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道:“我不会再让小文在外面受苦,就算现在我不娶她,也会给她家的温暖。”
这话听在玉娘耳中,分外刺耳,因为她就是那种“无家可归”的女人,她甚至开始羡慕起尹文来,就算是家里遭受变故,可还是有这么个关心她、为她考虑周祥的男人。
沈溪继续搂着尹文,为她取暖,同时让玉娘帮忙把尹文带着的小包袱收拾好,那是尹夫人把尹文送走前特意为她准备的,里面甚至有一件大号的嫁衣,显然是尹夫人为小妮子将来出嫁准备。
祖母送走疼爱的小孙女,那一别几乎算得上是永别。
“大人,都收拾好了。”
外面有人进来传报,沈溪听到后,拦腰抱着尹文走出屋子。
就算被沈溪横抱,小妮子也没转醒,只是感觉有些冷,不自觉地把身子往沈溪怀里钻了钻,甚至头埋进了沈溪怀里,小手死死地拽着沈溪的衣服。
到了马车上,随着车颠簸起行,小妮子终于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睛里先是现出恐惧,看清楚眼前人是沈溪,才不再害怕,赶紧把头靠到沈溪怀里,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为了让尹文好好休息,沈溪特别嘱咐马车走慢些,沈溪轻轻拍打尹文的后背,让她可以睡得更舒服。
“娘……我要娘……”
小妮子好似在做噩梦,想到娘亲,睡梦中居然啜泣起来,沈溪轻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没事,你娘安好,回头你就能见到她。”
小妮子醒了过来,睁大眼睛看着沈溪,慢慢地嘴角浮现一抹笑容,神情笃定地点了点头。
马车到了状元府门前停下。
沈明钧夫妇带着一双儿女站在前面,沈溪的妻妾谢韵儿和林黛站得稍后些,秀儿、朱山等丫鬟则在后面排成一排。
沈溪拉开帘子看了一眼,惠娘没有带女儿过来迎接,关键时候惠娘选择了回避。
沈溪扶着尹文从马车上下来,小妮子突然见到这么多陌生人,直接害怕地躲进沈溪怀里。
“哼,才出去几天,就带女人回来了!”林黛此时恨不能上前去把这对“狗男女”分开,愤愤不平地扭过头,又不甘心地把头转了回来。
沈府门口灯笼高挂。
数十位护送沈溪回京的边军官兵拿着火把,丫鬟则举起灯笼照明,沈溪扶着尹文到了沈明钧夫妇身前,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磕头行礼。
尹文见状,好奇地打量沈明钧夫妇,不知道沈溪为什么要这么做。
“憨娃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快起来吧!”周边围观的街坊邻居很多,周氏在人前比沈明钧会说话,由她来代表状元郎的双亲发言。
沈溪站起身,谢韵儿拉着林黛过来给沈溪施礼问安,此时谢韵儿好似没发觉有尹文这个人一样,至于那些丫鬟也都笑着招呼:“老爷回来啦!”
谢韵儿本来让沈溪走在最前面,领着一家人进门,但沈溪并未单独前行,而是拉着尹文的小手一道走。
尹文虽然满腹不解,但却顺从地任由沈溪牵着她,走进家门。
“憨娃儿,这姑娘是谁啊?”周氏的问题问得很不合时宜。
沈溪回过头道:“进去说吧。”
谢韵儿得到传报沈溪平安归来,第一时间派人把沈明钧夫妇请了过来,同时在前院设宴款待街坊。
在谢韵儿看来,远亲不如近邻,怎么都要跟街坊先打好关系,这些邻里都是谢家的老街坊,彼此知根知底,不担心他们有坏心眼。
只是谢韵儿无论如何也未料到,沈溪居然会带个女孩回来,如此一来恐怕会招惹不必要的闲话。
等沈家人进了院子,一众街坊相继进来,从附近酒肆请来的厨子开始忙活起来,前院热热闹闹地开了宴。
时值年底,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新年,京城在解除戒严后物价跟着降下,谢韵儿舍得花钱来为沈溪接风。
到了后院正堂,沈溪把尹文的情况说明,包括当初在福建乡试时他结识尹文,再到年初去泉州公干时与尹掌柜夫妇谈定婚约的事情详细介绍。
这肯定了尹文的身份,她是未来沈府的女主人之一,只是年岁尚小,不会急着进门。
“哎呀呀,憨娃儿可真有本事,去赶考也能弄个小媳妇,不过仔细看……这丫头倒是挺俊俏,孩子他爹,你以为呢?”
