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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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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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铎为了种植药草,花费的心思不少。

    谢铎一心只读圣贤书,隔绝于世俗之外,可六年前考察闽浙和两广灾情时,见到百姓有病却无药可医,只能用一些荒诞的治病之法,求神问卜,钱花光了就吃观音土果腹,令他感觉民生疾苦,回来后便在家里种植草药,但没什么经验,花了几年时间摸索才有如今的成果。

    “沈溪,你是医药世家出身,却不知你是否懂得种植草药?有些药,于应天府之地难以成活,我就算在这里种得再好,换到别处……却无法存活。”

    谢铎栽种草药的主要目的,是想培育种子,把种子送到各地栽种,就如同农学家一样。

    沈溪点头,中药所用药材,产地来自大江南北,需要的温度和空气湿度、土壤盐碱性各不相同,想在一地内种遍所有草药是不现实的。沈溪虽然浸淫药材多年,知道草药的大致习性,可具体怎么种植,他也不太清楚。

    但沈溪对于中药的理解,显然高于半路出家而且因为消息闭塞无法获取有益信息的谢铎。

    沈溪跟谢铎讲解一番,谢铎不住点头,受益匪浅。

    三人行必有我师,沈溪只是个十二岁的稚子,但谢铎也是不耻下问,可见谢铎此人不像外界所传的那么食古不化,生人勿进。

    过了一个多时辰,谢铎突然想起:“倒将书房里的客人给遗忘了。”

    沈溪知道这是送客的潜台词,连忙道:“学生也该告辞了。”

    谢铎哈哈一笑:“别当老朽是赶客,其实也是年老体衰,出来这一会儿就感觉腿脚支撑不住了,等你从京师返乡时,一定要再来坐坐。或者那时,你已高中进士了吧……”

    这算是谢铎的美好祝愿。

    沈溪跟谢铎回到书房时,苏通三人站在书架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书页,表现得似乎求知若渴,但实际上过了一个时辰,他们翻看几本书后就已经不耐烦了,但为了不给谢铎留下坏印象,只能继续“演戏”。

    当然,他们心里也有些不爽,既是一同前来拜访,结果谢铎给他们摆脸色,把沈溪叫出去单独叙话,实在是有些瞧不起人。好在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个能拜访谢铎的“名”,对于实质的内容反倒不太在意。

    见到主人回来,苏通三人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回书架上,走上前对谢铎行礼。

    谢铎道:“寒舍简陋,未及招待,还望见谅。”

    苏通恭敬道:“老祭酒客气了,学生能来拜访,已是三生有幸。”

    谢铎摆摆手:“这么个寒酸的地方,来一趟算什么有幸?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叫人送你们出去。”

    苏通、于步诚和令中杰赶紧行礼告辞。

    不管怎么说,人家是致仕的朝臣,还是誉满天下的大儒,就算来一趟连杯茶水都没喝,但仅仅是人家让你看他想方设法收集的藏书,已是多大的荣幸?

    谢铎没有亲自相送,让知客送四人出门。

    到了门口,苏通回头望了那不大的门楣一眼,感慨道:“谢老祭酒的屋舍俭朴至斯,可所藏浩瀚啊。”

    地方小,藏书多,谢铎本身便是一座移动书库,这南京城里小小一隅,已经算是南京城数一数二的图书馆,藏得下半个南京城的学问。

    于步诚跟着发出慨叹:“若能时常前来拜会,必能增进学问。要是能拜谢老祭酒为师……名师出高徒,不敢想啊!”

    沈溪心想:“出了门口在这儿长吁短叹,无非是要显摆自己进过一次谢铎府邸而已,这些话怎不当着谢老先生的面说出来?”

    沈溪不言,苏通等人也没问沈溪跟谢铎单独在后院交流了些什么。

    一行四人出了街口,那边轿子已在等候,于步诚精神焕发:“苏兄,昨日与你一聚,尚未尽兴。今日在下邀请几位好友再会,不知你……还有沈公子、令公子可否赏脸?”

