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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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5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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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说着,在桌子边的长凳上坐下,玉娘无奈摇头立在一边。

    对玉娘来说,沈溪自找麻烦完全不可理解,就算你把唐寅当朋友,人家唐寅当初斗画输给你,又眼睁睁看着你中了状元,岂能跟你交心?

    刚才还打呼噜的唐寅,瞬间安静下来,但他并未抬头,但沈溪知道,他不是睡醒了,而是压根儿就没睡。

    “这位兄台一定也是好酒之人,既然醒了,不知可否一同饮酒?”沈溪笑着招呼,“听闻姑苏城的桃花美酒,乃是城中一绝。”

    “咳咳。”

    听到这话,唐寅终于坐直身子,抬起头仔细打量沈溪一番,一时间并未认出眼前是谁。

    当初相识时,沈溪不过是十三岁少年,就算有几分雍容的气度,身上却稚气未脱,如今年过三载,沈溪已经彻底脱变成青年,脸上多了几分成熟和沧桑感,再加上二人本非故交,一时间认不出沈溪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唐寅面貌倒是没多少变化,唯有脸上的胡渣多了,这会儿好像是个四五十岁饱经沧桑的老者。

    “阁下,要请我喝酒么?”

    唐寅问了一句,再仔细打量沈溪,觉得似曾相识。

    见沈溪笑着点头后,唐寅撇撇嘴道,“苏州城何时有过桃花美酒,我怎么从未听闻?更何况这五月中连桃子都快成熟了,又何来桃花可言?”

    沈溪笑道:“心有桃花,酒中便有桃花。”

    一句话,让唐寅神色一凛。

    唐寅自负清高,身边结交了不少文人墨客,可能准确说中他心中向往,又能说出“心有桃花,酒中便有桃花”如此满含哲理之言的,绝无仅有。

    “你……你是……”

    唐寅似乎已经意识到眼前是谁了。

    沈溪笑着起身,行礼道:“伯虎兄,一别三年,久违了。”

    等沈溪把这话说明,唐寅已经猜出眼前这位正是三年前便开始声名鹊起的状元沈溪,原本在自负的他看来,正是沈溪抢走了他的状元之位,获得本该属于他的荣耀,所以他对沈溪充满了嫉妒和愤恨。

    但毕竟沈溪曾在他落难之时,前往拜访,就算心有不甘,也顾着脸面,没有即刻拂袖而去或者是把沈溪直接赶走。沈溪大老远来见他,虽然不知是特地来见,还是顺带拜访,但总算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请他喝顿酒,以唐大才子那洒脱不羁的性格,基本可以不计前嫌。

    “沈状元来作何?”

    唐寅避开沈溪的目光,语气不善,“莫非是来看在下落难时的窘迫不堪?”

    沈溪摇头:“伯虎兄误会了,在下只是往闽粤之地履任,顺道过来拜访。”

    一句话,让二人关系拉近不少。

    唐寅听说沈溪是往闽粤当官,心里自然就想,你小子肯定是做了错事,才会被皇帝老儿从翰林院这种清贵的衙门,流放到边远之地。既然当沈溪是被赶出京城,唐寅平添几分感怀,心说这朝廷的官果然当不得,就算再有本事又如何?说被流放就被流放!反倒不如我,从开始就不当官,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沈溪不知唐寅心里所想,嘴上招呼:“伯虎兄,不知可否赏面一起喝个酒?”

    “好。沈状元远道而来,应该是在下请你喝顿酒,当作践行。”唐寅也不客气,直接把扣着的酒杯翻过来,大喝一声,“小二,沽酒半斤,记在我账上。”

    那伙计把沈溪刚才叫的四两酒递过来,陪笑道:“解元爷,您见谅则个,小店被您赊的酒钱不少了,您不能总惦记着我们这小本生意不是?这位小公子,您不会真的要……把账记在解元爷身上吧?”

