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虎兄,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做一个功成名就的幕僚,总好过于让你放荡一生,给历史留下无穷的遗憾!”
十月二十二清晨,唐寅乘坐佛郎机人的帆船,前往被大明人视为蛮荒之地的吕宋岛。
这天上午,沈溪带着“厚礼”,亲自前往广东承宣布政使司,主动拜见右布政使章元应。
就算章元应恨沈溪恨到牙痒痒,可他还是出来见上一见,他想知道,沈溪无故上门是为了什么?
难道这小子又有阴谋诡计?
布政使司正堂,沈溪坐在客首的位置饮茶,许久后章元应才在一名经历的陪同下出来,沈溪笑着起身见礼,章元应神色不冷不淡,微微拱手当作回礼。
章元应道:“沈督抚不是在筹备出兵事宜么?这兵马已经集中到了广州东校场,迟迟按兵不动,难免会惹人非议。”
非议什么?
非议我要谋反,率兵攻打广州城自立么?
沈溪笑道:“时机不成熟,只好暂作等待,本官不是不想出兵,只是这出兵所需钱粮和武器盔甲,弓弩箭头等耗费庞大,本官只好过来跟章藩台商议,看看藩司是否可以提供必要的协助?”
沈溪开口就要协助,说白了就是伸手要钱,这并未超出章元应的预料。
但章元应有些不太理解,你沈大督抚已经从北面调集不少粮食,武器和铠甲等也在佛山定制,犯得着跟我布政使司再伸手?别忘了是谁在贩卖盐引上赚得盆满钵满,还搅乱地方盐课秩序,以南蛮的盐来平抑地方盐价,使得盐商都在亏本经营,我正要为此事参奏你呢!
章元应不会直说,而是找借口,回绝道:“沈中丞应该有所耳闻,今年岭南旱情严重,承宣布政使司辖下许多府县大面积减产,连税赋都未曾收齐。再说,朝廷正酝酿对西北用兵,想必不日征调粮草北上的旨意就会下到衙门,藩司正为今年的收支平衡伤脑筋,实在无暇相助!”
沈溪笑着摆摆手:“既然藩司无力相助,那由本官自己来就好,听说藩司有四十条五百到一千料的大型乌尾船和鸟船……”
章元应怒从心头起,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喝道:“想都别想,这些船都是用来给朝廷运送粮食的,谁都不能动!”
说了半天,沈溪原来不是为了让布政使司衙门出钱出粮,而是在打布政使司运粮船只的主意。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章元应转换语气,厉声道,“朝廷钱粮调度,船只必不可少,如今粮食未起运,岂能将船只相与?”
沈溪点头:“章藩台说的是,为朝廷运粮要紧……如此说起来,这东南沿海的匪寇只是疥癣之疾咯?”
这话是在反呛章元应。
西北用兵其实只是个幌子,瓦剌人就跟之前的鞑靼人一样,到哈密等地骚扰劫掠一番,立即退回大漠,让人连反击都无法做到。就算西北用兵是真的,苦寒之地的西北那边需要钱粮,那四季温暖、产出更丰的东南之地,就可以任由盗匪肆虐了?
同样是皇帝钦命,凭什么西北可以获得支持,而我平匪寇就该缺兵少粮,连艘战船都没有,赤手空拳跟海盗和倭寇拼命?
章元应道:“对番邦外夷之战,乃是大事,与匪寇之战,输了无伤大雅,胜了在情理之中,沈督抚可要分清轻重!”
“也对。”
连章元应都没料到沈溪居然欣然接受这番说辞,沈溪点头道,“若是为朝廷调运钱粮之事,由本官出面解决,不知藩司可否将四十条鸟船和乌尾船相借?”
沈溪说来说去,就是变着方借船,等于说沈溪准备把运粮差事主动揽到手上,来跟布政使司借这四十条大船,所用方法无非是用民间小船来调运粮食,而将大船征调为战船去跟海盗和倭寇打仗。
“不可!”
章元应回绝得很是干脆,“调运钱粮本就是我布政使司衙门的差事,何时轮到沈督抚操心?若是延误钱粮调运,本官责无旁贷,此事不容再提!”
