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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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16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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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让在场之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些,不过随即更紧的弦,又被拨动,现场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朱厚照本来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沈溪将案子审结,却未料自己的老娘突然杀来,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朱厚照登基已经三年多,但总归有个历史遗留问题,那就是他老爹弘治帝就一个皇后,他一直回避的原因是因为老娘在他眼中过于强势,处于少年叛逆期的他搬出皇宫更像是离家出走,真让他跟张太后对着干,突然间没了底气。

    “沈先生……”

    朱厚照将求助的目光落到沈溪身上,似在等这个先生给他出谋划策。

    眼见院子里有些骚动,那些大臣都站起身准备迎接张太后,连侍卫都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张氏兄弟更像是找到救星,满脸都是喜色。

    沈溪低声对朱厚照道:“陛下,太后亲临,按照规矩还是要迎接的。”

    朱厚照满心恼恨:“太后怎会随便出宫?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家伙把消息传给太后?”

    但就算心里再不甘心,但朱厚照还是按照沈溪吩咐,一起往府门去了。

    而后随着高凤现身,张太后一身锦衣华服,在宫女和太监引路下进入沈家前院。

    “参见太后娘娘。”

    这次由张懋和夏儒先过去给张太后行礼,二人到底是勋贵和国丈,跟宫中女眷关系一向不错。

    张太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目光炯炯,显得很有威仪,而朱厚照则没有上前,甚至于还躲到沈溪身后,不想直接面对母亲。

    沈溪拱手行礼,没有说什么,而张太后的目光还在院子中环顾,当看到两个弟弟衣衫不整的狼狈样,目光中充斥着一股愤怒,但这股愤怒并非是针对两个弟弟,更像是对那为难张家之人,也就是沈溪。

    “太后娘娘,您要为臣弟做主啊,有人诬陷张家人谋反……呜呜……”

    张延龄见到姐姐到来,直接上前,跪在地上,呜咽着说道。

    张太后厉声喝道:“谁这么大胆,敢诬陷我张氏一门?我张氏一门素来忠烈,哀家更与先皇系结发夫妻,莫非有人想造反,公然挑唆我大明皇族内部关系?”

    这指责,分明是冲着沈溪说的,目光也是直接落在站在张懋等人身后的沈溪身上。

    朱厚照这回倒未躲避,越过沈溪,大声质问:“母后,你有问过青红皂白吗?朕的两个舅舅,不但跟倭寇勾连,更是意图谋逆,公然派人刺杀朕,难道朕不能审问他们?”

    朱厚照从未想过推卸责任,直接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说话的语气非常强硬,但沈溪还是能听出朱厚照在张太后面前有股发自内心的胆怯,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跟自己的母亲狡辩。

    张太后怒道:“皇上,你被奸人利用,难道没有觉察?他们是你的亲舅舅,怎会做出刺杀之举?国舅,哀家说的是否有错?”

    “是啊,太后娘娘,我们兄弟二人根本没有派人刺杀陛下,都是宵小之徒从中挑唆。”

    来了救星,张鹤龄也不再检举弟弟了,改而跟姐姐求情,他很清楚目前只有张太后能救他二人。

    张太后道:“散了!散了!这种荒唐至极的公堂,居然设在大臣府上,简直是要让天下人笑话……若是大明百姓知道你们这么审问国舅,怎么保存皇帝的威严,怎么让大臣为皇家效命?皇帝,难道你忘了你出征后,是谁为你镇守后方,让大明京师稳固?”

    朱厚照气得脸颊通红,被灯笼映照下,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

    气急败坏之下,朱厚照握紧拳头,大声说道:“朕已找到证据,现在就差给二人定罪,连寿宁侯自己都承认罪行,母后这是要指鹿为马不成?”

    张太后一愣,随即看向张鹤龄,问道:“寿宁侯,被人诬陷,你也会认罪?”

