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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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5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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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谦虚地说道,“我入官场不到三年,不敢再有奢求。”

    孙绪笑道:“这两年你与伯安兄东奔西走,为我大明建功立业,让我等好生羡慕,能者多劳,朝廷一向赏罚分明,沈谕德晋升,也是众望所归。”

    沈溪暗想,众望所归?

    别是你们都想着让我早点儿倒霉吧!

    我一年两升的时候别人就在背后戳脊梁骨,现在要是再来个三年三升,你们还不剥了我的皮?

    “不敢不敢,如今在下负责教授太子学问,《会典》中并无太大建树,倒是伯畴兄居功至伟。”

    沈溪赶紧让旁人把目标转向一直不说话的伦文叙。

    此时的伦文叙,脸上多有无奈。

    在他考中进士当官前,走到哪儿都是大儒,备受尊崇,可当了官之后,反倒庸碌无为,旁人见到他只是把他当成翰林院打杂的,虽然他在编书中勤勤恳恳,最后功劳却没落下多少,眼下要不是沈溪提及,就连这几个同年好友都把他给忘到了一旁。

    经过沈溪的提醒,孙绪也意识到“厚此薄彼”,对伦文叙恭维几声。沈溪笑道:“诚甫兄此番考评之后,应该会晋升主事了吧?”

    听沈溪提到自己,孙绪笑起来,摆手道:“不敢奢求,只希望能留在京城,不至外放。”

    以孙绪的官职,现在最尴尬的一点就是尚存在留京和外放两种可能性。

    留在京城,或许可以直接晋升为正六品的主事,到那时候再外放,就会在正六品的官职上加三到五等,直接就可以从布政使司的从四品左右参议做起。

    但若是没晋升为主事便直接外放,很可能是外放到知县的官缺,虽然去的有很大几率是富庶县,但也只是个七品官,好点儿的话,或许能放个正六品的府通判,或者从五品的知州,都等于是远离直接晋升高位的机会。

    所以对于孙绪这样在六部供职的人来说,这次考核事关重大。

    反倒沈溪因为升无可升,对这次考评不那么在意。

    翰林官,尤其是詹事府挂东宫讲官、日讲官衔的,但凡从京城外调,就算是获罪外调,也起码是加三等,沈溪是从五品,加三等就是正四品,可以直接做知府。

    而若非落罪外调,属于正常调任地方的话,基本是加五等,那沈溪到了地方就直接是正三品的大员。

    能当的官,基本是按察使司按察使,正三品,负责一省刑狱。或者是从三品的布政使司左右参政,是为布政使司布政使的副官,相当于后世的省委常委。

    看起来沈溪在翰林院中是混吃等死,但其实旁人见到他都羡慕得不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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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三章 这差事不关我事() 
正说话间,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精神矍铄的吏部尚书马文升进到房中,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年前就有御史言官弹劾马文升年老体迈应该致仕,谢迁还以此来询问沈溪的意见,让沈溪代拟票拟,如今看来马文升暂时没有致仕的意思,主要跟弘治皇帝突然因病卧床不起有关。

    天子生病事关重大,一个不好朝局便会发生动荡,马文升这样的四朝元老就突显出他稳定朝纲的决定性作用。

    弘治皇帝就算觉得马文升年老体迈,也绝不会在自己生病无法处理政务的情况下让马文升致仕。

    轮到沈溪见礼,沈溪只是上前拱手,马文升看了看他,并未有何特别的表示。

    “诸位臣僚,且将案牍留下,各自抽了考核题目,自便就是。”马文升走到堂中央,并没有落座,摆摆手示意一下,朗声说道。

    声如洪钟,听不出马文升身体有什么不妥。

    各人把自己准备的履历表和奏本交给马文升身后的吏部考评属官,然后从早已备好的木匣中抽取信封,里面便是此次吏部考评的题目。

    各人题目都不一样,很多问题属于老生常谈,所以算不得什么考试,只是让应考评官员把题目拿回去做一篇花样文章,第二天把“卷子”交到吏部来便可。

    因为考评主要是看各应考评官员的日常表现和直属领导的评价,故此考核题目类似于走个过场,重点是别在答卷中大放厥词,攻击朝政。只要中规中矩,吏部一般不会在文章上找麻烦。

    沈溪抽出题目信封,打开来,里面是一张纸,上面写着“施实德于民”,语出《尚书·盘庚上》,是德政治国的题目。

    虽然这句话不是出自四书,但经常用来作为科举考题,毕竟《尚书》是五经之一,在四书五经中有许多文字跟这句话对应,而德政、仁政治国也是儒家素来推崇的方向。

    拿到题目,沈溪准备回家做题,孙绪走了过来,探头问道:“沈谕德是何题目?”

    沈溪反问:“诚甫兄呢?”

