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李曲身上,他本就有意放李曲离开,但作为一个山贼头子,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誓言。
“大当家”道:“姑且信你一次,不过为防止你带官兵来,且要与我等同行,这一路上要蒙住你们的眼睛,到分岔路时,再放你们离去!”
李曲一听感恩戴德:“谢过大当家。”
“大当家”对李曲不信任,反倒对沈溪这边的人客客气气,连眼睛都不用蒙,好像根本就不担心沈溪指点官兵前来围剿。
一行人又走了一天,才算走出大山,回归官道,但延平府靠南的地界很荒芜,官道根本就没什么人走。
又走了一天,终于到了大田,晚上在镇子里的客栈落脚。
一行二十几个人,算得上是客栈的大主顾。
客店掌柜亲自迎了出来,却不知这些人中谁是带头的,此时李曲主仆三人的眼罩已经拿下,毕竟已经到官道了,也不怕他认出路来。最后沈溪主动站出来道:“给我们安排几间房,地方够住吗?”
店掌柜脸上带着歉意:“要说我们的空房不少,就看你们……几个人住一间。若不行,还有通铺……”
沈溪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大当家”。“大当家”笑道:“我们是山野村夫,住通铺就挺好。”
沈明文赶紧表态:“你们住通铺可以,我不行,掌柜来一间上房。”
沈溪真想给沈明文一巴掌,真当这是游山玩水呢?跟一群山贼同行,还这么喜欢出风头,真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沈溪看着“大当家”道:“要不这样,先住客房,如果不够再考虑通铺……”
“大当家”笑着点了点头,一行人进到客栈,背后就听店伙计对客栈掌柜嘀咕:“这都什么人啊?”
这一行人里,有看起来像是读书人的斯文人,还带着小厮仆从,但难以理解的是为何有些跟穷叫花子一样的人跟在后面。
进到客栈,沈溪先到柜台把房间预定下来,一共七间空房都给包下,剩下的人只能去睡通铺。
为了让掌柜放心,沈溪先将房钱结了。
任何时候,都是有钱好办事,只要有银子别人就当你是大爷。刚才店伙计嘴上还在抱怨,此时已经换了副嘴脸,笑容那叫一个灿烂,端茶递水甚是殷勤。
“大当家”虽然看起来对沈溪等人礼遇有加,但还是怕有人逃出去通风报信,所以每个房间都派人在外面守夜,此举让店掌柜有些不太明白,沈溪耐心解释道:“近来福建地面不太平,倭寇四处出没,我等出门在外,怕有危险,所以找人沿途护送。”
掌柜这才释然:“原来如此,客官您若还有什么吩咐,尽管知会便是。”
沈溪摆摆手让掌柜自便,他折身回房,而与他同房的正好是“大当家”的女儿,也就是这一路上对沈溪愤愤不已的女子。
这女子似乎挺记仇,沈溪把她的麻被弄脏了,她一路上都瞪着沈溪,好像要把这仇记到天荒地老。
“这位……姑娘,你睡床,我睡地铺,你看可好?”沈溪试探着问道。
女子愤恨的目光转而有几分不解,以她的学识和阅历,根本听不懂沈溪这两句文绉绉的话。
沈溪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几岁,看上去十六七岁,身材却比绝大多数男人都要高,这年头能长到一米八的女人,绝对是女人中的怪物。
“你睡上面!”女子顿了半晌后,终于说了一句。
沈溪笑了笑,先过去把床铺整理好,正要帮女子打地铺,外面有说话声传来,原来是店家要给各个房间送晚餐。
沈溪把自己和女子的晚餐端进来,就见守在门口的几人已经盘膝坐了下来,在那儿捧着米团吃得正香,若不知的还真以为是乞丐呢,令过来送饭的店伙计直皱眉头。
等沈溪关上门回来,女子已把桌上的饭菜全都送进嘴里,正大眼瞪小眼看着沈溪。
“都吃光了?”
沈溪还没反应过来,他不过是把饭端进来然后到门口看看,顺带关个门,女子不但把自己那份儿给吃了,连他的也没放过。
女子道:“走了一天,肚子有些饿。”
沈溪苦笑:“那吃饱了没?”
女子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沈溪非常无奈,自己肚子还饿着呢,正要开门下楼去叫吃的,女子跟了过来:“我跟你一起去。”
沈溪没说什么,二人一起下楼,又点了一份米饭。
好在正值晚上开饭的时候,客栈里准备的大米饭尚有富余,但这次只有饭却没有菜了,沈溪跟女子一人端着一碗米饭上楼,还没到门口,女子已用手扒拉着把米饭全都塞进嘴里,正眼巴巴望着沈溪手里的那碗。
沈溪心想:“果然力气大饭量也大,难怪她能轻而易举把成年男子举到天上。”
沈溪道:“算了,我再让你半碗,不能再多了,我自己还要吃呢。”
女子也不懂客气,伸手就要去抓,沈溪赶紧用筷子挡开她的手,然后用筷子扒拉半碗饭到女子碗中。
女子很高兴,几口就把米饭塞进肚子里,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在我们那儿,一年就能吃两顿米饭,生日……还有过年!”说到这儿,脸上还有些怀念。
沈溪奇怪地问道:“吃这么差,那你还长得这般……壮实?”
