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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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4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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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日落黄昏,谢迁才从内阁赶回家来,他脸色雀黑,手上抱着一个木匣,不用说里面全都是没来得及处置的奏本。

    “都来了?”

    谢迁打量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沈溪身上,脸上露出个促狭的神秘笑容,让沈溪看了有些毛骨悚然,暗忖:“谢老儿莫非是想让我帮他参详奏本,代拟票拟?”

    谢迁没说什么,把木匣放到书桌上,摆手道:“进门时我已经问过,宴席业已备好,既是家宴,就不上酒了,酒喝多了伤身,做事无法聚精会神。”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似乎有所指,沈溪心里暗自嘀咕:“既然是寿宴,哪里有不上酒的,酒寓意‘久’,通常指长寿,所以即便不喝酒之人,寿宴上都要喝两口,以示长命百岁。为何到了谢老儿身上,这些惯例就不管用了?”

    跟着谢迁来到偏厅,宴席已经摆好。

    谢府真正能上席之人,也就眼前几位,谢迁还有几个儿子,不过年岁都很小,毕竟次子谢丕如今才十九岁,若非谢丕考取举人,这会儿谢迁也不会让他上酒桌。

    余姚谢家可是大家族,谢迁又是这家族中名望和地位最高者,做事一向遵循礼教传统,但这次,他稍微破坏原则,把正室徐夫人给请了出来。

    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就算徐夫人诰命在身,也不能参加宴席,但既然是家宴,一家主母出席,在这时代也算是说得通。

    “大嫂身体可康健?”

    谢迪上去向谢徐氏行礼问安。

    长嫂如母,徐夫人年长谢迪十几岁,这点体现得尤为明显。

    若非叔嫂年纪相差太远,徐夫人又已年过半百,在这礼教森严的时代,就算是叔嫂见面也需要回避。

    谢迁道:“人已到齐,可以开席了。”

    徐夫人拉了谢迁一把,好像提醒谢迁什么,谢迁向徐夫人摆了个眼色,似有所不满。

    沈溪坐下来,神色多少有些尴尬,这是谢府家宴,而他一个沈姓外人却掺和进来,感觉不怎么搭调。

    “今日乃老夫寿诞,却非大寿,只当是普通家宴即可。”谢迁笑着说道,然后拿起茶壶为自己斟茶,“今日以茶代酒吧!”

    “那愚弟以茶代酒,敬兄长一杯,祝兄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谢迪站起来为谢迁敬茶,说贺寿辞。

第七七九章 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谢迁生于正统十四年,如今已经五十二岁,在这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岁的时代,虽然算不上绝对的高寿,但也过了知天命之年,随时可以准备身入黄土。

    用谢迁自己的话来说,过了五十岁,每一个寿诞都是捡回来的。

    谢府准备的菜色极为丰盛,徐夫人不断给丈夫夹菜,谢迁却显得有些不耐烦,等沈溪敬过茶,谢迁点了点头,关切地询问沈溪的年岁和家庭状况,当听闻沈溪的曾祖父曾经担任正五品的府同知后,感慨地说道:“原来沈家,也是汀州府望族。”

    什么望族,最多算是破落户!如果是望族的话何至于连饭都吃不饱,连学都上不起?沈溪暗忖,嘴上却说道:“在学生出生之前,其实家道已经中落。”

    “但总算是把你栽培出来了,你之上不也有熟读圣贤书的伯父?”谢迁对于沈溪的回答不太满意。

    我家是不是望族,关你什么事?你不是瞧不起寒门出身的学子吧?

    “伯父应试多年,未及考中举人。倒是有一族兄,年方十六便应试秋闱,惜未中举。”沈溪把沈明文和沈元参加今年福建乡试但落榜的事也说了出来。

    你不是想把我们沈家当作汀州府“望族”吗,我实话实说,其实沈家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谢迁满意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这话让沈溪一头雾水……你是说我同宗的伯父和兄长没考中举人觉得“甚好”,还是我家里有这么多读书人“甚好”?

