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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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15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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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一清道:“那在下是否有机会一同去面圣,跟陛下当面提及?”

    沈溪道:“应宁兄,其实你想见到陛下,亲眼求证陛下安稳的心思,在下能理解,但陛下脾气不太好,若触怒后果不堪设想,咱们只需要将分内之事做好便可。到了紫荆关,陛下必会现身,这次陛下确实在皇帐内,明日陛下上轿前,你跟保国公可以近距离见证。”

    杨一清想了想,最后点头:“如此甚好,希望能早些得到证实,如此也好心安。”

    沈溪笑了笑,道:“两件事都解决了,应宁兄应该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了吧?时候不早,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咱们一起动身回京城……说起来,在下大半年都在外边,身体有些撑不住了。”

    杨一清点头,此时他仍旧显得有些拘谨,行礼告辞,沈溪陪同他一起出了帐篷。

    杨一清正要回他的寝帐,但见几个身影匆匆忙忙而来,却被沈溪的侍卫拦下,但听小拧子的声音传至:“沈大人,是小人。”

    杨一清正好到处找小拧子,听到这声音身体稍微一颤,沈溪却先一步迎过去,叫侍卫让开,以便小拧子靠近。

    小拧子看到沈溪旁边还有个杨一清,笑着打招呼:“原来杨大人也在。”

    杨一清本来很想知道二人要说什么,但此时却识相行礼:“既然两位有事情要说,在下告辞。”

    杨一清走出几步后,隐约听到小拧子对沈溪道:“沈大人,陛下传话过来,说是请您马上去面圣,似乎有要紧事说,小人不敢怠慢,第一时间便前来传话。”

    沈溪刚刚才说面圣很难,但一转眼便要去见皇帝,这让杨一清多少有点接受不能。

    但杨一清没法说什么,到底这不是沈溪主动前去面圣获准,而是皇帝召见,这也意味着可能是朱厚照有什么要紧事要跟沈溪商议。

    得到召见,沈溪必须要快步往皇帐去,甚至比杨一清走得更快,沈溪经过杨一清身边时甚至没顾上打招呼,杨一清也没法阻止,本来他还有尾随两人前去面圣的心思,到最后只能目送沈溪跟小拧子离开。

    沈溪跟小拧子一起到了皇帐前,尚未掀开帘子入内,便听到朱厚照在里面抱怨:“……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地上连毛毯都没有,喝点水还带着白色沉渣,这是要公然谋害朕的性命吗?”

    江彬在旁边唯唯诺诺,不敢反驳什么,以朱厚照骂人中气十足看,这位爷根本就没什么病,只是一路上过得不顺心罢了。

    小拧子掀开帘子,却不敢进去,沈溪站在帐门处,轻声道:“微臣求见陛下。”

    沈溪是在没有人通传的情况下直接现身门前,朱厚照听到沈溪的声音,终于不再埋怨,对江彬道:“你先退下,朕有事跟沈先生说。”

    江彬如蒙大赦,紧忙出了帐门,随即沈溪入内,小拧子将帘子放了下来,不想影响沈溪跟朱厚照的会面。

    朱厚照似乎因为之前发脾气,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沈溪,大概是怕沈溪觉得刚才那通怒火是指桑骂槐,故意发难。

    沈溪道:“不知陛下传召,所为何事?”

    朱厚照道:“这里住的条件太差了,不如早些往紫荆关进发,想来关城里任何一间屋子都比这里强。”

    沈溪摇头道:“陛下住的帐篷,已经超过军中大多数人了……微臣领兵在草原时,条件比起这个差多了,过黄河后有大片沙漠和戈壁,有时候几天都没水喝,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取得了对鞑靼战事的胜利。若陛下御驾亲征,深入草原,不知该如何面对此等情况?”

    “嗯!?”

    朱厚照对此有些措手不及,惊讶地看着沈溪。

    沈溪又道:“行路在外,若对衣食住行如此在意,怕是寸步难行……陛下若觉得辛苦,为何要应允御驾亲征,又为何要跋山涉水到地方来体查民情?”