女子道:“我通常都去山上挖野菜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饭量是个很让人纠结的问题,沈溪赶紧把自己那半碗饭吃下去,不然还得被人惦记。吃过饭,老早就要躺下睡觉,女子看着那崭新的被面,以及里面软乎乎的东西,怎么都不肯钻进被窝。
“怎么了?”
沈溪漱洗完毕上床,看着女子问道。
女子摸着被面儿,有些艳羡地道:“这么软的被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里面是棉花。”沈溪解释道。
女子高兴地说:“我知道,我娘嫁妆有一件棉袄,我过年时还能穿穿,就是……比这个硬多了。”
沈溪暗忖,你娘出嫁时候穿的棉袄,最少也有二十年,二十年的旧棉袄,里面的棉花能软和就怪了。
等钻进被窝,女子一直在那儿傻笑,手不停在被子上摸来摸去:“原来这就叫棉被,真好,以后若是我也有棉被就好了。”
沈溪侧目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脸色冷下来:“不能说。”
她虽然看起来脑袋不怎么灵光,但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到现在沈溪都不知道这群山贼任何一人的名字。
沈溪道:“那你多少岁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女子考虑了一下,嘀咕道:“爹不让我说名字,岁数应该没关系。嗯,我虚岁十五了。”
若不是这女子实在没有撒谎的天赋,沈溪真以为她说的是谎话。
沈溪不由咋舌,虚岁十五,那今年才十四岁啊,林黛如今周岁十五,可跟这女子一比,那简直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嘛!
沈溪心想:“看你爹和你哥那瘦弱的模样,你这丫头别不是你爹亲生的吧?”
沈溪不再说话,倒让女子有些不满:“我都告诉你了,你也得告诉我,你几岁了?”
沈溪笑道:“在山上时候我就说了啊,我十二,虚岁十三。”
女子想了想道:“在山上你说了吗?”
不但人笨,连记性也不好!沈溪把头侧向一边,二人开始闭上眼睡觉,女子率先入睡,她睡觉的鼾声很大,吵得沈溪一宿都没睡好。
等翌日早晨沈溪醒来,就见女子在那儿仔细整理被子……原来一大早起来她发现自己流了口水在上面,想擦干净,一脸紧张怕被人瞧见。
“你……我……”
女子坐在地铺上,把被子藏到身后。
沈溪把外衣套上,一手提鞋,一手摆了摆,道:“没什么,放在那儿没人管的。”
女子一脸不可置信:“这么好的被子,没人管?”
以为是你的被子啊,一床破麻被,落到地面上稍微染了土都跟我犯急,这里可是客栈,被褥那是经常换洗的。
沈溪道:“沾点水一会儿就干了,谁看得出来?”
女子挠挠头,笑道:“也是哈。”
这天行路,有昨夜一宿同房的经历,女子不再瞪着沈溪,沿途一直看着官道两侧的风景,一旦沿途有村庄或者市镇,她都很高兴,对她而言那已是繁华的世界。
走了三天,来到一个三岔路口,李曲需要折道向西南前往漳州龙溪,“大当家”没有任何为难便把人放了。
一行继续往西北方的汀州府而去。
女子每天都如最初之时那么充满好奇,到后面一有村落集镇,便拉着沈溪一起看。
“外面那只是个小村庄,没什么好稀罕的……你见过二层小楼没?”
女子摇摇头。
沈溪道:“城里的小楼多了去了,三层四层的都有,你知道有多高吗?比外面那棵大树还要高。”
女子仰头看了看车窗外高高在上的树梢,回过头问道:“住那么高,不怕摔下来?”
沈溪笑道:“小楼很结实的,轻易不会摔下去。”
女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还有几天到你说的……城里?”
沈溪想了想道:“这条路我不怎么熟悉,但料想还有四五天吧,等到了地方,我带你去城里好好逛逛。就是……”
“就是什么?”
