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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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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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东阳打量了都穆一眼,因为之前举证沈溪一事,他对都穆已产生怀疑。

    李东阳道:“沈溪,这里有几篇文章,你且拿去诵读,之后本官亲自考校于你。”

    说着,李东阳将之前伦文叙和孙绪所写文章,一并交给沈溪。

    就连伦文叙和孙绪自己,也无法将会试考场上的文章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若沈溪真能看一遍就能如数背诵出来,那就足以证明,沈溪的确没有打诳语。

    沈溪恭敬地接过卷子时,都穆面如土色,全身抖得更厉害了,似乎感觉到灾难正在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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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九章 冷暖自知(第七更,盟主加更)() 
背几篇程文,对沈溪来说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从开始学习八股文开始,这种事每天都在做,一般的程文,一遍就可以熟记,就算是语义和行文相对晦涩的程文,他最多再温习一下,用不着读上第三遍。而这次是在李东阳强行相逼之下背诵,更能激发沈溪的潜力。

    等锦衣卫将伦文叙和孙绪所写的文章呈递到沈溪手上,沈溪就开始通读起来。

    待亲眼目睹这二人的文章,沈溪不得不佩服伦文叙和孙绪深厚的文学造诣,所论之论点、论据都很精妙,文采斐然,阅读如此华美的文章如饮甘泉,只是一遍便可在心中回味良久,不需看第二次就能熟记于胸。

    李东阳和都穆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沈溪,沈溪看文章很快,一页页翻过去,没过多久就翻完了。

    沈溪的着眼点,自然是伦文叙和孙绪关于“四子造诣”的论述,不得不说,虽然二人都判断出了四子造诣的大概,但在这篇文章上,比之之前那些华文要逊色许多,或者连伦文叙和孙绪两个能回答出这篇题目之人,也仅仅只能做到流利。

    这也难怪李东阳会单独留下沈溪,因为不管怎么看,他的这篇“四子造诣”的策问文章,都更像是提前知道题目后作出来的,但他却仅仅是十三岁的少年郎。

    “李大学士,学生看过了。”

    沈溪把几张纸重新还给锦衣卫,让其交到李东阳手上。

    李东阳本以为就算沈溪过目不忘,最少也要花上半个时辰才能将伦文叙和孙绪所写的四千多字背诵出来,可沈溪前后只用了不到半炷香时间,平常人想用这点儿时间把文章通读一遍都难。

    李东阳惊讶地问道:“你是说……都能背诵出来?”

    “是。”沈溪自行回答,“还请李大学士考校。”

    都穆瞠目结舌,李东阳脸上也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一笑:“不用考校,你将几篇文章依次背出来即可。”

    沈溪微微拱手行礼,然后开始大声背诵,先从伦文叙的论语题开始,再背几篇表文,最后是策问的三、四题,而后是孙绪的。

    李东阳神情看似淡然,但其实目光始终留意纸上的内容。等沈溪一字不落地将文章全都背诵完毕,李东阳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学生背诵完毕。”沈溪问道,“不知李大学士还有何需要考校?”

    李东阳继续盯着手上的卷子,沉吟良久,突然抬起头来,扫了一眼面如土色身体抖个不停的都穆,冷声问道:“你可知罪?”

    都穆赶紧跪在地上,磕头道:“小人知罪,小人道听途说,以为沈解元与唐寅等人有勾连,看来此传言不过是以讹传讹……但唐寅拿会试考题与小人参详,却是确凿无误!尚请大人明察。”

    李东阳眯着眼,想从都穆的神色中察觉一点儿端倪,可都穆低着头,根本就看不到什么来。李东阳心里开始盘算这案子的情由。

    作为弘治皇帝最宠信的大臣之一,其实李东阳从开始接手这案子时,就发觉内有隐情,阴影重重,所以按照他的处理意见,最好两边相安无事,皆大欢喜。

    可都穆作为唐寅的至交好友,一口咬定程敏政鬻题在先,还有天下士子那悠悠众口,连弘治皇帝都不能轻易说不了了之,他作为钦办案件的大臣,怎么都要给皇帝和天下士子一个交待才是。

    李东阳心想:“原本唐寅和徐经都取了前三百名,俱为进士,若明日按此放榜,必会引起波澜,还不如听从原博(吴宽字)兄的建议,将唐寅和徐经撤下,将都穆以及另一举子补位,籍唐、徐二人俱不在杏榜中为由,令大事化小。”

    原来,吴宽与李东阳俱都服侍过太子时期的朱佑樘,彼此私交不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历史上后来曾担任过礼部尚书的弘治名臣吴宽,也从侧面影响了鬻题案的进展。

    李东阳心中有了定计,招招手对身边协同办案的官员交待两句,拿着案牍起身离开,往后堂而去。

    沈溪这边是最难受的,到最后李东阳也没说放了他,或者囚禁他,悬而未决,令他的心久久不能放下。

    那协同办案的官员走过来,对江栎唯交待两句,这次沈溪大概听明白了,李东阳的意思,是让沈溪暂且回府等候消息,但需要派人监督,至于都穆那边,则需要移交三法司,静待李东阳进一步指示。

    随后协同办案的官员进了后堂,于是当前正堂说话份量最高的成了江栎唯。江栎唯笑着对沈溪行礼,道:“沈公子果真是非同一般。可喜可贺。”

    沈溪轻叹:“不过是死里逃生,喜从何来?”

