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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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5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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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作为朝廷派来节调东南沿海三省军权之人,还是正三品的右副都御史,地位可不是地方官可比。

    沈溪进城,首先被地方有司以为是要进城搜刮,所以先把礼物送来,礼物只有一口木箱和一个木匣子,份量却很重。

    送到沈溪面前打开,木匣里面是二百两纹银。至于箱子里,则是绫罗绸缎,也价值几十两银子。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来人是福建都指挥使司的一名经历,官居正六品,四十多岁,微胖,看上去跟笑面佛一样。此人名叫周夏祖,沈溪一见到他就想到狡猾多端的周胖子,这个算是“周胖子二号”。

    都指挥使司中的经历司是文职衙门,所以里面履职的通常是文官,但本身并非是从进士和举人中选拔,以蒙荫者居多。这些人负责与文官、勋贵打交道,涉及到送礼、纳贿,因为可以变相克扣,可以说是都指挥使司衙门中难得的优差。

    赚得多,吃的就好,生活富足,难免体态也就臃肿了。

    沈溪笑道:“本官刚到地方,福建都司就要对本官行贿?”

    “绝非行贿,是辛苦钱。”

    周夏祖赶紧申明,“这是我福建都司衙门的规矩,凡朝廷过往大员,都要送上表示,无一例外。沈大人在朝中位高权重,又位列东宫讲班,担任陛下的日讲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点表示还是要有的。”

    周夏祖很聪明,他故意不提沈溪对福建都指挥使司的节调关系,强调沈溪是京官,而且是翰林官,其实是想提醒沈溪,您老是京城里的清贵之官,到地方来混资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别跟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官员斤斤计较,大家和和气气,您发财,我们日子也好过,相安无事便可。

    沈溪笑道:“周经历这一说,看来本官不得不接受这番好意了。来人,把礼物抬下去。”

    沈溪如此识相,顿时让周夏祖放下心来,他适时提出告退,回去跟福建都指挥使常岚复命。

    却说这常岚,从西北三边调任福建,履职福建都司不到一年。

    常岚并非勋贵,但因勋贵保举一路高升,做到如今的福建都司,属于在地方上捞足钱财,再把钱财上贡的那类人,这样的人说白了就是勋贵的白手套,挂着正二品的武将衔,在地方上却不会做什么实事。

    等人走了,沈溪自言自语:“莫非这常指挥使,不知我是汀州商会的少东?”

    常岚刚到地方,在常岚抵达后,汀州商会的案子已经审结,该捞的银子,该查封的商铺,都已经完事,前任早就把银子捞走了,所以严格来说常岚并未牵扯进掠夺商会的案子中。

    但福建地方三司,向来是一丘之貉,无论前任还是继任,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好像当初都指挥使方贯,跟他的两任后继者都交好。

    玉娘进到正堂,好奇地问道:“大人,您为何要收下福建都司送来的见面礼?”

    “玉当家认为不该收?为何不收?”

    沈溪淡淡一笑,问道,“莫不是怕被人检举揭发?”

    玉娘苦笑:“这点见面礼,就算上报朝廷,又能如何?只是这会损害大人的清名……”

    沈溪耸耸肩:“那我就顺着玉当家的话说,这点小小的见面礼,于本官的声名会有多大损害?”

    这下玉娘无话可说。

    沈溪南下后,作出许多在她看来不可理解之事,与亲眷分路而行、绑架唐寅、舍近求远走沿海路途、进福州城等等,现在又多了一项受贿。

    若沈溪跟别人一样,寒门出身而且吃够了苦头,那受贿无可厚非,越是从社会底层出来的官员,越容易被腐化,因为他们知道没权没钱的痛苦,可沈溪是什么人?当初汀州商会敛财巨万,到如今沈溪也从未为钱财发过愁,怎么会为了二百两银子而出卖自己的节操?

    沈溪叹道:“玉当家的要理解本官的苦楚,本官若不收,除了会令福建都司的人警惕,回头用什么来募兵养兵?没有兵,谁来平息匪寇呢?”

    玉娘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可她还是不能接受沈溪受贿。

    可一回头,沈溪便吩咐:“来人,把这些礼物,送到布政使司衙门,就说是本官路过福州,送去的一点见面礼。”

    玉娘听了哭笑不得,沈溪这种出人意表的举动简直要把她给折磨疯了。

    “大人,您这又是作何?”玉娘有种想把沈溪的脑袋扒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的冲动。

    沈溪解释道:“本官突然意识到,福建都司是给本官提供兵马的衙门,要征募钱粮来养兵,非需要布政使司衙门配合不可。那就不妨借花献佛,把都司衙门送来的礼,送到布政使司衙门去。”

    “那大人此举,不是太过张扬?若御史言官参奏大人一本……”

    玉娘不由想提醒沈溪这样做的危害。

    你悄无声息地受贿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要大张旗鼓用受贿来的银钱去行贿,这动静闹大了,朝廷不可能视而不见。

    沈溪摆摆手道:“没办法,谁叫本官手头拮据?不借花献佛,难道还要跟人借钱去送礼不成?就这样吧,把礼物送去布政使司衙门,就说是本官去的,多余的话且不可多说!”

