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进到屋子里,把她那本小册子递上:“喏,要是你记不得,就抄这本。”她见沈溪写得慢,以为他不记得以前那本的内容。其实以现如今沈溪强大的精神力,已有过目不忘之能,更何况《幼学琼林》本身就是他删减编写的,怎会忘却?
“你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曦儿年纪小不懂事,你比她大,娘也总让我教你学问,别辜负娘的心意。”沈溪随口说了一句,然后继续埋头书写。
林黛在旁边默默看着,遇到墨水干涸,便主动为沈溪研墨。在沈溪教导下,她研墨的水平进步很快,如今墨汁已不会沾染到袖子上了。
沈溪原本心无旁骛,写了一会儿嗅到淡淡的少女体香,侧过头发觉林黛在研墨,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温存,笑道:“没想到有美人为我红袖添香,以后研墨的事就交给你吧。”
林黛一脸迷茫,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是红袖添香?”
“呃,是一种美好的境界,你年纪小,给你解释不清楚。”
林黛听到沈溪说她年纪小,不由撅起嘴,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总说我年纪小,你比我还小呢……哼,就会装大人。”
沈溪笑着不跟她理论,有林黛给他研墨,心情大好,速度也快了许多。但饶是如此,也足足用了两三个时辰才把陆曦儿的课本写好。
为了防止陆曦儿不爱惜,弄脏弄皱,沈溪特别用很厚的牛皮纸缝在扉页,然后写上《幼学琼林》四字。林黛看了表情略有些不满,大约是气恼沈溪对陆曦儿更疼爱,对她却有些忽视。
晚上沈明钧回来的时候,周氏把下午知县老爷到药铺的事说了,提醒沈明钧注意茶肆那边不要让县太爷抓住痛脚。
沈明钧大大咧咧地道:“娘子不用多虑,咱那小铺子在城中西溪旁,本身小巷子也不起眼,知县老爷平日公务繁忙,怎会有时间到我们那种小铺子转悠?娘子你看,今天又赚了不少。”
沈明钧把背回来的小包袱打开,周氏见到里面满满都是铜钱,脸上挂满欣喜的笑容,随即想起什么,回过头看了正在饭桌上吃饭的沈溪和林黛一下:“两个小的在,我先把钱收好,等临睡前串起来。要好好存着,以后攒够钱咱也买个院子。”
沈明钧突然道:“明天我准备找人把这个月的月钱稍回去……”
周氏略微有些沉默,进城这大半年来,她跟沈明钧都在奔波劳碌,家里条件越来越好,但有一个回避不开的问题,那就是没有分家,赚再多也不是自己的。
“还是留下一些。”沈明钧又道,“铺子那边需要钱周转,小郎也要读书。回头我看看怎么把铺子扩大规模,再跟娘子你说的一样,咱买个院子,相信娘能理解。”
周氏听了不由满脸欣慰,到底丈夫还是惦记着她跟儿子,脸上不由多了几分柔情。
沈溪感觉自己好像电灯泡一样,赶紧把最后几口饭扒拉进嘴里,拉着林黛出门漱洗,准备回屋睡觉。
“我还没吃饱呢……你每次都这么急,拽我出来干嘛?我还想跟娘好好说说话呢。”林黛先洗完,站在井口边抱怨。
沈溪用浸湿的布巾擦着手臂,埋怨道:“没个眼力,你看不出娘觉得咱们在屋子里碍眼了?做儿女的要有觉悟,不能让娘什么事都催着赶着。”
林黛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着紧闭的屋门,疑惑地问道:“是呀,娘关着门在里面做什么?”
