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正五品。
这正好应了“朝中有人好做官”的俗话,儿子跟老子的官品一样,现在王华才是正五品的詹事府右庶子,不过王华到地方后享受的却是四品的待遇和俸禄。当然,王华是京官中的翰林官,王守仁暂时成为地方官员,二者之间并无可比性。
“后天将行。”
沈溪道,“不知伯安兄是否来得及作准备?”
王守仁点头:“在下所带之物不多,随时都可以起行,那咱们相约一处,后天一同动身。”
跟沈溪往闽粤上任拖家带口不同,王守仁去江西赴任,只带两名书童,家眷直接留在京城。
王守仁更类似于职业政客,当官是当官,家庭是家庭,二者泾渭分明,对家庭的依赖不强。
而沈溪则放不开对身边亲人的牵绊,只能做到当官和照顾家庭两不误。
请王守仁到客厅喝过茶,王守仁礼貌告辞,他比沈溪年长,但官却做得没沈溪大,在朝中声望也不及沈溪,他在沈溪面前总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说是朋友,但这种朋友更带着一种同年进士的客套,不能完全交心。
沈溪对王守仁还算真诚,当初王守仁言西北防御之事的上疏,便是沈溪成人之美给予,可惜王守仁把防备鞑靼人的部分抹去,结果一个大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被王守仁给白白浪费掉了。
之后王守仁协同高明城往边关运送钱粮,不想中途遭遇鞑靼铁骑劫掠,王守仁由此受到一定牵累,出使鞑靼部回来后,王守仁有一年多时间被闲置,如今官升两级调任江西,看似高升,其实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但就算是惩罚,也让己未年的同科进士看了眼红不已,人家惩罚还能官升两级到正五品,主持一地的巘狱审查,而我们却在为苦苦争取一个外放知县的机会而奔走,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送礼,就这样还不受人待见。
与王守仁同行,沈溪倒觉得不错,至少路上可以跟王守仁谈谈治国的抱负,甚至是讨论一下学问,尤其是双方交换一下对心学的理解。
……
……
四月初五,沈溪离开京城的前一天。
这天是沈溪和谢恒奴小俩口三朝回门的日子,因为提前跟谢丕打了招呼,沈溪带谢恒奴回府时并没有太过张扬,谢家那边也没隆重庆贺,嫁个孙女出去当小妾,谢迁感觉老脸挂不住,能够低调就尽量低调。
初五是谢迁休沐的日子,但具体是轮休,还是他自己请休,沈溪无从知晓,但沈溪知道在临走之前注定会被谢老儿耳提面命一番。
“……哎呀,你小子如今也算是老夫的孙女婿了,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可否把君儿留在京中?”
谢迁上来就说出一个让沈溪不能接受的提议。
沈溪道:“阁老,这不合适吧?”
“人都给了你,我这么做是想让这丫头在京城过几天安稳日子,你回来,就给你送回府上!”谢迁语气中带着几分强硬。
沈溪摇头:“阁老,人既已入我沈家门,一切当由学生做主,阁老如此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嘿!”
谢迁指了指沈溪,好似生气,但他随即一笑,“由得你吧,君儿这丫头自小命苦,却说几年前她得了天花,本以为必死无疑,唉!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数,她父母因照顾她,得天花相继病亡,反倒是她因为提前种下牛痘,存活下来……你们之间的缘分,或许从那时就注定了吧。”
沈溪暗自心惊。
如此说来,谢恒奴及其父母应该是受到他来到这世界后蝴蝶效应的影响,之前沈溪还奇怪,历史上谢迁的大儿子谢正可长寿得紧,谢迁八十二岁撰《愤斋先生墓表》时,还让谢正为书而刻之,怎么自他接触谢家人知道的却是谢正夫妻早亡?原来历史出现了偏差!
新婚之夜,沈溪还奇怪谢恒奴手臂上有种痘的痕迹,要知道京城这地方,很少有人种痘,因为那些达官显贵所执理念,乃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能毁伤。
谢迁带着几分自责:“唉,早知如此,当初她父母也种痘的话,断不至于令她孤苦伶仃。”
“阁老节哀顺变。”沈溪带着几分遗憾道。
“还称呼阁老,你小子改不过来了,是吗?”谢迁有些生气地说道。
沈溪略一沉吟,难道以后要顺着谢恒奴,称呼谢迁为爷爷?斟酌一下,沈溪才行礼道:“那晚辈以后尊称阁老为岳祖大人。”
“行吧。”
谢迁微微颔首,又道,“到了地方后,要学会隐忍,别动不动就闹出大动静来……你这次的差事不用急于一时,就算你在三五个月内完成,陛下也不会将你调回京城。一切当以稳字为先。”
沈溪琢磨了一下,谢迁所提倒是一针见血。
或许是沈溪之前在泉州和榆林卫时,做事都偏向激进,使得谢迁对他此行很不放心,让他多隐忍,其实是告诉他,做事慢慢来,三年任期内能作出点儿成绩就算了事,又不是让你真把东南沿海的匪寇给扫平了……
只要让地方对你有褒奖,上奏一点功劳,你的差事就算顺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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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〇九章 旅途()
沈溪往东南赴任,首先要保证履职地方期间无过错。
无过便有功,这在沈溪所负责的差事上体现得尤其明显。
地方盗匪和盘踞海岸周边的倭寇隐患,可不是朝夕之间形成的,就算是刘大夏,号称弘治朝第一能臣,也没有彻底根治东南沿海的盗匪和倭寇问题,因为匪寇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要彻底解决盗匪和倭寇,只有百姓富足,安居乐业,同时拥有强大的海防力量才可以。
大明的百姓都很胆小怕事,但凡有口饭吃,谁也不愿意去做盗匪,就比如说朱起和他的那些族人,若是能下山混口饭,他们也不会守在山上当山贼。
为何倭寇独独在明朝时期才对中国沿海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归根到底还是朝廷禁海,没有一支纵横四海的海军所致。
谢迁又道:“之前你提及,与佛郎机人交换农作物一事,待佛郎机人将农作物送抵后,你……尝试在闽粤之地栽种,视效果朝廷再决定是否推广。”
沈溪笑道:“岳祖大人把这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让给晚辈?”