女子本来脸上现出几分喜色,但此时又紧张起来。
沈溪叹道:“你们没有路引,不知道能不能进得城去。”
女子目光中带着疑惑,她显然不懂什么是路引,也不懂为何没那东西就进不去城。
因为这几天走的都是官道,路上歇宿的地方均为客栈,女子每每跟沈溪一间房她都很开心,因为她可以把沈溪的饭分过一半来吃,沈溪偶尔还会给她加餐,吃一些在山上从来没吃过的好东西。
到了晚上,虽然她睡在地上,但地面都是木板,打扫得干干净净,有厚厚的毯子铺在下面,上面还有棉被盖着,既暖和又柔软。
本来女子很想早点儿去城里见识一下沈溪所说的楼宇林立的世界,可在知道没路引不能进城之后,她反而更希望在路上多走几天:“要是每天都能住客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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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七章 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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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三,经过半个多月的赶路,一行终于抵达汀州府长汀县城南门外。
“大当家”江湖经验丰富,知道城门进不去,干脆让随行的一名车马帮弟兄拿了他的信函,进城通知商会那边,让商会派人出来迎接。
沈溪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大当家”居然识文断字,心里庆幸这一路没写书信找人报官。
车马帮的弟兄进城半个多时辰后,车马帮老大宋小城带着人出城来,后面跟着一辆马车,沈溪远远就看到从马车车厢窗口着急望出来的惠娘的俏脸。
“几位,这里是汀州地面,给个方便,我们进城说话可好?”宋小城完全是一副江湖人士的做派,抱拳行礼道。
“大当家”起身笑道:“我们要见商会大当家。”
宋小城冷声道:“我们大当家平日可不会随随便便见人,先将我们小掌柜放了,别的事一切都好说。”
“小掌柜?”
“大当家”侧目看了眼沈溪,顿时明白过来。
这一路上他其实也看出来了,虽然这一行人中沈溪年岁最小,但无论是打尖住店都是沈溪张罗,他本以为是沈明文等人故意装低调才推沈溪出来,现在看来,这小秀才公真的是一行人中说话份量最重之人。
宋小城一摆手,后面过来几个弟兄,抬过来口大箱子,打开来,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合起来至少有三四百两,不但“大当家”和他的手下看了眼红,连沈明文等人见了也震惊得合不拢嘴。
宋小城道:“这是汀州地面,车马帮说话算话,我在这里保证,只要我们小掌柜平安无事,你们可带着银子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但若要来硬的,就算我们不动手,官府也不会轻饶你们!”
“大当家”笑道:“听阁下的意思,是真把我们当成绑票的山贼了。不瞒你们说,我们还真没做过打家劫舍绑人勒索的恶事,老朽给大当家的信里已经写得很明白,此番是为护送几位回来,顺便商量一下挂靠在商会之下,讨个营生。”
宋小城自己也觉得奇怪,我给你银子你不收,在这里摆谱要跟我们做事,山贼想改行当保镖押运的?
这种事他可不能做主,赶紧过去到马车那边,跟车厢里的惠娘商量。过了一会儿,马凳搬出来,惠娘踩着马凳,在秀儿搀扶下从车厢下来。
惠娘亲自走到茶摊边,“大当家”望着惠娘,他没想到商会会长只是个二十来岁正直青春少艾的妇人,他本以为这位在福建地面上叱咤风云的寡妇,怎么也该有四十多岁了。
惠娘走过来,先是礼貌地对“大当家”行礼,环视当场,最后目光落在沈溪身上,神色中带着怜惜和温柔。但她很快换上严肃的辞令:“这位当家,您说要挂靠到我商会名下,以后好好做营生,并不是不行。”
“大当家”没想到惠娘会答应得这般爽快,惊讶地问道:“夫人不问我等出生来历?”
惠娘道:“商会吃的是四方饭,只要诚心来投,不计出身。但还请将奴家的家人放还,否则我等只能通过上告官府解决。”
惠娘说这话算是恩威并济,很有条理和章法。
你们想在商会讨营生可以,但前提是把人放了,我还特别保证,不问你们出身来历,你们是要钱还是留下来做事,自己选择。
“大当家”一看这架势,惠娘出来光是车马帮的弟兄就带了五六十号人,周围还有些挑担子的跟一些路过的行人,都有意无意看着这边,显然也是商会的人手。
“大当家”笑道:“老朽并非做打家劫舍买卖,沈公子,几位,可以回去了。”
沈溪站起身来,正要往惠娘那边走,他身后的高挑少女突然一把将他拉住,这一抓顿时让两边的情势变得紧张起来。
“大当家”脸色变得很难看,喝道:“松手。”
女子有些愤愤然,倒不是为沈溪这么轻易离开而恼恨,而是沈溪答应她要带她进城去逛街的,觉得沈溪“言而无信”。女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很听父亲的话,松开手来,目视沈溪和沈明文等人离开茶寮。
“小郎,回来啦?”等沈溪来到惠娘身边时,惠娘本想过来跟沈溪拥抱,但想到沈溪已不是小孩子,只能忍着,脸上却满是欣喜,根本不似精明能干的堂堂商会会长,完全是个小家碧玉的小妇人。
惠娘欣喜过后,脸上的笑容淡去,重新看着茶寮里“大当家”等人:“诸位可能到城里一叙?”
“大当家”道:“我等并无路引,进不得城。”
“这般……”
惠娘微微沉吟,把宋小城叫过去,仔细交待一番。
宋小城马上安排人手去跟船行的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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