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九见客栈掌柜出言不善,上去一把拿住掌柜的衣领,怒喝道:“你他娘的敢惹我们小掌柜,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马九本是旱路帮里的混混头子,因为是宁化同乡,家离宋家不远,这才有机会得到宋小城的赏识。但说起来马九毕竟是地痞流氓出身,打架火拼的事可没少做。
客栈掌柜一听又是闽西口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省城之地,岂容尔等放肆……哎哟!”却被马九一拳打在脸上,登时眼圈起了一块乌青。
“打人啦!”
客栈掌柜一时被打懵了,坐在地上,如杀猪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后院两个伙计跟着出来,可当见到马九和门口围着的几个威武雄壮的汉子,两个伙计顿时焉了。
马九抓住客栈掌柜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怒目圆睁:“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我们汀州商会的少当家,堂堂的秀才公,以后的举人老爷。再他娘的放肆,老子一把火把你这客栈烧了。”
这客栈掌柜本是个欺软怕硬之辈,此时他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再出言恐吓了。
沈溪见店门口已经有人往里面瞧,若是被人把马九的这番话给传扬开。别人指不定怎么评论汀州商会,他赶紧拉了马九一把:“九哥,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换一家客栈住便是。”
马九这才愤然松手,出门扶着沈溪上了马车。
沈明文有些惊讶地看着马九,这个在一路上规规矩矩的年轻人,被他呼来喝去的一点儿也不生气,却原来是这么个打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狠角色。心里不由打怵:“这种野蛮人我还是离他远点儿好。”
马九赶着车在前面引路,走了几条街来到一家看起来门脸不是很大的客栈外,进去招呼了一声,里面的掌柜热情迎出来:“马九爷,您来了?”
说话的口音是熟悉的闽西腔。
马九笑道:“这就是龙当家说的小掌柜,还有沈家大爷和三爷。”
这位掌柜赶忙拱手作揖:“在下给您几位行礼了……来人,出来帮忙搬行李。”
沈明文嚷嚷道:“怎么回事?住店先不问价钱,想强买强卖啊?”
掌柜笑道:“瞧您老说的,您是商会的人,又是咱汀州同乡。这小店能得几位入住那是蓬荜生辉,哪里敢收您店钱?客房都是上好的,您只管住。想住到何时都成,若是两位爷能中个举人回来,只要给小店赐个字就很好了。”
沈明文一听不花钱,眼睛一亮,这意味着预备住店吃饭所用的十两银子都可以拿来挥霍。
沈溪却摇起了头:“掌柜的切不可如此,你们也要打开门做生意,该多少店钱是多少,入了商会,是为了有个照应能多赚钱。可不是为了让您亏本。”
这掌柜赔笑道:“小掌柜见外了,咱在省城开店。有商会照应,生意好做许多。况且每年光是咱购买银号股份后得到的分红就有不少,若您实在要给,您看这……一间房三十文钱如何?”
沈明文一听一间房才三十文钱,心想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溪却先应了,让沈明堂把钱付上,一次交了两间房七十天的店钱,如此也是为了杜绝沈明文找借口把钱拿去挥霍了,回头再来句“跟商会结账”批拍屁股走人。
沈明文嚷嚷不已,但有马九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在,他不敢上前去把钱夺回来。
等到了楼上,看过开的两间房,都很宽敞明亮,窗户外对着一条河,河边柳树成荫,河上船影穿梭,风景极为幽美。
在这大热天,一阵清风袭来,房间里的暑热顿时驱逐一空。
沈溪点了点头,有过堂风,这样即便是三伏天也不会很热。沈明文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低声道:“这么好的地方,一天才三十文?”
掌柜笑道:“沈老爷喜欢就好……真没少收您的,这白马河周围的店家,上房一天也就四五十文,您还先付了店钱,在下拿这银子存在银号里,两个月下来也有不少利息。以后有什么端茶送水的事,只管吩咐伙计就行,这里别的没有,热水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供应,要是您夏天想泡个澡松快松快,就叫人给您搬澡盆子上来。”
沈明文突然感到一阵懊恼,他以前进城认准了“及第客栈”,住的那地字号房地方小不说,环境还很嘈杂,根本就不能安心读书。他没想到,同样的价钱,在“及第客栈”只能被人甩脸色,到了别的客栈,不但能住上房,还能充大爷。
那以前,他岂不是一直在当冤大头?
沈明文仗着自己是沈家的顶梁柱,开口便自己睡一间房,沈溪跟沈明堂住另一间。沈明堂道:“娘说过,让我进城找个营生,能赚点钱养活自己最好,以后可能不常回来住。”
马九笑道:“三爷何必出去找事情做?商会不就有现成的活计?咱汀州商会近来还在招人呢。”
沈明堂结结巴巴道:“可是……我……我不会什么手艺。”
马九道:“没事没事,看更的打杂的……呃,那些活计都不合适,您老过去当个管事吧,只需要看着下面的人就成,月钱方面少不了。要不,小的这就带您过去见见福州分会的龙当家?”