“所以说你还是小孩子。”
沈溪擦洗完,把布巾挂在晾衣绳上,顺带把木盆的水泼出去,“等你长大些就明白了,将来你跟我有了孩子,你也嫌会他们没眼力总烦着你。”
林黛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不害臊,谁要跟你生孩子。”说完有些害羞,先跑进屋里去了。
第89章 生意难保()
沈溪回到屋子里,先把门窗关好,随后上床。
这时候林黛已经先钻进床榻里边,坐在那儿,手提着被角,樱红的小嘴噙着被头,用明亮的眸子打量着他。
“别让我讲故事,心里烦着呢,想听故事明日请早。”沈溪没好气地道。
林黛眼睛眯了眯:“我才不要听你讲故事呢……你说你大,那你说说看,到底怎样才能生孩子?”
沈溪一听,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林黛,林黛丝毫也不退缩,深深地凝视着他。
眼神中空气中碰撞,过了半晌,还是沈溪率先败退,侧开脑袋后他不由摇头笑了笑,到底是个好奇心重的小萝莉,但十岁左右不正是小姑娘情窦初开的年岁吗?虽然对爱情懵懵懂懂,但心中已经隐约开始有了希冀……
小孩子连爱情是什么都搞不清楚时便拥有的朦胧感觉,不正是人世间最纯真、最美好的情感么?
“以后你我行那巫山云雨之乐,我就告诉你。”沈溪脱掉衣服躺下,把被子夺过来一半盖好。
抢被子的时候,沈溪发觉林黛里面只穿着个红色的小肚兜,虽然小丫头已经隐约有了男女之防的概念,但毕竟跟沈溪睡一张床久了,对沈溪没有任何防备。
林黛见沈溪先躺下,坐在那儿不满地噘嘴抗议:“你连什么是巫山云雨之乐都不肯告诉我……哼,你不说我明天亲自去问娘,娘肯定会说的。”
沈溪侧过头,笑着劝道:“你可别去,小心娘打你的屁股。其实跟你说也无妨,不过你要先等几年才明白,因为你现在尚不具备生儿育女的能力。”
林黛眉宇间呈现细小的皱纹,眉头蹙起来却让整个人显得越发娇羞可爱:“我跟娘一样都是女人,娘也总说我长大后自然便会懂,可为什么娘能生娃娃,我却不能?”
好奇心害死猫啊!
沈溪心道,就算你过两三年具备了这能力,也要等我长大再说。
“这么说吧。”
沈溪用一种隐晦的方式暗示,“等过两年,有天早晨起来你发觉自己和以往不太一样了,甚至出了什么事也不想告诉我,偷偷把床单和被褥藏起来不让娘知道,那时候不用我说,你自己就会清楚……”
“到时候娘也会找你促膝长谈,告诉你一些关于女人的常识。那时候我的小黛儿,才算是真正长大了。”
……
……
新知县叶名溯履任宁化后,只是前几天在县城里转了转,算是考察风土人情,之后就很少露面了,并未对百姓的生活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沈明钧的茶肆每天依旧是宾客云集。
开张仅仅一个月的铺子,已迫切需要扩大规模才能满足城中居民日常娱乐生活的需要,但沈明钧为了让家里的母亲高兴,把赚来的第一笔银子,随同惠娘从药铺得到的分红一起找人稍回乡下,茶肆的资金用度再次显得紧张,根本就没有扩张的条件。
三月中旬,沈溪的祖母李氏从乡下找人带话过来,说是即将跟随长子沈明文到城里,说是要督促沈明文的岁考。
中秀才后,只有廪生才可自公家领取廪米津贴,其定额甚严,需要岁考名列一等才能保有食廪资格,今年适逢考核之期,由此沈家上上下下都很重视,李氏亲自出马并不奇怪。但这其中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上个月沈明钧两口子破天荒捎回去二十多两银子,李氏觉得这么多钱维持一大家子用度足够了,想把家迁回到城里,此番进城主要是查探下沈明钧赚钱的营生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沈明钧得知消息后,马上回家跟周氏商量。
在沈溪看来,这全是沈明钧捎回去的钱闹的。夫妻二人在城里各自有了营生,让李氏觉得沈家复兴有望,却不知小两口在城里的忙碌和苦楚。
药铺的生意毕竟是惠娘母女的,沈家想参与进去也难,所以李氏只能从沈明钧的茶肆入手。不出意外的话,李氏会盯上茶肆这棵摇钱树,把属于沈明钧这一房的生意变成家族生意,今后沈明钧继续在王家做工,茶肆却要交给别的儿子打理。
“……相公,你辛辛苦苦才从无到有创下茶肆,要是被娘收走,那不是以后赚的钱都会悉数充公?”