儿子讨女孩子喜欢,当娘的自然高兴,周氏可不管什么尹文进门后会不会破坏沈溪跟谢韵儿、林黛的感情,多一个儿媳,未来等于是多一个生孙子的人选。
沈明钧讷讷地点了点头,他在这个家里显得有些多余。
沈溪带着歉意看了谢韵儿一眼,不过谢韵儿满脸笑容,看不出来她有任何不满。
“小文这一路辛苦了,妾身会好好照顾她,走,姐姐帮你安排住处。”谢韵儿笑着想拉尹文的手,不过尹文只把沈溪当作依靠,死死地拽着沈溪的衣角不松开……小丫头就算什么都不懂,也会本能地意识到谁是情敌。
待沈溪鼓励地点点头后,尹文才鼓起勇气拉着谢韵儿的手,当发觉那双手很温暖时,心跟着放了下来,忍不住回头看了沈溪一看,脸上露出笑容。
“是个小哑巴?”周氏有些担心了。
沈溪使了个眼色:“小文这一路上受的苦太多,见到生人有些不太习惯,再加上她平日便少言寡语,所以才会如此。”
沈溪说的没错,尹文的确少言寡语,这是个内心孤独而纯洁的小姑娘,用一尘不染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尹家给沈溪留了一块绝对干净的璞玉,让沈溪来恣意雕琢尹文的人生。
谢韵儿拉着尹文的手,到里面安排屋子,沈溪则留下来把在边关的事情敷衍地对沈明钧夫妇说明,省去了他涉险立功的细节,只说把差事办完就回来了。
晚上前院的宴席,由云伯负责打点,沈溪满身疲累想要早些安歇,不过在睡觉前,还是强打精神,把父母和弟妹送到积水潭旁租住的院子。
沈溪是想见见惠娘。
但到了地方,已经差不多上了二更,街道上只闻犬吠声,安静无比。
“娘,孙姨来了京城吧?”
站在院门前,沈溪四周打量一番,问道。
“是啊,我让她跟我去见你,她怎么都不去,说要打理商会的事情,脱不开身。你说这商会都已经散了,京城这点儿生意交给六子去做不就行了,干嘛还得费神费力地亲自打理?”
周氏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什么,提醒道,“不过你小子别跟小时候一样去打搅你孙姨的安宁,这会儿你已成家立业,而她却是个寡……有什么事得等到天明后才能相见。”
沈溪点头:“知道了,娘。”
沈溪听谢韵儿介绍过所租房子的情况,忍不住看了一眼惠娘母女居住的院子,轻叹一声,并未上前敲门,因为他知道自己跟惠娘永远走不到一起。
与其去想着念着,不如早些放下来,这也是对身边的人负责。
第六七五章 替代军功()
沈溪回到家时已经临近子夜,家中宴席早已经散了,小玉为他开的门。
沈溪许久没见过这个出自大户人家但不幸卖身为奴的少女,小玉之前一直留在汀州府城帮助周氏和惠娘打理药铺,此番重逢已经是个标致的大姑娘,可惜惠娘许下的嫁人承诺兑现仍旧遥遥无期。
经过前院的时候,沈溪看到右边的院子里,几个丫鬟正在临时搭建的灶台前,埋头用热水清洗碗筷。
沈溪其实很不喜欢这种宴请,每次都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大家都很疲累。虽然说远亲不如近邻,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这些街坊邻里未必帮得上什么忙,正如当初谢家没落时,没有谁伸出援手。
与小玉一起进到后院堂屋,沈溪看到尹文紧挨谢韵儿坐着,小妮子前面的茶几上摆着一盘点心,这会儿吃得正香。
见到沈溪进来,尹文连忙把拿着点心的手伸了出来,示意沈溪一起吃。
“饿了?”沈溪笑着问道。
“嗯嗯。”
尹文不太会隐藏自己,有什么想法回答都很直接。
谢韵儿笑着说道:“刚才客人散了一家子凑一块儿吃饭的时候,这丫头只挑清淡的素食吃,好像没什么胃口。我担心她没吃饱,嘱咐厨房拿些点心过来,看样子她挺喜欢的。”