马九的热情,让沈明堂惊讶不已。
本来他接替沈明钧在宁化王家做事,所做的不过是一些下人的散碎活,每天累不说,赚的钱还少。
以周氏每月给李氏的孝敬,沈明堂其实完全没必要出去做苦工,可老太太死心眼,几文钱都不想丢,更别说王家出手大方,每月十五准时开工钱,逢年过节还会有赏赐,而且等闲不会开除人,在王家做工算得上是“铁饭碗”。
沈明堂到了省城,本以为人生地不熟,找个做苦力的活计都难,谁料现在才刚来,商会那边便特别为他准备好了差事,过去就当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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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疲力尽了,天子再也写不动了,整个人瘫软欲死!呜呜呜,天子尽了最大努力,大家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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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一章 家教问题()
等沈明堂跟随马九见过商会分馆的龙掌柜,把差事应了,月钱快速敲定,回来后见到沈溪,沈明堂幽幽叹道:“七郎,原来商会这般好,弄得我都不想走了。”
当商会的管事,一个月八百文钱,管吃管住,不用做苦工还有人供使唤,这样的好差事在宁化县可找不到。
沈明堂第一次进省城,除了见识到省城的繁华,也找到一份令他想长久做下去的工作。
可惜老太太的命令不能违,在沈明文和沈溪考试结束之后,他就要回乡,继续去王家给人做苦力。
沈明堂除了懊恼,也开始怀疑老太太是否所有的决定都英明正确。
沈明堂的主要工作,是帮忙看管仓库。
从陆路和水路运到商会福州分会总馆的货物,在经过仓储之后,会转运到城中各大商铺,这些商铺的掌柜基本都来自汀州府,他们对于外地人不信任,怕伙计暗地里偷偷摸摸甚至捣乱,需要专人负责看管,如此一来沈明堂晚上就要睡在那边。
刚住下来第二天,沈溪给客栈尹掌柜二两银子,作为接下来两个月的伙食所用。尹掌柜赶紧推辞:“小掌柜,这也太多了吧?您这样是要天天大鱼大肉?”
二两银子分摊到七十天时间里,一天连三十文钱都不到,省城的消费水平还是很高的,三十文钱如果是居家过日子,吃得尚能好一些,可若说住在客栈里,由客栈的人给你买菜做饭,三餐里有一顿能沾点儿荤腥都不易。
可人家尹掌柜压根儿就没想赚沈溪的银子,二两银子交上去。人家还觉得太多,要给沈溪置办好酒好菜。
沈溪没想到尹掌柜是如此的实诚人,沈溪这两天也打听过了。周围的客栈,在淡季时上房每日就要四五十文。而如今正值考生进城的旺季,三年才一遭,周围的客房已普遍涨到七八十文一天。
沈溪心里有些歉意,笑道:“掌柜的,你随便弄一些清淡的小菜即可,若真吃好了,把人养得骄奢,想考好也难。”
尹掌柜想了想。道:“小掌柜,那在下就看着弄了,菜肴不会太精致,您多担待些。”
沈溪心想,每餐有小菜下饭就算不错了,若还求精致的话,那不是来考试的,而是来风光享受的。
沈明文和沈溪住下没几日,六月初三这天,沈溪正在房里温书。店伙计过来敲门:“沈公子,楼下有位苏公子前来拜访,您见不见?”
尹掌柜有吩咐。没事不能上来打扰沈溪和沈明文读书,店伙计说这话时有些为难。沈溪一听就知道是苏通找上门来了,跟他同考这次乡试的人,他认不得几个,苏通算是为数不多的好友。
“我这就来。”沈溪把书本收拾好,顺带把窗户关好,这才出门,却见沈明文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沈明文问道:“七郎,这苏公子可是宁化城东的那位?”
沈溪摇头道:“是我在府城的好友。”
沈明文脸上带着几分失望:“不认识啊……不过无妨。一起出去走走也好,你三伯这两天也是。过来看都不看咱们一眼,这是只顾赚钱把咱俩给扔了啊。”
沈溪暗忖:“若不是三伯掌握着钱袋子。你会巴望他来?”
沈溪道:“这位苏公子不怎么好客,大伯还是别去了。”
沈明文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显得极为不屑:“年轻人,别欺负老人家,比起阅历来你可差得远了!这个苏公子进省城,能到处打听找到你,这人得多讲交情?他若请你,多我一个也没什么嘛……”
沈溪未料沈明文这么精明,正想该如何推辞,苏通已上楼来,堆着满脸笑意跟沈溪打招呼:“沈老弟,你可是让我一顿好找啊,若非听说这白马河边有咱汀州商会的一家客栈,还真不知道你藏在这个好地方。”
苏通与沈溪进到房间里,打开窗户往四下看了看,又问了店钱,不由带着几分惊喜:“这等好地方,敞亮通透,景色宜人,连我都想搬过来住了……我这就去问问掌柜是否还有空房……”
沈溪可不想平白无故给尹掌柜增加负担,笑道:“这两天客栈早已客满,苏公子怕是来晚了。”
苏通惊讶道:“提前两个月来都晚了?那下次的话不是得更早启程……哈哈,不对不对,应该是一次就考过,想下次这兆头就不怎么好!”
