女子颔首,随即行礼告退。

    沈溪可不能让她就这么出去,你进来的时候是公子哥,出去的时候变成姑娘家,光是我督抚衙门的人就可能会嚼舌根子,那些兵油子平日里没事最喜欢说三道四。

    沈溪让她用布遮着脸,随即让她出了府门。

    人走了,沈溪不由一叹,到头来还是选了这女人回来当西席,面子何在?

    “老爷,可是要派人去送束脩?”朱起进来问道。

    沈溪一摆手道:“束脩先不必送,待过几****来教书,另说吧。”

    一个妇道人家,说是为了一个月二两银子的俸禄接这差事,沈溪怎么都不相信,这女人背后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直接让督抚衙门的人去查有些不太方便,但可以让惠娘和李衿帮他调查一番。

    等沈溪把事情跟惠娘一说,惠娘对此早有准备,笑眯眯地问道:“老爷还是选了齐小姐为西席?”

    沈溪有些诧异:“惠儿,你什么都知道?”

    惠娘解释道:“上次妾身跟老爷说过后,便对这事上了心,将这齐小姐的情况打探清楚了。这齐小姐本为惠州府官宦人家,可惜落了罪籍,有达官显贵为她赎籍,后在广州府找了户商贾人家嫁了。”

    “夫家原本家境还算殷实,但丈夫好赌,没过两年便将家产和她的陪嫁输了个精光,无可奈何之下,她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不然连果腹都成问题。但如果仅仅教授女学,毕竟生源有限,并不足以维系家用,此番应选沈府西席,纯属帮补家用。”

    这女子身世倒是坎坷。

    官宦之女,从小接受很好的教育,长大后却因为当官的父兄犯罪而落为罪籍,沦落风尘,看来之后是碰到“贵人”。

    这位贵人把她赎籍,但没纳进门,等于是玩完了不负责任,能嫁给一商贾人家做正室甚为不易。丈夫好赌守不住家业,她只能出来给人教书,教的是达官显贵人家的女儿,但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显然日子过得还是很艰辛。

    沈溪见识了这女人的手段,可以说连唐寅和夏宽等人都没有她这样的心机和谋略,说她是“女诸葛”可能有些过,但至少算是个聪明睿智有见识的女人。

    “你帮忙留意一下。若她接近督抚衙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提前知会我,我也好有所防备。”沈溪嘱咐道,“三月初我会领兵北上,之前会将行运货物前往桂省的通关文牒给你,以后两广生意由你和衿儿负责,地方风闻要你们总结整理。”

    惠娘欠身一礼:“是,老爷。”

    惠娘此时算不上大腹便便,不过他却很喜欢抱着怀孕的惠娘在腿上,用手去感受惠娘身体的温暖,这也算是他长久的努力融化惠娘心头的坚冰,二人间的感情在往良性的方向发展。

    ……

    ……

    二月十三,沈溪聘请回来的女先生正式在驿馆后院开课。

    沈溪把沈运和沈亦儿都送来读书,为了让谢韵儿不用担心男先生会有损沈亦儿的清誉,私底下他将先生是女子的事告诉了谢韵儿。

    谢韵儿闻讯色变,可当她见到女先生所写文章后,却不得不由衷地感到佩服,她虽然写不出华美的文章,但最起码一片文章的好坏是能辨别得清楚,在她眼里,仅那篇四书文考个举人没问题。

    至于沈溪的四格漫画作文题,则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沈运哭了几天鼻子,这会儿还没从“痛失老娘”的阴霾中走出来,就得背着书包,跟着姐姐到衙门后院上课,耷拉着脑袋好像个受气包一样,跟姐姐并排坐下,开蒙学的是《三字经》和《千字文》。

    《三字经》和《千字文》是这个时代很多学塾开蒙的教材,但不算正式教材,毕竟学的不是科举的内容,但对于教授学生认字很有帮助,大部分人家的女学开蒙,多是采用这两本书。

    沈运和沈亦儿在后院读书,沈溪则在前面的中堂埋首写武侠小说,二者看起来没什么冲突,可沈溪听到那郎朗读书声,忽然怀念起自己上学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现在的沈溪是正三品大员,督抚一方,居然为了哄孩子不得不安坐堂上写武侠小说这种在儒者眼中“下三滥”的东西。但这是他经营权谋的一部分,除非想一辈子在外为官,不染指大明至高权柄。

    沈溪目前正在写的是《笑傲江湖》,下笔如飞间,自己都忍不住沉浸在故事里,朱鸿进来奏禀:“大人,藩司那边派人来,说要厘定今年春耕税亩。”

    “知道了。”沈溪放下笔,将写了三十多页的书稿放下,走出房门,穿过院子,到前堂去与布政使司的人商谈公事。

    明朝施行“一条鞭法”之前,征收的苛捐杂税相对复杂,基本可分为田赋、差役和兵役三类。

    所谓的税亩,即粮户需要按照自己耕种的土地数量来征缴田税;差役则是官府需要摊派的差事皂隶、民壮,诸如解户、狱卒、门子、斗级、巡栏、斋夫、膳夫等等,这些在一条鞭法施行前是不能以钱来代差役的,必须以人服役;兵役则是服兵役。

