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冷笑:“延绥镇失守,你们可担待不起!若再阻拦,一律格杀!”
说着,沈溪一摆手,玉娘就把佩剑抽了出来。
沈溪这边连同那英俊侍卫只有三人,守门的士兵足足有二三十位,愣是没一个敢吭声阻拦。
沈溪顺利进到总兵府内。
“保国公在何处?”沈溪进入总兵府,周围都是屋舍,他根本不知道朱晖在什么地方,立即大声喝问。
玉娘赶紧提醒:“沈大人,咱们人地生疏,您还是客气些好。”
“若我客气,保国公能派兵驰援,那我无所谓,但这可能吗?”沈溪回了一句。
这下玉娘回不上话来了,事实却是沈溪只是兵部派来送炮的公差,如果把这个身份拆穿,别说保国公了,就连总兵府门口看大门的士兵也不会把沈溪当回事。现在要的就是这股嚣张的气焰,你不狠,别人不会当你是盘菜。
沈溪大步向前,眼下虽不知道保国公在哪儿,那就往最显眼的屋舍找,料想朱晖这种人讲派头,无论开会、办公都会找最大的屋子。
四下寻摸一番,沈溪很快就把目光落在一个戒备森严的房子门,那里有侍卫和官兵严防死守。
“大人,您不能进去!”
这会儿城里没有不认识的沈溪的,昨天“小英雄炮轰鞑靼骑兵”事情已经传扬开,眼见一位身着从五品官服的少年郎进来,谁都能猜出沈溪的身份。
这次不用沈溪开口,玉娘已经抽出佩剑,沈溪一把过去把剑给拿了过来,指着把门的侍卫和官兵道:“谁阻拦,我让他血溅五步!”
这些个侍卫和官兵赶紧后退,沈溪就这么拿着明晃晃的宝剑,大步进到屋子,刚掀开帘子,就见里面似乎是在举行军事会议,黑压压一大片全都是身着铠甲的军将。
保国公朱晖从帅案后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提剑而入的沈溪。
“沈大人这是作什么?”
朱晖没有对沈溪发脾气,因为他心里的想法是不要跟沈溪置气,他现在需要哄着沈溪,让沈溪自觉地把功劳让出来。
这可是个刚在战场上立下大功的香饽饽,就算不救刘大夏导致其全军覆没,或许也可以用沈溪这份功劳充当捷报,来个“功过相抵”。
沈溪怒气冲冲进入会场,不管里面有多少人,直接喝道:“刘尚书领兵北上,遭遇鞑靼兵马围困,为何不救?”
朱晖脸色不太好看,神色间多有回避:“正在商讨。”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还用得着商讨吗?若不救,刘尚书所部必然会被鞑靼人歼灭,下一步鞑靼人士气大振,定会合兵前来进攻榆林。既然我等见死不救,那其他镇的官兵,谁会来救榆林?到时候城池有失,当如何?”
沈溪怒气冲冲,整个大厅中都能听到他暴跳如雷的声音,好似这里他权威最大。
旁边比沈溪品阶高的武将比比皆是,此时都不敢吭声,眼看着这位朝廷派来的使节喝问朱晖。
“你……你大胆,敢这么跟公爷说话!”
一个公鸭嗓的太监跑了出来,指着沈溪斥责。
沈溪知道这位是延绥镇守太监孙易,他连看都不看便道:“本钦差问保国公的话,闲杂人等休得插嘴。”
“你!”孙易怒从心起。
作为镇守太监,公爷我开罪不起,屈居于他之下也就罢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在咱家面前叫嚣!?
朱晖赶紧阻拦气急败坏的孙易,劝说道:“沈大人脾气不太好,我们多理解一下就是。”
“是是。”
旁边一群武将终于找到话接茬,连连点头应是。
这位小英雄脾气是不怎么好,昨天进城就劈头盖脸骂保国公的事传开了。众武将不由心想:“皇帝委任的钦差,刚立下大功,说话就是有底气,骂完公爷骂镇守太监,连公爷都跟孙子一样没脾气,我们跟着逞什么能?在公爷身边帮腔作势意思一下就行了。”
孙易指着沈溪道:“公爷不治他无礼之罪?”