就在沈溪和苏通说话时,被晾在一边的沈明文插话道:“这位苏公子仪表堂堂,一看就非池中之物。要不一起出去走走,喝杯茶如何?”
沈溪这才想起忘记给苏通介绍他这位奇葩的大伯了。当苏通知道沈明文身份后,带着几分恭敬,行礼问安:“原来是沈伯父,晚辈有礼了。”
沈明文显得很大度:“不用多礼,一起出去喝杯茶便是。”
苏通心下惊讶,为何沈明文非要邀约一起出去喝茶,难道这客栈不提供茶水?
再一想,就算沈明文是想借口“喝茶”吃酒饮宴,以如今沈家在商会以及银号中的地位,还缺那么一点儿?
他可不知道,商会及银号和宁化沈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挂在周氏名下,而且全部由周氏的好姐妹惠娘操作。沈溪虽然有钱,但一直在装穷,而看起来在沈家地位尊崇的沈明文,如今身上一个大子儿都没有,就等跟着蹭吃蹭喝。
苏通不明就里:“沈伯父和沈老弟到省城后总闷头苦读,无益于精进学问,确实该出去散散心……沈老弟以为呢?”
沈溪点点头:“也好。”
不是他要给沈明文制造蹭吃蹭喝的机会,实在是怕沈明文耐不住寂寞自个儿跑出去,到时候欠了一屁股债回来还是得沈明堂甚至是商会给他买单,回头老太太不但不会领情,还会怪责他跟沈明堂没把沈明文看好。
出了客栈,门口侍立一名小厮。正是苏通到省城赶考带来照顾生活起居的。这次苏通到省城参加乡试并不是很高调,除了这名小厮,便只有一位对省城比较熟悉的老家仆。
苏通看着繁华的街道。不由感慨:“这省城之地,果然比起汀州府城热闹许多。只可惜我初来宝地,不解其中之妙,沈老弟先到几日,可有好地方介绍?”
沈明文插话道:“我倒知道福州城有好地方,既可品茗听曲,又可饮酒作乐,好不逍遥自在。”
“哦?”苏通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有劳沈伯父引路了。”
沈明文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就好像沈溪和苏通是他的跟班一般。沈溪这一路上已经习惯了,苏通虽然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但想到之前他一直以晚辈自居,也就没太介意。
一行走了四五条街,终于走到沈明文所说的好地方,结果小楼仍在,但却是锈迹斑斑的铁将军把门,显然早已人去楼空。
沈明文皱眉:“关门了?”
苏通叹道:“看来并无缘分啊,瞧这房子破旧斑驳的样子,想来歇业有些时日了……沈伯父应该是三年前乡试时来过吧?”
沈明文点了点头。老脸有些挂不住。
沈溪大概能分析出,这等档次的所在,消费水平应该低不了。既有各地名茶,还有专业的茶艺名家表演泡茶技巧,再加上有专人弹曲以及说书,光是喝个茶可能就要花费一两银子以上。
沈明文上次跟沈明堂来,住店、吃饭、光顾私娼下来,似乎剩不了多少银子,他哪儿有钱光顾这种高雅之所?
沈明文明显是想借苏通请客,来这里装装大爷,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家茶楼倒先倒闭了。
苏通笑道:“走走,换个地方就是。来的路上我见到有家酒肆挺不错的,我们先去吃一顿。到了晚上再为沈老弟你接风洗尘……咳,应该是为我自己接风洗尘才是……”
沈溪笑着点了点头。
要说这苏通为人还是挺不错的,热情周到,出手大方,除了有点儿好色的坏毛病,别的都还好。
沈明文刚才还在为不能去高档茶楼装逼显摆而苦恼,回头听说有酒宴吃,马上精神抖擞,再次走到前面引路。
沈溪有些尴尬:“苏兄,我大伯就是这性子……额,你别介意啊!”
苏通笑道:“岂会?”
等到了酒肆,苏通作为东主点了酒菜,沈明文一听鸡鸭鱼肉都有,有些坐不住了。
沈溪心想,其实这几天客栈安排的伙食还不错,每顿都沾了点儿荤腥,估计沈明文是想喝酒了。
果然,等酒水上来,没等苏通敬酒,沈明文已经开始自斟自饮,两杯下肚,人已飘飘然:“好酒好酒啊,真应该买两坛回去,偶尔喝上两杯……苏公子以为呢?”
苏通一听颇为尴尬,他本以为,以沈溪平日里的好修养,家教肯定不错,那沈家别的人应该也一样,可他没想到,这沈明文跟沈溪简直不像是同一个家教出来的。
一个是君子,另一个简直就是无赖!
苏通无奈地点点头:“沈伯父说的是,平日里备考温书很累,偶尔小酌并无不可。”
沈明文听到苏通的话,笑呵呵道:“英雄所见略同,哈哈,真是好酒,嘘……”
话都没说完,就又开始拿起酒杯嘬酒,到后面小口喝已经嫌不过瘾,干脆把茶杯里的茶水倒在地上,拿茶碗盛酒来喝,这个举动令隔壁桌的人皱眉不已。
这是几辈子没沾过酒的老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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