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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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3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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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他一个阁老的公子,被寄予厚望,在做学问上不用瞻前顾后,反倒是寒门出身的士子,他们为了进学,一定要迎合时代的潮流,不能推陈出新。

    所以要为心学立言,最好是从上层士子中打开突破口,只有这种思想为社会容纳,才能令中下层的士子开始思考和接受。

    沈溪突然想明白这一点,眼前豁然开朗,谢丕或者就是他为自己立言所需要的“代言人”,他不管有什么新主张,其实可以让谢丕来为自己广为传播,让谢丕跟他身边那些世家出身的上层士子探讨心学内容,进而让更多人知道正有这样一个理论在形成。

    只是谢丕这些人目前只是生员级别,尚无法引起社会的轰动效应,若是一群翰林聚在一起探讨心学,或者连整个京师的儒学界也要重视。

    不试试,又怎知成与不成呢?

    沈溪道:“在下近日再读朱子之作,偶有感怀,便整理出一些浅见来,倒也愿意与谢兄分享与探讨。”

    沈溪没有在谢丕面前居长,从年岁和未来前途上说,这位阁老的公子相当不凡,而且年岁也比他大,他需要谢丕来为他立言,那就要好好利用这块目前还很“天真”的璞玉。

    若谢丕在社会上多打磨几年,就会变得跟他老爹一样老奸巨猾,根本就不能指望他为自己做事了。

    谢丕果然没有怀疑,能得到沈溪的赏识,他颇为高兴。

    这种高兴,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虚荣心。

    沈溪在年轻士子中拥有很高的声望,别人对沈溪充满羡慕嫉妒恨,但也不得不佩服沈溪年少有为。

    你看看,我是谢阁老的儿子,我跟状元郎走得如此近,你们能行吗?

    沈溪之前就整理了一些心学方面的内容,再加上临时记录下来的,足够谢丕拿回去消化一段时间。

    这些内容,大多出自王守仁的《传习录》,也有很多是后人总结出来的,配合沈溪自己理解,较原本的心学体系更为完备。

    “学生拿回去必定仔细研究。”

    谢丕得到沈溪所赐理论,喜出望外,其实作为一个有志的年轻人,他能感觉出沈溪理论的高深,这就好似沈溪第一次拿出心学理论来考院试,就算是理学出身的刘丙,也惊叹于文章之中所蕴藏的知识,而将沈溪录取。

    社会的开明,更有利于沈溪立言。

    沈溪送走谢丕后,心里在想,若谢迁知道他儿子被人这么利用,会不会过来跟他犯急?

    不过,你谢迁在朝堂行利用我帮你做事,我私下里利用你儿子帮我立言,大家彼此彼此,当作扯平了。

    九月十九,沈溪第一次给太子讲二十一史,这天沈溪把自己的讲案拿好,与侍从官一起到文华殿后庑,太子却没有到。

    或许是沈溪来得稍微早了些,太子晚上喜欢嬉闹,通常早晨都起来得很晚。

    直到日上三竿,朱厚照才在刘瑾等人的陪同下到了文华殿,见到沈溪,朱厚照打个哈欠道:“又是你?”

    一屁股坐下,朱厚照有些不满道,“上次你跟本宫说,有促织能互相斗,我问过人,促织就是晚上叫的蛐蛐,抓了两只来,连碰都不碰一下,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嘛!”

    沈溪笑了笑,很显然朱厚照不懂得如何斗蛐蛐,就算把两只蛐蛐放在一起,也要用草和小木棍去挑拨。他不由看了刘瑾一眼,就算太子不懂,刘瑾能不懂?刘瑾以后所进献的玩物丧志的东西多不胜数,只是眼下弘治皇帝对太子的学业看得紧,刘瑾不敢教授而已。

    沈溪做出惊讶的表情,夸奖道:“臣所知,不过书本所得,看来不能尽信。太子去伪存真,令人佩服。”

    朱厚照摆摆手:“行了,我不想听你废话。今天讲什么?”