    这话言之凿凿,一口咬定被人诬陷,算是光明正大给张氏兄弟撑腰,张鹤龄马上道:“太后明鉴,臣弟乃是被人所迫,并未认罪。”

    朱厚照气得够呛,刚才在他面前认罪要揭发弟弟的人,现在居然仗着太后撑腰,在他面前耍赖,让他更觉得自己这个皇帝毫无尊严,但对此他就是没有办法,只好回过头,将目光落到沈溪身上,让自己的先生站出来好好惩治张氏兄弟。

    朱厚照道:“沈先生,你来说这案子罢。”

    “是,陛下。”

    沈溪拱手领命,但还没等他说话,那边张太后已经愤怒拂袖。

    “沈尚书,你乃朝臣,没有资格在这里议论皇室中事,皇家内部事务还轮不到你一个臣子来管!”

    沈溪拱手道:“太后说的是,皇室家事微臣的确没有资格来管,但问题是现在有人意图谋逆,危害大明江山社稷,更有人公然在沿海岛屿练兵,跟倭人勾连刺杀陛下,人证物证俱在……”

    “全都是诬陷!”

    张太后仗着自己是皇帝的母亲,直接打断沈溪的话,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整个天下也只有她跟朱厚照拥有不讲理的资格,而大臣对此确实无可奈何,除了朱厚照外,没人能跟张太后叫板。

    朱厚照近乎是暴怒地质询:“请问太后,这大明江山到底是姓朱,还是姓张?请您给个明确的说法!”

    这话朱厚照近乎是蹦起来说的,当他话音落下,张太后愣住了,她从来没见过儿子这样生气,在她的印象中,儿子不过是个屁大点的孩子,怎么有能力执掌江山?更别说是主持什么大事!

    朱厚照道:“寿宁侯和建昌侯为非作歹,欺压良善,横征暴敛,刚才这么多大臣都是清楚听到的,可不是朕冤枉他们……尤其是建昌侯,甚至跟倭人勾连,公然行刺朕……自古以来,但凡是谋逆一律杀无赦,难道到了你们张家这里,就要公然改写历史,甚至让朕对你们宽厚仁慈?”

    张太后愣在那儿,半晌之后才道:“皇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是朕的母亲,你公然包庇你两个弟弟,危害大明社稷,朕不会对你如何,但你的两个弟弟却是谋逆,要你儿子的性命……哼,朕今天非要给他们定罪不可!”朱厚照已经被张太后的胡搅蛮缠彻底激怒。

    张太后道:“皇上,你不能被奸人挑唆。”

    朱厚照怒道:“什么奸人?关于两个国舅谋逆的案子,是朕亲自派人调查的,现在所有证据也都是朕提供给沈尚书的,母后你不会是想说,在场的都是奸臣,你的儿子更是奸邪之首,只有你两个弟弟才是忠直之臣吧?请问他们到底是对谁效忠?对你们张家?还是朱家?”

    这话把张太后呛得说不出话来,恰在此时,谢迁从侧院出来。

    谢迁听说张太后来了,本想出来据理力争,但在听到朱厚照愤怒之下说出的话,感觉今天的问题大了。

    涉及国本之争,很可能连张太后都解决不了眼前的麻烦。

    “陛下息怒。”

    张懋老奸巨猾,赶紧出来说和,也不就事论事,更像是出来捣乱。

    “陛下请息怒。”

    随后所有的听审大臣全都跪下劝说。

    这纯属“技术性”发言,遵循的也是儒家的中庸思想,总归现在劝说皇帝息怒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算不上是偏帮谁。

    朱厚照还想继续发言,却被沈溪抢白:“陛下,此案涉及人太多,不如日后再审?”

    朱厚照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沈溪,问道:“沈先生,你怎么也让朕将案子押后?”

    沈溪使了个眼色,朱厚照见状愣了一下,皱眉沉思,“今天有人坏事,将太后给搬了出来,现在当着太后的面要把朕的两个舅舅定罪怕不是那么容易,沈先生的意思是让朕把人下狱,等回头再审,那其实从结果来说也是一样的吧?”