    百姓缴税用的是粮食,地方衙门征收粮食之后,需要折换银子上缴国库,中间涉及到许多灰色的环节,诸如耗损和银子的折色,官员有了上下其手的机会。

    一直到一条鞭法施行后,一定程度上实现“地丁合一”,按照税亩来征收赋税,而田赋、差役和兵役一律以银子来代替粮食,不用再向朝廷纳粮,而是以银子来代替丁税等等,这使得朝廷征税的流程大大简化,也让劳力可以离开自己的田地而进入城市做工,大力促进了工商业的发展。

    一条鞭法其实很简单,其特征可以用十六字概括:合并编派,合并征收,用银缴纳,官收官征,更复杂一点便是“税赋合并,量地计丁,田赋征银,正杂统筹,税役银由地方官府直接征收”。

    一条鞭法其实并没有改变税负的总额,也没有体现儒家财政理念中的“轻徭薄赋”思想,在定额税这一“洪武祖制”的制度规范下,仅仅改变了征收的方式,通过扩大税收负担面的方法,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各类纳税人负担,形成新的利益格局。

    在一条鞭法施行前,地方上已经出现了许多以银代徭役的措施,诸如在粤省就同时在施行十段锦册法、纲银法和均平银法,可以说,到明朝中叶,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都已经意识到了税收和徭役制度所存在的弊端,只是缺少朝廷统一的制度来改变现状,但地方上施行的一些新的制度,也为朝廷采纳。

    ……

    ……

    如今距离张居正出生还有二十多年,沈溪虽然有意在粤省进行税赋改革,但又怕触动太多人的利益。

    土地改革伤害的永远是地主阶级的利益,会受到官僚阶层的阻挠,因为当官的大多是“大地主”。

    为官者有权有势,钱自然也不用愁,能买到更多的土地,并且世代传承下去,他们把地买回来,但田税却少缴纳甚至不缴纳,国家税赋重担完全落到那些普通百姓身上。

    改革就需要重新丈量土地,把所有土地按照户主造册,把地主私藏的土地都暴露出来,按照土地的实际数量来征税。

    地主一边跟百姓和朝廷说,只有现有的制度才能更好地维持国库收入,维护百姓安居乐业,一边竭力掩盖最大的事实,侵占大量国家和老百姓的财富,所以导致富者愈富,穷者愈穷。

    以沈溪自己为例,沈家现在已经是地主阶层,在宁化拥有上百亩土地,要推行“一条鞭法”或者是“摊丁入亩”,就等于是挖自家墙角,不用朝廷那些权贵来惩罚他,老爹老娘就第一个不答应。

    沈溪跟布政使司商议厘定粤省税亩的数量,是当年粤省需要给朝廷缴纳赋税的重要依据,按照以往规矩,新一年的税亩田地数量,是在前一年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一左右,为一省垦荒的数量,但具体数字远不止于此。

    等跟朝廷商定征收赋税的税亩数量后,布政使司衙门会将具体的数额、配额下发到各州府,再由州府配额到各县,各县再配额到各里甲,由里甲配额到民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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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一八章 正三品农夫(第三更,求订阅)() 
进入二月,广东地面气温快速回暖,沈溪开始小规模种植玉米和番薯。

    驿馆后院的小花园仍旧作为试验田之一,同时在城北西校场北面靠近城墙的越秀山山脚下找了几片菜地进行耕作。

    这片菜地属于西校场的一部分,田垄附近有越秀山上流淌下来的甘泉流过,再加上有附近的茅厕提供肥料,之前由管理校场的军户打理,种植一些时令蔬菜供军队自己使用,现在都司衙门将其贡献给沈溪种植新作物。

    沈溪不敢把试验田放在城外,若被人破坏,那他的心血就要付诸东流,所以面对都司衙门的好意,他没有拒绝,直接采取了拿来主义。

    沈溪准备一年内两次收获,这样来年就能在广州府周边推广上千亩地,三五年内可以推广到闽粤桂三省。

    沈溪信心十足,这两种作物不但产量高,还有一点就是耐寒、耐旱,只要精心照料,产量想必喜人。

    出征前,沈溪这个三省督抚成为了一个农夫,每天扛锄头的时间比拿笔杆子的时间多多了,无论是太阳天还是刮风下雨,他都戴着斗笠蓑衣,进出驿馆后院,别人见到都啧啧称奇,正三品的农夫,大明头一号。

    沈溪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对他来说,十七八岁正是身体定型的时候,多锻炼一下有好处。百无一用是书生,偶尔体验下农民的生活也挺不错,况且主要的力气活还由别人来做,他只负责一些轻快的活,种植好后松土和除草这些田间日常管理,则由校场的军户负责。