    人不大,脾气倒不小。

    此时的朱厚照翘着二郎腿坐着,没有一点太子的仪容风范,也就是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对他溺爱至深,令他从小就缺乏皇族子弟应有的良好修养。

    沈溪翻开讲案道:“臣今日所讲,乃是隋唐的一段典故。”

    朱厚照瞪了瞪眼,没太听懂,旁边的刘瑾立即问道:“沈大人,您要说明白,到底是《隋书》还是《唐书》?教太子学问,可丝毫马虎不得。”

    在大明朝,所说的《唐书》是宋仁宗下诏,由欧阳修等人所编撰的《新唐书》。

    二十四史中,《隋书》和《新唐书》的地位非常高,因为编撰《隋书》的是魏征等人,而编撰《新唐书》的又不乏欧阳修、宋祁、范缜等名儒大家,这两本书的文学造诣那是相当高。

    而且隋、唐两代为中国历史中期奠定华夏文明巅峰的两朝,曾开创四海来朝的盛世,因而为后世史学家所推崇。

    但沈溪所讲,不是《隋书》和《新唐书》里面的内容,而是一部经过他改编、具有编年性质的隋唐断代史。

    沈溪没有回答刘瑾,而直接开始他的讲课内容,先从“杨坚代周立隋”开始说起,说的是周静帝六岁当皇帝,杨坚为辅政大臣总揽朝政,结果到周静帝八岁时,就被迫禅位给杨坚。

    杨坚即位后,找人将周静帝害死,隋朝由此开启。

    杨坚也算明君圣主,但子嗣争夺皇位,杨广继位,为战争和修运河而令百姓疾苦,天下变乱四起,隋朝三世而终,又是小皇帝被迫禅位。

    几位皇帝不得善终,这让朱厚照听了不禁神情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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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六章 寓教于乐() 
文华殿后庑。

    刘瑾发出质疑:“沈大人,您这是……诚心要威吓太子殿下是吗?为何都是小皇帝被贼人所害……”

    沈溪道:“敢问刘公公,在下所说的,难道不是正史中的内容,可有丝毫属于在下杜撰?”

    连太子朱厚照也看着刘瑾,他很想知道沈溪是不是在编故事吓唬他。

    刘瑾愣了愣,面色怪异地撇撇嘴道:“就算并非杜撰,太子尚且年幼,以后再跟太子说这些不行吗?”

    沈溪微微摇头道:“在下的本职,是要为太子讲廿一史,令太子学会以史为鉴。在下不说这些,太子又如何知兴替、明典刑、近忠臣而远奸佞?”

    刘瑾一听心头火起,怒气冲冲地问道:“听沈大人的意思,老奴就是殿下身边的奸佞?”

    沈溪道:“在下可并无此意,刘公公切勿多想。”

    刘瑾赶紧对朱厚照哭诉道:“太子殿下,老奴对您日夜伺候不敢有所怠慢,可沈大人却将老奴与奸佞相提并论,求殿下为老奴做主啊。”

    沈溪听了不由皱眉。

    要说这刘瑾可真是会“卖萌”啊,他只是提出以史为鉴的好处之一,是让朱厚照远离奸佞,他就愣是把这骂名给揽到自己身上去了,还求太子给他做主,他真的觉得沈溪说的“奸佞”就是自己?

    根本就是矫情嘛!

    亦或者,刘瑾有想借此来转移话题的用意?

    朱厚照对刘瑾有些不耐烦,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大男人的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连父皇打我我都不哭呢!沈先生,你也别说什么隋唐历史了,本宫不想听这些,你换别的什么说说吧。”

    刘瑾这才擦了擦眼泪,却用狡诈的目光打量沈溪一眼……沈溪从中察觉到一股厉色,似乎是把他给记恨上去了。

    沈溪心想:“你这家伙别在我面前得瑟,就算想找我报复,也先等个六七年,待弘治皇帝驾崩了再说。”

    沈溪行礼道:“不知殿下想听什么?”