“什么是让,你自己力主的事情,自己去尝试,出了问题,责任也要你自己来背,这点道理你都不明白?”
谢迁吹胡子瞪眼,看起来是在生气,但沈溪却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或许是把孙女嫁给了他,使得谢迁把沈溪完全当成了“自己人”,在这问题上,谢迁分明是给了他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
你不是把玉米、番薯和马铃薯夸得那么好吗?那你就去种植,种成了,地方百姓吃上饱饭,盗匪自然就少了。我还可以帮你在皇帝面前说项,把功劳记在你身上。就算作物没你说的那么好,大明地大物博,不在乎那么点儿收成,皇帝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而且上奏请交换弄作物的是我这个老匹夫,跟你没关系。
总的来说,就是成了功劳是你的,不成的话罪责是我的,你去了之后只管好好干。
沈溪心想,谢大学士坑了我三年,今天终于算是做了一件对得起人的事。
“兵部有几个知兵的官员,为刘尚书所推崇,你临行前过去见见。多向他们请教一下如何行军打仗,别到了地方,尽想当然行事!”
或许是考虑到沈溪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兵法、战法训练,谢迁跟刘大夏商量,找几个人给他做一次短期培训,等于是临时抱佛脚。
沈溪领命,恰好这时书房后门处探出个小脑袋,沈溪定睛一看,却是谢恒奴正由内堂偷偷往外看。
“这死丫头,贼头贼脑像个什么样子。”
谢迁站起身来,笑着骂了孙女一句,转向沈溪道,“老夫尚有事,你自便就是。”说完,他简单收拾桌上的奏本,揣进怀里出了书房门,自去了。
谢迁离开,其实是为沈溪和谢恒奴一起去见徐夫人创造条件。
徐夫人很疼爱自己的小孙女,如今沈溪带着谢恒奴三朝回门,老人家想跟孙女婿交待几句,尤其是想让孙女婿好好疼爱她的孙女,到底谢恒奴嫁进沈家是做妾侍的,老人家舍不得孙女吃苦。
这种让沈溪多照顾的话,谢迁自己可说不出口,所以就算他同样舍不得,依然把话语权交给了徐夫人。
等到了里面,沈溪亲自给徐夫人敬上茶水,徐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夸奖沈溪。
“……君儿,好生侍奉沈大人,跟家中姐妹打好关系,更要孝敬老人……咱谢家的闺女,可不能落了门风……”徐夫人殷殷嘱托。
谢恒奴点点头,回望沈溪一眼,显然她不懂何为“门风”。
其实这东西,沈溪也不是很明白,说白了就是谢家的规矩和礼法,还有脸面。
谢恒奴嫁为沈家妇,出门代表的是沈家的门脸,可在家宅里平日所为,就代表的是谢家之前的教诲。
“老夫人,我一定照顾好君儿,不会对她有所薄待。”沈溪行礼后,庄重地作出承诺。
带着依依不舍的谢恒奴离开谢府,沈溪先送谢恒奴回到家中,自己又去了一趟吏部和兵部,把该见的人,该交待的事做好,只等第二天出发。
……
……
沈溪此行东南,其实是继承了历史上刘大夏履任两广总督的职责,只是时间向后推了两年,地方上盗匪和倭寇肆虐的情况,或许比起真实的历史上更为严重。
当时刘大夏到两广赴任,只带了二僮仆,可说是孤身上路。而沈溪南下,却是举家大迁徙,不算妻儿老小,同行的尚有江栎唯、玉娘等人,他们也不是独身上路,带上了大批随从。
若是把提前出发的宋小城等人一起算上,这一趟南下,沈溪的人手看起来远比刘大夏充足得多。
沈溪的任务是去荡平盗匪和倭寇,但朝廷并未拨给沈溪佛郎机炮,也没给沈溪别的兵器,只有江栎唯、玉娘和他们的随从佩戴有刀剑,但却不能在战场上派上用场。
战场上讲求“一寸长一寸强”,攻则用弓箭、长矛、长枪和陌刀,守则用厚重的盾牌,就算骑马冲杀能用得上刀,那也是马刀,至于普通刀剑,更类似于花架子,吓唬一下平头百姓尚可,上了战场用处不大。
就算是跟盗匪和倭寇拼命,也不能用刀剑玩近身肉搏。
沈溪赴任后,兵员需要从都司和行都司衙门征调,兵器则由地方卫所提供,或者自己找人打造,钱粮需要现进行征缴和赚取,布政使司、按察司和府县衙门也要他进行沟通。
“这到底是让我跟匪寇拼命,还是锻炼我跟地方官府接洽的能力?走这一趟,回来非成老油子不可。”