    伙计顿时紧张起来,刚才还以为下雨天来了生意,现在唐寅主动请客,这不但赚不到银子,很可能还要倒亏钱。

    沈溪笑着拿出一串钱,道:“够了吧?”

    “够了够了。”

    店伙计正要伸手去接,唐寅黑着脸将酒杯扣到他手上,道,“不但够了,还有余,再上半斤酒,不许掺水……再来两个小菜下酒!”

    店伙计为难道:“解元爷,这点钱,跟您老欠的酒钱相比……”

    “上不上?”

    唐寅这会儿也就是穷横,欠了人家的酒钱,反倒别人欠了他一般。

    “好,您稍等。”

    店伙计点头应着,手这才恢复自由,把铜板拿起来掂了掂,小声嘀咕,“有本事跟掌柜的去横,总跟我这做伙计的计较个甚?”

    等店伙计退下,唐寅轻叹:“这世道,人心不古,就连贩夫走卒之辈也学会仗势欺人!”

    沈溪想说,你没钱就别来喝酒啊,人家这不是仗势欺人,是认钱不认人!

    没错,你以前是解元,风光无限的大才子,别人当然敬重你,可你自己看看现在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浑身的酒气,邋里邋遢的,都快入夏了还穿着早春的衣衫,而且这衣衫上满是油渍,别人能敬重你那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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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二章 谁跟你讲道理() 
曾经的解元公,风流才子唐伯虎,如今却变成为几文钱斤斤计较的“小人”,这多少让沈溪觉得岁月磨练人。

    不经历社会最底层的艰辛,你唐大解元怎会理解世态炎凉,明白人情冷暖、世道之不易?

    酒水和小菜相继上来,唐寅亲自为沈溪斟酒一杯,又给自己满上,随后举起酒杯道:“沈状元,久别重逢,先干为敬。”

    说完,一杯酒一饮而尽,马上又给自己倒上第二杯。

    沈溪将酒凑到唇边浅尝一口,心想:“看你这喝酒的模样,就好像几辈子没摸着酒杯一般。”

    酒过三巡,唐寅面带忧色:“如今国祚不安,北患频频,然帝王宠信奸佞,国将不久矣。”

    沈溪摇头苦笑,都说不得志之人,往往都会带着对家国的抱负,今天他总算是见识到了,然并卵……唐寅现在所说完全属于空谈,你有再大的抱负又如何?在我一个朝官面前说这些,你这是找死啊!

    “伯虎兄久居南方或有不知,鞑靼入侵我边陲,兵部刘尚书征塞北,大胜而回,如今鞑靼内乱自顾不暇,北患基本扫除。”

    沈溪把大明朝的大致情况说给这几年完全闭目塞听的唐寅知晓,“不过,大明各地灾害匪患倒是绵延不绝,国库银钱和粮食频频告急,百姓流离失所屡见不鲜……”

    沈溪在表示大明北部边陲相对稳定这个事实后,又婉转说出地方上存在灾情和匪患的现实,为接下来游说唐寅跟他南下做准备。

    他也察觉出来了,现在唐寅之所以会坐下来跟他心平气和地说话,除了他请客饮酒这个因素外,更重要的是唐寅觉得他被贬黜到地方为官,同病相怜,如果他把自己高升为正三品右副都御史的事说出来,别说是做朋友,连坐下来一起喝酒都没可能。

    既然已打定主意要把唐大才子从颓废中拯救出来,那我就不顾什么方法和手段了,无非是坑蒙拐骗,只要你能够跟我走,就算当一回骗子也在所不惜。

    唐寅对于沈溪的话表示赞同。虽然沈溪在前半段否定了他的看法,但后半段也表达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家国情怀。两个“不得志”的人,最容易找到共同话题,看起来忧国忧民,其实就是想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抱怨。

    二人说着话,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把十二两酒给干完了。

    沈溪很聪明,为了防止自己喝醉,往袖子里倒了不下四两酒,反正刚才冒雨走过来身上是湿的,唐寅这会儿都把注意力都放在酒上了,哪里会想到沈溪这么糟蹋酒?