    “哼!”

    朱厚照开始学得老谋深算,拂袖转身往东厢院子而去,等走到半路,回过头道,“先将两个犯事的国舅押下去,等朕出来后再审!”

    江彬一看这架势,马上领命:“是,陛下!”

    张太后怒道:“哀家倒要看看谁敢!”

    她觉得以自己的威严,完全能压得住那些文臣武将,当兵的更不在话下,但她万万没料到江彬是个只认皇帝命令的人。

    江彬倒不是不识时务,而是他到了京城后压根儿就不觉得太后有什么权威,现在他想在皇帝面前证明自己的忠诚,就要完全以皇帝的命令为优先,根本就当张太后的话是在放屁。

    “拿下!”

    江彬亲自上前,带着从蔚州卫抽调来的弟兄,当着张太后的面把人拿下。

    张太后有点傻眼,自己把这么多大臣都震慑住,却连一个不知从哪来的武将都搞不定。

    “大胆……”

    张太后没说什么,旁边高凤已在喝斥。

    江彬朗声道:“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格杀勿论!将人押下去!”

    张太后目瞪口呆,看着她的两个亲弟弟被眼前的军士拿下,往西厢院子押去,张太后一时没站稳,身体摇摇晃晃,差点儿晕厥倒地。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陛下,太后娘娘气晕了……”高凤赶紧喊道。

    张太后这一“晕”,更像是技术性动作。

    大明以孝义治天下,皇帝更要成为天下人表率,张太后想用最后的方法来对付自己的儿子。

    

第二三九〇章 悬而不决() 
张太后的如意算盘终究是落空了。

    朱厚照根本没有世人想象中那般,非要去给谁当表率不可,而且现在的他,的确对母亲恨之入骨。

    当朱厚照回到东厢院后,嘴里骂开了:“……真是岂有此理,这天下到底谁在做主?莫非太后的弟弟就可以胡作非为,不受律法约束?如此朕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劲?”

    小拧子和张苑跟随在朱厚照身边,不敢随便插话。

    作为内侍,两人非常惧怕张太后,这跟外臣截然不同,到底张太后目前还是内宫之主,在宫中的权力足以让那些不识相的太监知情识趣。

    恰在此时,沈溪也进入东厢院。

    朱厚照并没有往房间里走,因为他想到里面还有个难缠的主,正是之前被他扣押,但到现在他还没打定主意该怎么惩罚的沈亦儿。

    “陛下。”

    沈溪进到东厢院后,上前恭敬向朱厚照行礼。

    朱厚照问道:“沈先生免礼,外面情况如何了?”

    沈溪道:“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气血攻心,似乎是晕厥过去了,目前正在正堂休息,已派人去皇宫请太医过来。”

    “应该是装晕吧,如此才显得朕不孝!”

    朱厚照气恼地一跺脚,道:“沈先生,你说太后怎么突然杀了出来?本来这案子审得好好的,连寿宁侯都已承认罪行,只等最后把案子定下来,就万事大吉……现在被太后这么一闹腾,朕什么心情都没了,如何把案子继续审下去?”

    沈溪没有回答。

    跟小拧子和张苑的担忧一样,这涉及皇室亲情以及孝道礼法的问题,连皇帝自己都拿不定主意,作为臣子又岂能随便说三道四?

    张苑道:“陛下,寿宁侯和建昌侯可是谋逆大罪……”

    眼看沈溪不想多加干涉,张苑有些着急,想到自己有把柄落在张氏兄弟手上,再加上记恨这对兄弟让自己由正常男人变成太监,迅速落井下石。

    朱厚照没有听张苑的,只顾打量沈溪,问道:“沈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沈溪摇头:“难道陛下想违背孝道,让天下人耻笑?百姓们会说陛下为了惩治自己的亲舅舅,置太后的安危于不顾!”