说完,章元应毫不客气,连招呼都不打便抽身而去。
沈溪作为客人,被主人晾在一边,多少应有些尴尬才是。不过沈溪却悠然把手头上的茶水饮完,才慢悠悠起身离开。
……
……
回到驿馆,马九和朱起早就等候在那儿,见到沈溪回来,朱起问道:“老爷,事情怎么样了?”
沈溪笑道:“还用问我吗?派兵去夺船就是了,我不过是去藩司衙门打声招呼罢了,真以为我要跟他商议?把大船扣下后,只管留下相应比例的小船就是。朱当家,你带令郎前去,老九,你跟我去看看铸炮的情况!”
沈溪去布政使司,只是给章元应面子。
要收缴布政使司的大船作为军用,我堂堂三省督抚跟你们打声招呼,你愿意也好,拒绝也罢,船我都要“借用”,大不了我帮你把粮食运往北方。
小船不便海运,那就走河道,中途多中转几次,反正北方用粮不急,眼看就要到寒冬腊月,就算把粮食运到九边,朝廷也不会在寒冬腊月跟瓦剌人交战,北国寒冬可不似岭南之地,那真是要冻死人的。
做事情要分清楚主次,既然九边战事无限期向后延迟,而我这边剿匪却刻不容缓,当然是我这边的调度拥有优先权,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我现在好歹也是领皇命平息匪寇。
朱起带着儿子朱鸿去接收四十条大船去了。
朱起可能会本分些,可朱鸿完全就是个浑人,沈溪派遣这对父子前去,要讲理有讲理的,要玩粗有玩粗的,看你布政使司如何应对,有本事就跟我在城里城外的这四千兵马叫板,看你的衙差嗓门大,还是我的士兵腰杆硬。
沈溪带着马九到西门外社稷坛旁边的西校场监督铸炮。
如今的西校场,已经成为了一大片工坊。沈溪特意从有“南国铁都”之称的佛山招募了五十多名铁匠回来铸造佛郎机炮,沈溪将他知道的一些冶钢方法,比如改善熔炉、封闭锅炉、用化学方法来产生氧气增加炉温,使得铸出的铁炮的质量并不比工部第一批铸造的佛郎机炮差多少。
沈溪不敢要求太高,毕竟他前世是文科生,对炼钢炼铁的事了解不深,好在有这些精通铸造、炒铁技术的铁匠帮忙,再加上本来明朝中期的佛山工匠已发明“泥模铸造法”和“脱蜡铸造”等高难度铸造技术,对于铸造佛朗机炮帮助很大。
沈溪的计划,先期铸造二十门佛郎机炮就可以了,剩下的就是多造一些炮弹,可惜他手头的火aa药,由于配伍比起工部所产有些差距,炮弹的威力相对有限。
为了增加杀敌的手段,沈溪又安排工匠制作了一些“炸aa药包”以及与之配套的铁皮桶。
那些匪寇的老窝不是易守难攻吗,往里面丢“炸aa药包”就行了,遇上篱笆矮的直接用手,碰到高墙壁垒的就要想办法,最佳方式就是把炸药包抛射进去,参照物为二战时期的“汽aa油桶炮”,学名叫做“炸aa药包抛射器”,还有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叫“无良心炮”。
这东西简单粗糙,铁皮桶炸裂的可能性很高,可架不住简单实用,最多把引线加长一点,就可以用到战场上,对那些依靠坚固城寨来跟官兵周旋的土匪和海盗来说,具有毁灭性的打击效果。
检查过铸炮的成果,沈溪非常满意。
这头一批炮,将作为沈溪扫荡土匪的杀手锏,在他领兵南下后,设在西校场里的炼钢和冶炮作坊工坊会继续铸炮。
同时,有专人继续调配“黑火aa药”,同时沈溪在广州府找到一些印染作坊的掌柜和伙计回来,根据他知道的“黄aa火药”的配方,开始进行研究。
总是停留在“黑火aa药”的时代,那就始终停留在冷兵器跟热兵器交界处,因为“黑火aa药”的威力和安全性都不尽如人意,可“黄火aa药”就不同了,沈溪既然知道配方,而这些常年染布的人多少都是半吊子的“化学家”,那他就把这些人叫来,把那些化学课本上的专有名词跟这时代的实物进行比对,然后根据化学公式调配,这算是沈溪对武器进行改良的一种方式。