    “小……小二,再……再上……半斤酒!”唐寅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喊话都有些口齿不清。

    店伙计走过来,不理会唐寅,而是用围裙擦着手,笑嘻嘻地看着沈溪。

    明摆着的事情,现在唐寅要点什么东西他是绝对不会接受的,要沽酒也应该由沈溪这个金主来说话,而且必须先付钱。

    沈溪这次拿出个一两的小银锞,道:“按照唐解元说的,顺带……把唐解元欠下的酒钱给结了。”

    沈溪相信,这种街边的小酒肆基本都是小本买卖,绝对不会容许唐寅欠下一两银子以上的酒钱。果然,那店伙计看到银子后眼睛都直了,千恩万谢道:“这位小爷,您真是爷,出手没的说……”

    “什么爷,该找多少钱找多少!”唐寅咆哮着,一拍桌子,“再……再把酒水送上来!”

    沈溪心想,这唐寅真是穷横到没谱的地步,这还是那个“又摘桃花换酒钱”的江南才子吗?

    有沈溪请客,唐寅敞开了喝,从上午一直喝到中午,一直喝得酩酊大醉。沈溪本要扶他,可他兀自提着酒壶道:“无花无酒锄做田……喝!”

    沈溪使了个眼色,在旁边坐了半晌的玉娘终于站起来,她跟着沈溪出来大半天了,这会儿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玉娘问道:“沈大人,您不是说来求画吗,为何要陪唐解元饮酒?”

    “真当我是要陪他饮酒?去叫人过来,把人绑回去!”沈溪不动声色地说道。

    “绑人?”

    玉娘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见面前说什么朋友道义的话,还以为你多讲义气,见面后你们言谈甚欢,宛若多年不见的老友,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现在刚喝完酒,居然就直接动粗绑人了?这前后反差也未免太大了吧?

    沈溪见玉娘没有动静,脸色一肃,问道:“玉当家,难道不行吗?”

    玉娘摇头道:“沈大人,您绑唐解元回去作何?”

    “一同南下!”

    沈溪道,“作为朋友,不能看他如此沉沦,大丈夫当有抱负,带他往梧州,让他重拾自我!”

    这回答,让玉娘瞠目结舌。

    顾全朋友道义,所以就把朋友给灌醉,然后绑朋友上路……沈溪这种对待朋友的方式,实乃玉娘生平仅见,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对沈溪佩服得五体投地。

    刚才唐寅那颓丧和斤斤计较的模样她见识到了,一代解元才子落得如此下场,她心里也有些感慨,但感觉应该没什么办法能拯救这颓废之人,结果现在沈溪却说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绑架!?

    “沈大人稍候,奴家去去便回!”

    玉娘匆忙而去,用了不多久,便将守在街口马车旁的侍从叫了过来,一起帮着把唐寅搀扶到马车上。

    因为雨刚停,路上没多少人,就算有人看到,也不会想到会是绑架,毕竟唐寅那落魄寒酸的模样,根本就没有余财值得被人抢,而且唐寅还处于酩酊大醉的状态,谁敢上前询问触霉头?

    “用绳子绑了,嘴也堵上,他醒来之后无论说什么都不要理会!”沈溪下令道。

    “得令!”

    随从不太明白沈溪的意思,但沈溪是堂堂的正三品朝廷大员,在他们看来做事一定有其道理,只须遵命便可。

    沈溪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让马车直接出城,在约定的地方会面,而他则先回驿馆,简单整理过后,跟江栎唯、玉娘等人乘坐马车离开苏州城。

    ……

    ……

    唐寅一醉不起,一直到夜半三更,才因为尿急而醒转,感觉自己的身体颠簸着,想伸手摸摸发痛的脑袋,却发觉手脚被人绑着,想开口求救,发觉连嘴巴也被人堵上了。

    “呜呜……”

    唐寅虽然是文人,但体型不算瘦削,力气倒有几分,脚踢了几下后,车帘被人掀开,一人喝道,“居然醒了!少动弹,不然把你丢出去喂狼!”