    苏通眼前一亮:“就怕叨扰啊。”

    于步诚道:“无妨,那在下先回去准备,下午备了轿子上门去请,沈公子和令公子也一定要来哟。”

    既然见过谢铎,今天就要趁着沈溪和苏通没走,把亲朋和同窗好友叫过来,好好在这些人面前显摆一番,二来也算是偿还沈溪和苏通的人情。

    于步诚算不上是南京豪门望族的公子,家里最多有几人曾在朝中为小吏,苏通一介外乡人,想结识那些真正官宦世家的子弟还是很困难的。

    与令中杰作别,日头正好挂在天空正中,苏通带着沈溪回客栈,一进客栈门,里面南来北往的士子都围拢上来,询问二人见谢铎的情况。

    苏通道:“自然是见到了,谢老祭酒还留我等借阅古籍……”

    “哇。”

    旁边的人一片感叹。

    都知道谢铎是著名的藏书家,这样的人通常把书籍当作命根子,现在能够慷慨将藏书给他们瞧,那算得上是礼遇有加。只是他们不知,其实谢铎的藏书大多数都在桃溪老家那边,根本不在谢铎于南京城这边的居所内。

    苏通意气风发:“沈老弟,眼看就到晌午,这商会你也别回去了,留下来吃顿家常便饭如何?”

    沈溪估摸着这会儿回去,估计林黛她们已经吃过午饭了,为避免折腾,便随苏通上二楼进到房里。

    店家那边早准备好了,菜色简单,三菜一汤,配了一壶酒两个酒杯。

    苏通知道沈溪不喝酒,把沈溪的酒杯撤下,此时却有人开门,正是苏通带的丫鬟甄儿。

    甄儿小模样也算俏丽,最重要的是一对大眼睛如同会说话,进来就含情脉脉看着苏通。

    “老爷,少夫人说,为您准备好了酒菜,请您过去……”甄儿的声音很是娇媚。

    苏通脸色不太好看:“没看到老爷今天要招待客人吗?一介妇孺,不知礼节进退,到了南京城就躲在房里,一点儿都不识趣……让她过来招待一下沈公子!”

    甄儿见苏通发火,花容失色,赶紧去叫苏通新纳的小妾楚绣。人还没出门,苏通看着沈溪道:“小户人家的女人,就是不懂规矩。”

    沈溪道:“在下只是来吃顿饭,还是不要叨扰嫂夫人了。”

    “嫂夫人?哼哼,这一路上一点儿苦都吃不得,这会还要跟我闹着不走了,想要回福建老家……既然不能跟我行远路,我纳她作甚?沈老弟,你多吃点儿菜,别让女人扫了我们的雅兴。”

    沈溪知道苏通的爱情观很扭曲很变态,在苏通这样大男人主义者心目中,女人最多只是男人的附庸,我供你吃供你喝,你除了要为我生孩子,还要负责取悦我,甚至是取悦我的朋友。

    不可否认,这种相对浮躁的士子风气,哪朝哪代都会有,太平年景更甚。

    楚绣尽管心中不情愿,可她毕竟只是滕妾,丈夫不是丈夫而是“老爷”,跟丫鬟相比她只是多了个名分而已。

    楚绣出来,苏通让她给沈溪敬茶,沈溪赶紧把茶壶拿起来自己倒。

    苏通笑道:“沈老弟如今年岁不小了,还带着美眷上京,是否……需要习惯一些?”

    沈溪道:“苏兄或者不知,我所带的只是照顾起居的丫鬟,并非美眷。”

    沈溪是怕苏通惦记自己身边三个女人……其实这一路上,宁儿就有意无意在问苏通的事,她似乎很想做苏通的第四房姨太太,可惜沈溪没给她太多接近苏通的机会。

    至于朱山,沈溪可不想祸害人,林黛则要小心守护,这才是他的白雪公主,以后的小娇妻。

    苏通见沈溪不肯接受好意,也没勉强,只让楚绣在旁斟茶斟酒,与沈溪言笑之间,狂放无忌,甚至还教楚绣玩“皮杯儿”的把戏,要她给沈溪嘴里渡茶,大有一种把妾侍当作是风月女子可以随时拿来招待朋友的感觉,让沈溪大感吃不消。

    沈溪吃过午饭就要告辞,苏通道:“还是先在这里睡过午觉再走,就在隔壁房间。一直空着,就想着沈老弟偶尔过来,有地方落榻。”

    苏通果然是不太在乎银子,就算把房间空着,也会刻意多租上一两间,有备无患。

    沈溪正要回绝好意,苏通使了个眼色,甄儿刚忙过去扶着沈溪,娇声道:“沈公子是否不胜酒力?奴婢服侍您进去歇息。”

    沈溪面色尴尬:“甄儿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未饮酒,何来不胜酒力之说?”