    朱厚照本来一肚子火气,现在却变成懊恼,确实有点儿后悔到这种鬼地方来,心想:“说的也是,自打出征后我就在宣府和张家口堡,没去草原吃苦,若班师途中我没开小差,也不会遭这罪,现在估摸已锦衣玉食,睡着高床软枕,最重要的是身边有各种乐子,还有仙丹妙药吃……日子过得多逍遥?”

    朱厚照道:“朕御驾亲征是为封狼居胥,到地方来则是体察民情,当然会辛苦些……”

    “那陛下就不该过多抱怨。”

    沈溪正色道,“军旅中的情况便是如此,陛下御用之物都留在居庸关,这边都是临时置办的东西,其实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对很多人来说已是可望不可求的事情,何况如今陛下有床榻和被褥,外面将士连这些都没有,需要在荒野间露宿,他们的辛苦有谁知道?”

    朱厚照不说话了,但脸上却表情木讷,显然不喜欢被人用大道理教训。

    沈溪又道:“如今中原百姓流离失所,莫说是住的地方,连口吃的都没有,陛下何尝考虑过他们?”

    朱厚照不耐烦地道:“沈先生,现在问题是……朕乃九五之尊,你要让朕跟那些草民相比吗?”

    沈溪直视朱厚照,朱厚照立马将目光避开,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不直气不壮。

    沈溪怒其不争:“陛下既然是出来体察民情,就应该与民同甘共苦才是,若陛下实在觉得待在皇帐里难受,不妨出去视察一下即将开拔去地方平叛,与贼寇浴血奋战的将士,如此能让陛下快速赢得民心,将士也更好为陛下效命。”

    朱厚照不满地道:“为国效命,本来就是大明军人的职责,若朕不去,他们就不浴血奋战了吗?真那样的话,简直枉为人子。”

    沈溪道:“陛下若要以道德礼法的枷锁逼迫将士就范,或许他们会这么做,但多是敷衍了事。若真想让他们拼命,则需要有一颗忠君体国的赤胆忠心……只靠陛下一句话,他们就能豁出性命战死沙场,凭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他们生来就希望自己有一天死在战场,不希望自己的牺牲获得回报?”

    朱厚照脸色更加不善,“沈先生,朕叫你来,不是想跟你说这些大道理,朕觉得这里住得不舒服,不如直接动身前往紫荆关,这应该没问题吧?”

    沈溪却坚持道:“陛下不应该过度追求享受,这也是方便您更好地体察民间疾苦,若实觉得这里不适合居住,不妨让人以香薰过,地上铺上油布,再更换一些摆设……”

    朱厚照眼前一亮:“这样能行吗?”

    沈溪叹道:“臣还是那句话,陛下这么做的话,就不是出来体察民情,而是到地方享受……难道陛下不觉得,现在能有个地方住,已经很好了吗?”

    朱厚照有些恼火,他当然知道这样比当时他在荒村铺着稻草睡觉舒服多了,但问题是他现在已经恢复了皇帝的身份,还回到了军中,就不想再受任何委屈,他不想再过那种苦日子。另外就是他是个夜猫子,到了晚上精神十足,觉得赶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忽略其他人的感受。

    朱厚照道:“沈先生别说那些大道理,你就告诉朕,能不能改善一下居住环境。不能改善的话,那朕决定继续往紫荆关进发。”

    沈溪无奈地道:“那就请陛下移步到外,先跟军中将士见上一面,让将士们感受到陛下跟他们同甘共苦的决心和勇气,然后微臣会想办法帮陛下改善居住环境。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为何朕要这么做?”

    朱厚照恼火地道,“朕做事,需要跟人交换条件吗?”

    沈溪道:“那陛下可知,您一到这里便直接进入皇帐,有多少人关心陛下的安危?陛下自张家口出城后便一走了之,当时微臣顶着多大的压力,才告知天下人陛下仍在军中,之后消息泄露出去,又有多少人怀疑微臣图谋不轨。”

    “此番陛下拒不露面,保国公跟杨尚书无法跟太后奏禀,更无法跟朝廷交差,陛下知道他们是如何为难微臣的吗?”