    “呃……”朱厚照稍微考虑了一下,眼睛一亮,“那你说说,以前那些当太子的,都玩什么?”

    沈溪回道:“古人除了研究学问,必须要精通礼、乐、射、御、书、数,谓之六艺。到唐宋之后,文人便以琴棋书画为乐。”

    朱厚照不耐烦地道:“摆弄琴,下下棋,写写字就算玩了?本宫是问你,以前那些太子……有什么独特的玩法没有,就比如你说的那个促织,我听说也有人骑着马打球的,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就算朱厚照贪玩,他也没多少玩耍的花样,这是因为他接触社会的机会太少,所知极为匮乏,竟然想从沈溪这里问古人如何玩的。

    沈溪暗忖:古人玩的那些有什么意思,我知道的好玩的东西,足够让你玩上几年不重样,让你乐此不疲。当下再次行礼:“回殿下,臣所知,古人尚蹴鞠之戏,宫中颇为流行。”

    刘瑾赶紧道:“刘大人,你这是……要教太子学坏啊,老奴回头就去……皇后那里告你一状!”

    沈溪没说话,旁边的朱厚照已然怒目圆睁,暴喝道:“你敢!本宫命令你,不论我玩什么,你别跟我父皇和母后说,不然……我非找人打你的板子,把你赶出宫去!”

    说完朱厚照直接跑到沈溪面前,一脸欣然,“沈先生给说说,蹴鞠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一片哀叹之声,这下可完了,这位沈状元先教促织不算,现在还要教太子玩蹴鞠……这东西是孩子能接触的吗,太子喜欢上蹴鞠以后,还有什么心思学习?皇帝、皇后知道了,非要迁怒于人不可,我的屁股和脑袋啊!

    沈溪解释道:“这蹴鞠之戏呢,盛于宋朝宫廷,民间也多有流行,便是竹制的圆形球体,以场中立木辕,设风流眼,两方比试以过风流眼者为胜。”

    朱厚照听得有些愣神,他没接触过蹴鞠,也不知这东西还有学问在里面,他连忙问道:“你……你快教给我怎么玩,本宫重重有赏!”

    沈溪道:“臣的职责在于教会殿下学问,如今殿下不学,就算再多的赏赐,臣恐怕也无福消受。但若殿下能一心向学,将臣所教授之内容领会,就算臣与殿下一同玩乐,陛下也不会怪责。”

    朱厚照一听有些不乐意了。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学完了才允许玩,这种话听得实在太多。沈溪这招数明显过于老套,他当即恨恨地道:“你不说,本宫就找人打你,打到你说为止。”

    沈溪站在那儿,头抬起来,一脸高傲之色,道:“殿下就算动武,臣也不为所动。”

    朱厚照气得大发雷霆,就算他再胡闹,也知道先生打不得,其实他也觉得根本就没有打先生的必要,他自顾自地玩,先生又不敢对他用强,打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要不理会先生就是了。

    可现在这位,脑子里可是有不少玩的花样,听那个什么蹴鞠就很有意思,我不打他一顿,他不老实交待啊……可打了他,他一定会说吗?

    “我给你银子,金子也行。我的好东西很多,都是我母后和舅舅给我的,我们交换!”朱厚照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

    沈溪心里苦笑,这熊孩子对拉拢人很有一套,居然知道软硬兼施,或者是生在帝王家,心智成熟得也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来得早吧。

    沈溪再次摇头:“臣的职责,在于教太子读书,至于玩乐之事……臣已过了那年岁,恕臣不能接受。”

    朱厚照咬着牙道:“你不说是吧?那我就去对父皇告状,说你教的不好,让他降你的官,把你赶出皇宫,让你一辈子吃苦!”

    沈溪反而很高兴:“臣求之不得。”

    朱厚照年岁小,也知道当官的最想的就是加官进爵,沈溪听到要降官,居然还笑得出来,这是什么状况?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他琢磨:“我把他赶出皇宫,那我以后找谁告诉我蹴鞠,还有别的好玩的东西?”