    江栎唯笑而不语,根本就没搭理都穆,亲自送沈溪出门,这次沈溪就没有再蒙眼罩了。

    至于都穆,沈溪离开时还跪在堂上。

    沈溪不知道都穆与吴宽的渊源,还以为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迟些时候可能会遭受严刑拷问。

    出了门口,江栎唯并未打算送沈溪回客栈。

    江栎唯道:“经此一事,只能麻烦沈公子委屈一下,另择寓所暂住。待明日放榜后,在下必定亲自送沈公子回府。”

    沈溪惊讶地问道:“为何要等到明日?”

    江栎唯笑着回答:“沈公子能到北镇抚司衙门走一趟,且毫发无损出来,也算不易。在下终于完成玉娘之托,不过沈公子既然牵扯进另一桩案子,今天的事情一闹,幕后贼人或许会有所觉察,你还是暂且回避一下好。”

    “在下会在这周围找一间相对僻静的院落,让沈公子安心住下。放心,明日若沈公子榜上有名,在下会亲自为沈公子报喜,不会有误。”

    沈溪心想:“这江栎唯口称在下,似乎是料定我必中进士,不敢再得罪于我,但为何画蛇添足,把我软禁起来呢?”

    但沈溪此时别无选择,只能上了江栎唯安排的马车,到了一个他根本不知位于京城何处的四合院。好在院子里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备有夜宵,沈溪百无聊赖,手边又无书可看,干脆上床睡觉。

    ……

    ……

    三月初二是会试放榜的日子,可头几天,关于会试鬻题案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先有华昹上奏弹劾程敏政,而后程敏政被勒令赋闲,唐伯虎、徐经二人遭到软禁,眼看要放榜了,朝廷仍旧没给出具体的惩罚措施,也没给这案子最后定性。

    到此时,程敏政、唐伯虎、徐经三个涉事人,依然尚未定罪,甚至没有下狱。

    朝廷似乎有意要等礼部会试放榜之后,才正式展开对这次鬻题案的调查。很多人已经猜到,作为事件的两个当事人,唐伯虎和徐经肯定榜上无名。

    礼部会试,只要中前三百名,无论最后殿试成绩如何,都可以说是中了进士。

    只是殿试之后,会将所有进士分为一甲、二甲和三甲,头衔和待遇上有所区别。

    一甲只有三人,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九十五人,赐进士出身;三甲二百零二人,赐同进士出身。

    而礼部会试中,最重要的名次,正是首榜前十名。

    按照一般的规矩,只有首榜前十,才能列于最后的一甲头三名,反之,那就最多是个进士出身,而与状元无缘。

    至于会试首榜第一名,也就是俗称的会元。

    连中三元,说的就是连中乡试解元、会试会元和殿试状元。

    三月初二这天上午,会试尚未放榜,不过昨夜里伦文叙、孙绪和沈溪三人被拿到北镇抚司的事情就传开了,士子们都在紧张地等候会试结果,此时任何一点消息,都会引发轩然大波,更何况被拿的三人,都是极有名气的应试举子。

    伦文叙早就是公认的名儒,孙绪是“瀛州才子”,沈溪则是福建乡试解元,刚与唐寅斗画而名声鹊起。

    本来声名越大跟鬻题案越没有牵扯,可这次鬻题案却不同,越是有名的士子,越是牵扯其中。

    唐寅和徐经就是例子,这二人公认才学过人,却同时涉案,所以参加会试的举子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半点儿惊讶,唐寅和徐经尚且牵涉其中,伦文叙、孙绪和沈溪凭什么不会舞弊?

    但很快又有第二个消息传出来。

    原来伦文叙和孙绪,当晚押解去了北镇抚司衙门后,居然好端端出来了,据说审理此案的大学士李东阳,让二人各自做了几篇文章考察他们的才学。

    虽然不知李东阳考察几人的目的,但不管怎么说,人家从北镇抚司这种鬼门关出来,殊为不易。

    唯独福建十三岁的小解元公沈溪,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在被李东阳考核之后,单独留下,似乎是被下狱严刑拷问。

    沈溪下落不明,最着急的不是林黛、朱山和宁儿,因为她们待在小院里,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传闻。

    反倒是苏通,作为沈溪的至交好友,在众士子中算是有一定人脉,得到消息后分外紧张,他赶紧找了一些福建同乡举人商议此事,但一众同乡举子唯恐避之不及。

    这沈溪跟鬻题案有牵扯,我若替他说话,或者让别人知道我与他相熟,岂不是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

    管他沈溪是否被下狱,只要我平安安稳即可!