    本来为人臣子,无论替皇帝做多少事,都不该有所抱怨,但现在沈溪心里很不爽,你小子到了一个地方,居然会对居住方面的要求如此高,我倒好,帮你擦屁股的同时还得面对天下人的质疑,我找谁诉过苦?

    现在让你出去慰劳一下将士,等于是露个脸还这么多抱怨,你这个皇帝到底是怎么当的?

    朱厚照见惯了那种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大臣,见到沈溪这样的,也不由有些发怵,沈溪给他讲的听起来是大道理,但其实不是,因为沈溪讲道理都是从最基本的小事说起,从来不提什么家国社稷,一来是沈溪知道朱厚照会烦,二来是知道这种大道理难以说服人。

    果然,朱厚照听到后马上感受到沈溪之前遭遇到的不公,黑着脸道:“朕这不是出来体察民情,没顾得上跟沈先生你说么?”

    朱厚照虽然孩子心性,但到底还是愿意讲道理,每次沈溪都接纳并且真心帮助朱厚照,就因为朱厚照明事理,这是非常难得的优秀品质。

    皇帝愿意跟你讲道理,很多事大家就可以凑到一起商量下,哪怕朱厚照任性贪玩一些,至少不失格。

    沈溪道:“陛下出巡到现在,朝中太多人关心,本来微臣不想跟陛下说这些,但现在既然陛下对住的地方不满意,那就叫人来收拾和整理一下……陛下既然要体察民情,不妨去见见军中将士,他们算是为陛下平息中原叛乱的中坚力量,陛下的宽仁,会让他们多几分对朝廷的忠诚,在面临绝境时可以为陛下效死。”

    见朱厚照木着脸,沈溪又道:“如此也算是给天下关心陛下的人一个交待,只要陛下露面,微臣也好做人,对太后和满朝文武也有个交待。”

    朱厚照看了看沈溪,能够体会到沈溪前一段时间的不易。

    到现在沈溪还在袒护他,说他出来是体察民情,但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鬼话站不住脚,若真如此何至于要瞒着张太后和朝中重臣?

    朱厚照点头:“那行吧,朕就出去露个脸,让朝中大臣知道朕好端端的,也让将士们知道朕体察民情不是空谈。”

    虽然朱厚照很恼火,但终于还是妥协了,答应沈溪出去见军中将士,但同时他也补充了一句,“沈先生赶紧找人将皇帐收拾一下,喝的水重新换过,饭食也重新做,冷冰冰的谁吃啊?先这么对付过一晚,哦,一定要记得在账内加个火盆,天如此潮湿阴冷,朕不想让身体受罪!”

    沈溪行礼:“微臣领命。”

    朱厚照走在前面,自己把帘子掀开,忽然见到门口侍立的江彬和小拧子,不由吓了一大跳。

    “你们在这作何?”

    朱厚照黑着脸喝问。

    小拧子跟江彬吓得不轻,江彬赶紧道:“陛下,您要往何处去?”

    “巡查营地。”

    朱厚照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朕要好好慰劳一下军中将士,让他们为国尽忠,尽快平息匪寇。”

第二三一八章 暗流涌动() 
随着朱厚照在朱晖、杨一清等人面前露脸,巡视军中,正德皇帝平安无事的情况终于得到证实,随即二人便将消息传回京城,让张太后和文武百官知道正德皇帝目前一切安稳。

    不到一日,身处皇宫内苑的张太后便听说朱厚照跟她派去保护的人见面,并且安然无恙的消息。

    张太后很欣慰,不过让她多少有些失望的是,带来好消息的人是内阁三辅杨廷和,而不是她最信任的谢迁。

    谢迁回京城后一直没有入宫来见驾,似乎此时这位首辅大人也在避忌什么。

    “皇儿平安就好。”