周氏听到消息后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不过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沈家毕竟是以李氏为尊,本来周氏还想攒钱在县城买个属于自己的院子,就此在城里安家落户。可现在别说买房了,连攒钱的门路都有可能丢了。
“这……这不太可能吧?”
沈明钧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娘毕竟是一家之主,她决定的事情我也不好反对。还是等娘和大哥进城了才看看是个什么状况,咱不能疑神疑鬼,自己乱了阵脚。”
周氏抹着眼泪:“我就怕娘偏心……当初小郎读书,咱们夫妻也是苦苦哀求,若不是小郎有那位老先生先教授了些学问,打下根基,就算咱在城里赚再多钱,小郎都没资格读书。”
“现在相公的生意刚有起色,若是娘又盯上……我看娘是怕咱在城里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提出分家的请求吧?”
沈明钧看了看屋门,压低声音提醒:“娘子,到底是一家人,有些话不能这么说。”
“闭着门说有什么不行?现在娘把所有心思都寄托在大伯身上,根本不考虑咱的意思,她觉得对的,咱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怎么想我怎么不甘心……”
沈明钧之后又劝解几句,周氏仍旧不断抹眼泪。
沈溪从门缝里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幕,他能理解老娘的心情。每个人都有私心,何况茶肆生意本来就跟李氏和他那些伯父伯母无关,是他跟沈明钧一起努力得来的,这么被收走他跟周氏一样不甘心。
之后两天,周氏因为李氏跟沈明文要进城的事一直闷闷不乐,沈溪也小心防备着别撞到枪口上,但周氏一直都在生闷气,并不怎么理会沈溪。
茶肆生意火爆依旧,韩五爷的《说岳全传》已经说完一遍,正准备润色之后说第二遍,至于《童林传》,因为韩五爷说得较晚,加之篇幅较长,尚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完结。
沈溪已经把后续的说本给增补上。
故事仍旧是一个历史演义一个江湖儿女情仇,历史演义沈溪选择了颇具神话色彩的《封神演义》,而江湖故事他则选择了武侠小说开山鼻祖的《三侠五义》,其中《封神演义》成书于大约一个甲子之后的嘉靖、隆庆年间,第二部出现手抄本已经是清代嘉庆年间的事情了。
就算茶肆的生意会被李氏分配给沈家其他人负责,沈溪还是觉得应该先把他小掌柜的职责履行完,他不想背地里使绊从而与祖母撕破脸,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大不了他再给老爹想别的出路。
第90章 未雨绸缪()
随着城中听书热潮越演越烈,沈溪也看到一个前途可观的市场,就是做“出版”,把他写给韩五爷的说本,通过整理校对之后编辑成书,再刊印出来,这生意不再只是局限于小小的宁化县,前景不可限量。
但沈溪对于当下的印刷业并不是很熟悉,需要他逐渐摸索,加上茶肆的生意尚处于起步阶段,他还没仔细盘算好。
等完成两部新说本之后,沈溪拿给韩五爷看过,韩五爷仍旧是赞叹不已。
之前的《说岳全传》和《童林传》风格迥异,能分别吸引口味不同的听众,而新的两部说本,《封神演义》和《三侠五义》,一个是历史神怪传说,而另一部则是带着武侠色彩的公案小说,都引人入胜。
韩五爷仔细看过后,恳切地道:“小掌柜,这两部说本都是上上之选,先前的两个说本已经给咱铺子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只要这两部新说本推出来,来听书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茶肆的生意想不兴旺发达都难。”