    “好了,本官旅途劳顿,要进房休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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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五章 反咬一口() 
“……他要收礼,只管收好了,与我等何干?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等顺利抵达梧州,你我的差事计算完成,至于他在梧州城的死活,轮不到你我去管,也犯不着费那心思。”江栎唯把手上一封密函上了火漆,冷笑着对玉娘说道。

    玉娘回敬:“看来江大人确实不关心沈大人的安危,却不知是否一转头,江大人就将此事上奏朝廷?”

    江栎唯瞪着玉娘:“本官至于跟他一般计较?”

    “江大人跟沈大人计较的时候可不少,连栽赃诬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不会跟地方有司衙门勾连,让沈大人有来无回吧!?”玉娘针锋相对道。

    “随你怎么说。玉娘,你可愈发老奸巨猾,以为有人为你撑腰,就可以不将本官放在眼里?”

    江栎唯说着,想要靠近玉娘,却被玉娘巧妙地躲避开。

    玉娘笑道:“江大人还是自重一点好,此行乃公事公办,若有任何差池,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等玉娘离开,江栎唯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直,最后变得阴测测的极为可怕。玉娘的改变是江栎唯不愿看到的,以前这女人还能在一些方面帮到他,可现在二人真成了对等的同事关系,玉娘如今依然身无官品,他却已经压不住这女人。

    此时溪,还在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躺在高床软枕上非常舒服,很快就进入深度睡眠。等他醒来时,见外厅坐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玉娘。

    “沈大人睡的可真踏实,难道不怕有人前来,对沈大人不利?”玉娘起身行礼,问道。

    沈溪下床,穿好鞋子,又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笑着说道:“这不是有玉当家为本官保驾护航?怎么,有事吗?”

    玉娘道:“布政使司衙门派人来问,沈大人到底是何用意,还请来地方监察御史旁听,似要与沈大人为难。”

    “监察御史?玉当家,本官不太明白,这监察御史,与本官送礼与布政使司衙门有何关系?”沈溪不解地问道。

    玉娘蹙眉打量沈溪一番,好似在说,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你送礼到布政使司衙门,摆明了是行贿,现在布政使司将计就计给你设下圈套,你要是无法解释这银子和绸缎是怎么个意思,那监察御史就会上奏朝廷弹劾你。

    玉娘道:“沈大人可千万别当监察御史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虽然是都察院的官员,名义还是沈大人的下属,但其实与地方勾连甚深,乃至蛇鼠一窝。”

    沈溪笑着点头,道:“玉当家费心了,与我出去会见过这些不速之客便是。”

    说完,沈溪气定神闲往外面行去。

    玉娘有些着急,心想:“你先是受贿,又拿受贿所得的银钱去行贿,这可是双重罪名,别还没到任,朝廷就把你的官给罢免了!”

    沈溪来到外面的大厅,福建道监察御史费暄已等候多时,在费暄旁边坐着的还有几位布政使司的官员,但都是些小官,旁边沈溪刚送到布政使司衙门的两口箱子,一个大箱一口木匣都给退了回来,在正堂当中摆放着。

    沈溪毕竟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这些人见到沈溪出来,俱都起身相迎,不过布政使司衙门的人面带警惕之色,显然是担心沈溪可能会为汀州商会覆灭之事加以报复。

    各自通报姓名后,沈溪笑道:“诸位驾临,有失远迎。本官本想亲自拜访,却是旅途劳顿,刚休息一番,未料诸位便来了。”

    旁边有老朽不堪的官员恭维:“沈大人特意远道福州,勤勉克己,实乃吾辈楷模。”他的声音很尖锐,说此话并非全然是恭维,而是为了挑事……特意远道,意思是你不做正事,跑到福州来,居心叵测啊!

    这老儒官,姓王名弘,是布政使司来人中官职最高者,为从七品的都事。

    福建道监察御史是正七品,别看级别不高,但监察御史通常又称为“巡按御史”,美其名曰“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主断,权势颇重,戏文中参倒严嵩的“八府巡按”邹应龙,其实质便是“巡按御史”。

    不过,相对于沈溪这个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正七品的巡按御史的官衔就不够看了,大家都是御史言官,我比你高八级,压都压死你,所以在沈溪面前,这些官员通通都是“七品芝麻官”。

    沈溪虽然年少,但气度却很好,毕竟他的官职实在太高,这些人平日只有仰望的份。沈溪笑着问道:“不敢得王都事如此赞誉,只是为朝廷效命而已。”

    “好一句为朝廷效命。”费暄道,“却不知沈大人为何要备礼,送往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可是……要行纳贿之实?”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沈溪身上。

    面对监察御史的质问,沈溪必须要作出应答,虽然彼此都是都察院系统的官员,但他却是钦差大臣,领有军务,监察御史本来就可以风闻言事,弹劾朝官……即便你是我的上司我也不会屈服。

    沈溪赶紧申明:“本官并无此意。诸位不问问,这些东西是如何得来?”