沈溪并未要求在短时间内就完成,因为他自己可不是化工专业毕业,哪怕高中学了一些也基本还给老师了,后世很容易制造“黄火aa药”,那是因为化学体系齐全,化学材料基本可以从市面上采购到,而在这时代,只有少数化学材料被用在印染和手工业上,就连纯碱也只能靠天然开采,而不是用化学方法制造。
马九没跟沈溪上过战场,但听说过沈溪在京师时校场演炮时的盛况。当佛郎机炮铸好送到广州城西北的黑山坳大营,准备检验火炮的效果时,马九主动向沈溪请缨,希望担任填炮手和发炮手,沈溪略微考虑便答应下来。
换作别人可能还会担心这东西炸膛,而马九则对沈溪信任之极,愿意效死。
不过两天时间,马九便在沈溪调教下,基本掌握了填炮和发炮的所有技巧,沈溪又再征调了三十九个车马帮弟兄,一部分负责放炮,另一部分则负责填充炮弹……沈溪想把秘密留在自己手里,以便他以后带着手下这批人走南闯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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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一章 惠娘有喜()
船有了,火炮有了,军粮和物资也准备齐全,下一步就是出兵。
出兵之日定在十月二十九,归期则定为腊月十五,这一路一个半月,归来后正好方便各卫所官兵回家过年。
沈溪作为三省督抚,不需要亲自到第一线冲杀,但需要他坐镇中军,对前线战事及时作出调度。
主要是沈溪担心手下官兵无心剿匪,敷衍了事,又或者因为指挥不当而致损兵折将,这次剿匪作战声势浩大,不容有失,一旦出现溃败或者损失严重的情况,他作为负责平匪的三省督抚,罪责难逃。
沈溪不想冒险,只能亲自上阵。
有家室的男人,出征前最麻烦,跟前两次上战场不同,之前他去泉州和延绥,都不能提前预知会遭遇战事,此番就算扫荡的匪寇没有佛郎机人和鞑靼人那么棘手,可谢韵儿等女仍旧放心不下。
知道沈溪要走,不但家里的女人对他多了几分痴缠,连养为外室的惠娘和李衿也依依不舍。
甚至谢韵儿提出,沈溪早些纳尹文和陆曦儿过门。
沈溪并未同意。
“既然是要防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何必这个节骨眼儿上让小文和曦儿过门呢?若她们刚进门就做了寡妇,我对不起她们,若我真有去无回,你把小文和曦儿找户好人家嫁了,你自己……”
沈溪话没说完,就被谢韵儿用手给掩住嘴,谢韵儿又羞又急:“相公怎么老说这些不中听的话?”
沈溪笑着把谢韵儿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道:“那就说点儿中听的,韵儿,你何时为我开枝散叶?”
“相公愈发没个正经,也不见相公多疼惜黛儿和君儿两位妹妹,却来为难妾身。妾身有平儿一人,已经知足了。”谢韵儿有些埋怨道。
沈溪摇摇头:“谁为我生儿育女不是一样?平日为夫可是尽量把一碗水端平,并未厚此薄彼。”
两个人正温存时,门口有人影晃动,沈溪知道是林黛,每次他在书房,林黛总会有意无意过来看看,尤其是轮到她自己跟沈溪同房那一天,生怕沈溪在白天跟谢韵儿或者谢恒奴两姐妹好过,晚上到了她房里没精神。
“黛儿,老爷要领兵出征,这几天你在家里多陪陪老爷,不许胡闹,知道吗?”谢韵儿被林黛撞见她跟沈溪亲密地拥抱在一起,赶紧把笑容收起来,摆起大妇的威严说道。
等谢韵儿离开时,发觉因为心情紧张和愧疚,腿脚有些发软。
林黛进得门来,把一杯香气四溢的茶盏放下,连话都没说,闷闷不乐转身就走,沈溪拉了她一把,却被她生气地甩开,然后连头也不回出门去了。
沈溪不禁哭笑不得!