    孙绪笑而不语。

    虽然考评不存在作弊的问题,但互相知道对方的考题,私下里进行商议再做题,也是营私舞弊的一种表现。

    考评问的是应考之人的施政思想和理念,你只需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写出来即可。就像写论文一样,你抄别人的,或者跟别人商量,那就跟你真实想法违背,就算你过了答辩,将来别人也会觉得你言不由衷,对你的人品产生怀疑。

    这次参加吏部考评的基本都是进士出身的官员,做八股文章属于家常便饭,虽然这种考评题目不用刻意使用八股文体,但许多人早已习惯,会不自觉地使用制艺技巧。

    沈溪回到家后,径直来到书房,先打了底稿,洋洋洒洒四百字,稍作修改,认认真真检查几遍,还算是满意。

    沈溪对于德政治国,虽然采取认同的态度,但他毕竟是从开明社会来的,更崇尚法制,用这时代的人话说,他更信奉法家思想。

    这倒不是说沈溪不相信道德修养那一套,只是沈溪知道人性贪婪,人活着对于权钱的追求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想要治理国家,必须要用严峻的法律进行约束,至于仁政和德政,只能建立在法制的基础上,而不能靠人的自觉。

    也不能说谁对谁错,毕竟一个社会的道德规范的高低决定了一个社会是否文明,但就怕道德能约束大多数人,却约束不了少数贪婪无耻之辈,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粥的事情屡见不鲜。

    在这次考评中,沈溪不得不作出一些违心之言,好在自他参加科举开始,就一直在违心地做文章,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要融入这个社会,就必须学会妥协,不能特立独行,他在府试上仅仅只是写出崇尚心学的看法,就差点儿被打入另册,这次又事关考评,他可不想写篇另类文章给自己的考核添堵。

    就算特立独行,对这时代的统治阶层也形成不了任何影响,反倒会让自己遭难。

    只有拥有权力,才能用权势强势改变这时代之人的固有观念。而他,正走在获取权力的道路上。

    ……

    ……

    沈溪在书房做文章时,没有人过来打搅。

    等写完誊写完毕,沈溪起身舒展了一个懒腰,这才从书房走出来,抬头一看,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下来。

    一家人吃过晚饭,沈溪刚要回书房看一会儿书,朱山匆忙进来,把一封拜帖交到沈溪手上。

    沈溪看过之后,脸上带着几分不解……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江栎唯。

    这次江栎唯到府上,居然学会投拜帖,以前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让沈溪想一鞋底糊在那张臭脸上。

    “请他进来吧!”

    沈溪让谢韵儿等内眷回避,他不想出去迎接,既然江栎唯按照礼数来,那他也按照主人迎客的礼节,你来我家,咱俩官品相当,我没必要出门去迎接。

    自从江栎唯设圈套给沈溪,最后铩羽而归,他也知道得罪这位翰林官,轻易不在沈溪面前出现。

    沈溪料想,江栎唯此番到来应该是有事,但却不像以前那般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因为二人分属不同衙门,如今跟沈溪有一定关系的刘大夏又是兵部尚书,江栎唯没理由再上门来找茬。

    “沈谕德,久违了。”

    江栎唯一身锦衣卫的华服而来,似乎是想跟沈溪说明,他这次登门拜访纯属公事,并非私下交往。

    许久不见,江栎唯唇上和颌下都蓄起了胡子,看上去成熟稳重许多,不过沈溪看到后却觉得有些怪异……一个少年得志的武进士,这会儿不应该彰显他的年轻气盛吗?怎么倒走起老成持重的路子来了?

    或者说他也知道年轻冲动那套不讨上司的好,所以要让自己看上去更符合这时代选拔官员的标准?

    沈溪拱拱手道:“久违了。江镇抚有事吗?”

    一年多不见,江栎唯仍旧在北镇抚司镇抚的位子上待着。

    到了这等官位,要升官实在太难。原本翰林官升迁也很困难,但沈溪却是翰林体系中的另类。

    江栎唯看了看客厅中央的一对太师椅,有些羞恼……我亲自登门拜访,你不请我喝茶也就罢了,居然连个座都不给,让我站着说话?

    而沈溪却气定神闲站在那儿,好似在说,你站着我也站着,你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说完赶紧滚蛋。

    来我家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客人了?

    “近来东南沿海不太平,倭寇屡屡犯境,海盗四处肆虐,沿海民众苦不堪言。”江栎唯先表明一个基调,此行是为东南沿海倭寇和海盗泛滥的事情而来。

    沈溪摊摊手,他本想说,这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既然江栎唯不去别人家里,独独来找他,沈溪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是不是江栎唯又想借题发挥?难道是想说,这些倭寇和海盗跟我有什么关系?

    倭寇、海盗和沈溪,看起来没丝毫关系,但沈溪曾在福州之时伪装过倭寇,沈溪又在泉州痛击过佛郎机人,据说沈溪还懂得一些番邦人的语言,若江栎唯要借题发挥,还真能扯得上边。

    但不管怎么看,想拿这个来冤枉沈溪实在太过牵强。

    “本官偶有听闻。”

    沈溪道,“江镇抚有什么话,直说为好,本官劳累一天,就要休息了。”

    江栎唯勉强一笑,有些无奈地说:“沈谕德勿要见怪,其实是朝廷有意派人前去征讨倭寇和海盗,保地方之安稳。刘尚书特别让在下前来跟沈谕德打声招呼,以便有事时随时进行联络。”

    “嗯?”