尹家在福州虽然算不得大户人家,但也算小康,可尹文的生活却一般。穷养儿富养女的说法,在大明朝是不存在的,一般百姓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先给儿子,至于闺女,注定是要嫁出去的赔钱货,若吃得太好容易发胖,不易找到夫家。
再就是姑娘挑食的话,到了夫家那边很容易让夫家嫌弃,把人给退回来那脸面可就丢大了。尹家很清楚这道理,就算尹掌柜夫妇对小尹文宠溺有加,依然让她从小就过朴素的日子,吃穿用度都很简约。
可女孩子终归嘴馋,虽然吃素惯了对荤腥的东西不怎么感冒,但对于甜食却来者不拒,眼下吃得眉开眼笑。
“喜欢吃就好,吃完先漱洗,然后回屋睡觉。”沈溪宠溺地看着尹文,语气就好像是在哄女儿。
尹文年岁不小,但她懂的东西不多,在心智上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相仿,尤其体现在对沈溪的依赖上,比如这次小妮子就坚决地摇头了。
谢韵儿笑道:“相公这一路辛苦了,回来后还照顾爹娘,不若让妾身陪小文睡,相公早些跟黛儿回房安歇。”
听到谢韵儿让沈溪陪自己回房,在旁边苦着脸等候半天的林黛终于展露出笑容。
沈溪闻言横了林黛一眼,原本以为自己出去这段时间,能让她多学会点儿包容和忍让,可一回来就各种甩脸色,也是周氏见到儿子后心情好,要不然周氏刚才也要骂这丫头不懂事。
“让她独自睡吧,明天我带她去见个人,早睡早起。”沈溪道。
“什么!?”
林黛心里那叫一个憋屈,谢韵儿已经把你让给我了,你居然拿捏起来不跟我回房,难道你眼里只有你的正妻,没我这个小妾?
沈溪道:“我刚从边关回来,人已经很疲乏了,再说今日我要陪小文睡。”
谢韵儿贝齿咬着下唇,心里恨恨地想:“你一定是跟这个小狐狸精有什么,看她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勾引男人的手段可真多……”
林黛勉强不了沈溪,就算她心里无比失落,想让沈溪好好安慰她,可见沈溪态度坚决也只能负气地回房休息,至于沈溪说明天让她去见什么人,她压根儿就没记在心里。
倒是林黛离开后,谢韵儿好奇地问道:“相公要带黛儿去见什么人?”
沈溪叹道:“若所料不差的话,我在边关找到她失散多年的兄长了。”
“啊?”
对于这结果,谢韵儿非常惊讶。
林黛自小就以沈溪童养媳的身份出现,谢韵儿只知道她孤苦无依,根本就不清楚她家里是个什么状况,只隐约知道林黛一直想见她亲娘。
沈溪坐下来,把尹文揽在怀里,嗅着淡淡的少女体香,把事情原委向谢韵儿讲述,谢韵儿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天下那么大,偏偏让相公遇上黛儿的兄长……如此也好,黛儿总算是有了一个娘家人。”说到这儿,谢韵儿不由替林黛开心,稍微抹了一下眼泪。
沈溪点了点头,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尹文,问道:“小文,你不是困了吗?我陪你去睡觉吧。”
“嗯嗯。”
尹文不懂别的,她只知道现在一刻都不想离开沈溪,连睡觉最好也跟沈溪在一起。
但她这种依恋丝毫没有杂念。
沈溪与谢韵儿,就好似尹文的父母,又或者是尽职尽责的兄嫂,照顾尹文漱洗完毕,又陪她到厢房看着她上床躺下。两人坐在床沿边陪着小妮子入睡,互相把分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些。
尹文躺在那儿,在昏黄的烛光下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沉沉睡了过去。
沈溪抚摸着谢韵儿的肚子,问道:“还好我平安归来了,要不然这可就是遗腹子了……”
“呸呸呸,相公净说些没正经的。”谢韵儿嗔骂,“相公是去边关办公差,又不是行军打仗,妾身虽然挂念你,但却一点儿都不担心你的安全。”
沈溪轻叹:“可是……为夫差点儿回不来。”
“怎么了?”