既然你故意跟我置气,何不等你回房后自个儿生气?这下倒好,我大好兴致就被你给破坏了!
谢韵儿走了,你也离开,那我只好去找君儿温存一下!
沈溪从书房出来,抬头一看,阳光灿烂,又是一个大晴天。沈溪直接来到侧院谢恒奴的房门前,还没进去,就听里面传来“咯咯”的笑声,不用多想便知是陆曦儿发出的。
失去母亲后,陆曦儿成长了许多,不过小丫头如今尚未及笄,很容易把痛苦的过往给遗忘掉,尤其是在跟尹文和谢恒奴两个小姐妹朝夕相处后,让她重拾童年沈溪和林黛陪她玩耍时的欢乐。
沈溪推开门进去,只见三个年岁相当的丫头正围坐在桌子前打纸牌,她们面前还有几个竹签,那是她们用来计算输赢的。
“七哥!”谢恒奴正好对着门口,见到沈溪进来,欢快地起身跑到沈溪面前,媚眼生俏,巧笑嫣然。
沈溪之前最怕谢恒奴进门后吃苦,不能接受与人分享丈夫,但谢恒奴十五岁进门,童心未泯,对于沈溪的感情更类似于情郎,爱慕和眷恋同时存在,她虽然也对闺房之事喜欢,但没有日思夜想的程度,反倒享受当下这种既做朋友又做情人的感觉。
如今她有两个小姐妹相伴,彼此情投意合,哪怕成婚后马上千山万水来到岭南,她都表现得很坚强。
“在玩牌呢?怎么不叫黛儿姐姐一起过来?”沈溪笑着问道。
陆曦儿撅起嘴:“四个人玩的话,一人手里才几张牌?不好玩,还是三个人斗地主好!”说白了,林黛的孤芳自赏,让她无形中与三朵金花之间产生了隔阂。
“那就别玩牌了,改打马吊。”
沈溪想起手中珍藏的竹刻马吊牌,南下路过南京时他发现市面上已经有麻将牌的雏形马吊,于是买回来两副,其中一副送去京师给了太子朱厚照,手里还剩下一副,如今拿出来,正好增加三个小丫头跟林黛相处的机会,免得林黛闷着。
谢恒奴眨眨眼,问道:“七哥,什么是马吊啊?”
“我现在就教你们玩……曦儿,去把你黛儿姐姐叫过来。”沈溪道。
“哦。”
陆曦儿过去叫林黛,最后却是她独自一人回来,陆曦儿委屈地说,“黛儿姐姐说,她身体不舒服,就不过来了,让我们自己玩。”
沈溪暗叹,林黛性子愈发孤僻,不知如何才能开解。
沈溪本想跟乖巧可人的谢恒奴温存一下,结果人家三个小姐妹打牌打得正开心,他不想当电灯泡,留下一句“你们自己玩”,便离开房间。
本来沈溪可以回去找谢韵儿,或者进房哄哄林黛,可这会儿谢韵儿在忙着为沈溪准备行李,林黛又在发小脾气,于是决定出门去。
家有娇妻美妾,但规矩太多,他又要顾一家之主的体面,很多事不能乱来,但外面养的外宅,就不用顾忌那么多。
沈溪便服出门,穿过大街小巷,小心防备被人跟踪盯梢,因此足足用去小半个时辰,才来到目的地,门刚打开便见到惠娘那娇美可人的俏脸。
沈溪心头一荡,由不得惠娘反对,直接将她横抱起来。
“老爷,门还未关……”
惠娘手里捏着手帕,小声提醒。现在的她已经知道,既然沈溪已将她抱起,以沈溪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她下来的,她也没资格对沈溪提出抗议。
“这不是还有丫头么?”惠娘每次听到特殊的敲门暗号,不敢怠慢只身前来的沈溪,通常是亲自出来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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