    谢迁没有言明,倒是徐夫人问了一句:“沈大人父母高堂可在?”

    沈溪恭敬回答:“父母高堂如今身体康泰,学生已将二老接到京城赡养。”

    “还是个孝子啊,老爷……”徐夫人高兴得就要转头跟谢迁说什么,却被谢迁清了清嗓子给打断。

    “嗯嗯,沈溪……你几岁考中的生员?恩师是哪位?”谢迁继续询问。

    沈溪愈发觉得自己像是在接受审讯,不过这些事根本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参加科举的时候,祖宗和师承都详细地记录在册,于是道:“在下启蒙恩师是宁化县城的苏先生,而后在下迁居府城长汀,师从冯先生。学生十一岁应院试,一榜而过,列于院试第二名。”

    “第二名?哈哈,第一名是何人?”谢迁听说沈溪参加童试居然居于次席,不由咧嘴一笑,居然追问起来。

    沈溪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列个第二,你用得着如此幸灾乐祸?难道你想让我******外还来个小三元?

    “是汀州府举子吴省瑜,他与我一同考取举人,列福建乡试亚元,如今在太学供学。”沈溪道。

    “哦。”

    谢迁点点头,好像对沈溪介绍的吴省瑜多了几分兴趣。

    徐夫人又问:“那沈大人兄弟姐妹呢?”

    出于礼貌,沈溪再次耐心解释:“在下有双胞弟妹各一人,尚且年幼,与父母高堂同住京城。”

    “那挺好的呀,父母高堂都在,下面还有弟妹,又单独住在御赐的宅子里……老爷……”徐夫人兴冲冲说着,却被谢迁一瞪,不敢再继续说话了。

    沈溪看出来了,谢迁虽然在徐夫人面前吹胡子瞪眼,但纯属纸老虎,看起来对妻子凶巴巴的,但其实非常尊敬徐夫人,除了瞪瞪眼外不会有打骂和奚落的言语。如此看来,谢迁算是个好男人。

    谢迁语重心长地说道:“沈溪,你几岁娶的妻房。”

    沈溪心想,当初这问题你不是问过我吗,要我回答几次?或者是你年老,记性不佳?

    “十二岁娶的妻房,翻年便是十六,如今长子不满周岁。”沈溪实话相告。

    谢迁叹道:“老夫有一孙女,尚待字闺中,想为她寻觅一户好人家,你看……”

    沈溪这才意识到,谢迁和徐夫人之所以把他的家世问得这么清楚,其实是要给孙女选夫婿。

    但沈溪绝对没想到,谢迁在明知他已经娶了正妻,而且已纳有一妾的情况下,还愿意把谢恒奴嫁给他,这跟谢迁平日高傲的态度大相径庭。

    对于这个问题,沈溪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不太好回答了。

    徐夫人以为沈溪没听明白,赶紧道:“君儿这丫头跟沈大人很般配,不知沈大人对她……可有意?”

    谢迁一听恶狠狠瞪了妻子一眼,主要是妻子说的话太伤他自尊了。

    我暗示沈溪这小子,是等他主动跟我提亲,你现在却把事情挑明,好像我谢迁的孙女愁嫁,非要栽给他似的。

    “谢小姐……涵养和品德、相貌,都是极好的,就怕……学生已娶了妻房,高攀不上。”沈溪面红耳赤。

    谢迁冷笑一声,好像在说,你小子知道高攀不上就对了!他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说:“君儿父母早逝,我们本想给她寻觅个好人家,不至于亏待她。但姑娘家长大后,有她自己的心思,我们做祖父母的,多少会尊重她个人的意愿……她对你,有一定好感。”

    沈溪早就察觉谢恒奴对他很痴缠,这千金大小姐没有和别的男人接触过,见到他有才学,又会哄女孩子开心,情窦初开就把全部心思放在他身上,这既是他的幸运,也是一种巨大的责任。