    沈溪小心栽培番薯和玉米,广州府的官员也在暗中较劲儿……他们重金请来有经验的农夫,将沈溪作为礼物送给他们的番薯,切成小块种到田里,十几天左右便出芽,逐渐成长,再根据沈溪所说的方法,将茎叶进行转栽,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一块地瓜就已经衍生出小半片菜地。

    这让官员们喜出望外,看得出来沈溪给他们的是一种繁殖性很强的作物,但他们还没见到成熟的果实,暂且不知产量如何,不过有些地方官开始用他们栽培的番薯苗,在广州府境内小规模推广,种植面积加起来可比起沈溪的试验田大多了。

    这有赖于番薯藤蔓繁殖很快,只要成活,即可一变二,二变四,呈几何速度扩散,而这些地方官为了巴结沈溪,一味求快,带着揠苗助长的意思。

    有的官员种出一点成果,就开始向沈溪邀功,沈溪还会酌情给予表扬。按照现在推广的速度,可能今年第二茬的时候,番薯就会扩散到整个广州府。

    玉米的种植需要按部就班,沈溪不会为了数量而不要质量,精耕细作,避免玉米减产或者绝收。

    除了种玉米和番薯,沈溪每天都会写小说和看公文。

    三省和京师、南京来往的公文不少,督抚衙门这边都会有一份誊录……这些公文大多不是专门针对督抚衙门,而是关于地方行政。

    沈溪过目不忘,公文看过就不会忘记。

    地方上这几年灾荒或者丰收,再是民夫、丁役等情况,要做到心里有数,根据地方跟朝廷报的,再找人到地方官府调查一下详细情况,看看有多少猫腻,朝廷可以被蒙混,但本督抚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想在我治下当官,就要老老实实讲规矩,否则别说我直接上疏来弹劾你的过失,令你三年的考核过不去!

    在张居正提出官员“考成法”之前,大明的地方官是三年一次“大计”,也就是俗称的“外察”。

    州、县每月一考察,上报于府。

    府考察,每年一报,报告于布政使司。

    每三年,巡抚、按察使司通核官员事状,造册具报吏部,以为外官考察凭据。

    外察的过错共分八等:一贪,二酷,三浮躁,四不及,五老,六病,七罢,八不谨。

    罪责也是从高到低,有充军、为民、降调、致仕等。

    外官每三年入朝朝觐一次,到时他们外察的成绩会随之公布,负责统筹外察的衙门是吏部和都察院。

    沈溪作为三省督抚,跟布政使司衙门一样,是对地方官外察有直接管辖权的衙门,沈溪一言可以定这些人地方为政的得失,所以地方官就算之前屈从于布政使司衙门要与督抚为敌,但始终不敢撕破脸皮,就是怕沈溪在他们的考绩上动手脚。

    跟沈溪这个“管官”的大官斗,纯属给自己找麻烦,若非沈溪不贪,光是沈溪这样一个督抚,每年逢年过节所拿的孝敬就比他的俸禄要多上几十甚至上百倍。

    现在沈溪不但不收礼,还往外送“功劳”,地方官不由要在心里琢磨一下,到底是跟沈溪“狼狈为奸”好,还是继续对着干,最后闹一个惨淡收场。

    ……

    ……

    二月二十四,距离谷雨还有十几天时间,沈溪已经把当年春季播种的地瓜和玉米全都种下地了。

    毕竟三月初就要出征,再加上南方环境相对高温潮湿,早点儿播种也是为了方便一年多收。

    玉米一年两收,分春玉米和秋玉米;番薯更绝,一年可以分为春薯、夏薯和秋薯,一年能播种三茬,本来亩产就很高,一年两种或者三种,百姓拿来作为口粮最合适。

    这天艳阳高照,天气稍微有些燥热,沈溪在驿馆后院把两分地整理完,正准备回府,跟过来给沈运和沈亦儿上课的马齐氏撞了个正着。

    马齐氏过来上课十几天,每天都以男装而来,以至于督抚衙门的人都不知道她实为女儿身。

    她手上拿着教案,见到沈溪,赶紧行礼,却未问安,用带着一股疑惑的神色望着沈溪,因为眼前沈溪没有一点三品大员的做派。

    此时沈溪身着一身宽大的长袍,却开着衣襟,头上一顶偌大的斗笠,肩膀上扛着锄头,脚上踩着一双染满泥土的布鞋,要说这一身跟一个种地的农民也无多少区别。

    沈溪一摆手,示意马齐氏不用多礼,正要进后堂收拾一下回家,马齐氏却跟着他进了屋。

    “有事吗?”

    沈溪转头看着神态恭谨的马齐氏。

    马齐氏道:“沈大人,妾身不知您为何要事必躬亲,听闻读书人恪守礼法,照理不该有如此失礼的行为才对!”

    “失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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