    唐寅一听马上一动不动。

    大明中叶,就算江南富庶之地,也有许多荒山野岭,别说是狼,就连老虎都有。

    因为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唐寅在喝醉之后记忆完全断片,这会儿对眼前的形势两眼一抹黑,对方是仇家还是贼人都不知,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能是忍着心头的恐惧,继续在马车上颠簸。

    到了半夜,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两个人进来,把他抗下马车,因为唐寅眼睛没蒙上,已经看清楚,这应该是某个地方驿站的后院,马厩里发出刺鼻的牛马粪便味道。

    他心想,不会是要把我丢到马厩里吧?

    突然走过来个人,好奇地打量唐寅,指了指问道:“怎么回事?”

    “江大人,是沈大人吩咐我们把人绑回来,具体不知。”随从对过来质询的江栎唯回了一句。

    唐寅跟江栎唯有过照面,那是在鬻题案发生后的事情,不过时过境迁又是在黑夜中,两人都没认出对方。

    但唐寅却听到是“沈大人”安排他们这么做的,想起之前跟沈溪一起喝酒,那不用说,绑他回来的就是沈溪沈大人。

    “呜呜呜……”

    唐寅本来觉得自己跟沈溪同病相怜,又被沈溪请客吃酒,心里带着些许感激,这会儿突然知道沈溪绑他回来,他已经忍不住重新“呜哩哇呀”起来。

    江栎唯面对一个满身酒气看起来邋里邋遢的酒鬼,半点要探查究竟的兴趣都欠奉,一摆手,让随从把人送到驿站柴房里面。

    “砰!”

    唐寅被重重地摔在稻草堆上,疼得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过了一会,门重新打开,柴房里灯亮了起来,之前跟他一起喝酒的沈溪出现在门口,不过这会儿的沈溪一脸心高气傲,昂着头趾高气扬地看着他,让唐寅一阵恼火。

    “呜呜!”唐寅不由想出言质问。

    沈溪摆了摆手,旁边立即有人过去把唐寅的堵嘴布取下,但并未解开他身上的绳子。

    唐寅马上叫天屈道:“沈状元,我与你饮酒,为何要绑我回来?你眼中可有朝廷王法?”

    “伯虎兄,你这顶帽子可真是压人……不过,在下请你回来,只是要跟你好好商量一下,何时还钱的问题。”沈溪摊摊手道。

    “还钱,什么钱?”

    唐寅想了想,道,“不就是一顿酒钱吗?哦不对……不是说你请客吗?那点儿银子……你至于绑我回来?”

    唐伯虎嘴里说“那点儿银子”,但已经没之前的强硬,对他而言,现在别说一两银子,就算是一钱银子那也是天文数字,他浑身上下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他本来打算下一步便去文征明、徐祯卿、钱同爱等好友府上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借几十文钱回来买米买酒。

    沈溪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道:“不是一顿酒钱,是一百两银子,当初唐兄离开京城时,曾跟本官借下一百两银子,说是一年后归还,却是一去不归。此番本官南下,路经苏州,本想跟唐兄追讨这笔账,未料唐兄故意饮酒买醉,在下只好出此下策!”

    “什……什么?你……你……一派胡言,我……我何时欠你……一百两银子?”唐寅这一惊不老小,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沈溪让随从把灯笼靠前一些,亲自把有些历史的微黄欠条拿到唐寅面前,道:“唐兄不会连自己所写的字都不认得了吧?”

    唐寅一看,直接傻眼了,别人的字他或许不认得,自己的字那绝对是一眼就能分辨清楚,上面无论字体,还是行文的语气风格,完全是出自自己的手笔,连最后的落款,也确定是他自己的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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