    本来沈溪不敢多想,因为他料定谢迁不会把孙女嫁给他做妾侍,若是投入太多感情,最后只会让自己和谢恒奴之间留下阴影,正因为如此,沈溪一直对谢恒奴保持三分距离,若即若离。

    沈溪脸上满是为难之色,他不知谢迁是发自真心,还是故意试探他。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学生……恐怕要回去问过父母之意。”沈溪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谢迁心中的怒火顿时不打一处来。

    好么,我低声下气说要把孙女嫁给你,你却跟我来这套,你这是分明想让老夫下不来台啊。

    谢迁正要发火,徐夫人赶紧拉着他,频频向他使眼色,谢迁站起来,又坐回去,道:“吃饭吧,有事回头再说。”

    ……

    ……

    因为突然提到谢恒奴的婚事,使得寿宴的氛围变得有些凝滞。

    沈溪只能低着头,饭菜都不能尽情享用,连茶水都喝得不那么对味。

    寿宴尚未结束,谢迁便连句话都没留下,往书房那边去了。徐夫人起身道:“沈大人,您早些回去跟令尊令堂商议过,择期把君儿这丫头迎过门去吧。丫头不小了,过了年,虚岁十五,跟沈大人正般配。”

    这话要是被谢迁听到,指不定要怎么埋怨,可这却是徐夫人最真切的想法。

    孙女到了待嫁的年岁,父母不在了,做祖母的比谁都操心,尤其徐夫人越看沈溪越觉得喜欢,唯独遗憾的是沈溪已经娶了正妻,不过谁叫孙女自己喜欢呢?以谢家的门第,即便过门做小,也不会受到亏待。

    徐夫人退下,谢迪起身告辞回府,轮到沈溪要走时,却被谢丕挽留下来。

    “沈先生难得到府上一趟,学生有许多学问的事情未来得及请教。”谢丕这会儿虽然已经在备考会试,但谢家对他这次参加会试没什么硬性要求,所以他有更多的时间陪妻子,也有空暇研究之前放下的心学。

    沈溪摇头苦笑:“谢公子,临近年关,在下其实比较繁忙。”

    谢丕正色道:“家父有意将君儿许配给沈先生,沈先生应该去跟家父说上几句才是。之前君儿对先生情有独钟,为家父阻挠,却未料他如今想开,先生切不可辜负君儿的一片深情厚意。”

    沈溪这下不好回答了。

    对谢恒奴,沈溪不可否认非常喜欢,但这种喜欢尚未升华到爱的程度,主要是他一直压抑自己,避免对谢恒奴有更多“痴心妄想”。

    这次谢迁突然提及他跟谢恒奴的亲事,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甚至不知自己能否肩负起守护谢恒奴的责任。

    谢丕又道:“先生,这就与我一同去见家父吧……”

    谢丕清楚谢迁的性格,这会儿谢迁正在生闷气,他就想让沈溪过去把亲事敲定,这样除了能让谢迁消气,以后沈溪就是“自家人”了,那他以后请教沈溪学问也就没了阻碍,相处起来更为融洽。

    谢丕是个思想开明之人,他对沈溪崇敬,自然觉得小侄女能嫁给沈溪这样的全才非常般配。

    在谢丕引路下,沈溪来到书房门口,只见昏黄的烛光下,谢迁正对着一堆奏本唉声叹气。

    等谢迁抬头看到沈溪,马上换上一张臭烘烘的老脸,摆起了姿态,正襟危坐,低下头审阅奏本,好像是在认真批阅,但实则谢迁对这些奏本一筹莫展。

    “不打搅先生跟家父见面。”谢丕说完便识趣地往内院去了。

    沈溪进到书房里面,行礼道:“谢阁老。”

    “你还没走吗?”

    谢迁抬起头,用不屑的口吻道。

    “学生是想过来告辞。”

    沈溪实话实说,他的确是想走了,但又觉得,谢迁既然肯把孙女嫁给他当妾侍,这恰恰说明谢迁不是那种知恩不报之人,利用他多次,现在把孙女嫁给他,什么债都偿了,而且以后做了谢迁的孙女婿,也方便他为谢迁做事。

    对于沈溪这样注重红颜知己的人来说,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帮谢迁做点儿事,就能得到谢恒奴这样天真烂漫一尘不染的千金小姐,世上有比这更便宜的好事?