朱晖心里那叫一个不舒坦,这个阉人怎么非要给我惹麻烦,这位小祖宗说点儿什么任他说就是,我宁可让他早日滚蛋,也不想跟他置气,我还要求着他回去在皇帝面前跟我表功呢!
你把他得罪了,你落不了好,我也没好处。
朱晖道:“沈大人既然来了,就一起旁听下商讨内容……沈大人请上座!”
沈溪没想到朱晖对他这么客气。
果然是人不狠就没人怕啊!
既然朱晖等人正在商量救援事宜,沈溪不再发火,提着剑走过去,帅椅他不能坐,旁边侍卫特别为他添加了一张椅子,如此一来他可以施施然坐下,而那些官比他大的将领则要站着听。
“沈大人,不知您可有训示?”朱晖客客气气问道。
沈溪心想,我官不大,还不是带兵的,我做哪门子训示?但有一想,朱晖分明是把他当成钦差了,无论他训示什么,都等于是在代天子说话。
“没有。本官就是来听听,何时出兵,出兵多少。”沈溪冷声道。
朱晖本来就没太多主意,在这种时候仍旧表现的犹豫不决,抬头看着在场的军将道:“诸位意下如何?”
一名叫做李俊的参将走了出来,道:“公爷,沈大人,末将以为如今固守城池方为上策,若出兵往援不成,反倒令延绥镇失守,恐怕鞑靼人会趁机南下,肆虐边境,对我大明危害更甚。”
朱晖没有回话,侧头看向沈溪。
意思很明显,这位李参将说的话非常符合他的心意,他想采纳其说法,但要先问问沈溪的看法。
沈溪站起来指着那李参将道:“如今延绥镇未失守,但鞑靼人犯我边境劫掠百姓的事情少了吗?”
沈溪一句话,就让在场的将领面露羞惭之色。
大明军队也不都是窝囊废,还是有许多将领卯足了劲儿想跟鞑靼人一决雌雄,但上峰的意思则是能拖就拖、能避就避,结果拖避到现在,鞑靼人几乎把北关给抢了个遍,百姓流离失所,宣府、大同、太远、延绥、宁夏等边镇一片萧条。
城丢了,鞑靼人大肆劫掠倒也说得过去,可如今城池都在,鞑靼人还这么猖狂,完全是守领避战之过。
“这位沈大人,那派出兵马,救援不成……责任谁来担待?”
又有位叫做杨玉的参将听不惯沈溪的语气,此人属于中间派,不想避战但也不想轻易出击,总要先把责任理清楚了再说,以做到万无一失。
其实大多数避战派都是老将,而想战的则是年轻急于立功的将领。
这就是边关的现状,但因老将资历深职位高,说话顶事的还得数老将,所以现在消极避战成为边关主流思想。
沈溪冷笑道:“那敢问,刘尚书所部若有差池,谁能承担这个可怕的结果?”
瞻前顾后,是老将的一贯风格,若是出兵先把什么责任都划分好了,那就不是打仗,而是玩政治。军中最可怕的就是将领玩政治,一旦权谋多了,那战场上的事情顾的就少了。
朱晖道:“沈大人切莫着急,您看这样如何,我们先……静观其变,探探鞑靼人兵马的虚实。这一去一回一百多里,若我们去时,刘尚书部已经……嗯,兵马无法及时撤回,反倒让鞑靼人趁机攻占延绥镇,实在不可取。”
沈溪真心为刘大夏叫屈,看看你出征后这些人的嘴脸,你在前面跟鞑靼人拼命,后面的这些人则在想办法推卸责任。
他娘的能不能有点儿血性和担当?