第三六九章 倩影相随() 
按照苏通的意思,是要让甄儿送沈溪进房休息,可沈溪见到这等阵仗,怎会留在客栈?

    苏通喝了几杯,人有些醉醺醺的,坚持亲自送沈溪出客栈,还提醒沈溪好几次,下午会派人去商会那边迎他去于步诚家。

    沈溪推辞不过,只好先回商会分馆,准备晚些时候装病推脱。

    沈溪出客栈没走几步,迎面过来一顶小轿。

    小轿看起来平常,沈溪没多想,往路旁躲了下,结果小轿直挺挺朝他撞了过来,当前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好似故意找麻烦,沈溪一个闪身堪堪避开,那人继续拦在前方,喝了一声:“你踩着我脚了。”

    声音很熟悉,沈溪抬起头来,正好对着熙儿的脸。

    换上身小厮的衣服,熙儿俏脸上增添了几分英气,一双眸子骨碌着在沈溪脸上打量,比当日穿文士衫扮男装还多了几分慧黠和灵动。

    “真巧啊。”沈溪拱拱手。

    二人算是“故交”,一起喝过酒、吃过饭,沈溪还曾给她画过肖像画,换伤药,一起装扮倭寇,最后将宋喜儿诱捕杀死沉江。

    熙儿略微有些骄横:“巧什么巧,现在你踩着我脚了,快跟我道歉。”

    熙儿似乎故意跟沈溪置气,沈溪不为己甚,目光落在那顶小轿上,就在他想里面到底是云柳还是玉娘时,玉娘的声音传来:“不得对沈公子无礼。”

    说话间,玉娘一袭漂亮的裙装,从轿子上下来,浅笑晏晏望着沈溪,欠身一礼道:“奴家见过沈公子。”

    沈溪回礼:“玉娘有礼了。”

    玉娘似乎是对于沈溪的还礼感觉几分荣幸,笑了笑道:“沈公子,不妨找地方坐下来说话?”

    沈溪看了看路边,正好有家不大的茶楼,于是作出请的手势,与玉娘一起入内。上到二楼,找了靠窗的位子。玉娘却不太敢与沈溪同坐,道:“奴家一介卑微之人,不敢与解元公同桌而坐。”

    “玉娘此话就有些见外了,请坐。”

    虽然这年头等级森严,但沈溪没有那么多拘礼的地方。再者说了,如今的玉娘也不算是贱籍中人,已经是良家。

    玉娘这才敛起裙子,恭谨坐下来,却是低着头没有与沈溪对视,也是为表示对沈溪的敬重。

    玉娘道:“沈公子当日走得太急,奴家也是在公子离开福州后才得知……”

    沈溪道:“不辞而别,实在是家中挂念得紧。玉娘,你不是要留在福州城吗,却不知……为何到南京来了?”

    玉娘笑道:“奴家此行乃是前往京城,路径应天府,听闻沈公子昨日令吴中才子祝枝山铩羽,方知沈公子也在此地,便让人问了沈公子的住处,冒昧来访,却是在外面遇到。”

    沈溪点了点头,但他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住在商会分馆又不是客栈,玉娘怎会这么准确找来客栈,还会在门口偶遇?或者玉娘早就来到,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他,等他出来时,正好装作“偶遇”。

    沈溪道:“那确实是很巧。在下心里一直有疑问,难得今日遇到玉娘,不知玉娘可否为在下解惑?”