    “想告辞?把话说清楚才行。”谢迁冷声道,“但在此之前,老夫这里有几个奏本,先问问你的意思!”

    ************

    ps:明天上午天子就启程回成都,等安定下来,就逐步恢复爆发,谢谢大家!

第七八〇章 共商票拟() 
谢迁直接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来后,自己都觉得老脸有些搁不住。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弘治皇帝那边又催得紧,他实在不想在一些大事上请教沈溪,那岂不意味着,他在做事能力上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

    “谢阁老尽可直言。”沈溪恭恭敬敬说道。

    让谢迁自己把麻烦说出来,这不符合其性格,他板着脸甩给沈溪一个奏本,道:“自己看吧!”

    第一个奏本,是三边抱怨军粮不足。

    入冬后,朝廷以京城周边大雪为借口,屡屡延误送粮到三边,使得边军将士满腹怨言。

    里面夹着一张票拟,正是谢迁拟写:“交有司衙门酌情处置。”

    沈溪心想,难怪弘治皇帝会直接把票拟打回来……既然是交有司衙门处置,你这写了票拟跟没写有什么区别?

    皇帝是要你拿出具体的对策,而不是让你推诿和敷衍。

    “你怎么看?”

    谢迁看了沈溪一眼,这才想起来忘了把之前的票拟抽出来,老脸一红,心说这下让沈溪见识到自己的“无能”了。

    沈溪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低着头道:“入冬后,大雪的确阻隔了道路,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朝廷缺粮吧?”

    谢迁黑着脸道:“这还用你说?这几年边关用兵不断,地方灾情频发,朝廷钱粮调度一向吃紧,你小子别拿这样的理由来搪塞。”

    “学生并未搪塞。”

    沈溪摇摇头道,“既然朝廷缺粮,就算把此奏本送到户部或者兵部,他们仍旧要请示陛下,何必多此一举?”

    这下谢迁无话可说,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弘治皇帝不满意他的票拟,是想向他征询对策,而不是让他跟别人一样推卸责任。谢迁问道:“那你有何良策。”

    沈溪道:“既然边关如今暂且安定,之前学生建议还兵入民,为何不借此向陛下提请?”

    “这……有何区别?”谢迁疑惑不解道,“若把士兵悉数裁撤,屯田尚需一年才可见效,一则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者没了戍边的官兵,斯时北方狄夷杀来,当如何?”

    沈溪认真解释:“裁撤的只是冗余兵马,真正的精兵自然要保留。如今鞑靼内斗,自顾不暇,岂有时间入侵我大明疆土?正好趁着眼下这喘息之良机,精兵简政,部分官兵解甲归田,其余则可以组织成为建筑队伍,修缮长城关隘,同时维护三边的官道以及渡口畅通,如此便可做到几方都不延误。”

    谢迁琢磨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如你所言,眼下这奏本,该如何票拟?”

    沈溪道:“如今三边粮草不济,若是朝廷从中枢调拨钱粮,时间上恐来不及,要是边关将士不满进而哗变,那就不美了。不若派人前往关中,以高出市价三成并减免明年税赋为饵向地方商贾买粮,只需把交货地点设定在边关即可,如此可暂解三边缺粮之困。”

    “此举恐有不妥……”

    谢迁皱眉,他没觉得沈溪这建议有什么好的。

    沈溪无奈摇头,谢迁到底缺了实干的才能,看不清楚这奏本背后蕴含的深意。

    三边真的缺粮吗?

    去年战事结束后,三边受到的犒赏可不少,问题其实出在朝中的蛀虫以及边关的将领身上,他们把这些奖励给私吞了,广大的低层将士没有从中受益,再加上往年的粮饷也大多被人贪墨,于是下面的官兵闹情绪不干了。

    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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