沈溪在京城做的是清贵的东宫讲官,与职司衙门官员沟通的机会不多,这次是对他交际手段的一次极好的“锻炼”机会,可他宁可朝廷对他少来点儿套路,把该调拨给他的人力物力补齐。
按照计划,沈溪动身两天后,惠娘和李衿的队伍也会启程南下,沈溪这边走水路,惠娘一行则走陆路。
出发之前,沈溪通过靳贵,给熊孩子朱厚照送去一份新颖别致的礼物,是他花几天工夫,用之前印彩色年画方式印制的扑克牌,把一些详细玩法和技巧教给了太子,让他可以跟身边的太监玩牌。
而沈溪自己也准备了几副牌,用来路上给他身边的女眷打发无聊的时间。
出京时,没人来给沈溪送行,就连詹事府、翰林院的同僚也因忙于公事而无暇相送,谢铎本要亲往,但他毕竟是国子监祭酒,同时还兼着礼部侍郎的差事,工作繁重,只能带人捎话送别。
沈溪的车驾,在东单牌楼与王守仁汇合,然后出城。
谢恒奴在出崇文门后,打开车窗回望巍峨的城楼,不知为何突然流下了眼泪。
尹文跟着沈溪南下,与父母、祖母作别,小妮子有些闷闷不乐。至于谢韵儿、林黛和陆曦儿则平静许多,她们本不是京城人氏,身边至亲之人无非便是沈溪,如今跟着沈溪南下,可以先回故乡汀州,对她们而言开心还来不及呢。
谢恒奴跟尹文乘坐同一辆马车,由朱山赶车,结果第一天,陆曦儿也加入这对小姐妹的马车上,三个年岁相仿的小妮子凑在一块儿,更有共同语言。
谢恒奴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在尹文和陆曦儿面前,她却是“大姐姐”,尤其她刚做了沈溪的妻子,让陆曦儿和尹文都带着艳羡。
本来性格有些孤僻的三个小妮子,没到一天时间感情就迅速升温,甚至第一天歇宿驿站时,三人便同榻共寝。
沈溪作为谢恒奴新婚燕尔的丈夫,不得不去跟谢韵儿一起睡。
接下来几天,沈溪把扑克牌教会三个小妮子之后,她们的关系更加融洽,朝夕处在一块儿,之后林黛便发觉自己被孤立了,又没法去缠着沈溪,只好“委曲求全”地往谢恒奴的马车上凑。
不过林黛喜欢端架子,总是以沈溪的“大夫人”自居,人缘不那么好。她到了谢恒奴的马车上,四个人挤在一起,她只是在旁边看三个小姐妹玩,没法加入进去。好在陆曦儿跟她自小一起长大,关系不错,尹文和谢恒奴又没太多心机,使得四人在前半程旅途中倒也相安无事。
沈溪出京城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练习骑马。
以前沈溪觉得自己会不会骑马无关紧要,自己毕竟是文官,整天耍笔杆子,又非戎马战将,学会骑马也无用。可现在看来,他年岁不大,却屡屡参与军旅之事,若此番南下与盗匪倭寇交战,非要精通骑马不可,总不能次次坐着马车、牛车乃至轿子去战场指挥战事,那成什么样子?
有朱起和王守仁这两名老手当教练,沈溪进步很快,两天下来已经基本能自如地独自驾马前行。
玉娘毕竟是女子,她在前半途乘坐马车南下时没有与沈溪进行沟通,反倒是江栎唯经常找沈溪说及南下路线的问题,并“委婉”地劝沈溪加快行程。
沈溪毕竟是拖家带口而行,他原本可以提前出发,但出京城后大约走不到二百里路就要顺运河乘船南下,如此一来前半段路途就算赶路意义也不大,因此对于江栎唯的“好意”置若罔闻。
与沈溪第一次南下往泉州时沿途所见旱灾处处、流民失所的情况不同,此番沿途所见倒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去年冬天连场大雪,华北一地正好是瑞雪兆丰年,如今四月天临近麦子收获,华北百姓都在等着一场好收成的到来。
四月初十中午,一行终于抵达天津三卫北面的杨村驿,这里是北运河重要的码头,是著名的客运和货运集散地,可以在这里方便地雇请到南下的船只。
到了运河,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坐上船后,沈溪便悠闲起来,可以煞有介事地研究一下兵法韬略,偶尔到甲板上走走,或者找王守仁下下棋,又或者到女眷的船上,到船舱里去陪陪娇妻美妾,又或者听周氏絮叨家常,忆苦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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