长此以往,我大明想不亡都困难!
“必须马上出兵,任何责任……由我来承担,只要留下的军队固守城池,哪怕派出援军,榆林城也不会有偏差!”
沈溪几乎是咆哮着发出怒吼,就好似这里真正的统帅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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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二章 牛车阵()
当沈溪说完话时,在场人面面相觑。
敬重你是给保国公面子,同时给你钦差这个身份的面子,但你没资格对我等下令。
镇守太监孙易冷笑不已:“说担责,你担得起吗?”
确切地说,沈溪真没底气担责,因为他既不是武将,也不是皇帝派来领兵的文臣,只是单纯来送炮的。
朱晖善解人意,主动替沈溪解围,笑着道:“沈大人远道而来,背负皇命,昨日我等是见识过新炮的厉害,但……出了城,火炮无用武之地,恐怕无法驰援。”
这倒是说出个实情。
佛郎机炮再厉害,只能定点使用,防守效果固然不错,但要说送上战场杀敌,非要等朝廷把改良版的手铳研究出来才好使。
连朱晖都不同意沈溪担责出兵,那些将领对沈溪的攻讦更多了……人毕竟都有从众从权心理。
“报……”
就在众将领纷纷出言对沈溪质疑时,外面传令官冲了进来,带来战场上最新战报:“……中军主力趁着鞑靼人没有实现合围前奋起反击,杀出一条血路,且战且退,如今已退到二十里开外的大营盘……总督大人急令榆林城派兵前往榆溪河,架设浮桥,以便大军渡河!”
一句话,让大厅内所有人惊骇欲绝。
战报中的“总督”,正是暂代三边总督的户部尚书刘大夏。
刘大夏终于突围归来,老帅就是有魄力和决断,可惜如今遇上一点儿麻烦。
榆林卫城北面八里是长城红山段,如今鞑靼人已经将这段城墙攻破,再向北七里就是榆溪河。
榆溪河于明弘治年间主体呈西东走向,大致是后世白庙河和波浪河这一段,如今的圪求河反倒是支流。从北边的草原南下,必须跨过榆溪河。
榆溪河虽然算不上河宽水深,但宽度也有十几丈,最深处约莫有一两丈,无法泅渡。
河上本来架设有浮桥,但被鞑靼人摧毁,如今刘大夏率兵南撤眼看即将退回榆林卫,但大军渡河必须要有船只或者是浮桥。
“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堆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最后都看向朱晖,等他做主。
朱晖自己却没什么主见,只能求助手下这一群参将和幕僚,可此时谁也不敢乱说话……提供错了建议,那是要掉脑袋的。
“我来领兵架桥!”
沈溪见这些个将领又在推诿,不由火冒三丈,主动站出来说道。
“沈大人,您莫要逞强,出了榆林卫往北,一路并不平坦,这火炮光靠人力可送不到前线。”
昨天沈溪确实赢得城中守军将士的尊重,不过他们更佩服的却是沈溪送来的佛郎机火炮的威力。
眼下沈溪自告奋勇说要领兵出城,在这些人看来,纯属自不量力。
有一次胜利已是侥幸,还想来第二次?
“给我五百兵马,三十辆牛车,其余的事情不用你们担心!”沈溪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眼下能决定此事的只有延绥巡抚朱晖,三边最大的官是暂代总督职务的刘大夏,其次就是朱晖这个有着公爵尊衔的延绥巡抚。
朱晖迟疑半晌,才道:“只能借调沈大人三百兵马,至于另外二百……就用沈大人带来的本部人马吧。”
真会推责任!
我跟你要五百兵马,你却给我三百,要知道那二百京营官兵昨天是被逼急了才会拼命,今天让他们出城,他们能不退缩?
沈溪自己也清楚,要论战斗力,还是边军更强些。
“大人,您要牛车做什么?”旁边有将领问道。
“运炮,把十门炮架在牛车上,就可以轻松自如地送到前线!”