    费暄道:“此事下官并不想得知,如今只知沈大人公然行贿,证据确凿!”

    随着费暄给沈溪行贿下了定论,布政使司衙门的人感觉理直气壮许多,他们故意不说沈溪纳贿的事情,而只计较沈溪行贿,是因为他们不想把都指挥使司给牵扯出来。

    玉娘想上前帮沈溪说话,却被江栎唯给拦下,很显然江栎唯在这件事上也想落井下石,坑沈溪一把。

    沈溪语色转冷:“费御史如此草率做出定论,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难道沈大人要说,这礼物送到布政使司衙门,并非是要行贿不成?”费暄质问沈溪,也是背后有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衙门给他撑腰,倚老卖老,以为吃定了沈溪这样不谙世事的后生,以为自己越是咄咄逼人,越能让沈溪胆怯。

    沈溪却一点儿惊惶的意思没有,反倒惊讶地问道:“这些礼物不是布政使司衙门之前送来给本官的吗?”

    王弘冷笑:“沈大人可不要倒打一耙!你送去布政使司的财礼,何时变成我们送给你的?”

    沈溪叹道:“那就是本官搞错了,或许是都指挥使司送来的礼物,本官想给退回去,却不小心退错了衙门。本官这就叫人退还都司衙门……”

    沈溪这番话说完,在场的人脸色都很难看。

    其实他们对于这二百两银子和几匹绸缎的来历心知肚明,只是想以此来摆沈溪一道,就算不能让朝廷追究沈溪的责任罢掉沈溪的官,也等于给沈溪这个钦差一个下马威,让沈溪在福建地面上不能耀武扬威。

    可现在,沈溪却直接说退错了衙门,那沈溪就没过错,有错的反倒成了都指挥使司。

    王弘质问:“沈大人说是就是?都指挥使司为何要给沈大人送礼,沈大人当时为何没有回绝?”

    沈溪拍了拍手,笑道:“王都事这问题问得好,本官当时为何没有回绝呢?”

    费暄道:“沈大人,这是王都事问您的问题。请您必须作答。”

    沈溪轻叹道:“官场上若要行贿,必须有纳贿和受贿之人,费御史,本官没说错吧?”

    费暄看了王弘一眼,神情有些怪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沈溪续道:“若说本官行贿,那请问,谁是受贿之人呢?”

    这问题,直接把王弘给问住了。

    沈溪只是让人把两个箱子抬去布政使司衙门,并没有说是给谁的,布政使司那边却觉得这是要挟沈溪的大好机会,便赶紧联络相熟的道御史,派人前来质问,之后便弹劾上奏沈溪向地方有司行贿。

    历来官场行贿,只有官小的给官大的行贿,无权的给有权的行贿,沈溪已经官至正三品,王弘若要诬赖沈溪,必须得合情合理,那就是一口咬定沈溪是给福建左、右布政使行贿,因为整个布政使司中,只有左右布政使的官品是正二品,比沈溪高,其余的官都没沈溪大。

    但王弘不敢随便乱咬,因为事后追究,朝廷难免会问,为何沈溪不给别人行贿,要给左布政使或者右布政使行贿?

    难道受贿之人本身就是贪官?

    就算朝廷不追究,王弘随便说个人,那沈溪也会知道是谁加以针对,之后可能就会加以报复。

    可若是不攀咬,那沈溪行贿的罪名就不成立!

    总不能说,沈溪是对布政使司全体成员行贿,沈溪可不是民,是官,当官的没谁这么傻,把礼物直接送给整个衙门的官员。要说沈溪这个上官给整个布政使司的人行贿,还不如说沈溪是在花钱犒劳布政使司的人,没过反倒有功了。

    王弘一咬牙,道:“沈大人欲行贿之人,正是我王某人!”

    王弘也是拼了,上面交待的差事,怎么都要完成,不管逻辑上通不通,现在一定要找到受贿的人,说官大的怕招惹是非,干脆就说自己。

    沈溪用鄙夷的目光望着王弘,道:“王……都事是吧?你官居几品,在衙门中办的是何差事,本官乃是钦命的右副都御史,堂堂的御史台大员,为何到福州之后,要对你行贿?”

    “谁知沈大人心中安的是什么心,但沈大人欲行贿之人确实是我王某人,费御史,尽管照实上奏便是!”

    王弘这会儿已经气急败坏了。

    一个老儒生,有点急才,但却不堪大用,儒家的思想没教给这些书呆子严谨的思维逻辑能力。

    沈溪无奈摇头:“王都事,你之前问本官,为何没有立时把财礼退还给都指挥使司衙门的人,那敢问一句,你之前为何未直接退还本官呢?”

    王弘这会儿舌头已经有些发僵,辩解道:“本官要找到证据,告沈大人行贿之罪。”

    沈溪轻叹:“王都事果然思维敏捷,还是位刚正不阿的大臣。可惜王都事忘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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