    苏通一上午拜请了不少人,他想帮沈溪到衙门疏通,又或者找人跟朝廷那边递话,询问一下案子的大概情况,可没一人愿意帮忙。

    世态炎凉,苏通也没辙,可他仍旧不死心。

    苏通曾在年初时拜访过一些祖籍福建的在京官员,这些人知道他是福建来的举人,念在同乡面子上虽然予以接见,但却以敷衍居多。苏通本想去求这些人,就在他写好拜帖准备逐一投递时,有一人过来询问苏通的情况。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与苏通同样来自于闽西汀州府,而且与他跟沈溪结下深厚渊源的吴省瑜。

    “苏兄还有心帮沈公子出头?”

    吴省瑜好似刚得知沈溪的境况,先是感慨一番,显得对沈溪很是同情,可是当他知道苏通要做什么时,马上换上一副惊讶的口吻,“眼下就要放榜,苏兄还是早些看过榜单,金榜题名自然最好,不然的话,尽快回乡,免得被鬻题案牵连。”

    苏通这才知道,吴省瑜不是来帮忙,而是专程来说风凉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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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〇章 营救(第八更,送所有书友)() 
吴省瑜仗着是官宦子弟,加上年轻气盛有才华,在福建士子中拥有一定的声望和名气,但来到京城之地天子脚下,他的身份和才学迅速显得平庸起来,走到哪儿也不会显得光芒耀眼,对于声名鹊起的沈溪充满了嫉妒。

    “吴公子若不想理会,只管袖手就是,无人强求,可在下毕竟与沈老弟一同前来应试,就算不能一同回去,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最少要将自己的心意尽到。”

    苏通见到吴省瑜本来很欣慰,想到大家是同乡,吴省瑜跟沈溪一样还是太学生,其祖父官居山西布政使,有他帮忙,救人的路子或许会宽广许多。

    可吴省瑜一来就劝他明哲保身,本是出于好意,但苏通并不领情,他为人算不上正派,但基本原则还是要讲的。他与沈溪同来京城赴考,彼此都举目无亲,朋友间最起码的帮衬和照应实乃份内之事。

    吴省瑜没想到苏通如此讲义气,微微点头:“那是否先等看过放榜后,再去投帖?到时在下与苏公子同行,如何?”

    苏通暗忖:“你刚才还劝我袖手旁观,怎突然这般好心要帮忙,莫不是想落井下石?”

    苏通想了想,自己在京城毕竟没什么人脉,需要仰仗吴省瑜的地方很多,于是道:“那先等我写封信回汀州,让沈公子家人有所准备,请吴公子在外等候。”

    随后,苏通拿起毛笔,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快速地写了封信。苏通边写边想:“如今沈老弟他牵扯进鬻题案,都是我不好,他早提醒我不要跟程敏政走得太近,这下程敏政一干人等都被牵扯进去。我最多是尽人事,该做的,是早些通知沈老弟家人……”

    写完信,苏通赶紧让小厮送往闵生茶楼,那边若有福建人南下,将会把信捎带到福建。如今汀州商会已经开遍福建和江西各地,只要能寻到商会分馆,要不了多久就会送到惠娘和周氏手里。

    之后苏通便匆匆忙忙与吴省瑜出来,往贡院那边行去。

    本来进士放榜可以在客栈等候,但举子们迫切想知道自己是否榜上有名,谁会甘心在下榻的地方一个个等人前来传报?

    那不是要急死人吗!?

    一路上,苏通和吴省瑜所见举子不少,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却基本没人过来打招呼。

    沈溪牵扯进鬻题案的事已在众士子中传开,大多数人都幸灾乐祸。

    让你没事在京城出风头扬名气,如今你与唐寅一样,等着下大狱遭酷刑最后落得个发配充军的悲惨结局!

    旋即一个个又都觉得,儒家所崇尚的中庸之道乃是天地大道至理,凡事千万莫作那出头鸟,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世态炎凉,世态炎凉啊!”

    快到国子学门口时,苏通不由发出感慨,“会试之前,沈老弟在我福建士子中威望何其高,恭维之人遍地,如今却是落井下石……”

    吴省瑜在旁边有些不屑地想:“就算沈溪名气再大,别人恭维的也是沈溪,与你何干?说是感同身受,却只是想借着沈溪的名气为自己扬名,受人恭维而已。”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退避三舍,有二人为问明情况,特意过来找苏通叙话。

    此二人,正是昨日与沈溪一同被拿去北镇抚司的伦文叙和孙绪。孙绪道:“这位想必就是来自福建汀州的苏公子了?”

    “不才正是。”

    苏通虽然不认识孙绪,但他却识得伦文叙。当初他只是以晚辈求学者的身份拜见伦文叙这位大儒,这才两年不见,他自己已然是举人之身,与伦文叙平辈论交,令他心中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孙绪轻叹道:“昨日之事,说来惭愧,沈公子与我二人一同接受李大学士考校,三人之中,以他表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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