谢韵儿脸上马上露出关切之色。
她嘴上说不担心,但在沈溪出征的这段日子,她天天都在为沈溪烧香拜佛,祈求自家相公平安无事。
以前谢韵儿从来不信这些东西!
等沈溪把大致情况一说,谢韵儿不由握紧拳头:“原来相公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可恨那刘尚书,居然不为相公请功。”
沈溪叹道:“若我站在刘尚书的立场上,也会选择这么做,这场仗到底不是我一个人打的,那么多将士急需这战功,将来还要靠他们镇守边陲。其实我没多大功劳,主要的功劳……还在佛郎机炮上。”
“哼,泉州时佛郎机人是相公打败的吧?没有相公自然就没有这佛郎机炮!至于铸炮也是相公跟朝廷提及,炮又是相公亲自运到边关的,连鞑靼人也是相公亲手指挥开炮打败的,怎么能说没有功劳?”
谢韵儿此时完全就是个赌气拼命与人讲理的小妇人。
“算了,为夫只想回来好好陪家人过日子,家里人都平平安安就好。我还年轻,建功立业以后有的是机会。”
沈溪反倒宽慰起谢韵儿来,随后笑着道,“刘尚书想把我留在边关,被我拒绝了,若他真要给我记大功的话,文职转军职,指不定要滞留边关多少年,那苦日子我可不想过,更不想你们陪我一起去过苦日子。”
谢韵儿脸上带着崇拜的神色,深情款款地望着沈溪:“有相公在,日子就不苦。”
好似烈酒,却是最浓的情话,沈溪直接揽过谢韵儿的身子,头靠了上去,却被谢韵儿轻轻推开:“相公,这是小文的房间……唔……”
此时无声胜有声,沈溪没有留下来打搅尹文,抱着谢韵儿回房去了。
到了房里,谢韵儿仍旧不太自然,因为她隆起的肚子已经有些“碍事”了。
谢韵儿轻嗔:“相公小心些,可别……伤着孩子。”
“嗯。以后我们也要谨慎些才是,这毕竟是头胎。”
沈溪笑着去解谢韵儿的衣服,跟第一次相比,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是个“善解人衣”的闺房达人。
谢韵儿含羞带笑,白了沈溪一眼,等沈溪身子靠过来时,她也不主动,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沈溪。
让沈溪来引导,完成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举动。
……
……
沈溪在家中**你情我浓时,紫禁城乾清宫内,却是一个不眠之夜。
刘健、李东阳、谢迁、张懋和马文升五位主导出兵的大臣,还有十几位被皇帝请来的勋臣贵胄,以及兵部侍郎熊绣等人,此时正陪同皇帝一同连夜查验沈溪带回来的奏报军功的花名册。
这是让朱?樘精神振奋龙颜大悦的辉煌时刻!
到此时,弘治皇帝终于确定这场大胜板上钉钉,过了这一晚,北关大捷的消息就会昭告天下,为大明朝廷扬威。
“刘尚书深得朕意,才去边关不长时间,就取得如此大捷,以后边关安定有望,我大明百姓安居乐业可期!”
朱?樘对刘大夏的评价高到无以复加,恨不能马上见到这位大功臣,大肆封赏,甚至给刘大夏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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