    张苑道:“沈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吧?寿宁侯和建昌侯可是犯下谋逆大罪,杀了都不为过!”

    沈溪反问:“敢问张公公,现在案子已定下来了么?还是说张公公认为,在有太后撑腰的情况下,寿宁侯和建昌侯还会承认这件事跟他们有关?”

    “唉!”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怪就怪太后来得太过突然,不然这件事也不至于如此麻烦,先生还是先想个对策,让朕可以把案子了结。”

    沈溪道:“回陛下的话,倒不如先遵从谢阁老的意思,将这案子押后再审,将寿宁侯软禁在居所内不得外出,而建昌侯……则下狱,等之后再行审问。”

    “嗯?”

    朱厚照皱眉。

    这处理方案在他听来异常熟悉,俨然就是上一次他对付张氏兄弟的结果,当时也是以这种方式结案。

    不过现在倒不是要就此结案,更像是要将这案子暂时搁置,等于说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结果。

    朱厚照显得很不甘心:“那可是谋逆的大罪,若这么处理的话,岂不是太过便宜他们了?”

    沈溪摇头道:“陛下请三思,先不论这案子是否能顺利定罪,毕竟倭人刺杀陛下的事情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跟寿宁侯和建昌侯有关,再者东南沿海岛屿上那些倭人,他二人也可矢口否认与其有关,现在若只是定寿宁侯和建昌侯擅权和欺压百姓,甚至敛财之举,难道陛下能对他二人痛下杀手吗?”

    朱厚照不回答了,让他亲手杀掉张氏兄弟,还是有些不忍心。

    沈溪道:“他二人毕竟是太后亲族,也是陛下的亲舅舅,哪怕真有错,软禁起来即可,只要将来不再为非作歹,陛下倒是可以宽恕他们。”

    朱厚照冷笑不已:“朕能原谅他们吗?他们横行不法,父皇那会儿他们就屡屡为恶,还曾派人刺杀沈先生,本以为朕教训过一次后他们能有所悔改,谁知道竟然变本加厉,连朕都敢加害……”

    此时的正德皇帝,就像个怨妇一样,将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儿说出来,也就是在沈溪面前了,在旁人面前他绝不会如此直言。

    最后,朱厚照用求证的口吻问道:“沈先生,若朕不顾一切杀掉他们的话,天下人是否会觉得朕太过残暴?”

    沈溪摇头:“若罪证确凿,谋逆乃是十恶之首,罪在不赦,民间绝不会有此议论。”

    朱厚照道:“那行,这案子朕先不定案,接着查,先把太后给打发了,让她先回宫去,回头朕可以随时提审案子,到那时……”

    朱厚照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好像已经想好对策,先来个缓兵之计,回头再把两个舅舅给解决了。

    沈溪道:“陛下,这案子其实……可以适可而止了。”

    “什么?”

    朱厚照震惊地望着沈溪,目光中满是不解。

    沈溪解释道:“若案子没有定性,还可以说陛下仁慈,给了两个亲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为两位国舅留了条生路,太后娘娘也会感谢陛下,天下人也不会认为陛下处置不公,毕竟案子没有查清楚。”

    “但若是案子已定性,无论结果如何,陛下还能如此从容处理吗?”

    “嗯?”

    朱厚照陷入沉思,越琢磨越觉得沈溪说的有道理。

    张苑沉默半晌,也像得到启发,帮腔道:“陛下,沈大人说得对,如果案子出了结果,那朝廷就要给天下黎民百姓一个交代……陛下若杀了两位侯爷,便是不孝,若不杀,则罔顾朝廷律法,如何做到惩前毖后,教育世人?若来日他人群起效仿当如何?”

    朱厚照皱眉:“那朕只能这么悬着案子,不再追究?”

    沈溪道:“若陛下觉得惩罚力度不够,大可将二人削职为民,建昌侯长久下狱,只要二人不在军中担任职务,就不会对陛下构成任何威胁。”

    朱厚照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一抹不太容易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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