    沈溪这下有些迷糊了。

    刘大夏让江栎唯过来跟他打声“招呼”?

    什么招呼?

    东南沿海存在倭寇和海盗,这是多少年的事情了,跟我有鸟关系啊?我一个翰林官,平日的工作就是给太子上课,每月领一点俸禄,说是位高权重,那也是要委派到地方以后……难道刘大夏真的要派我去地方?

    历史上的刘大夏,曾在弘治十三年以右都御史的身份,统管两广军务,在地方上平息倭寇和盗匪,因为功劳卓著,到弘治十五年朝廷各部尚书轮替之时,刘大夏接替了马文升为兵部尚书。

    可因为沈溪的出现,历史发生偏差,刘大夏先是担任户部尚书,后又在西北榆溪迎战鞑靼大获全胜,接任兵部尚书可谓名正言顺,压根儿就没去过两广。

    江栎唯道:“沈谕德若有疑问,大可问询刘尚书,在下只是过来打声招呼,若沈谕德有事,只管派人通知在下便可……”

    说着,把一封便笺交给沈溪。

    沈溪接过后看了看,上面写着江栎唯办公地点和住所的位置。

    “有劳了。”

    既然江栎唯如此客气,沈溪也不会跟他一般计较。

    送走江栎唯,沈溪回到书房,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对劲。

    好端端的,刘大夏为什么要让江栎唯跟他多走动?

    现在刘大夏跟江栎唯已经互不从属,以前也不是上下级,只是因为刘大夏经常要办钦差的差事,所以才奉旨调动厂卫的人手。

    沈溪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这时代刘大夏没完成的差事,不会最后会交给他去完成吧?

    “统管两广军务?呵呵,历史上你是户部侍郎兼右都御史,又是陛下近臣,才有此等资格,我一介翰林官,年不过十五,更没什么资历和见识,就算你觉得我有本事想委以重任,皇帝那边也不会派我去。”沈溪摇了摇头。

    西北战事结束后,谢迁已经表达了他的补偿方式,就是继续指使他做事后把孙女送给他。

    刘大夏那边,却一直迟迟没有动作。

    难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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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四章 平匪辑要() 
二月会试结束,尚未张榜之前,京城中文风仍旧浓厚。

    沈溪作为东宫讲官、日讲官,到他府上来投拜帖和请柬的人不少,但为了避嫌,他几乎从不去参加文会,只是谢丕邀请了一次,他盛情难却,参加后却挂口不提与会试有关的事情,免得惹麻烦上身。

    江栎唯拜访过后,朝廷并未有调动沈溪工作的意思,吏部考核那边一时也没有消息,他依然按时上下班。

    吏部考核分批次进行,但考核结果会同时公布。

    沈溪从刚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加官进爵的机会,不过为了替谢韵儿和周氏争取诰命,沈溪还是很卖力。要知道,只要做到五品官就可以为家人争“宜人”,一旦如愿以偿,以后谢韵儿和周氏就是有品阶的诰命,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重。

    这天沈溪刚从东宫回到詹事府,值守的右司谏王植通知他去吏部一趟。

    沈溪估摸着是考核结果出来了,心怀忐忑地到了吏部衙门,通传入内后,接待他的是吏部郎中宋赟呈,这次应邀过来的只有沈溪一人。

    等沈溪通报过姓名和官职,宋赟呈拿出一份案牍道:“沈谕德,这是您今年吏部考评成绩,请先一览。”

    大明对官员的考核,分为上、中、下三等,即称职、平常和不称职,其目的在于“旌别贤否,以示劝惩”,作为升降去留的依据。

    弘治初年的内阁大学士丘浚在其《大学衍义补》中有清晰的记述:“官满者,则造为册,备书其在任行事功绩,属官则先考其长,书其最目。至是,考功稽其功状,书其殿最。凡有三等,一曰称,二曰平常,三曰不称,既书之,引奏取旨,令复职,六年再考,亦如之。九年通考,乃通计三考所书者,以定其升降之等”。

    沈溪拿过来一看,自己的成绩分为几部分,一个是詹事府给的考评“中”,翰林院的考评也是“中”,而沈溪的策问奏本和考题成绩同样是“中”。

    按照道理,三个“中”只是寻常的成绩,属于任职期间没有过错,那最后吏部的综合评价最为重要,若最后吏部也给定“中”,那他就基本代表这次考核通过,而且官职上应该有微升。

    沈溪本来不太担心,既然前三个都是“中”,你吏部尚书马文升总不至于为难我们这些年轻小辈吧?

    最后一页是吏部的综合考评,却没写字,而是直接画了一条红杠,让沈溪摸不着头脑。

    沈溪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是……”

    “沈谕德请见谅,这是吏部考核的一条标准,若是横线的话,意味着您这次的考核算是中规中矩……不升不降。其实这也是最普遍的结果,每年那么多考评的官员中,有**成的人最后是这结果。”

    沈溪有些不满地问道:“那宋郎中的意思,本官这几年等于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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