当沈溪把这主意说出来时,在场一些懂行的武将顿时感觉无比高明……火炮最大的特点是笨重,让马车拉当然也可以,但马车相对颠簸,同时容易受惊,不好驾驭,无法做到在马车上放炮。
但牛车就不一样了,牛的速度虽然慢,但强而有力,而且很稳,把火炮架在牛车上,就好似移动的炮台一样。等需要发射火炮的时候,只要给牛蒙上眼睛,再把它们的耳朵塞上,就可以开炮。
朱晖摆手道:“还等什么,为沈大人点上三百兵士……和三十辆牛车!”
经过一番扯皮和“讨价还价”,沈溪终于获得领兵出城的机会,但五百名官兵对整场战局来说,实在起不到太大作用,况且这五百人有大半还要肩负架设浮桥的任务。
沈溪出了屋子,昂首阔步走出总兵府,玉娘暗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等四周没人了才有些迟疑地问道:“沈大人,就这么出城,不知是否还有命回来?”
沈溪此时反倒没之前在总兵府那么嚣张跋扈了,笑了笑道:“莫非玉娘怕死?”
玉娘苦笑不已:“奴家的命,或许十几年前就该结束……今日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见玉娘也说出如此豪情万丈的话,沈溪更找不到退缩的理由。
等沈溪见了宋书和张老五等人,把命令传达下去,除了张老五和少数几个人外,别的人都一片哗然。
宋书差点儿就要上前跟沈溪动手:“沈大人,您这是要害我们啊。我们刚刚才死里逃生,您犯得着让我们再去送死?”
沈溪道:“要送死也是大家伙一块儿。更何况我们不是去送死,是去战场获取战功,想想……我们有强大的佛郎机炮,有榆溪河阻隔,我们只要停在河的南岸,对着北岸放炮,就算鞑靼骑兵再强又如何,他们能飞渡榆溪河?”
士兵们听到沈溪这番话,刚才的惧怕和牢骚瞬间没了,开始憧憬沈溪所描绘的美好画面。
如果真是这样,那鞑靼人来多少死多少,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军功就好似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沈溪又道:“如今城中边军贪生怕死,把这么大的战功白白让给我们,我们应该感到庆幸才是!本钦差向你们保证,只要跟着去,一定都会背着身荣华富贵回来!”
“好!去建功立业!”
张老五举起胳膊,振臂高呼。他跟着沈溪拼命不是一次两次了,对沈溪的崇拜几乎是盲目状态,至于家中老母和妻子,他相信就算自己有什么意外,朝廷也不会不管不顾。
这大概就是无知者无畏了!
有张老五这样的人带头,别的官兵很容易被带动情绪。
昨天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今天只是把佛郎机炮运到河岸架起来轰人,掩护架桥,能有多危险?
之前还有很大的阻力,但在沈溪一番战前动员后,士兵们立即变得配合起来。
连玉娘都不得不承认,沈溪是个不错的演说家,他的话正好挑起这些京营兵心底建功立业的渴望,一如当初在泉州城时那般。
昨天进城的京营人马和兵部培训的炮手,很快汇集起来,差不多二百出头。
很快,牛车拉着佛郎机炮到了榆林城北大门,同时过来的包括之前那名英俊侍卫在内的三百名边军将士。
“这位兄台不是国公爷的亲卫吗?”沈溪打量年轻的侍卫。
年轻侍卫黯然一叹:“其实我跟国公爷并没有多久……此番他到榆林城担任延绥巡抚,在边军中选拔亲卫,见我长得不错还识字,才把我调入卫队。由于我没有照看好沈大人,国公爷将我从把总降为总旗,与沈大人一同出兵。”
沈溪心里有种害了这年轻人的感觉,不过跟着他出去打仗,不一定送死,说不定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呢?
“准备出发!”
沈溪开始整顿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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