沈溪笑着道:“五爷喜欢就好……你老毕竟是行家里手,在这方面拥有丰富的经验,要是觉得故事哪里不好需要修改的,一定要指出来。”
“哎呀,小掌柜,你太折煞我了,这几部说本都算是难得的精品,唯一就是比较书面和正式,在说书的时候,在言语方式上得有一定的改动,起码在这福建之地要用咱客家人听得懂的话来说。至于故事情节的发展以及描述,可以说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刚刚好。”
韩五爷脸上带着几分自豪。
这种可以名扬立万的说本由他来首讲,这是给他脸上增光添彩。
宁化县城原本说书的有十几个,比较有名气的有六七个,韩五爷只能说处于中游位置。可现在他的地位跟着《说岳全传》和《童林传》的流行而水涨船高,如今同行见到他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五爷”?他们眼里的羡慕和嫉妒,让韩五爷非常享受。
而那些曾经给过他脸色看的茶楼掌柜,现在也阿谀奉承希望他回茶楼说书。但韩五爷心里却很清楚,这说本是沈家茶肆特供,一旦离开茶肆,就没人再给他写说本了,之前的名声再高很快也会降下去,还不如留在这小小的茶肆中,不但可以创下偌大的名声,而且还可以第一时间说各种新说本。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拥有茶肆一成的干股,茶肆生意做大对他大有好处。
“五爷,有件事不知您听我爹说过没有?”
沈溪想到桃花村的老祖母李氏要来县城,就有可能产生的各种变故准备跟韩五爷商量一番,“我祖母在乡下,听说我爹归弄了茶肆的营生,想到城里来看看……我父母都担心,我祖母会让我那些伯父来打理茶肆。”
韩五爷叹息道:“大掌柜的跟我说过,不过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好插手啊。”
沈溪点了点头,看来韩五爷也担心茶肆掌柜换人会给他带来影响,毕竟沈明钧这人好说话,平日里对于茶肆又基本不多管,给了韩五爷足够的自主空间,换了别人来当掌柜,可就未必有沈明钧这么开明了。
“五爷,还有件事,我想把之前您说的故事都整理下,回头咱找人刊印了,看看能否当个营生来做,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沈溪对韩五爷还是比较信任的,这事他没跟老爹、老娘说,先跟韩五爷商量,看看老江湖的韩五爷有什么意见。
韩五爷稍微琢磨了一下,点头道:“这主意挺不错的,回头的确可以通过印刷成书册的方式,把这些优秀的故事往外推广扩散,或许可以把茶肆的名声传扬开,对咱以后的生意有所助益。”
“可是,咱宁化毕竟地处偏僻,至今为止也没见谁创办过印刷作坊,这种事要去汀州府城那边才好办……宁化自古便文风不盛,就算洪武二十四年张名远大人殿试得太祖亲渝‘特赐状元’,并担任国子监祭酒、工部右侍郎、交趾左布政使等职,但情况并未得到改观。就算把说本刊印出来,你说识字的有多少?到最后也未必能卖出去!”
沈溪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之所以很多人来听书,正是因为城里的人就算生活富足了一些,也因为识字少或者干脆不识字而无法从书本上知道外面的世界,对于说书人讲出来的故事就越发地神往。
如果把想出版说本的生意做大,最好是要在大城市里,识字的人多,有闲钱的人更多,赚的钱自然就多。
回去之后沈溪也在仔细斟酌和考虑,因此接连几天精神都不太好。
眼看到了三月二十,这天下午沈明钧匆忙回到家中,告诉周氏说第二天母亲李氏跟大哥沈明文就会到城里来。
毕竟涉及到沈明文的岁考,若沈明文在岁考中不能考得一等,就算侥幸保住廪生名额,但俸禄、俸米可能会不保。
沈明文等于是被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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