    张太后脸上带着欣慰之色,笑盈盈地说道,“杨卿家辛苦了,谢阁老不在京城的日子,多亏你总在哀家面前出谋划策,才能保持朝局稳定。你为人镇静持重,做事总是亲力亲为,大有谢阁老风范,看来内阁中诸位贤才都是大明栋梁……有你,有梁学士在旁辅佐,未来谢阁老也能轻省些。”

    张太后赞扬的时候不忘加上梁储的名字,而且说话时有意无意将杨廷和摆在谢迁后面,这多少让杨廷和这个当事者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仅仅是给谢迁打下手,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但他始终有些不甘心。

    杨廷和恭敬行礼,领受张太后的赞扬,但没有说多余的话。

    张太后想了想,问道:“谢阁老已回京城来了吧?为何这两天不见他来皇宫?哀家怕他有什么要紧事做,不知是否该派人去传召……杨卿家,你可有见过谢阁老?不知他身体如何,如今是否很忙碌?”

    当张太后知道儿子安然无恙后,便关心起谢迁的情况来。

    张太后多少有些不能理解,既然谢迁回到京城来了,就应该早些到皇宫里见她,接过杨廷和负责的差事,而不是跟现在这样来了个避而不见,本来她最信任的大臣也是谢迁而非杨廷和。

    杨廷和介绍道:“谢阁老如今的确很忙,很多事亟需处置,朝廷已太长时间无人做主,急需有人代为疏离,且内阁中积压的奏疏,也需要谢阁老逐一进行审阅复核。”

    张太后微微颔首,道:“谢阁老已这般年岁,依然在为大明鞠躬尽瘁,朝廷少不了他这样的定海神针,所以保重身体乃第一要务。哀家很想当面感谢他,先皇驾崩后,若非谢阁老一直留在朝中主持朝政,局势不会如此稳定,如今北方边患尽去,谢阁老功在社稷,千秋后都会传颂他的美名。”

    杨廷和意有所指地道:“谢阁老自西北苦寒之地回来,的确憔悴了许多,做事时经常恍惚出神,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那就更应该让他多休息才是。”

    张太后一听有些紧张了,脱口说了一句,随后又道,“杨卿家,你身体康健,应该多帮谢阁老分担工作,还有梁学士……回头你去跟谢阁老说一声,让他尽快入宫见哀家一面,哀家有关于皇儿的事情跟他说。”

    杨廷和感到很意外,张太后要见谢迁,不是通过派人去传召,而是让他前去带话,这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虽然谁都知道谢迁深得张太后信任,但规矩摆在那儿,杨廷和觉得眼前张太后似乎有些乱了方寸,因而没有直接应承下来。

    突然旁边一名太监进来,似乎有事情跟张太后说,张太后皱着眉头,一摆手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杨学士不是外人。”

    太监这才躬身奏禀:“娘娘,高凤高公公从居庸关回来,求见娘娘。”

    “高公公回来了吗?好啊,咱们的人终于陆续回京城来了,以后皇宫也热闹了。”张太后喜滋滋地道,“哀家本想派人传高公公回京城,但不知为何总忘记下懿旨,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不过哀家这边正在接见杨学士,让他先候着,稍后哀家才见他。”

    杨廷和适时行礼:“太后娘娘,微臣已将事情奏禀完毕,就此告退。”

    张太后一招手:“杨卿家不用着急走,这才说了几句话,为何便要告退呢?刚才你说皇儿目前平安无事,是否意味着就此再也不用担心了?从紫荆关回京城,这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吧?”

    杨廷和神色凝重,似乎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

    张太后看出门道,一挥手,旁边太监和宫女都识趣地退出殿外,随即永寿宫大殿内只剩下张太后跟杨廷和二人。

    张太后这才紧张地问道:“杨卿家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又怕外人说三道四吧?现在没人了,只管说出来,哀家感念杨卿家对朝廷的忠心,一概不会怪罪!”

    杨廷和这才带着为难之色,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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