    朱厚照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只好懊恼地回去坐下,瞪着沈溪道:“那你说吧,本宫要学什么。不过可要讲好了,这次我学会,你就要教给我蹴鞠怎么玩!”

    沈溪微微点头,将备好的《新唐书》和《隋书》送到朱厚照面前,道:“请殿下将《隋书》和《唐书》的内容背诵。”

    朱厚照翻看了一下,当即恼了,怒道:“这么多,我怎么背?”

    沈溪道:“殿下觉得多,微臣倒是有个办法,殿下不用背,只管由微臣来说,殿下记住便可。若抽查,殿下可讲内容具体说出来,便当殿下过关了。”

    朱厚照一听,顿时觉得有趣,点头道:“那你说,我听着。我不想听隋唐的,你再给我说说宋朝的,上次说的就挺有意思。”

    沈溪道:“宋朝的,臣已经讲完了,其实隋唐的内容,殿下仔细听也同样可以很有趣味。”

    “真的假的?那你说吧。”朱厚照脸上有些不太相信。

    以前太子学二十一史学得多了,都是一堆文言文,这个本纪那个列传,根本没半点趣味。现在他有求于人,只能硬着头皮听了。

    沈溪将讲案摆好,继续讲他的隋唐史。

    与史书上所记录的体裁不同,沈溪所讲的历史,完全是由故事串联起来,把整个隋唐所发生的历史都贯穿在他整个讲解中,历史到了他嘴里,便不再是刻板的史书内容,而是孩子都能听懂的通俗故事。

    当然沈溪也不全然在讲故事,在讲解中,他会把历史名人的典故、传记以及名言穿插说出来,让故事看上去更加饱满,就诸如唐太宗与魏征的对话,又或者是房玄龄、杜如晦等名相的名言,又或者是李杜的唐诗,这都比单纯教太子各方面的内容,更能吸引太子的注意。

    因为沈溪所说的通俗历史并不完全,很多历史传记都没提到,令那些侍官听了连连摇头……这都讲的是什么玩意儿?我上去讲也比他讲得好,凭什么他就能当讲官,而我却在旁边陪读记录?

    上午讲了隋唐,下午沈溪抽查一番,朱厚照的脑袋瓜非常好使,沈溪问的问题,他都能准确回答出来。

    沈溪看出来了,朱厚照有着常人难以具备的聪明和学习条件,只是他不懂得珍惜而已。

    “沈先生,我都答出来了,你是不是把蹴鞠是怎么回事说给我听?”

    朱厚照这一天不算郁闷,毕竟是听故事,但光听故事不能出去玩耍还是觉得不怎么过瘾。

    沈溪道:“太子履约,臣必当遵守诺言,就算被陛下怪责,也是臣提前答应太子的。”

    “好,好。”

    朱厚照小脑袋若小鸡啄米般点个不停,“若父皇罚你,本宫替你撑腰就是。你讲的故事很有趣,以后多讲讲,若做学问都跟听你讲故事一样,也挺好的。”

    沈溪拿起笔来,将蹴鞠的模样画了下来,朱厚照拿在手上端详半晌后,有些失望道:“就这么个东西?有什么意思?”

    沈溪道:“若太子不试着与人踢一踢,怎会知道其中的妙趣?”

    朱厚照一摆手:“刘公公,找人给本宫做一个出来,本宫今天就要与人玩。”

    刘瑾满脸为难:“殿下,这仓促之间……”

    “仓促什么?不过是个球而已,宫里那么多能工巧匠,做出来个有多难?快去!”

    刘瑾心里暗骂沈溪,却只能遵命而去,沈溪则开始收拾讲案离开。太子顺手从身上解下个装有麝香的香囊丢过来:“本宫赏你的。”

    沈溪直接将香囊放在桌子上,义正辞严:“无功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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