    “但说无妨。”

    玉娘似乎也料到沈溪会有问题问她。

    “这届福建乡试,背后有贿考之事出现,玉娘可有听闻?”沈溪道。

    玉娘轻轻颔首:“奴家确有听闻。”

    沈溪问道:“那玉娘,可有为在下……暗中走过门路?”

    玉娘迟疑了一下,才幽幽作答:“沈公子才学过人,获得福建乡试解元乃是实至名归,沈公子怎能对自己的才学有所怀疑呢?”

    沈溪笑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我在这次乡试中,未免显得太过特殊了。”

    玉娘想了想,哑然失笑:“沈公子又何必妄自菲薄?其实这届福建乡试,内帘官所选定的解元,就是沈公子,只是……奴家不过是替沈公子讨了个公道而已。”

    沈溪叹了口气。

    长久以来盘桓在他心头的疑问终于算是解开了,为何在一届如此乌烟瘴气的乡试中,他还能得到解元的头衔,不是因为他的学问有多好,而是玉娘以及她背后的势力暗中发力了。

    一句“替沈公子讨了个公道”,要动用多少关系,花费多少银钱?甚至可能是以美色相诱!

    这背后隐藏的东西太多了!

    沈溪起身,恭恭敬敬行礼:“在下一定牢记玉娘的恩情。”

    “不敢当,不敢当。”玉娘站起身道,“沈公子对奴家恩同再造,奴家就算为沈公子奔走说话,那也份属当然。沈公子切勿多想,奴家所言句句属实,沈公子本就是内帘官所选定之解元,只是有人想从中作梗。奴家所帮的,不过是个小忙。”

    沈溪笑了笑,这还算是小忙?要不是玉娘以及她背后的势力,他别说得解元,很可能直接榜上无名,要再等三年。三年之后谁又知道是何模样,考乡试就一定能中举?别等蹉跎三年之后,又等三年。

    重新坐下来,玉娘把福州城里的情况大致跟沈溪说了一下。

    “……沈公子离开福州后,方都指挥使因被朝廷勒令剿匪,无暇顾及福州城内势力,訾倩想收拢原本宋喜儿的手下,重振旗鼓,但她并无宋喜儿的号召力,如今福州城里势力众多,相互对峙,隐约间车马帮和汀州商会的势力最大。”

    沈溪大概也料到了。

    宋喜儿失踪之后,别的势力所要抢的都是有形的资产和地盘,却忽视了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诸如码头和车马行,没有及时伸出手。这是城里聚集劳力最多的地方,谁掌握了,就等于拥有大批壮丁资源。

    或者在一些人看来,这些人只能做力气活,上不得台面,可就是这些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可以拧成一股绳,只要纠结起来,就足以各家势力分庭抗礼。

    而别的势力一时人手缺乏,不得不对外招募人手,可却没有太好的方式安顿所有人“就业”,冗员一多,势力内部消耗增加,矛盾便会突显,令商会及车马帮有机可趁。

    码头的壮丁,平日是出苦力的力夫,一旦需要,只要拿上刀枪就是帮众成员。在争抢地盘时,人数优势无比明显,加上沈溪给马九和龙掌柜制定的一套完整的规章制度,车马帮想不壮大都难。

    玉娘把福州的情况说完,笑道:“沈公子可真是文武全才,令人好生敬佩。若奴家年轻十岁,必定以奴婢身份随在沈公子左右做牛做马……可惜,唉!”

    这话说得极为诱人,在沈溪眼里,就算是十年后的玉娘,仍旧有她的魅力,只是这女人在欢场上是身经百战的老手,有刺的玫瑰碰不得。

    沈溪岔开话题:“玉娘为何没留在福州城?”

    玉娘叹道:“奴家得罪了訾倩,她怎会容我?我本想投在车马帮名下,但訾倩一直伺机报复,奴家心想,自己本是京城之人,在京师有些旧友,便带了身边姑娘,一同前往顺天府,谋个出路。”

    真的这么简单吗?

    沈溪心里打了个问号。

    玉娘从汀州府教坊司脱籍,等于是恢复自由身,但她最多是个平民,没有官府的路引如何跨州过省?

    若她只是带着云柳和熙儿,倒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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